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春》 第1章 祂 中秋宫宴上大臣们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冷冰冰四处充斥着若有若无血腥气的皇宫一扫往日阴霾压抑的氛围。 这还是女帝登基头一遭,大臣们鲜少能够放松喘口气的机会。 元初三十八年,荣宠无限的五公主起兵造反直直的杀进宫。老皇帝颈上一把利剑,对上昔日最受宠女儿冰冷的目光,不得已写了退位诏书,如此这位大逆不道的五公主名正言顺的登了基。 朝臣奋起反抗,在他们看来哪有公主登上那个位置的道理。 女帝既逼宫,手段铁血。 自此暴君当道,苛政于猛虎,国无宁日。 明月高悬,女帝处高台侧看群臣高谈阔论,舞伶翩然起舞,与月光相辉映。素袍琴师指下泄音,琴音柔和,如月光轻抚。倒是好一片祥和的景象。 宫宴上全是朝中重臣及其家眷,其中也不乏心思活泛者想要下注女帝,当下户部侍郎家二小姐便被推了出来作词一番。 二小姐怯怯上前,余光轻瞥女帝,女帝却意不在此,陷在阴影处神色晦暗不明。 三、二、一。 谢蕴手指轻扣了下台面,默数着。 谢蕴数到一的时候,不过毫秒之差,变故突生。 一名舞伶迅速冲上高台,寒光乍现,刀柄映出那名舞伶决绝的神色,他的眼神恨恨饱含哀戚,有力的声音映出满腔怒火,“暴君去死吧——” 刀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借月光刺客看清了女帝的面容,被她古井无波清冽又含着一丝嘲弄的眼神吓得一怔。 怎会…如此镇定。 来不及多想,刺客咬牙刺下,却被沉重的金丝楠木桌子狠狠地掼在了地上,精美雕花的杯盏叮当破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大臣被这变故搞的呆若木鸡,旁边太监才缓过神来,尖着嗓音就要喊护驾。 谢蕴抬手制止,叫人带下去砍了。 无趣,谢蕴心想。 刺客吐了口血,眼前模糊不清,却凭着一股气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挥刀抬手。 那柄刀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随着破空声抛向女帝。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谢蕴耳中。 不对…! 眼前被一片阴影所遮挡,淡青色的服饰,这是…一个宫女。 谢蕴起身无暇顾及已经被侍卫压住的刺客,眼神直勾勾的盯住拧眉捂着伤口的宫女。 谢蕴本想照旧躲开,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宫女挡住了那把刀,刀刃擦着宫女的肩头,喷溅出的鲜血在月光下划出弧线 这个宫女……谢蕴并不认识。 奇怪。 谢蕴终于起了兴致,甚至觉得今夜的皇宫都并不那么森寒。 低头瞧着那宫女瑟瑟发抖匍匐的模样,谢蕴轻笑一声。 “宣太医。” ————— 太极殿内。 楚以被带到了皇帝寝宫,便暗暗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年轻的帝王身着墨黑底色衮服,楚以低头盯着衣摆上张牙舞爪矫健腾飞的龙纹看。 奇怪。这位女帝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可眼前这位帝王与天书上所说勤政爱民,名垂青史可谓是毫不相干。 帝王蓦然停下,楚以抬头措不及防对上谢蕴那黑沉沉又有些意味不明的目光。 “叫什么?” “臣叫楚以。” 谢蕴连笑两声,拍手叫好,““以兹游观极,悠然独长想”。” “单一个以字做名,倒是好想法。” 谢蕴将楚以按在龙塌上,垂首眼神淡淡扫过她那裸露在空气中的肩头。 那把刀划出了两拃长的口子,这会暴露在空气中的血液已然有点干涸。 明晃晃的视觉冲击再次提醒着谢蕴轮回了五百八十三次终于在这一世,有了不一样的变动。 谢蕴突然贴近,炙热的鼻息喷在楚以的脸上,祂有些难耐,整个半身忍不住轻颤了下。 突然有了人的五感,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 太医几乎是抖着身体一路过来的,一进皇帝的内殿,他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刺杀…… 完了完了这治不好肯定是掉脑袋的事。 太医胡思乱想只嘭的一声跪在了大殿上不断的打着颤。 谢蕴不耐烦的瞧着抖如筛糠的太医,冷声道:“过来给她看看。” 太医这才如梦初醒惊觉在刺杀中受伤的并不是皇帝。 这实在是怪不得他,自从谢蕴登基后,他作为太医之首也没见过女帝几次。 至于从前谢蕴还是公主时的那帮太医,早就被清算了。 太医对这位帝王的印象只有暴虐、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 纵使太医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他的动作也还是相当利索。 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去看女帝身后那人的伤势,只一眼他便轻轻的舒了口气。 宫女服饰,伤势也不重。 开了些上好的金疮药,把伤口包扎好后的太医得到帝王的指示,立马点头哈腰的出了宫。 太医走后,大殿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宫女跪地谢恩,谢蕴并没急着把她叫起来,而是打量着她那低垂着头的那张脸。 