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轻轻笑了下,眼神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行了,朕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都起来吧。”
小秋陷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阴鸷帝王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怀疑不减分毫。
“至于小秋,先关到慎刑司吧。”
小秋绝望闭眼不再挣扎,任由自己被人拖了下去。
“行了,朕要安寝了,你们都滚出去。”
众人如释重负麻溜的滚了。
只有楚以还楞在原地。
谢蕴不耐拧眉,“不用你伺候,也滚出去。”
祂不为所动,“臣年幼时,家母苦于失眠症久久不能入眠。”
“臣家中有一偏方。”
“如今时辰已晚。臣愿斗胆一试为陛下排忧解难。”
谢蕴心上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自己还都没有找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的麻烦,她竟然主动凑了上来?
谢蕴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祂却不因帝王的威压而变了什么表情,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谢蕴突然有些不爽。
楚以对别人还会有点情绪,惊讶或者心疼。
怎么……
突兀的。
谢蕴掐上楚以的脖子。
她讨厌自己无法掌控的事。
谢蕴指尖冰凉,掌心倒是有一丝温热,她紧紧地箍住楚以的喉咙。
楚以将要窒息,却不见什么痛苦的神色。
只疑惑的眼神对上谢蕴,那双平淡的眸子好像透露出别样的情绪。
这又是怎么了?
楚以困惑的眼神撞进了谢蕴的眼里,谢蕴怔然松开了手。
楚以暗叹,怎么又生气。
祂来人间的第一天,对谢蕴这个人间帝王没有很特别的印象。
行事乖张,手段狠厉,阴晴不定。
“呵。”
“你确定要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臣一心为陛下排忧解难,绝无它想。”
谢蕴盯着楚以白皙颈上的红痕,阴沉开口,“朕给你个机会,若是不成……”
“朕便杀了你。”
“也叫那些想来讨好朕的人来看看,以效尤敬。”
楚以在谢蕴凉凉的目光中跑回住处拿了箫。
“这是在供奉台的香灰下熏制的箫,据说有神奇的功效。”
谢蕴犹疑地看着她,险些被气笑,“确定不是制造噪音来给朕添堵吗?”
谁家好人大晚上听箫。
什么香灰熏的,都是祂杜撰的,吹萧也不过是用更温和的方式使谢蕴接受她的灵力。
从而抚平她心中的躁动。
悠扬婉转的箫声响起,整个大殿寂静可闻落针。倒是别添一份独特安宁的气氛。
谢蕴觉得内心都平静了不少,整个人也恹恹欲睡的。
本来她觉得事有蹊跷,可实在是太困了。
失去意识前,只记得楚以还是那身淡青色衣裳静静的立在那里,安心而虔诚的吹着手中的箫。
洁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有韵律节拍地上下滑动着。
翌日清晨。
谢蕴从睡梦中被吵醒,不耐烦的视线从眼前之人的身上打了个转。
楚以轻声唤她,“陛下,该上早朝了。”
谢蕴还有点懵,随即回过神来,原来是早朝啊。
不过……早朝关她什么事。
谢蕴又想砍人了,不过楚以对她还有用。
暂时放放不能砍。
谢蕴抬头,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伺候朕更衣。”
楚以明显一愣,行动也略迟缓。
谢蕴眸中审视意味越来越浓。
她到底是谁?
就算是浣衣局的宫女,也应当学过伺候皇帝更衣的礼仪。
而楚以的样子……明显是没有学过。
像是初学者那般生疏。
谢蕴被困在这个世界,轮回几百次。
昨日刺杀时,她身上真真切切的穿着浣衣局的衣服。
可谢蕴从未见过她。
在这儿百世轮回中,从未有过这么一号人物。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楚以端来温水,用毛巾细细的为女帝擦拭着面庞和手。
行为倒是说的上恭敬端正。
谢蕴毫不避讳的盯着楚以的面容看,
楚以顶着冷冽的目光倒是面不改色,仔细地为谢蕴穿衣。
任由楚以给她穿好服饰。
谢蕴走出宫殿便看到喊朝的小太监在门外守着。
谢蕴眼睛扫视一圈,落在了一位宫女身上。
抬手一指,命令道,“来人,拖下去打四十大板。”
楚以惊了一下,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明明起床的时候还好好的,眉眼间也不见任何暴虐神色。
难道……
祂的“孩子”真的是一位喜怒无常杀人如麻没有任何缘由的暴君吗?
不…不可能。
祂不信。
那位小太监双手握拳,极力忍耐着什么,挣扎许久最后什么也没说。
只是抬头猛然对上了女帝意味不明的眼神,只一眼就觉如坠冰窟。
“走吧,康公公。”
谢蕴今日有心情。
平常谢蕴都是不上朝的,楚以做了谢蕴的贴身宫女,今日来喊谢蕴上朝也不过是算计一场。
谢蕴只吩咐下去让旁的宫女去教一教楚以规矩。
这太监和被拖下去的宫女小铃结为对食,早就对谢蕴身边贴身宫女的位置觊觎已久了。
对半路杀出来的楚以当然是没个好脸色,还隐隐带了算计的心思。
可惜注定让他们失望了,想到这谢蕴忍不住嗤笑一声。
一个断了根的太监,倒也是野心勃勃。
皇帝罕见的上了朝,大臣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重臣们扭扭捏捏,似是不敢言。
伴随着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声音响起,一臣子出列,郑重的叩首,“臣有一事要奏。”
随即李丞相出列,“雍州水患,已一年之久,积久成灾,然前不久新科状元领命治水,如今复命称雍州水患已治,雍州已然欣欣向荣。”
“只是……”他画风一转,声音难掩愤恨。
“微臣偶遇一雍人,面黄肌瘦却撑着一口气一路来到京城欲击鼓鸣冤。”
“状告新科状元周岿然贪污赈款,瞒下灾情隐而不报!”
