《明星荧荧》 第1章 再见 雨后夏日，新生招待处。 人群的喧闹声撕磨耳骨，也似是戳破了太阳。微风席卷着热浪冲刷着衣裳，谭光的深色T恤渗出了层层汗渍。 “我要回宿舍了。”应付完一群新生的空隙，谭光扯了扯衣领，好让T恤没那么贴身。 “光哥，你再多坐一会嘛！”晏明朗攥着谭光的衣角，瓮声瓮气地说道，“求求了，有你这门面在，一定能为我们舞社招到许多漂亮小姐姐的。”谭光没理睬他，开始收拾自己的随身背包。 “为了兄弟的幸福！”谭光没停下收拾的动作。 “一块芒果布丁！”谭光继续收拾。 “两块，两块！不能再多了，你也要考虑考虑兄弟的钱包啊。不是我说，校门口那家店也卖的太贵了。”听到这谭光终于悠悠停下收拾的动作，又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但背上还背着随身包。 刚坐下没多久，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敲响了他面前的桌子。 谭光一抬头，便撞进了一片灿烂却不炎热的暖阳里。 少年眉眼弯弯，波浪碎发梳成小辫垂在肩前，一身的民族服饰惹人瞩目。 少年凑的谭光很近，谭光可以清楚的看清他右眼角的两小颗泪痣。 忽的，少年笑的更开心了，“哥哥，你真的在这里。” 哥哥，谁哥哥，你哥哥吗？我有哥哥，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弟弟啊。 谭光不明所以，自动将少年划入粉丝行列，开启营业模式。随手抓起桌上一支笔，开始转起来：“你要签名吗？” “哟，这不就来了个美人吗？”晏明朗原本离谭光的座位挺远，凑过来暗戳戳的肘了肘谭光，“兄弟，可以啊。” 少年点了点头，从背包里面拿出一张卷边的海报，已被氧化的有些泛黄，递到谭光面前。 一瞬间，谭光有些恍惚，这张……历史久远啊。 “害，还是你粉丝！”晏明朗搭着谭光的肩膀，“我是他兄弟，小姐姐，对我们舞社感兴趣吗？” 少年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空气中泛起一阵沉默。 “ 是不会跳舞吗？没事，我们社团包教的，举办的活动还能加学分呢。”晏明朗打破了寂静，又道。 “签好了，”谭光不动声色的将那张海报推回去。 “谢谢哥哥，”少年接过海报，继续低头盯着谭光，“哥哥也在这个社团吗？” “嗯，”谭光被他一口一个叫的哥哥叫的头疼，“以后叫我学长就好。” “等，等会儿，你男的?！！”晏明朗一下站了起来，表情便各自有了自己的想法。 “学长，我可以加入你们社团吗？”少年偏头转向晏明朗，问道。 晏明朗很快保持住了他在新生面前舞社社长的形象，镇定地微笑：“当然可以，填好这个表就好了。” 少年拉开椅子坐在谭光面前，低着头填表，谭光看到他在名字一栏工整的写下“许石”二字。 没过多久，毛茸茸的脑袋下传出许石的声音：“哥哥，似是不记得我了。” 谭光面无表情，“我应该记得你吗？” 晏明朗有时真的很想堵死这位怼天怼地怼粉丝的兄弟的嘴。 大哥，那可是你的粉丝，你的金主爸爸！ 许石抬起眼眸，似是有水雾朦胧，“哥哥果真记不得我了，”随即又灿烂起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没事，哥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重新认识呢！” 许石填好表，将表推回去，又看了一眼谭光，小心翼翼的卷好海报，似是还有话想说，“哥哥……” “哎哎，前面的人快点儿啊，我一会儿还要赶着去办电话卡呢。”后面的一位胖女生中气十足的嚷嚷。 “等会儿，学弟。加一下我们舞社的群再走吧。”晏明朗指了指舞社宣传海报。 许石站起身来，“抱歉，学长，我没有手机。” 这年头还有大学生没有手机?！！晏明朗一阵无语。