啧,真的不认识。 楚以这时候感觉到有些怪异了,为什么女帝总盯着祂的脸看。 “楚以。” 谢蕴轻轻把名字在嘴里过了一边,叫她起了身。 “说吧,救驾之功,想要什么奖赏。” 谢蕴若是真的想要嘉奖,便早早喊她起来,绝不会是现在意味不明的打量。 这是谢蕴刁难人惯有的姿态。 楚以一顿,心中轻哂。这女帝的脾气确实让人琢磨不透。 “陛下为君,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为陛下的臣子,保护陛下是我的职责。” 谢蕴良久才轻轻笑了声,“既如此,不如留在朕身边做个宫女,也好过你浣衣的日子。” —— 楚以留在身边做了贴身宫女,便有一嬷嬷来向她交代注意事项,楚以认真听着倒是一一记在心里。 从嬷嬷口中得知,女帝患有严重的睡眠症,且常陷梦魇,极难入睡,守夜时一点动静也不要发出,避免惊扰圣驾。 那位九五之尊被吵醒的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最后张嬷嬷意味深长的警告楚以。 哪次女帝醒来,不是血洗太极殿。 是夜,太极殿外寂静蝉鸣也无,楚以被拉来习惯守夜的规矩。 楚以借着月色打量着周遭。 屋檐上……至少有十余名暗卫,训练有素的暗卫甚至能轻微的响声也不发出,避免惊扰圣驾。 奇怪,谢蕴暴虐无道,是因为常陷梦魇所导致的? 楚以不确定的想。 若只是如此断不能导致谢蕴脱离原来轨迹,本该被皇帝看到才华暗中培养,她步步做局最终才登上那个位置,成了一名勤政爱民的好君王。 这个世界走向则是截然不同,谢蕴十几岁便登基软禁先帝,坊间早有传闻,先帝不是被软禁了,而是早早地就被谢蕴五马分尸丢乱葬岗了。 先帝对这小女儿倒是疼爱,与天书记载别无二致。 唯一的变故……出在谢蕴身上。 咕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楚以身旁的小宫女抖了两抖,忍不住呜咽出声,就被身旁之人极快的摁住,刻意压低的声线强作镇定,“噤声,你不要命了?” 楚以还没来的及细想其中的含义。 “滚进来。”谢蕴阴冷冷的声音响起。 楚以怔怔,怎会…… 明明刚才释放了一丝神力,谢蕴此刻应该安然熟睡才是。 不做它想,楚以便被人推着入殿,是那个差点哭出声的宫女。 楚以回头望她,却见她面色惨白,“去给陛下更衣啊。” 楚以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 楚以进殿的时候,康公公已经跪在地上了。 “去叫太医。” 康公公舒了口气忙不迭的走了。 谢蕴眼神落在楚以身上,楚以极其自然的跪下。 祂是掌管这方小世界的神明之一,近百年来,祂的神力不知出了何问题,刚开始只是抽丝剥茧般消逝神力,到如今的弹指间大量神力飞逝。 不得已楚以受神树指示,托于凡人之躯,来到这方世界探查真相。 不过一些虚礼罢了。 想起那神谕上的忠告——你的神力微弱,到凡间更是会虚弱几分,切勿和人皇直接对上,一切要小心行事。 谢蕴的冷哼打断她的思绪,“还不滚过来给朕更衣。” 里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谢蕴的身上,还不等楚以起身有所动作,谢蕴已经大跨步走到楚以面前。 冰凉的指尖挑起楚以的下巴。 谢蕴声音悠悠,“朕有这么可怕吗?” 楚以被冰凉的指尖搞的一怔,距离太近,她甚至能闻得到谢蕴身上的淡淡的叫不上名字的花香气味。 祂努力思索着,“陛下息怒,臣一时被陛下的英姿飒爽迷了眼。” 应该……是要的这种劲儿吧。 谄媚么? 谢蕴嗤笑一声,放下了手,“起来吧。” 蠢货,演技真是够拙劣。 要不是还有点用,早拉出去砍了。 太医一天之内被吓了两次,这次还略微镇定点。 谢蕴的视线扫过众人,轻轻锁定在某处,“那香炉有问题。” 太医得令,忙不迭滚去检查。 不一会头上就冷汗连连,几个太医扎堆嘀嘀咕咕始终得不出结论,“这……” 谢蕴满意的看着众人面色变来变去。 “来人,今日的香炉是谁看顾?拖下去砍了。” 太医面色惊诧,却匍匐在地不敢出声。 很快一个小宫女就被压了上来,正是先前推谢蕴出去的那个。 谢蕴冷着脸,在宫女惶恐不安的叫冤声中不为所动。 那宫女只觉得绝望,在大殿内扫视一圈,砰砰地磕头。 “不是我做的。” “救救我…”这一句低喃极小声。 “陛下,等等。” 祂忍不住介入因果,只一息之间短短的感叹下凡后越发明显的悲悯心。 君子远庖厨。 神明下凡看众生皆苦,怎么可能不怜悯。 “小秋今晚一直同我在一块,请陛下明察。” 谢蕴的眼刀子立刻射了过来。 “你二人倒是姐妹情深。” 有了楚以为她辩解,小秋有了胆量,再次叩首,“陛下明鉴啊陛下……我今晚一直守在香炉旁。” “这……有楚以帮我作证啊!” “哦?”谢蕴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我的救命恩人都开口了。” “就给你个机会。” 谢蕴眼神瞥向那群太医,“你们来说说到底这香炉有什么问题。” 太医们愁眉苦脸,女帝匆匆把她们叫来,又不说什么。 在他们看来这香炉分明没有什么问题啊。 大臣嗫嚅着不敢说话,只得推出最近太医院的新起之秀。 粱永欣作揖回话,“敢问陛下可有哪里不适。” 谢蕴微微拧眉,有些不耐却也回到,“这香里被人下了安眠的物什。” “是有人想要朕的项上人头,还是有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自作主张?” 谢蕴恹恹的。 轮回几百世,还是躲不掉这种算计手段。 实在是…恶心透了。 自己也真是着了魔,竟然听了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人的一面之词。 