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方无灾睁了睁双眼，画面逐渐清晰，却仍像是隔了层纱雾，看得并不真切。
烈火焚烧，遮天蔽日。周围似乎有人呼喊、有人嚎叫，可除却大火，他什么都看不见。火焰好似穿透皮肤，灼烧血液而沸腾，他的身躯已然干枯，成为大火的一份燃料。
方无灾记起了，这是自少年时期起，便挥之不去的一场梦。
梦总是逃不开火与悲剧，他不是跪在地上被活活烧死，就是被绑在木桩上活活烧死，“被火烧死”仿佛是他命中注定的结局。
听说异能者身上，总会出现普通人没有的怪事，或许总是梦到这些，便是原因。
朦胧间，好似又回到小路，方无灾觉得自己好像被谁拽了起来，抱在怀里，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要升天一样。
“醒了？”
方无灾算是醒了，半睁着眼，意识尚未完全恢复，趴在那人肩头，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感受着背后流出一股股温热的液体，听着那人的声音，觉得是个男人。
男人也没管他，方无灾眼神迷离，视线范围只在对方唇部以下，他盯着那人的脖子看，看累了就又阖上眼。
后面的事便记不得多少了，印象深刻的，便是男人脖颈处的几株莲花，和缠在自己衣扣上的长发。
……
一股香味弥漫，耳边的声响变得清晰，好似热水烧开。方无灾双眼睁动，缓慢睁开，可惜光芒刺眼，只好抬起小臂挡在眼前。他喉结滚动，觉得口渴，然而等到眼睛适应阳光，也没有主动起身去找水喝。
“段誉，他是不是醒了？”
方无灾闻声望去，粉毛斜刘海正看着他，身边挨着的，是一位身穿睡衣、眼下乌青，仿佛阳气被吸干的女生，这俩人的扮相倒显得身旁看着正常的卷毛男有些不正常了。
两女一男围坐于茶几，桌上摆着三盒自热火锅，热气蒸腾。
“你们……”方无灾坐起身。
“哟，真醒了。”黑眼圈女生说。
粉毛凑过来，围着他打量一圈：“可以啊，去对付个四级都没受伤！”
方无灾却因这话皱起眉，想起昨夜被刺穿的地方，连忙低头检查，身上穿戴整齐，没有破洞，受过的伤仿佛不存在一般。
不对，明明被捅了才对。
那一瞬的疼痛他现在还能记起，不会是错觉。脑海中顿时浮现莲花图案，方无灾皱眉。
是他？
“许雯，你有没有看见过其他人？”
粉毛奇怪：“什么其他人？你不是自己回来的吗？我和唐简来的时候就看见你躺在这里，还想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把我送过来又跑了？方无灾挑起眉毛。
“咚咚——”
敲门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一位员工推开门，略过众人，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方无灾：“哎方无灾，正好醒了，陈部长找你。”
方无灾“哦”了一声，出来时听见屋里的谈话。
许雯靠着段誉的胳膊，捧着手机打游戏：“感觉老陈叫方无灾是去说那个文灵吧，还有那个新来的，我们来了以后就见老陈和他钻进会议室，到现在都没出来，可惜没看清脸。”
·
“老陈，听说你要找我。”
方无灾推开会议室的门，扑面而来一股冷气，就瞧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人。
熟悉的老陈和熟悉的……“莲花”救护车。
“是你？”方无灾一下想起许雯的话，“你就是那个新人？”
男人脑后束起的长发搭在颈侧，那处莲花图案半遮不遮，他双手交叠，放于腿上，一双勾人的眉眼瞧他，反应淡淡。
老陈坐在对面：“你们认识？”
“不认识。”
方无灾：“……”不儿，见过我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吗？
“行了，先进来吧，别杵在儿了，”老陈咳嗽两声，重新开始，“刚才被打断了，我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异能文物管理部门的部长，陈健民。这位是我们的员工，叫方无灾，目前和许雯、段誉、唐简在一个小组。”
男人点头，老陈转头看向方无灾：“这位即将入职咱们部门的新人，谢浸。”
方无灾坐到谢浸旁边、老陈对面，不禁发问：“那为什么只叫我过来？”
“这问题问得好，”老陈拿出一个文件夹，面带微笑，“自己看看吧。”
方无灾接过文件夹，刚打开就瞧见上面眼熟的五个加粗大字——处罚通知书。
他扶额，边阅读边听见老陈开口：“你这次擅自行动失败，别以为我会轻饶你啊。要不是人家谢浸把四级的文灵带回来，你我这位子都得停个半俩月。”
“等一下！”方无灾有些不可思议，“你说他把四级的文灵带回来？！”
方无灾看向他，谢浸没什么反应。
老子千辛万苦抓一条鱼，被人捅了一刀不说，最后还被人抢了功劳？？虽然本来就没抓到。
但是，怎么就成了一个原本打救护车的抓到了？！
“可不是嘛，”老陈看着他，“你那处罚书看完没？小谢刚来，你也知道，会有一个考察期，上面决定让你带着人家，算是将功补过，最后把给小谢的评级书和这次检讨一起交上来。”