“那你每周一，周三晚上7点~9点准时来参加社团活动就行。” “好”，许石笑了笑，歪头看向谭光，“哥哥也会去吗？” “偶尔去。”谭光戴上口罩，站起来，“时间到了。” 说吧，抬起一双长腿就走。身后的晏明朗招呼了一阵：“才过了多久啊，你就走。那两块芒果布丁，我就不请你了啊！”眼见着没把人招呼回来，索性转身去招待其他新生去了。 前面排队的几个确实都是正常的想加入舞社的，但正常的小调没能持续多久。 “哎哎，你是舍长吗？听说丑哥加入了你们舞社。” “丑哥怎么没来招待新生呢？” “丑哥好像刚走。” “真的?是哪个方向！！！”…… 一群戴着口罩，手中拿着摄像机的男女生将目光转向晏明朗，晏明朗扶额一阵头疼，拜托，请尊重一下NPC，好吗？ 于是，他哄骗着一群“Mask”先签下了进入舞社的表格,完成了招新任务，又指了指与谭光离开相反的方向，“舞社的活动时间是在周末晚上7点~9点哈。” 看着一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晏明朗叉腰，“嗯，我可真是个好兄弟。” 谭光低头迈大步走的很快，余光瞥见一双大长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后方。 谭光忽的感到一阵烦躁。 平时的粉丝见面会也没少遇到各种操作：有在拥抱时往他身上安定位器的，有送的小熊玩偶眼睛里有微型摄像头的。甚至还有跟踪到他临时住的酒店，乱翻他的私人物品的…… 快要走到男生单人公寓楼，谭光猛的转过身盯着许石，目光阴翳，“有事？” 许石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张，他开始翻找其他的背包。 不一会儿，他从背包中拿出一本破旧带有夹页的作业本 ，递到谭光面前，“哥哥，我想问问，还记得这个吗？” 谭光看都没看一眼，甩手将那本作业本打翻在地，“我要回宿舍，不要跟着我！” 说罢，没等对方回应，谭光便大踏步的走进了宿舍区。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下，他深呼吸好几口气，试图让自己更冷静一些。倒不是说那本作业本勾起了他的什么回忆，而是，它，来了！ 谭光感到自己的胸口似是有一团毛线，无论他怎么用尽全力去呼吸，去试图扯开毛线的线头，毛线都好像始终纠缠，在他的肋骨，他的肺部，他的心脏。 谭光喘着粗气，回头警惕的看了看身后无人，又没有感受到临近的脚步声，他暂时放下心来，颤抖着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黑色钥匙，插入，扭转，推门。 他熟练地拿起进门柜台上面铺成一排的药袋，看着上面的标示，“绿色的拿两粒，红色的拿一粒，白色的拿四粒……”他喃喃自语，从自己零碎的记忆中翻找关于吃药的线索。 “还有水！水……”他拿起桌上的热水壶，重量很轻，一打开确实是没有水了。 谭光背上仍背着书包，书包中也有一些他应急需要用的药物。 他左手握着一把药片，好像开始有药片融化在他的掌心了……右手拎起热水壶，好像在拎着一管粗壮的铁链。 进门右手边就是一个小厨房。他左手握成拳，打开水龙头，用热水壶呈起水。 好像是过去了一会儿的时间吧?他关掉水龙头，仰头将左手的药片灌进口中，后又双手捧起热水壶。 咕嘟，嗝！咕嘟，嗝！咕嘟，终于全部咽下去了。 可嘴里仍残存着一些提早褪去外壳的药片苦涩，于是谭光从水龙头接水，又喝了好大几口水，终于将口中的异味吞下。 谭光脱去背上的书包，随意将其丢在脚边，顺势一倒，便扑在了一旁的床上。 酝酿了一会儿药效还没来，谭光还没有困意。于是他缓缓走到窗前，倚着一张椅子，看着楼下。 谭光的公寓所在楼层不是很高，正好能清楚的看到许石还在下面捡夹页。 雨后的青石板地上还有积水，有些夹页被打进了积水中，晕染了字迹。 可许时仍是很有耐心的将他们一张张的捡起，用纸巾按压着吸水，小心翼翼的将一张张铺在就近的一块朝阳大石头上。 