太麻烦了,还是都砍了方便。 轮回几百世,谢蕴放在眼皮子底下的人都是谢蕴了如指掌的。 应该没有人有那个胆量……思及此谢蕴将目光又放回了楚以身上。 “依臣之见,这香炉并无问题,臣学术不精,陛下恕罪。” 梁永欣如是说道。 楚以这才了然。 原来问题出在祂的一丝神力上。 按理说,释放出的那丝神力足够谢蕴一夜好眠到天亮了。 祂有点不解。 谢蕴久久无言,殿内越来越寂静,只有跪在地上几人沉重又轻缓的呼吸搅动着停滞周遭的空气。 祂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伴君如伴虎。 谢蕴拥有所有帝王身上所具备的通病,疑心深重,暴虐冷血。 可她是这方世界维系运转的气运之子。 是神明们所偏爱的“孩子”。 她的既定命运应该是成为垂名青史廉政爱民的一代女帝。 无所谓,祂会一点点将她掰正,会耐心的找到导致她如此的源头。 然后铲除异端。 谢蕴困囿于梦魇,那祂就释放神力祝她安然。 祂看谢蕴更像是一个顽皮叛逆的孩子。 对于她,楚以有足够的耐心。 祂想。 大概稳定隔日更,不忙了就日更 男性角色均为炮灰,大家放心观看。[猫头] 不合理之处都是有伏笔的[爆哭]开文了不要掉收啊啊啊啊[求你了] 神明用祂单纯为了区分,不存在性别模糊,就是女生!!(我说的!) 另外宫女们自称臣而非奴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祂 第2章 哄她 谢蕴轻轻笑了下,眼神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行了,朕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都起来吧。” 小秋陷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阴鸷帝王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怀疑不减分毫。 “至于小秋,先关到慎刑司吧。” 小秋绝望闭眼不再挣扎,任由自己被人拖了下去。 “行了,朕要安寝了,你们都滚出去。” 众人如释重负麻溜的滚了。 只有楚以还楞在原地。 谢蕴不耐拧眉,“不用你伺候,也滚出去。” 祂不为所动,“臣年幼时,家母苦于失眠症久久不能入眠。” “臣家中有一偏方。” “如今时辰已晚。臣愿斗胆一试为陛下排忧解难。” 谢蕴心上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自己还都没有找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的麻烦,她竟然主动凑了上来? 谢蕴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祂却不因帝王的威压而变了什么表情,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谢蕴突然有些不爽。 楚以对别人还会有点情绪,惊讶或者心疼。 怎么…… 突兀的。 谢蕴掐上楚以的脖子。 她讨厌自己无法掌控的事。 谢蕴指尖冰凉,掌心倒是有一丝温热,她紧紧地箍住楚以的喉咙。 楚以将要窒息,却不见什么痛苦的神色。 只疑惑的眼神对上谢蕴,那双平淡的眸子好像透露出别样的情绪。 这又是怎么了? 楚以困惑的眼神撞进了谢蕴的眼里,谢蕴怔然松开了手。 楚以暗叹,怎么又生气。 祂来人间的第一天,对谢蕴这个人间帝王没有很特别的印象。 行事乖张,手段狠厉,阴晴不定。 “呵。” “你确定要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臣一心为陛下排忧解难,绝无它想。” 谢蕴盯着楚以白皙颈上的红痕,阴沉开口,“朕给你个机会,若是不成……” “朕便杀了你。” “也叫那些想来讨好朕的人来看看,以效尤敬。” 楚以在谢蕴凉凉的目光中跑回住处拿了箫。 “这是在供奉台的香灰下熏制的箫,据说有神奇的功效。” 谢蕴犹疑地看着她,险些被气笑,“确定不是制造噪音来给朕添堵吗?” 谁家好人大晚上听箫。 什么香灰熏的,都是祂杜撰的,吹萧也不过是用更温和的方式使谢蕴接受她的灵力。 从而抚平她心中的躁动。 悠扬婉转的箫声响起,整个大殿寂静可闻落针。倒是别添一份独特安宁的气氛。 谢蕴觉得内心都平静了不少,整个人也恹恹欲睡的。 本来她觉得事有蹊跷,可实在是太困了。 失去意识前,只记得楚以还是那身淡青色衣裳静静的立在那里,安心而虔诚的吹着手中的箫。 洁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有韵律节拍地上下滑动着。 翌日清晨。 谢蕴从睡梦中被吵醒,不耐烦的视线从眼前之人的身上打了个转。 楚以轻声唤她,“陛下,该上早朝了。” 谢蕴还有点懵,随即回过神来,原来是早朝啊。 不过……早朝关她什么事。 谢蕴又想砍人了,不过楚以对她还有用。 暂时放放不能砍。 谢蕴抬头,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伺候朕更衣。” 楚以明显一愣,行动也略迟缓。 谢蕴眸中审视意味越来越浓。 她到底是谁? 就算是浣衣局的宫女,也应当学过伺候皇帝更衣的礼仪。 而楚以的样子……明显是没有学过。 像是初学者那般生疏。 谢蕴被困在这个世界,轮回几百次。 昨日刺杀时,她身上真真切切的穿着浣衣局的衣服。 可谢蕴从未见过她。 在这儿百世轮回中,从未有过这么一号人物。