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无端起风,方才还湛蓝的天空渐渐失了光亮,被一层又一层的乌云挡住。
黑色的云层涌动,如翻涌的墨水一般,雷鸣声隐隐从中传来。
风势随着愈发沉闷的雷声变大,树叶沙沙作响,被风卷起的尘土穿梭在空气中,悄悄地冲着人群而去。
卿徊脸色苍白,帷帽上的轻纱被风撩起了一角,他用袖子掩住口鼻,皱着眉轻咳了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站在卿徊不远处的两个人也感到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动静?”
“哪方大能要突破了吧?”
“突破哪能有这么大的动静,又不是飞升?”
卿徊旁边的几人正谈笑着,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神却毫无波动,闪着不真切的冷光。
可不就是飞升吗?
这动静毫无消减之势,闪电的亮光忽然刺破云层,颇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卿徊身边的两个人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仰头看着天,视线顺着云层涌动的方向移过去。
“那是……望道峰?!”
这两人对视一眼,另一个人激动道:“这个方向指定没错,莫不是那位叙尘剑尊要飞升了?”
“这百年间都没有人飞升过,上一次飞升听说还是三百年前叙尘剑尊的师父,我居然有幸能亲眼见证飞升盛况,此生算是没有遗憾了。”
“这师门真是青出于蓝,距离上一次飞升也不过隔了短短三百年。”
……
和他们相同想法的人很多,一道道剑光往望道峰飞去,能亲眼见证飞升,对修炼的心境有大益处。
毕竟修仙修心,修为越高深便越难突破,心境的开悟至关重要,若是能突然悟道,直接突破也不无可能,谁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卿徊抬眼看着天空的雷劫,轻笑了一声:“不必白费力气,他飞升不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修仙之人耳清目明,听到的人不在少数。
喧闹的人群寂静一瞬,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前面的人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想要找出说这话的人是谁。
一双双眼睛落到卿徊的身上,只觉这人奇怪得很,从帷帽到衣服都是黑色,像是鬼影一般,只有宽大袖口中露出了一点指节。
先前站在卿徊不远处的人出声打破了寂静,语气夹着嘲讽:“我还以为是谁,连脸都不敢露的人居然也配评判叙尘剑尊?”
这话一出就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就是就是,这年头什么人都敢胡说八道了。”
“怕不是看叙尘剑尊要飞升了心生嫉妒。”
“但凡有点实力的人都能看出这雷劫的威力,这人的修为怕不是连叙尘剑尊的一半都没有。”
“穿的一身黑,真以为自己在装高手?”
卿徊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穿这身黑衣,当然是为了给景莫叙披麻戴孝。
“急什么?”卿徊双手环胸,语气轻飘飘的,“能或者不能,马上不就知道了。”
这些人没想到卿徊还敢回嘴,当即怒视而去,想要让他吃个教训。
但看见卿徊风轻云淡,胸有成竹的姿态后,一时又僵在了原地,摸不清卿徊的底细。
这人的脸被帷帽遮住了,身上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身上毫无修为,二是实力远超他们的预估。
第一个可能很快就被他们排除了,如果卿徊没有修为那他们怎么可能看不清卿徊的脸,不过区区帷帽而已,对修炼之人来说毫无遮挡作用。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了,他们看不清卿徊的脸不是因为帷帽,而是因为实力不够,破不了卿徊的法术。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叙尘剑尊出言不逊,定然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卿徊自然也猜出了他们的心理,唇角上扬,看上去有些狡黠,因着心情变好,连苍白的脸都红润了一些。
雷劫在空中酝酿了许久,众人都感觉到了什么,屏住呼吸,下一秒,轰鸣声在耳边炸开。
卿徊的眼睛被闪了一下,视线有些花,他身上没有任何修为,连望道峰都看不清。
不过他也没了兴趣,在众人的注意都放在雷劫上时隐入了人群中,不再回头看。
他刚开始说的那句话并不是胡言乱语,也不是嫉妒,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如果景莫叙都可以飞升成功,那这修真界算是完了,天道也可以不用干了。
卿徊边走边揉了揉耳朵,他现在的身体没有灵力护体,内伤又没好,跟个病怏怏的凡人没区别。
这雷劫虽不是冲着他而来,但在威压之下也感到了不适,胸口闷得厉害。
