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沉默，尴尬的氛围逐渐蔓延。
靳飞面无表情地扫视着眼前这四位在部门中颇具威望的前辈，心中有一股悲凉冉冉升起。
然而，赶在他开口诘问前，朱铃却突然抬手喊停。
直到同伴们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她才收敛神情，正色道，“有人在攻击防护结界。”
短短一句话，彻底拉响了众人心中的警铃。
“全体注意，第八小队发出提醒，当前任务升为五级警报。”杜嘉有条不紊地向其他队伍传递消息。
紧接着，朱铃也已经辨别出结界的受击部位，“西偏南二十度附近，从攻击频率来看，应该不少于三个人。”
说完，她们便不约而同地望向队伍中拥有[信息整合]能力的成员。
用不着多余的催促，魏宽几乎是脱口而出，“被安排在那个方位的队伍有十一支，距离最近的分别是三十一队和五十二队，建议派萧洋洋前辈和我表妹前去查看情况，他俩的能力绝配。”
刚得到方案，杜嘉立刻取出[升级版防水降噪加密对讲机]代为转达。
一旁的靳飞则是好奇道，“魏前辈的表妹也加入了特调部？可我没听说今年有哪位同期的能力是[信息整合]啊…”
超能力者少有，能被特调部选中的超能力者更是少之又少。
因此，往往只有通过遗传方式继承到超能力的成员才会在部门里遇上自家亲戚。
然而，魏宽却摇了摇头，“她的能力跟我不同…”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那位在投票时写下大段备注的姜召歌前辈笑着打断，“她表妹的能力可厉害了，叫什么来着？哦，[臣服]。”
靳飞的脸色一僵。
他想起来了，新人考核时有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大放异彩。
听别的考生说，她的超能力是——只要对方一动不动地保持当前姿势超过五秒，就会被强制面朝着她双膝跪地，还得跪满五分钟才能解除限制。
更要命的是，这个超能力在同一时间内并不是只针对个体生效，而是对固定范围内的群体生效。
至于这个范围具体有多大他并不清楚，只不过，从新人面试时在场考生和考官统统跪了一地的深刻记忆来看，无论如何也比当时的考核场地要更大些...
“很难想象你叔叔阿姨在发现她的能力时都经历了什么。”姜召歌忍不住感叹。
魏宽闻言，露出一副陷入记忆的复杂神情，“那是一个鞭炮齐鸣的深冬，我二姨带着刚满三岁的表妹去给全家最年迈的老太公拜年...”
“够了，别说了，都懂了。”姜召歌按住他的肩膀，适时阻止他的回想。
靳飞思索片刻，又抛出新的问题，“那萧洋洋前辈的超能力是什么？”
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有什么能力会和[臣服]堪称绝配。
“老萧的能力在部门里也很出名。”姜召歌露出肯定的笑容，“叫做[123木头人]。”
听到答案的瞬间，浮现在所有人脑海中的想法简直如出一辙——
“果然绝配...”
五分钟后。
临近的顾家安保队忽然有人捧着手机发出一声惊呼，“我去！你们看群消息了没？好像说特调部有一队人站岗站疯了，在那边跪着玩一二三木头人啊？！”
亲眼见证谣言诞生的五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只是互相对视一眼便继续集中精力应对着逐渐严峻的状况。
距离投票截止还剩45分钟，可二号选项在保持领先的同时，票数仍在源源不断地上涨。
已经尝试过各种手段的超能力者们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决定将矛头对准事件的根源。
最终，各式各样的攻击纷至沓来，或轻或重、或远或近、或钝或利，如同一颗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结界表面激荡起一圈圈涟漪。
来自这些超能力者的进攻与那些张牙舞爪的异兽截然不同，他们的力量总是夹带着人类该有的狡猾特性——分裂与瓦解、毁灭与终结。
狂风骤雨般的密集袭击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将这面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防护结界变得犹如一座岌岌可危的城墙。
各队伍中拥有战斗能力的成员早已陆续赶往结界周围支援。
由于每个袭击者都把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为了尽快辨明他们的身份，靳飞也义无反顾地冲至前方，专门选取他们照镜子时的记忆进行重现。
一时间，本该充满暴力与疯狂的战斗场景竟随之衍生出几分荒诞感。
整个第八小队只剩魏宽和朱铃留在原地。
“还能撑多久？”魏宽一边在脑海中记录着当前的作战情况，一边对还在勉力维系结界的朱铃问道。
朱铃拧着眉估量片刻，“最多三分钟，最少...下一秒。”
话音刚落，半空中就猛然间传来一道灯泡炸裂般的脆响。
肉眼可见的裂纹在结界表面迅速蔓延，犹如春意渐浓时不复厚重的冰层，只需轻轻一踩，就自顾自地轰然崩塌。
感受到能力进入冷却的瞬间，朱铃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投票结果揭晓前，这场骚乱注定难以平息，她几乎可以预见，余下的二十多分钟必然会是一场恶战。
“结界破了！”充满振奋的声音接连响起。
这支自发组成的袭击队伍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彼此之间虽然素未谋面，却团结得出奇。
先前像温室般被笼罩在结界下的庭院终于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们眼前。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握紧手中的武器，神情各异地望向院子里那道坐姿端正的身影。
极易辨明的愤怒、质疑、狠戾之间，隐隐还蕴含着些许艳羡。
距离投票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大概是认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们的理智尚存，说话语气竟然不那么暴躁。
“把直播关掉！”喊话的年轻男子戴着面罩与兜帽，挥了挥手中的铁棍以示威胁。
周围的袭击者们纷纷跟着喊话，“关掉！关掉！”