谭光的心似是被人揪住了一角，烦躁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起。 停下，谭光！它还在，你会伤害他的，别忘了………一只手慢慢抓住了谭光紧握着椅背的手。 于是谭光就这么静静的在窗前看着，像尊雕塑，一动不动。 光影在挪动，好似时间的针脚。 许石已经完成了“善后”工作，蹲在大石头旁等待着纸张的烤干。 现在下去也只是和他一起蹲在那里等着吧。谭光想着，继续看着许石，直到困意爬上躯干。算了，日后亏点补偿他个大的。 谭光那一把抗精神病药物有催眠效果，时间仿佛抛弃了谭光，不知何时，他枕着椅背便睡着了。 楼上的人头一垂下，楼下的人头便抬了起来。 许石盯着3楼模糊不清的轮廓，舔了舔嘴角：“哥哥，没藏好噢……” 第2章 选秀时期（一） 谭光已经好久没做梦了…… 回到那年，《偶像梦工厂》热播，无数怀揣着梦想的少年趋之若鹜，可最终能留下走进大众视野的，不过寥寥四十个。 而谭光，就是其中一个。 凭着一张卓尔不群的脸和降维打击的实力，谭光闯进了总决赛。 总决赛——18人巅峰对决，三组6人，双导师加持，投票选出7人出道。 此时谭光的综合排名正好是第八名，在他排名之上的人神仙打架，在他排名之下的人虎视眈眈。 参加节目期间手机是会被没收的，每天都是宿舍，练习室，食堂三点一线，许多人苦不堪言。 有的人无所畏惧，有的人埋天怨地，还有的人会偷偷拿着另一部手机……就比如，晏明朗。 晚上，双人宿舍里，摄像机在关灯后就不工作了，于是晏明朗在床头点起一盏小夜灯，大胆的从枕头下掏出第二部手机刷起来。 “我*，光哥，你上热搜了。”晏明朗指着一条《谭光不自量力》的热点道。 “怎么说，嗯？”谭光坐在床沿边，用毛巾擦着刚洗完的头发问道。 “这一看就是最后一次公演幕后采访那一次，放狠话鼓舞自己士气的环节，”屏幕的白光映衬得一旁人棱角分明，晏明朗皱起眉头，“啧，不是，光哥你也真的太不小心了。叫你放狠话，你是真放呀。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采访，我们都会防一下被恶意剪辑的啊。” 将毛巾挂起，吹风筒的声音划破黑夜的寂静，两人都默契的没再说话。 吹完头发，拎着吹风机，谭光坐在床沿边勾了勾嘴角:“到时候要是真的出道不了，朗弟，我可以为你应援啊。对了，你的应援色是不是红色来着？”说完便拿起手中的红色吹风机轻轻有节奏地摇晃起来。 晏明朗的脸色黑线了一会儿，摆摆手道：“光哥别搞。我这第七名应该是我爸那边给压力卡的，你实力比我强多了，你不出道我都替你可惜。” 说到背景……晏明朗怔了一下，突然想到，其实谭光的家境不比他差多少。只不过谭光背后的手，是将他往回推的。 “哎你说，这热搜不会是你爸买的吧？”晏明朗努了努了嘴角。 谭光没回答，将手中的吹风筒放下，眯了眯眼睛，“谁知道呢？” “害，不说了不说了，聊这些坏了精神气儿。明晚就出出道名单了，要我来说放宽心啊，养好精神，让咱哥俩在出道评价舞台上大放异彩。睡觉睡觉！！”晏明朗放下手机，用被子裹紧自己，露个脑袋，面向谭光闭上眼睛。 谭光的床靠窗，他逆着光，看着月光洒满晏明朗的眼睫毛。轻轻地，眼睫毛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晏明朗睁开了眼睛：“不是光哥，你怎么还没睡呀？你也因为明天出结果睡不着啊?” 谭光看了他一会儿，才悠悠道：“嗯。” “没事儿，兄弟，我刚才已经发消息给我爸处理热搜了。”晏明朗意味深长地向谭光眨眨眼，突然指向谭光身后，“快看，今天有星星诶！” 谭光回头一看，便与满天星辰拥了个满怀。是星星，好多星星，满天繁星！ “罕见啊，兄弟。本以为这种场景只存在在儿时的记忆中了，那时候还是跟我奶奶住在乡下的小院儿里呢。”晏明朗感慨道，“现在在城市，有多久没看到星星了。” 