两句话砸在大殿的地板上,气氛变得沉重而诡异。
李丞相话却未断,“臣怕惊扰圣驾,把人拦下,派了探子前往雍洲。”
“探子只报——雍州饿殍遍野,啼饥号寒。”
“雍州水患……”
他匍匐在地,怒目切齿,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求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众臣也纷纷下跪,请求严惩。
谢蕴挥手将镇纸砸在李丞相脚下,冷笑一声。
“你是说朕钦点的新科状元是个中饱私囊的小人吗?”
李丞相惊愕失色,原本正义凛然的话语也变了个腔调,“这……”
谢蕴懒得听人废话,“来人,拖下去砍了。”
众人饶是见识过谢蕴的铁血手段,此刻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这是视人命如草芥啊!
更有谏官当场以头抢地,直言着陛下不可,就要血溅金銮殿。
众臣也跟着乌泱泱跪了一地。
“陛下万万不可啊,李丞相可是国之重臣,怎能……怎能……”
接下来的话,他们说不出口。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谢蕴冷眼看着朝臣乱作一团,不为所动。
楚以站在女帝身侧,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
天书曰:元初四五年,雍洲水患,久治不愈。女帝忧民,率水部司和新科状元抵达雍洲。
不过月余,女帝勘测地形,与当地知府商议,最终决定以工代赈,部分迁民。
雍民苦水患已久,女帝此举,终于开始真正的得民心。
而如今,女帝不管不问,只派了新科状元去赈灾。
如今事发,李丞相血书新科状元贪污赈款,隐而不报。
女帝明显一副不愿掺和其中的模样。
甚至隐隐透着不屑。
楚以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祂打算先静观其变。
只是雍州水患是必须解决的,这是谢蕴生平履历上浓重墨彩的一笔。
不过……
李丞相还不能死。
还不等楚以想出什么对策。
朝堂门口处传来喧嚣声。
隐约听到什么“不能进”“等通传之类的话。”
只见大厅突兀的闯进一女子,身着衣着朴素,眉眼间难掩倦色,想来必定是一路风尘仆仆。
此人正是女帝登基后,重重科举选拔出的,也是女帝钦点的新科状元——周岿然。
她全然无视了朝臣异样的目光,直直的对上帝视,跪下回话。
“臣有要事禀报。”
“此事另有隐情。”
“雍州水患已妥善解决,臣快马加鞭赶来是有重事商议。”
谢蕴抬手吩咐李丞相将压入大牢,挥退了朝臣。
——
俩人移步上书房。
“陛下,雍州一事有古怪。”
谢蕴轻轻阖上眼,轻轻挤出气音哼了一声。
权当回应,示意她继续。
周岿然隐晦的瞥了一眼谢蕴身边的新面孔,有些犹疑,片刻后还是恭敬开口。
“初到雍州我便入了知府一探究竟,结合当地事情,我安排灾民避难,几乎全城都设置了赈粥处。”
“随后查史书,到河边视察。”
“筑坝导水,我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所幸一切算是小有成效,就在我以为雍州水患将要解决之际。”
“泥沙堆积,地基松散而溃堤。”
“第二次,我决定以工代赈。”
“河堤问题解决了,可上万吨粮食不翼而飞,百姓怒而揭竿,甚至已经安顿下来的百姓都要南下逃荒。”
“第三次,好不容易周转赈款,安抚百姓再次筑堤,突然坊间流言四起,民心涣散。”
“我怀疑是有人下套。”
“此人阴险狡诈有备而来。”周岿然声音沉沉。
“继而,我暂时放下了水患的事。”
“在雍州蛰伏几日。”
“抓到了一妄图治水的女子。”
“陛下,此事恐与她有关。”
“目前已带回京压入天牢。”
谢蕴沉思片刻,久到周岿然都以为谢蕴睡着了。
在旁边当背景板的楚以也暗暗观察着女帝的反应。
原来水患是这么个情况。
谢蕴会管吗……
谢蕴终于睁开了眼,没什么情绪的扶了扶衣摆。
“这些事,你决定就好。”
“此外,雍州不必再管了,任它自生自灭吧。”
谢蕴分明是懒得管,雍州的百姓是死是活都跟她无关,甚至于整个朝的百姓都无她无关。
谢蕴眼中翻滚着些莫名的情绪,有不耐,有厌烦。
祂想。
谢蕴是不想做这个帝王吗?
楚以手臂碰到了桌角,轻轻啊了一声。
在落针可闻的书房内,这一边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谢蕴:?
女帝差点呛了一口,扭头静静盯着她。
目光轻抚过,从她极淡的唇色到她颈间的碎发。
如雪后融水般清透莹白的脖颈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谢蕴心底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御前失仪。
还是砍了吧。
将就吃吧。
评论区好冷清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