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楚以端来温水,用毛巾细细的为女帝擦拭着面庞和手。 行为倒是说的上恭敬端正。 谢蕴毫不避讳的盯着楚以的面容看, 楚以顶着冷冽的目光倒是面不改色,仔细地为谢蕴穿衣。 任由楚以给她穿好服饰。 谢蕴走出宫殿便看到喊朝的小太监在门外守着。 谢蕴眼睛扫视一圈,落在了一位宫女身上。 抬手一指,命令道,“来人,拖下去打四十大板。” 楚以惊了一下,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明明起床的时候还好好的,眉眼间也不见任何暴虐神色。 难道…… 祂的“孩子”真的是一位喜怒无常杀人如麻没有任何缘由的暴君吗? 不…不可能。 祂不信。 那位小太监双手握拳,极力忍耐着什么,挣扎许久最后什么也没说。 只是抬头猛然对上了女帝意味不明的眼神,只一眼就觉如坠冰窟。 “走吧,康公公。” 谢蕴今日有心情。 平常谢蕴都是不上朝的,楚以做了谢蕴的贴身宫女,今日来喊谢蕴上朝也不过是算计一场。 谢蕴只吩咐下去让旁的宫女去教一教楚以规矩。 这太监和被拖下去的宫女小铃结为对食,早就对谢蕴身边贴身宫女的位置觊觎已久了。 对半路杀出来的楚以当然是没个好脸色,还隐隐带了算计的心思。 可惜注定让他们失望了,想到这谢蕴忍不住嗤笑一声。 一个断了根的太监,倒也是野心勃勃。 皇帝罕见的上了朝,大臣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重臣们扭扭捏捏,似是不敢言。 伴随着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声音响起,一臣子出列,郑重的叩首,“臣有一事要奏。” 随即李丞相出列,“雍州水患,已一年之久,积久成灾,然前不久新科状元领命治水,如今复命称雍州水患已治,雍州已然欣欣向荣。” “只是……”他画风一转,声音难掩愤恨。 “微臣偶遇一雍人,面黄肌瘦却撑着一口气一路来到京城欲击鼓鸣冤。” “状告新科状元周岿然贪污赈款,瞒下灾情隐而不报!” 两句话砸在大殿的地板上,气氛变得沉重而诡异。 李丞相话却未断,“臣怕惊扰圣驾,把人拦下,派了探子前往雍洲。” “探子只报——雍州饿殍遍野,啼饥号寒。” “雍州水患……” 他匍匐在地,怒目切齿,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求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众臣也纷纷下跪,请求严惩。 谢蕴挥手将镇纸砸在李丞相脚下,冷笑一声。 “你是说朕钦点的新科状元是个中饱私囊的小人吗?” 李丞相惊愕失色,原本正义凛然的话语也变了个腔调,“这……” 谢蕴懒得听人废话,“来人,拖下去砍了。” 众人饶是见识过谢蕴的铁血手段,此刻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这是视人命如草芥啊! 更有谏官当场以头抢地,直言着陛下不可,就要血溅金銮殿。 众臣也跟着乌泱泱跪了一地。 “陛下万万不可啊,李丞相可是国之重臣,怎能……怎能……” 接下来的话,他们说不出口。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谢蕴冷眼看着朝臣乱作一团,不为所动。 楚以站在女帝身侧,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 天书曰:元初四五年,雍洲水患,久治不愈。女帝忧民,率水部司和新科状元抵达雍洲。 不过月余,女帝勘测地形,与当地知府商议,最终决定以工代赈,部分迁民。 雍民苦水患已久,女帝此举,终于开始真正的得民心。 而如今,女帝不管不问,只派了新科状元去赈灾。 如今事发,李丞相血书新科状元贪污赈款,隐而不报。 女帝明显一副不愿掺和其中的模样。 甚至隐隐透着不屑。 楚以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祂打算先静观其变。 只是雍州水患是必须解决的,这是谢蕴生平履历上浓重墨彩的一笔。 不过…… 李丞相还不能死。 还不等楚以想出什么对策。 朝堂门口处传来喧嚣声。 隐约听到什么“不能进”“等通传之类的话。” 只见大厅突兀的闯进一女子,身着衣着朴素,眉眼间难掩倦色,想来必定是一路风尘仆仆。 此人正是女帝登基后,重重科举选拔出的,也是女帝钦点的新科状元——周岿然。 她全然无视了朝臣异样的目光,直直的对上帝视,跪下回话。 “臣有要事禀报。” “此事另有隐情。” “雍州水患已妥善解决,臣快马加鞭赶来是有重事商议。” 谢蕴抬手吩咐李丞相将压入大牢,挥退了朝臣。 —— 俩人移步上书房。 “陛下,雍州一事有古怪。” 谢蕴轻轻阖上眼,轻轻挤出气音哼了一声。 权当回应,示意她继续。 周岿然隐晦的瞥了一眼谢蕴身边的新面孔,有些犹疑,片刻后还是恭敬开口。 “初到雍州我便入了知府一探究竟,结合当地事情,我安排灾民避难,几乎全城都设置了赈粥处。” “随后查史书,到河边视察。” “筑坝导水,我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所幸一切算是小有成效,就在我以为雍州水患将要解决之际。” “泥沙堆积,地基松散而溃堤。” “第二次,我决定以工代赈。” “河堤问题解决了,可上万吨粮食不翼而飞,百姓怒而揭竿,甚至已经安顿下来的百姓都要南下逃荒。” “第三次,好不容易周转赈款,安抚百姓再次筑堤,突然坊间流言四起,民心涣散。” “我怀疑是有人下套。” “此人阴险狡诈有备而来。”