卿徊找了家客栈进去,将房门和窗户通通关上,贴上符纸,声音全部隔绝在外,心跳这才慢慢平复。
他将帷帽取下,收入储物戒指中,往后一倒就躺在了床上。
他身上确实没有修为,但这帷帽是高阶法器,不然他怎么敢随意得罪这么多人。
以他现在的状况,这群人就算不用灵力,一人给他一拳都能送他入轮回了。
卿徊闭上眼,正准备睡过去时,睫毛忽然颤了颤。
他将手指移到丹田处,这里隐隐作痛,时刻都能回想起那一剑。
冰冷彻骨的剑没入身体,修炼了百年的元婴被毁,鲜红的血在衣服上晕开,疼痛顷刻间席卷全身。
比痛意更难忘记的是那双眼神,像是终年不化的冰面,他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狼狈又渺小。
卿徊用手背遮住眼睛,胸膛微微起伏,吐出一口浊气,都过去了。
他的丹田已经被修补好了,其他伤口虽然没有好全,但是无甚大碍,再调养一段时间就好。
倒不是他不想一次性治好,只是剩下的伤想要快速痊愈只能用草药或者找医修,他没那个闲工夫,现在只想看景莫叙的好戏。
他只是失去了修为而已,一切还可以从头再来。
一切还可以从、头、再、来。
卿徊垂落的手指握成拳,安慰自己的话一点作用都没起,反而是越想越生气。
怎么可能过去,他又怎么可能放下,他没有上去给景莫叙捅个十刀八刀都算是他克制。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打不过。
景莫叙是当今修真界第一人,距离飞升一步之遥,而他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有余。
卿徊叹了口气,伴着一堆的心事进入了睡梦。
雷劫持续了整整七天,卿徊缩在房里摆了一个香炉,他每天虔诚地上香,祈祷景莫叙能被这个雷劫劈死。
但这些话还未说出口,过往温情的画面就在卿徊的脑海中浮现,像是想要唤起他久违的善良。
卿徊表示他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但还是改了口,希望雷劫能留景莫叙一命,劈成半身不遂,灵力尽失就好了。
七天后乌云散开,卿徊换了套红色的衣服出门,看上去喜气洋洋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去成亲了。
景莫叙渡劫一事在修真界传开了,都不用卿徊特意去问,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的人。
卿徊在周围逛了逛,最后看见了几个眼熟的面孔,是之前嘲讽他的人。
他悄悄挪了过去,那几人正聊得起劲,倒也没注意到他。
“没想到那位高人当真没说错,叙尘剑尊飞升失败了。”
卿徊的嘴角抽了抽,他的形象怎么摇身一变从骗子成了高人?
“几位道友,”卿徊想打探一下景莫叙的下场,加入了进去,“你们是说景……叙尘剑尊没飞升成功?”
“道友你的消息有些落后啊,这件事都快传遍了。”
卿徊抑制住想要翘起的唇角,作出忧愁的样子:“怎么会这样?”
有人以为他在难过,当即宽慰道:“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雷劫劈了七天,叙尘剑尊却毫发无伤,这已然能够证明他的实力……”
“毫发无伤?!”卿徊忍不住打断了他,眼睛都瞪大了。
“对啊,”男子肯定道,“怎么了?”
“我就是太高兴了,”卿徊咬牙切齿地说道,“叙尘剑尊真不愧是修真界第一人。”
他控制着脸上的肌肉,维持在微笑的弧度,袖中的手攥成了拳。
男子感觉周围凉飕飕的,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不然怎么觉得眼前这位道友的笑脸有些狰狞。
卿徊随便找了个借口抽身离开,心中有些沮丧,难道他这些天上的香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这点坏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被阳光驱散了,卿徊走在街上,脸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几缕发丝拍在脸上,卿徊还未将其勾到耳后,空中忽然传来了纸张翻飞的声音。
他抬起头,数不清的纸张像是蝴蝶一般在空中飞舞,上面隐约写了字,但是他看不清。
卿徊正想挑起来,一张纸倏地糊到了他的脸上。
他两指捻住薄薄的纸页,目光飞快地将上面的信息扫了一遍,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合欢宗?
他又捡了几张来看,发现上面写着不同的宗门,这才想起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宗门招生时间。
卿徊之前是玄云宗的弟子,但现在已经被除名了。
他本想养好了伤之后当个散修,逍遥自在,再不受规矩的束缚。
但是现在看来,计划好像可以稍微变一下了。
储物戒指要灵力才能打开,卿徊现在没有灵力也能打开是有原因的,后面会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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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