还没看完处罚书的方无灾：？
他连忙翻开文件夹，一目十行往下顺，直到看到“由员工方无灾带领谢浸渡过考察期”，彻底死心。
“那个，有什么别的处罚方式吗？”方无灾问。
“没有。”
谢浸在一旁看了半天，没说话，端起茶几上放凉的茶，抿了一口：“不想跟我呆在一起？”
这话问的，除了那一个答案还能说什么。方无灾微笑：“哪有啦，我很乐意呀。”
“那就好。”
·
方无灾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谢浸，老陈嘱咐，要带新员工参观一下，讲清楚工作内容。
“我们刚才坐的那个电梯，上去是要身份卡，下来不用，你的身份卡还没做好，老陈应该给了你一张黑卡吧。”
方无灾向身后问，却不见人回答，他扭头望去，只见男人停在刚才经过的地方，看向窗外。
清风撩起他的长发，在颈侧一擦再擦，方无灾盯着他脖子上的莲花，一刻慌神，见谢浸回过头，便回神询问：“你脖子上的那个是纹身吗？”
“不是，画的。”
方无灾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在脖子上画这些”，但又觉得不妥，于是作罢。
整栋楼得有个二十几层，方无灾不可能带他一一参观，只去了属于文管部的两层。
“文灵实际上就是咱们国家的文物，大概几年前吧，昆仑市博物馆突然出现会动的文物，撞碎玻璃逃了出去，吓到了游客，那就是第一例文灵事件。
相关研究者发现，文物体内存在一种黑色的类似泥土的物质，但谁都不知道是怎么放进去的，那个黑色的东西至今也没查出来是啥。普通人接触的话，会腐蚀皮肤，但异能者不会，所以就设立文灵相关的异能部门，专门处理这类事件。”
“文灵目前有五个等级，二级以下几乎是没有危险性的，三级往上就要注意了，危险性比较高，会对人类进行攻击，你这次带回来的这只四级，就是上头重点关注的对象。”
说到这，方无灾话锋一转：“那只四级的金鱼真是你一个人搞回来的？”
“那是你？”谢浸怼回去。
“好奇嘛，对待新人我都是要深入了解的，”方无灾说，“毕竟有的人啊，救护车打着打着，就变成‘打鱼’了。”
谢浸冷笑一声，难得多说几句：“是啊，有的人鱼追着追着，就变成追人、帮忙叫救护车了。”
方无灾：“……”
“考察期要多久？”
方无灾才想起这事，解释道：“考察期不是试用期，和时间无关。一般情况下，需要由老员工带领完成一项三级及以上的文灵任务，然后我给你写评级书，b 以上才算通过考核。”
说到评级书他就头痛，那鬼东西和小时候写学生评语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在网上胡抄一篇交上去吗？
好心累，求放过。
两人从内勤科回到电梯上，继续向上。
“顶层就是我们外勤科。”
顶层的空间不大，两边各安一扇窗户，角落摆着虎皮兰，墙面稍有泛黄，设施看着老旧，紧接着走近一条走廊，两边是深蓝铁门，只是整条走廊静得吓人。
“你们有几个小组？”谢浸不禁发问。
“就一个啊，”方无灾想起老陈的话，“别听老陈在那儿说什么小组不小组的，他害怕你嫌外勤人少去内勤，诓你的。我们外勤科加他就五个，哦现在加上你，是六个。”
走到一扇铁门前，里面终于传来了人声。方无灾搭上门把手，跟他说：“进来吧。”
但谢浸又不动了，他“啧”了一声，刚想去叫他，就瞧见他杵在墙前，盯着两张纸。方无灾顺势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到就觉得要死，立马上前，作势捂住。
一张标题“文管部员工守则”，一张“文管部处罚名单”。
这俩东西最招人恨，一个管扣钱，一个管通报。扣钱事虽大，但面子对于男人来说也挺大，名单上面自己的名字占一半不说，老陈的处罚方式也够令人羞耻。
真服了，刚把这两张纸撕了怎么又贴上了。
方无灾背靠着墙，站在谢浸眼前，见他挑眉。
“那什么、这东西不重要，你守不守都无所谓的。”
两人仅相隔两拳，谢浸盯他，方无灾喉结滚动，眼神飘忽，僵持间，却发现他胸前口袋，里藏着一只红色水笔，想起在会议室时，他口袋里还什么都没有。
这顺笔的习惯，原来人人都一样啊。
谢浸没忍住，浅弯嘴角：“罚这么多次照样犯错，你有这样的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你……”
话还没出口，旁边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行知道了知道了，垃圾我去扔。”
许雯手里提着两兜垃圾，一出门，就停在那里不动了，注视着两人的，空气突然安静。
“你们……嗯？”
其实，方宝只会对越喜欢、越欣赏的人取有意思的外号啦，虽然他自己不会有这个意识。（暗示）
谢谢阅读[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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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