周岿然声音沉沉。 “继而,我暂时放下了水患的事。” “在雍州蛰伏几日。” “抓到了一妄图治水的女子。” “陛下,此事恐与她有关。” “目前已带回京压入天牢。” 谢蕴沉思片刻,久到周岿然都以为谢蕴睡着了。 在旁边当背景板的楚以也暗暗观察着女帝的反应。 原来水患是这么个情况。 谢蕴会管吗…… 谢蕴终于睁开了眼,没什么情绪的扶了扶衣摆。 “这些事,你决定就好。” “此外,雍州不必再管了,任它自生自灭吧。” 谢蕴分明是懒得管,雍州的百姓是死是活都跟她无关,甚至于整个朝的百姓都无她无关。 谢蕴眼中翻滚着些莫名的情绪,有不耐,有厌烦。 祂想。 谢蕴是不想做这个帝王吗? 楚以手臂碰到了桌角,轻轻啊了一声。 在落针可闻的书房内,这一边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谢蕴:? 女帝差点呛了一口,扭头静静盯着她。 目光轻抚过,从她极淡的唇色到她颈间的碎发。 如雪后融水般清透莹白的脖颈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谢蕴心底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御前失仪。 还是砍了吧。 将就吃吧。 评论区好冷清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哄她 第3章 晚上来伺候朕 御前失仪。 谢蕴绝望闭眼,砍又不能砍。 不放在眼前又怕她闹幺蛾子。 谢蕴又想眼不见心不烦地闭眼但是她不能。 这宫女这么蠢。 到底哪儿冒出来的…… 楚以跪下求饶,“臣的家乡就在雍州。入宫几载,挂念家中,一时失了神。” “陛下赎罪。” 谢蕴不是很想搭理这个宫女。 谢蕴不耐烦听这些,更是没料到是这么个理由。 真蠢! 谢蕴又开始怀疑了。 她的宫里真的有这么蠢的宫女吗? 宫内的宫女普遍十岁入宫,宫闱深墙规矩甚多。 像这么蠢的宫女早就死了。 所以谢蕴的记忆没出错,这个楚以原本就不是宫女。 本以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么一号人物,肯定会有点新奇的东西在身上。 结果目前来看,又呆又蠢。 哦,更多的是蠢。 从昨夜她为小秋求情,到今天的御前失仪,只会跪在地上一板一眼的陈述缘由。 谢蕴都只觉得她与这个皇宫格格不入。 无趣古板甚至蠢到发笑。 谢蕴严重怀疑自己这一世过的太顺风顺水了,才让上天派来这么一个人折磨自己。 楚以跪在地上,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女帝看起来脾气好又脾气不好的。 果然是阴晴不定的。 祂不知道的是。 谢蕴向来阴晴很定的,遇到任何不舒心的事向来一砍了之。 在楚以面前阴晴不定完全是因为…… 楚以还不能砍。 仅此而已。 谢蕴打算挥挥手让人起来。 却被楚以抢先一步出声打断。 “臣想求个恩典,恳请陛下不要放弃雍州。” 谢蕴和周岿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岿然立马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原以为能近身服侍女帝的怎么也得是个聪明人,没想到…… 谢蕴感觉自己头突突跳。 她呵笑一声。 “你,也配求朕的恩典?” 她的眼神冷漠疏离,“雍州……” 这两个字轻轻在她舌尖过了一遍。 “雍州也不配朕的恩典。” “那样的糟烂之地,没了正合朕意。” 楚以贸然开口,其实是在赌。 反正祂还有后路,今下贸然开口不过是为了赌女帝的一个态度。 “还有……” “朕没记错的话……” “你是皇宫纪录在册的宫女吧。” 不等楚以回复什么。 谢蕴阳阳怪气得接上了自己的话茬。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朕的皇后呢。” 楚以懵懵的,“陛下恕罪,臣绝无此意。” “只要陛下肯救雍州,让臣做什么都可以。” “昨日陛下问臣想要什么奖赏,今日忧心故乡故出此言。” …… 谢蕴睨她一眼,淡淡开口。 “昨日是朕问你,今日是你问朕。” “我乐意便是一桩人人称赞的美事一桩。” “可惜今日我不愿,那你就是挟恩图报。” “臣可为陛下排解失眠忧愁,给陛下当牛做马。” 祂想,女帝应该挺好哄的。 至少在祂这儿也没有要动不动的砍头。 祂更加坚信,谢蕴应该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毕竟谢蕴可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是祂们打造出的最完美的“孩子”。 所以…… 一定是雍州出了问题。 谢蕴并不暴虐,事出有因罢了。 今日这番说辞,只是为了之后更好的调查雍州。 楚以并没指望谢蕴能够去治理水患,毕竟在刚才,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水患嘛…… 只要找到女帝不愿解决的源头所在。 将它彻底铲除。 谢蕴应该就会愿意去治理了,此番也算勉强拉回正轨。 ……… “就凭借这个?” “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怎么不掂量掂量你自己?” 周岿然以为女帝肯定会直接把人拉出去砍了。 出乎意料的是,女帝一连串反问给周岿然炸懵了,她的头愈发低。 啊啊啊啊怎么回事啊女帝竟然没砍人。 