为了能更好的观星，晏明朗从他自己的床上下来，爬上了谭光的床，面对繁星，像个孩子般幼稚的许愿，“星星大神，祝愿明天我和光哥都能成为大明星啊。” 谭光也像他一般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同上。” ………… 第二天，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开启了晨训。 谭光一踏进练习室，便感受到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这边，他顺着目光来源望回去，只见林原靠着墙壁垂下了眼睛。 晏明朗刚打了个哈欠，便觉着被人拍了拍肩膀。 “伊呀~明朗啊，摄像机要开始了，要有精神啊！”来自韩国的声乐老师朴哲洙带着一口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 早在练习室等候的队长宋承贤看到他，停下训练的动作，走过来关切的问道，“没休息好吗？还是又哪里受伤了？” 接着就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没受伤就好，今天可是最后一站了，大家都要坚持住啊！” 列夫凑过来，一张清纯可爱的脸笑眯眯：“来膜拜膜拜我们队伍第一个上热搜的。” 谭光一巴掌将他的脸呼开，径直走向角落，路过林原时，只听到他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呵，没买到水军吗？” 谭光没理会他，将自己的随身背包放在角落，一转视角便看到了蹲在一旁低头看□□的张维……嗯，睡眠质量依旧良好。 “人都到齐了，那么，先过一遍吧。”舞蹈老师Ava拍了拍手。 鼓点密集的前奏响起，每个人形态各异的走向了自己的初站位—— （目前综合排名第一 Vocal C位 中俄混血)列夫低沉念白： “This stage… is my universe. Lights on！” （目前综合排名第八 Vocal 冷艳玫瑰)谭光的声音清冷有力： 【暗夜划破指尖缠绕星火 目光所及 皆是未燃尽的荒漠 】 （目前综合排名第十八 被拉来凑数 童星演员)张维紧接而上： 【规则锁链？早已被踏碎成粉末 沉默不是选择是战歌前奏的段落 】 （目前综合排名第七 律动舞担 逗逼财阀）晏明朗的嗓音高亢穿透： 【Limit Breaker！ 灵魂在共振爆炸！ 这舞台中央我就是唯一的解答！】 (目前综合排名第十二 Rapper A感侧漏)林原的速度与力量好似一响惊雷： 【王座虚位以待？ Nah 我亲手浇筑 (Uh!) 每一步脚印都刻着不服输的咒符 聚光灯下重生凤凰姿态 浴火而出！】 （目前综合排名第三 全能ace 韩国暖心队长)宋承贤一仰头，发出爆发式高音 ： 【为了那声呼喊 为了交汇的信仰 此刻燃烧殆尽也要绽放！】 全员合声 ： 【WE GO HIGH!（最高！）冲破宿命的框架！ WE GO FLY! (飞翔！) 未来在掌心融化！ Limit Breaker！ (突破！) 灵魂在共振爆炸！ 这光芒之下 传奇由我亲手写下！ “舞台… 永远属于打破规则的人。Next Level, unlocked.”】 ……………… 训练了，谭光感觉自己两个腿都是虚的。嗨，你好，我的腿，你还长在我的下面吗？ 回到宿舍光速洗了澡之后，去到食堂。看到目之所及都是素菜，谭光瞬间又没了胃口。 对桌的晏明朗倒是吃的挺香的，“哎，光哥，你怎么不吃啊？这虽然说卖相不太好，但好歹也是饭呀。训练强度那么大，让我看的这破食堂也风韵犹存。” 谭光盯着自己碗里的一碗沙拉和为数不多的一道荤菜水煮猪肉，勉为其难的夹了一块黄瓜：“我就说一开始交的餐饮费怎么这么便宜？原来是把我们当日本人整。” “哎，也就正好现在打歌期需要有饮食管理了，所以有就不错了。”