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前夜的风带着荷香穿进水粉斋,将檐角铜铃吹得叮咚作响。雪嫣红立在窗前,望着院中晾晒的紫茉莉——那是她新寻的“夜娇娇”品种,花瓣雪白,入夜后会渗出透明汁液,正是制作“水墨烟霞”眉黛的上佳辅料。
“小姐,前堂的‘苏方染甲’蜜蜡快凝好了。”春桃捧着刚熔好的蜂蜡,见她对着紫茉莉出神,忍不住道,“方才有人来买‘落英雪’,给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却连盒子都没要就走了。”
雪嫣红心中一动。十两银子买一盒普通腮红,绝非寻常顾客。她走到前堂,见妆台上果然放着个素白瓷盒,盒底压着片紫茉莉花瓣——那是她与瑾妃约定的“紧急”暗号。
“人呢?”她追问。
“往西街去了,”春桃比划着,“穿青布衫,戴毡帽,袖口好像……好像有块补丁。”
雪嫣红快步走到门口,只见暮色中那人闪进巷口,动作迅捷如狸猫。她想起宫宴上刺客使用的“流星追月”针法,以及慕容云海袖口的水波纹暗纹,心中疑云渐生。
“春桃,守好前堂。”她转身取过披风,“我去去就回。”
穿过熙攘的夜市,雪嫣红远远跟着青布衫男子。见他闪进一家名为“闻香楼”的香料铺,却并未从正门出来,而是绕到后院,将一个油纸包递给墙角的乞丐。那乞丐接过包,竟从怀里掏出个银质狐尾坠晃了晃——正是慕容云海常戴的饰物!
雪嫣红躲在暗处,心跳如鼓。她看见男子从乞丐手中接过一封信,信封上用火漆封着,印着个奇特的图案:三滴水滴环绕着一朵流云。这图案她在慕容云海的扇骨、玉带扣上都见过,却一直不知何意。
男子离去后,雪嫣红悄悄走近乞丐,取出一锭碎银:“老人家,方才那人给了你什么?”
乞丐眯眼打量她,见她腕间戴着“苏方染甲”的绛红,忽然咧嘴一笑:“姑娘可是水粉斋的坊主?”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那小哥说,若有戴红指甲的姑娘问起,就把这个给她。”
雪嫣红惊讶地接过油纸包,里面竟是半块紫茉莉膏——那是她改良的“夜露香”,用紫茉莉汁混龙脑香制成,常作为水粉斋的赠品。她打开膏体,果然在底部发现了密信:
“烟雨阁密报:残剑门余孽勾结贤妃,欲借七夕宫宴行刺。速备‘星河璀璨’珍珠粉,戌时三刻送予云公子。”
“烟雨阁”三个字如惊雷在她心中炸响!她终于明白,那些水波纹暗纹、流星追月针法、狐尾坠信物,都属于这个神秘的皇家情报组织。而慕容云海,正是烟雨阁的阁主,二皇子殿下。
夜风卷起她的披风,雪嫣红望着手中的紫茉莉膏,忽然想起慕容云海每次来水粉斋时,对胭脂工艺的精准询问,对往来宾客的不动声色观察——他哪里是在买胭脂,分明是借水粉斋为据点,收集京城权贵的情报!
“姑娘,”乞丐忽然低声道,“云公子说了,此事宜密。”
雪嫣红点头,将密信小心藏入袖中。她知道,慕容云海这是在试探她,也是在拉她入局。从“云公子”到二皇子,从买胭脂到传递密信,她一步步走进了这个波谲云诡的棋局。
回到水粉斋时,春桃已将“星河璀璨”的珍珠粉磨好,细如烟雾,在烛光下泛着七彩流光。雪嫣红取过银盒,将珍珠粉装入,又往里面掺了少许紫茉莉汁——这是她特制的显影剂,能让密信在紫外线下显形。
“小姐,这是……”春桃不解。
“这是能照亮黑夜的光。”雪嫣红望着盒中流转的珠光,想起密信上的“烟雨阁”,心中既有警惕,也有一丝莫名的悸动。她知道,从接过这包密信开始,她与慕容云海之间,便不再只是坊主与顾客的关系。
当戌时三刻的梆子声响起,雪嫣红带着“星河璀璨”来到约定的土地庙。月光下,慕容云海身着玄色常服,未戴面具,凤眸在夜色中锐利如鹰。
“你来了。”他接过银盒,指尖触到盒底的紫茉莉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公子的‘夜露香’,味道很特别。”雪嫣红福身,目光坦然,“只是不知,这‘烟雨阁’的密报,是否也像这珍珠粉一样,能照亮真相?”
慕容云海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轻笑:“坊主果然聪明。”他打开银盒,对着月光一照,只见珍珠粉中隐隐浮现出“二皇子亲启”的字样。
“看来,”他合上盒子,声音低沉,“坊主已经知道了。”
雪嫣红望着他腰间的流云玉带扣,那标志此刻在她眼中,已不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通往权力核心的钥匙。她深吸一口气,福身道:“小女子只知,公子需要的胭脂,水粉斋一定备好。”
慕容云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融入夜色,衣摆处的水波纹暗纹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雪嫣红站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银盒的微凉。她知道,“烟雨阁”的浮出水面,意味着她正式卷入了皇子间的权谋争斗。而她手中的胭脂与情报,将是她在这场游戏中唯一的筹码。
夜风再次吹过,带来紫茉莉的清香。雪嫣红望着慕容云海消失的方向,轻轻抚摸着腕间的“苏方染甲”。那通透的绛红色,此刻在她眼中,恰似烟雨阁密信上那抹神秘的火漆印,预示着前路的未知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