谢蕴也想拉出去砍了,但是不能。 不能砍。 还有用。 还没弄清楚楚以身上的异常。 这是谢蕴这一世头一次这么憋屈。 这一世从嚣张跋扈的天潢贵胄到掌握生杀大权的女帝。 谢蕴可以说是想砍谁就砍谁。 还没遇到过不能砍的。 谢蕴心里憋屈难得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摒了浑身的暴戾气息。 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谢蕴把视线从楚以颈间濡湿的碎发上挪开。 盯着她的脸看。 啧。 楚以刚才提到了水患。 难道是有人想要她插手水患之事? 可惜注定要让幕后之人失望了。 雍州那些人爱死哪里死哪里去。 谢蕴是决计不会治理的。 “当牛做马?” “呵,就算我不治理雍州,你也是要给我当牛做马的。” 楚以没招了。 “你一个宫女屁用没有。” 本来谢蕴昨天想的是调查清楚这宫女的身份,不顺心了就给她砍了。 没想到昨天晚上…… 莫名入睡恐怕是与她有关。 还有那箫声,也肯定有问题。 今晚还要试验试验楚以的箫。 所以……现在不能砍。 谢蕴想。 我忍。 妖魔鬼怪…… 今晚一试便知。 算了。 谢蕴摆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 这话是对周岿然说的。 周岿然没想到女帝竟然能改变主意,一脸恍惚的出了御书房。 “自己滚去找个凉快地呆着去。” “朕不想见你。” 在晚上安寝前,谢蕴都不想见这个蠢宫女了,简直闹心,砍又砍不掉。 “晚上再来朕的寝宫伺候着。” “朕要听你吹箫。” 楚以点头这次老实退了出去,试探完了谢蕴对水患的态度,确实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祂心里思忖着。 看来吹箫真的有用,至少女帝今天的心情看起来比昨天好了不少。 没有动不动就要砍人了。 看来失眠梦魇真的是造成谢蕴如此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了。 楚以想起放在住所的箫,本想回去拿。 突兀的脑中闪过今早被杖责的宫女小铃。 不对…… 楚以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小铃被杖责如今生死不明。 不行。 决计不能让她死掉。 她身上有着关键的点。 宫女的住所—— “康公公你拦着也没用。” “这小秋得罪了陛下,又被杖责。” “还不如早早的卷去乱葬岗,也省得连累我们。” “如今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就算把她放在这儿,又有谁敢给她医治呢?” 说话那人冷哼一声,带着幸灾乐祸之意。 大家久等了,最近有点忙[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二章末尾稍微改了下,所以有点不连贯,大家可以去重看下第二章末尾[爆哭] 感谢小宝的三十瓶营养液[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晚上来伺候朕 第4章 祂听得到吗 是夜, 又是静谧的太极殿。 周遭的树全被砍了,训练有素的暗卫守在各个方位,宫女太监只得守在宫殿不远处等候调令。 一切那么的庄重森严,平添一股肃杀之气。 今夜不同的是,楚以得以近帝身,贴身服侍。 祂在一众人不解又有一丝艳羡的目光中进了内寝。 众人都觉得楚以能凭借着救命之恩一飞冲天。 毕竟女帝从小到大都不允许任何人贴身伺候安寝。 …… 被人艳羡的楚以却不是那么好混的。 楚以给谢蕴换下衣衫。 谢蕴嫌弃:“笨手笨脚。” 楚以要开始吹箫。 谢蕴翻了个白眼,“朕说要现在听了吗?” 谢蕴最后总结,“要不是你是朕的救命恩人,朕早就把你砍了。” 说这话时,谢蕴抬眸静静地看着楚以。 只穿了里衣的谢蕴褪去了平日里的杀伐果断气息。 倒是显得格外乖。 “谢陛下抬爱。” 谢蕴无语(*⊙~⊙)噎住。 “罢了,就寝吧。” 楚以去吹灭了殿内的蜡烛。 殿内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楚以站在床边上,等着谢蕴入睡。 剥离了视觉感官,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 谢蕴呼吸平缓,眉间也并无任何忧愁之色。 可楚以就是知道,谢蕴并没有睡着。 祂忍不住盯着谢蕴的睡颜看。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祂有些犹疑要不要释放一丝神力让她安眠,可想起昨天的意外,祂还是停下了动作。 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谢蕴周围也没有奇怪的神力波动。 甚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很正常。 好似谢蕴就合该是一个暴君。 不…不行。 天书从未出过差错。 下界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 祂也不能允许谢蕴成为这个样子。 耐心地一点一点把她掰正。 想到那个被杖责的宫女。 楚以眼神暗了暗。 也…为她兜底。 ………… 谢蕴不耐烦的轻轻啧了一声,睁开了眼。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谢蕴的声音略沙哑,要不是楚以一直注意着她那边的动静,恐怕听不真切。 