晏明朗突然激动起来，“等我要是能成功出道了，我一定要吃A 校校门口的芒果千层蛋糕,五星级西餐厅的牛排，还有这里附近我馋了好久的路边摊烧烤…………” 晏明朗如数家珍，边说还边仿佛他吃的一堆菜叶子是他所说的美食，就着津津有味。 事实证明晏明朗真是个好的饭搭子，连带着不喜欢吃饭的谭光胃口都大开了许多，吃完了一整碗沙拉。 叮咚—— 谭光打开手机，是导演组发来的消息，“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下午大家就好好休息，为今晚最后的出道评价舞台养好一个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吧！” 晏明朗拿着手机，也看到了这条消息：“哎，光哥，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睡一个下午。”谭光认真回答，按往常他肯定是要去练习的。但昨晚陪某人看了一晚上的星星，如果再不好好睡一觉，可能今晚就直接给观众表演一个躺尸了。 晏明朗摩挲着下巴，点点头，“那咱真是父子连心，我也正有此打算。” “跟上爸爸的节奏挺快啊。”谭光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晏明朗本来想占个便宜没想到反被占便宜，一气之下…… 偷袭！！！ 夹走了谭光的水煮猪肉。 谭光无语，好好好，君子动手不动口是吧。 看着晏明朗鼓着腮帮子嚼啊嚼，谭光暗暗想道，好吧，口也动了。 “可恶啊！又得让他们卷上一下午的唱跳rap。”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晏明朗低语，“光哥，你真的不担心?” “这是一步险棋。”谭光眼光晦暗，“但我没得选择。” 第3章 选秀时期（二） 是的，谭光没得选。 节目赛制总共有三场公演和一场总决赛组成，在第二场公演结束，节目组还有三十个人的时候，谭光看着自己综合排名第一名的成绩，知道谭世冥要开始发力了。 不过幸好自己早有预料。 嘴上说是要休息一个下午，其实也就睡了一个多小时就爬起来收拾收拾去进行最后一次彩排了。 天色渐暗，舞台灯光齐刺天际。 先站上舞台的是一位知名女主持人，但谭光对她的印象仅止于此。 让谭光对她有印象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不同于一般女主持人的装扮：一头利落的短发，一身的西装西裤，纤细的眉毛下是一双锐利的双眼。 只见那双眼睛带着丝丝笑意扫过全场，才缓缓启口道 ，“《偶像梦工厂》特别直播正在进行中。终于在今晚，由各位投票选择的七位成员即将出道。” 接着顿了顿，开始介绍起投票规则，“根据上一周网上投票和今晚现场直播短信投票来决定最终出道的7位成员。直播文字短信投票视为七票，同一部手机只能投给一名练习生。接下来的出道评价表演将是各位投票的基础。” 台下开始有骚动起来，许多选手亲友团或者购票进来的粉丝开始跃跃欲试，心中早就有了投票的人选。 “看来今天大家的热情很高涨呢，”艾宁脸上的笑意更深，紧接着一转，转向了大多数粉丝更为关心的话题，“通过官网大家上传了很多包含爱意的名字，代表了即将出道7位少年的组合名，而现在公开《偶像梦工厂》最终出道的组合名是…………”她非常“标准”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LIMIT BREAKER！” 待一阵强劲的BGM逐渐减弱后，艾宁看了一眼手中的稿子，宣布道，“那么，《偶像梦工厂》总决赛正式开始，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观众席的荧光海骤然熄灭，全场陷入吞噬一切的黑暗。上千人的呼吸声凝滞成一片真空，唯有应援棒残存的光点在深渊里微弱闪烁，像濒死的星火。 