即使他们闹得沸反盈天，宋替玉依然神色自若地坐在原地，只是微微扬起视线，越过直播镜头，以一种全然无动于衷的眼神与这群怒火中烧的超能力者对望。
明明目标已经近在咫尺，可众人似乎被他眼中的冷漠吓到，一时间都陷入了怔愣。
直到大脑反应过来，这群超能力者才猛地意识到——这位恶劣的地球核心竟然在无视他们的愤怒。
对于早就习惯了站在高处的他们而言，这是一种近乎屈辱的新奇体验。
“该死的...”有人忍不住低声咒骂。
也有人像对待叛徒一般高声质问，“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也很好奇。”宋替玉终于开口回应，“你们到底凭借超能力者的身份获得了什么好处才会这么急切地想要阻止这场投票？”
原本义愤填膺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随即，有人毫无底气地拖着熟悉的嗓音反问，“那你呢？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想要促成这件事情，难道就没有你的私心吗？”
“你说得没错。”宋替玉的反应出乎他们的预料，他承认的无比坦荡，“我当然有我的私心。”
就在这群袭击者们即将露出“你也不过如此”的神情时，宋替玉的声音却先一步继续响起。
他说，“我要所有人在陷入危机时的第一反应是自救，而不是等待超能力者的降临。”
“我要所有超能力者在面对他人的求助时，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选择袖手旁观。”
“我要这个世界至少先拥有浮于表面的平等与繁荣。”
说到这里，他缓缓站起身，目光首次和这群手握武器的袭击者持平，“很难理解吗？”
许久没有人开口。
正值青黄不接的时节，一方想要紧紧抓住的权力与另一方苦苦追寻的愿景也在沉默中无声对峙。
或许是认识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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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不同立场的交流终究是鸡同鸭讲，萦绕在这群袭击者周围的空气再次浮躁起来。
“听他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老子就是不同意！”
“时间不多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先把那些直播用的东西给砸了！”
“说的对！”
伴随着几句咆哮，这些超能力者重新握紧武器，一个个面露凶光，如虎狼般向前逼近。
可他们身上这股凛然的气势，却在迈出短短几步后就陷入凝滞。
眼看着走在最前方的人们接连顿住脚步，队伍中很快便有观察敏锐的超能力者发觉异样，“情况有点不对…”
果然，下一秒，前头便有人发出提醒，“是超能力抑制器！”
敢于冲到现场参与袭击的超能力者多半有着极具攻击性的能力。
而超能力抑制器的出现，几乎是立刻击溃了他们心中最大的倚仗。
所有人都在这个瞬间猛然惊醒。
是啊，他们怎么能忘了面前的这位少年走在一条怎样的成名路上？
“靠...”队伍后方将面容隐藏在帽檐与口罩下的高个男生忍不住沉声暗骂，“我说怎么没见到何雾。”
一听到这个名字，站在他身旁的女孩便立马丢给他一个不满的眼神，“把嘴闭上。”
与此同时，靠近院墙角落的人正在高声喊着，“快往后退！这边不在抑制器的影响范围里！”
“还有这边！”
一时间，所有人不进反退，纷纷缩回到月季花枝铺就的阴影之下。
原本粗暴直接的攻击手段也随着形势迎来转变。
拥有远程攻击能力的袭击者各尽所能。
有人将掌心处凭空冒出的火铳枪口对准直播设备，也有人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地诵读着咒语。
至于那些更适合近战搏斗的超能力者们，则是抓住身边所有可以充当投掷物的东西，狠狠地朝前方砸去。
各种利器如同一场奇特的骤雨，铺天盖地般倾洒过来。
可宋替玉却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是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往后退出几步。
草坪上的直播设备本就摆放得不算安稳，再经过他们这番闹腾，自然无法避免被彻底损毁的命运。
由三脚架支撑的摄像头很快就栽倒在地，原本昭示着它正处于工作状态的红灯在修剪齐整的绿草间闪烁几下后悄然黯淡。
收音设备更是在热兵器的破坏之下不断往外冒着火星，短短一个呼吸间，就在草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这场声势浩大的攻击似乎应该就此终止。
可或许是因为包括宋替玉在内的谋划者都表现得太过冷静，抑或是达成目标的过程太过草率，数以千计的袭击者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迸发出斩获胜利后该有的喜悦。
“现在是什么情况？”人们顿时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们应该…已经阻止直播了吧？”说话的是一位蒙着黑色头纱的年轻男人，他有些不确定地打量着宋替玉的神色，而后语气变得越发笃定，“成功了，我们肯定成功了！”
原因无它，他的超能力是[情绪标签]。
而此时此刻，他从那位地球核心脸上读取到的几张明晃晃的标签无一不在暗示着答案——[惊愕][张皇][无措][愤怒][惋惜][无奈]…
只可惜，在这份雀跃感传向四周之前，率先响起的却是一道充满疑惑的惊呼声。
“搞什么？！直播怎么还在继续！现在投票只剩十二分钟了！”
“……”
直播还在继续？
头戴黑纱的男人有些茫然地睁大双眸，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背影，笔直地望向前方。
既然地球核心的计划没有受到影响，那他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那些属于失败者的字眼？
时间并没有给他留出思索的余裕。
下一秒钟，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轰然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