谢蕴不等她答话,就扯了扯头发坐了起来。 “掌灯。” …… 昏黄的灯光映出谢蕴有些不耐的面庞,她的眉头轻轻拧着,看起来颇为烦躁。 她坐在床上深呼吸几口气。 终于平复了心情。 “给朕吹箫。” 现在是丑时,按照规矩卯时就当御门听政。 但楚以还是麻利地拿出来了箫。 昨日祂才惊觉…… 谢蕴久不去朝,不问政事。 纪朝未乱,确有一部分宦官内阁代权的作用。 羽翼未丰,权臣操柄。 可天书所言…… 谢蕴虽年少登基,却深得民心。 朝中许多古板迂腐的大臣也是认可她这个帝王的。 …… 箫声低沉悠远,像是从遥远的天上飘来,穿过空旷的长廊,萦绕在寝殿上空。 缥缈如烟。 那箫声落入寂静,在空气中搅弄出涟漪。 谢蕴揉着发涨的太阳穴,有些出神地盯着屏风上的云龙纹看。 谢蕴摒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好平静。 好久没这么平静过了。 …… 不过一会,谢蕴阖上了眼。 呼吸逐渐平稳。 意识将要陷入混沌。 谢蕴最后看了一眼楚以,就靠倒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楚以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箫,看来还是要用这种温和的方式吗…… 祂站在床榻边,借着昏黄的烛光盯着谢蕴安详的睡颜。 睡一觉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烛火明灭,整个殿内被浸的半明半暗。 晃出的光晕打在谢蕴的脸上,谢蕴微微蹙了蹙眉。 祂靠近烛台,半俯下身,准备熄灭烛火。 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飘来。 转瞬即逝。 祂心头重重一跳。 又是那般叫不上名字的花香。 可祂十分确定,这次的香味不是从谢蕴身上飘来的。 祂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能小幅度扭头借着烛光寻找香味来源。 是那个香炉。 想起昨夜…… 楚以凑近准备查看一番。 手刚刚抚上冰凉的镂空炉身,就被冰的一激灵,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什么。 不对! 那一丝神力若是有用的话…… 谢蕴昨夜怎么会突兀醒来。 来不及多想什么,祂就被寒凉的剑刃抵住了喉咙。 就算只轻轻颤动下,利刃足以划破脖颈。 楚以被谢蕴钳住无法动弹。 即使楚以不能扭头,谢蕴也能够想象到她脸上的愕然。 谢蕴轻笑下。 “你脖子上这把剑,是当年朕杀进皇宫架在先帝颈上的那把。” 说到这儿,她似乎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哦。” “免得划伤你娇嫩的皮肤。” “希望你不会成为这把剑的第二个剑下亡魂。” 她把剑轻轻拿开一点,调转到楚以正面。 楚以眸光向下轻瞥着那剑。 剑刃处的反光,映出旁边跃动的浅浅火苗。 原来是那把剑。 月华剑。 被先帝赐给五公主的那把剑。 月华剑只传于皇室继承人。 坊间传言皇帝溺爱五公主,只传于皇储的月华剑只因五公主一句“是把好剑”。 就被赏赐给了五公主哄她开心。 世人皆感叹皇帝荒诞无度。 不料,这剑赐给五公主后五公主竟然没用过一次。 第一次用竟然是领兵逼宫。 世间皆道:先帝坏了祖规,受了诅咒才落得这番下场。 “看着我。”谢蕴唤回祂的思绪。 谢蕴眼神直盯着楚以。 “你, 到底是谁?” 颈上的剑悄然逼近,无声宣告着威胁。 谢蕴昨日接连两次莫名入睡,早已陷入怀疑。 似乎有些不可抗力因素。 谢蕴之前实打实的不信任何鬼神之说。 直到莫名陷入这该死的循环。 谢蕴饶有兴味的等待楚以的回答。 她倒是要看看楚以能讲出什么来。 至于那把箫。 什么香灰…… 若是这个世上真的有神的话。 会听不到她千万个日夜虔诚的祈祷吗? 百世因果罢了。 神, 会解救这人间疾苦的众生吗? 她不算众生吗…… 若真的有神…… 她定要好好的问问祂。 你…… 看不见我的痛苦吗? 思绪回笼。 谢蕴不免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 高高在上的神。 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祂听得到吗 第5章 杀了她 楚以了然。 疑心深重——这才是她。 是什么时候遭了怀疑?难道是那只箫? “陛下明鉴,臣是掖庭纪录在册的宫女,对陛下绝无二心。” 楚以斟酌着开口。 “朕懒得同你虚与委蛇。” 言罢,剑便更逼近一分。 楚以清楚地感受到利剑划破皮肤,可她依旧还是很淡定。 “陛下说笑了。” “臣对陛下忠心可鉴。” 谢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冷下神色,手指无意摩挲了下剑柄,“真不怕朕杀了你?” 周遭沉寂的空气将二人包裹的严严实实,楚以想,自然是不怕的。 可这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谢蕴略烦躁,某一刻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手里确实没有实证,派去雍州的探子也并未传来什么有用信息。 可她像来随心惯了,虽然楚以身上的疑点重重。 ……杀了就好。 谢蕴的手长久的握在剑柄上,已经轻轻的濡出了汗。 手指莫名轻颤下,谢蕴眼中杀意不减分毫。 就在这时。 