谭光所在的小组是第一个上场的，感受着聚光灯的暖光骤然打在自己身上，心跳与鼓点共振。谭光感到丝丝的紧张爬上肩头，却不是因为接下来的表演。因为一般能上台的表演都熟烂于心了，组内队员们默契地接着歌词，变换着队形，可以说依照着肌肉记忆完成了整场表演。 剩下两组的表演也很精彩，可谭光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大脑一片空白时，只听得台下掌声雷动。 《偶像梦工厂》有个特殊的环节，就是在每个选手被淘汰离场后，都会放其开始录制前提前制作的告别录，而大多数告别录都是公司套模板请人剪辑的励志回忆录，一来是为了给节目增加点煽情的部分，达到所谓节目效果。二来是为了给未出道的选手增强粉丝粘合度，通俗来说就是圈粉。 节目组为了拖延宣布出道名额，吊足观众的胃口，在总决赛把播放告别录的环节提前调在表演结束后，而视频的播放顺序是按前一周的综合排名依次播放的。 所以最先播放的告别视频是综合排名第一的列夫。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音乐人，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声音……”视频是一段标准的成长回忆录，开场的小男孩看起来才不过**岁。 接下来的6个视频诸如此类，都是以一个小男孩儿的对未来梦想开场。让人不禁感慨道，现在的社会环境真的是越来越卷了，以后走偶像这条路的年龄卷势不会要卷到娘胎里面吧？ 而到晏明朗的就画风突变了，只见他手拿一杆手机自拍支架，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要告别了，不知我现在的综合排名是多少呢？眼看着这告别视频就要上交了，而我的午饭时间也到了，所以就在这条美食街解决一下吧。” 他边说着边走进一家螺蛳粉店，点了碗招牌螺蛳粉和一瓶豆奶，边吃边跟观众唠嗑，唠着唠着眼见的唠够了时长，便砸砸嘴开始进入了正题，“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希望大家都能像我现在这样吃好喝好，相信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不是，你就这么边录边吃，不怕熏着观众的眼睛嘛？晏明朗把告别视频整成了吃播vlog，不过也误打误撞吸引了许多眼球。 而轮到谭光更是…………画风清奇。 视频中，似乎有人站在聚光灯边缘的阴影里，尽管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依稀能分辨出他身上穿着一套鲜艳到刺眼的紫绿色西装。他正在一丝不苟的抚平西服前襟的微小褶皱，接着轻轻调整了一下领结的完美角度，确保每一寸都无可挑剔。随着一段诡迷的前奏响起，他缓步踱至舞台中央。 这时候屏幕前的观众才看到他的面容。 只见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画着狰狞笑容的小丑，那张瘦削到近乎嶙峋的脸庞，被一层惨白的油彩彻底覆盖，如同剥落的旧墙皮，掩盖了底下真实的疲惫与病态，却又将所有的骨骼线条和肌肉抽搐暴露无遗，惨白的面具下，是一双燃烧着疯狂与解脱的眼睛——巨大、深陷，眼周被浓重、肮脏的蓝色油彩晕染，如同淤青，又像永不干涸的泪痕。 而最刺目的是那抹咧到耳根的笑容：用鲜血般浓艳、劣质的猩红油彩粗暴地涂抹上去，形状夸张扭曲，边缘甚至有些晕开和龟裂。这笑容并非欢乐，而是一道凝固在惨白面具上的、充满嘲弄与痛苦的永久裂痕。 站定后，他并未急于开始，而是用带着白手套的双手轻轻拂过西装的袖口，仿佛在拂去最后一丝尘嚣。这期间他一直盯着屏幕，从未移开目光。平静又疯狂的目光似是透出屏幕扫过全场深邃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牵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聚焦于他。 终于他优雅的向观众鞠了个躬，张开了双臂：“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位…………小丑。” 紧接着镜头一转，一间昏黄却盈满温馨气氛的房间中，甜美的童谣哼唱声轻轻流淌，玩具兵列队踏过散落的药瓶与撕碎的诊断书，糖霜般旋律裹着尖锐的痛楚。 不断重播的电视雪花屏里闪过童年合影，小丑一拳击穿屏幕，电流缠绕手臂时——裂痕中浮现的却是母亲哭泣的眼睛。 此时，饱和度炸裂的糖果色房间突然断电，仅剩一束青蓝顶光劈下，将小丑的侧影钉在斑驳砖墙上，像一尊悲伤的荧光雕塑。 小丑隔着落地窗玻璃与自己对望，吐出的热气在触碰镜面时碎裂成‘HELP’字母。 接着镜头如醉汉般摇晃，从霓虹浸染的雨夜天桥俯冲而下，定格在小丑溅满泥点的皮靴特写，下一秒又猛地切向破碎橱窗里扭曲的倒影。 回忆片段泛着老电影般的昏黄，现实场景却是刺目的冷白荧光，色彩成了切割记忆的刀锋。 而这还仅仅只是前调。 主歌部分的歌词嘶吼着‘火焰’，画面却是深海：小丑在水压中缓慢蜷缩，氧气泡从唇间绝望逃逸。 特写手心反复描摹的姓名，随海水冲刷消逝。下一镜却是焚烧的信纸灰烬粘在睫毛上，随眨眼如黑雪飘落。 间奏的小提琴独奏的颤音化作寒风吹过空荡走廊，遗落的乐谱纸页在风中翻飞如挣扎的白蝶。 副歌降临的瞬间，所有奔跑的路人突然定格仰头，唯有一片红气球挣脱孩童的手，逆着重力向铅灰云层飘升。 合成器音浪如液态金属流淌过屏幕，低音鼓震动时地板裂缝里迸出猩红火星。 镜头从霓虹街道追逐到天台，当反派扯下头套露出小丑脸孔时，无人机镜头猛然拉升，展现整个城市竟是巨大迷宫沙盘。 鼓点每炸响一次，画面便抽搐般切换：飞散的扑克牌/爆裂的玻璃杯/倏然睁开的瞳孔——剪辑的刀刃踩着贝斯节奏起舞。 婚礼蛋糕甜蜜旋转的镜头，与急诊室心电监护仪的绿色直线交叉剪辑——生命欢歌与死亡静默在同一个四分音符里相撞。 音乐骤停，耳鸣般的寂静。 小丑跪在霓虹街道中央，雨水中漂浮着撕碎的西装、 散落的钞票、没有签署名字的支票与合同。 只见小丑拾起一片写满“权力”的纸，盖住脸—— 油彩笑容从纸背渗出，在雨中愈发明艳刺目。 镜头切回开场前只有一束聚光灯的灰暗，只见谭光深深一鞠躬——姿态优雅如天鹅垂颈，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唯有他白手套指尖划过的空气微澜。 …………诚挚的小丑，向您告别。 谭光的视频，让之后的视频都显得索然无味。 谭光有信心自己能进入决赛，并且更有信心谭世冥会搞事情，于是他将一部告别录拍成了一部隐晦的MV。 他录这视频不仅是为了为自己争回一些风评，更是为了……孤注一掷！ 小丑赌赢了！ 网络直播的投票几乎压倒性的投向谭光，而谭世冥在向来控票已经来不及了。 谭光的综合排名直线上升。 当重新坐上综合排名第一的座位时，谭光还有不真实的感觉，他平静的发表出道感言，他平静的跳完成团舞，平静的喊出那句“我们成团了”，平静的回到宿舍，关上门。 一切如常。 仿佛只是一次超高强度的训练结束了。 是吗？谭光看着镜中的自己画着一张狰狞的小丑笑脸，眼泪从眼角溢出，在脸上的油彩上划出道道水痕，像是蜡烛在燃烧。 还是很感动不是吗？ 第4章 芒果布丁 猛然醒来，视野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零星几盏路灯闪烁。 谭光依旧靠着椅背，麻木的换了一个姿势，他正在回味着刚才重温过去的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情绪起伏了……像得了失心病。 