楚以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谢蕴不知怎得被那眼神烫了下,慌乱中眼神下瞥到了楚以的肩头。 那伤口不算深,敷了药缠了纱布,被青色宫女服饰盖住,已看不出有任何不同。 谢蕴的思绪却莫名回想到那天莹白的肩头和干涸血迹。 她的手上一下子松了劲,平常被宫人精心保养的月华剑就这么咣当一下脱手砸在了地上。 这声音算不得小,一下拨开了围绕在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 楚以被这变故弄得不明所以,可容不得她细想。 谢蕴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她僵硬住了身形。 楚以的声音满是讶然,“你……” 剩下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喉腔。 炙热的、滚烫的,湿湿的不明状液体砸在楚以的胸口。 那是谢蕴的泪。 谢蕴的整个身体都有些抖,她的声音粘上了少见的闷,“抱歉。” 楚以眸中先是凝滞住的怔住后又是惊诧,复杂的情绪交织着。 谢蕴声线也有些抖,带着无尽的疲惫之意,她垂眸,“我自幼就是皇权漩涡中的一枚棋子,走的每一步都不过是别人的精心算计,逃不脱,也挣扎不开。” “起初朕也以为你和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一样。” “想要朕的命,想要朕去死。” “朕对这种算计实在是厌烦的不得了,明知你是朕的救命恩人,朕不知如何同你相处,朕猜忌,不敢放下戒备,可最后才发现……” 谢蕴终于抬起头来,她的声音不再那么闷。 她冰凉的指腹,轻轻的碰上楚以脖子上的血痕。 “痛吗?” 她的指腹也很凉,却与月华剑那冰冷彻骨的凉又不一样。 “宣太医吧。” …… 楚以刚才本想动用神力抹去谢蕴的一部分记忆,使她打消对自己的猜疑。 现在看来好像没必要了,楚以紧了紧手指,来到凡间后本就无多的神力又是被削减。 如若无意外,还是少动用为好。 谢蕴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敏感猜忌的帝王罢了。 无妨。 “臣一心想为陛下排忧解难,只要陛下高兴如此便值得。” 谢蕴没接话,只是低头自己思索着。 “如此,你的忠心朕全看在眼里。” “往后就在朕身边做个女官,专门哄朕开心。” “也算是全了你对朕的救命之恩,今后你最大的任务便是哄朕开心,至于旁的,比如雍州之事,不必你费心,那不是你能插手的。” 谢蕴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决计不提自己刚才的泪。 太医连着两夜被召来,已是没了昨夜的惶恐。 看到不是皇帝受伤松的一口气却又在目光触及到地上的月华剑时,那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说话都要哆哆嗦嗦起来,怎么会是月华剑。 据说先帝都没有在月华剑下活下来,这个小宫女竟然能让陛下剑下留人吗…… 太医微微眯起眼,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小宫女。 伤势不重,简单上药后太医便要退出去。 谢蕴还是没从殿内明亮的烛光中适应过来,此刻正微眯着眼没有看太医和楚以那边的动静。 “你也出去吧,今夜不必伺候了。”谢蕴声音沉沉。 楚以低头领命带上自己的箫便退了出去。 谢蕴神色晦暗不明的盯着楚以的背影。 呵。 早在谢蕴对楚以动了杀心的时候,她便觉察出不对,当时她的眼神几近涣散,几乎是凭着本能扔掉手中的剑。 谢蕴有种强烈的直觉,若是坚持对楚以动手,可能会有承受不住的后果。 这个楚以,有十分的不对劲,可那又如何呢,还能杀了谢蕴不成?若是能给她个痛快,谢蕴怕是要赶在临死前的最后一秒拍手称快。 发生什么都无所谓了,还不如拿楚以放个安眠工具,能安睡一天是一天,白日……就当她是个可以逗弄的玩物好了。 至于那泪,那些话。 逢场作戏罢了。 …… 楚以出了太极殿,便往宫女们的住处赶。 又是挡剑,又是被掐,今夜还差点被摸了脖子。 这幅凡人之躯的精力已经完完全全的被耗尽了。 …… 夜色黑沉,皇宫森冷。 谢蕴踩着小路快步走着,走出太极殿好远才能看见零星几棵树。 这宫里的树是楸树,趁着月色才能看见大概的树干,并不真切,楚以绝不是在此欣赏什么树。 而是树后某些隐秘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 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便被一人狠狠捏住了手腕,那人拉着她来到更隐秘的地方。 不是楚以挣脱不开,而是她想看看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近距离观看下这人依旧是一片漆黑,身着黑色的夜行服,脸上都蒙上了面罩,什么都看不出。 低沉,沙哑甚至称得上嘶哑的声音荡在月色下的微凉空气中。 楚以分辩了两遍才真正弄懂她说的什么。 “离女帝远点,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说。 这人到底是谁?夜黑风高,为什么她能料到楚以一定会夜半三更从这条路过来。 还有她口中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概白天还会更一章。 谢蕴:哼╯^╰对,我就是这么的疑心深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