但在梦里，他感受到了很多，有的如洪水般喷涌，有的如细泉般温柔，有的如暗流般交织。 泪水的粘稠减缓了眨眼的速度，但他过了很久没有再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随着眨眼的频率回播着梦境的场景，直到眼睛干涩苦痛。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摸黑着找到了自己的随身背包。翻找到手机，摁开显示屏：九月七号，20:39，周日。 “啪——” 灯被打开，带来一阵朦胧的眩晕感，谭光操控着一副陌生的躯壳，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给自己洗了把脸，他没有在镜前多做停留，将手机重新放回随身背包，就晃晃悠悠地走出门去。 沥青路吸饱午前的雨水，化作液态的黑曜石。橙黄光柱砸下，倏地绽出千朵火睡莲，脚步踏过时便听见花瓣碎裂的细响。 谭光漫无目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校门口，鬼使神差地走进了熟悉的甜品铺子。 推开门，他径直走向摆着芒果布丁的冷冻架子，拿了一盒，并四处看看想着随便找点面包充饥。 “哥哥，还要什么吗？”一道男声攸然响在谭光身后。 ??！怎么你也在这儿? 尽管谭光只是转身看着许石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应该表达了这句话，因为他听见许石直接交代了：“下午我听见学长要请哥哥吃芒果布丁，而我想哥哥吃的芒果布丁是我亲手做的。” 说完，他看了一眼谭光手上拿着的芒果布丁盒子，笑意盈盈。 谭光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哥们儿，你不会是个抖m吧？ 我下午还想着怎么跟你道歉呢？怎么你晚上又直接贴上来了？！！ 谭光不自然地挪开眼睛，走向柜台，“不用了，结账吧。” 许石跟在身后：“哥哥不用跟我客气的，现在我是这里的员工，你可以经常过来购买甜品了。” 说完似是想到什么，笑意更深了，“哥哥，我们以前还一起做过紫云馕呢。” 此时的谭光只想快点远离这个虽然好看，但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的人，他冷冷回道，“多少钱?” 许石见自己的试探落空，“48元，哥哥。” 又撑开一个纸袋，开始挑挑拣拣地往里面添加甜品，“准备打烊了，哥哥。如果哥哥不嫌弃我的手艺的话，还可以拿这些回去尝尝。” “抱歉，”谭光皱了一下眉，推开他递过来的纸袋，“我真的记不清我与你之间发生了什么，无论是什么，我现在算是不认识你，所以我希望你与我保持一些距离，或许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 说完他拿上自己买的芒果布丁盒，付完款就走出甜品铺子了。 看看时间应该还有夜宵，正当谭光想转去学校食堂吃夜宵时。 一阵“嗒嗒嗒”的跑步声从他身侧传来，攸然一个纸袋递到他的面前，“哥哥！！” 谭光停下脚步，挑起眉，“如果你再这样试图试图插入我的生活，我可以将你当做私生饭处理，我想我的公关不会坐视不理。” 许石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弱弱的问了一句，“那如何才算……” “可是你亲口说要叫你哥哥的……”许石看起来委屈极了。 谭光此时很想扶额，“不是……” 好吧，最后谭光投降了，他缓缓接过纸袋。 不得不说，让人见犹怜的美人相确实占了一大部分，谭光想象着替换成别的脸来都不行。并且有这样的美人叫哥哥的感觉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