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婉儿的翟衣已在烛火下泛出月华般的光。
阿桃替她系好最后一枚珍珠扣,指尖微颤:"小姐,这翟衣还是老夫人当年封五品孺人时制的,针脚都磨得薄了......"
"磨薄了才好。"苏婉儿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边的金步摇,镜中倒影里,系统界面浮起淡青色光晕——"青史补阙"阶段的人脉图谱正缓缓展开,"当年老夫人穿它入过太极宫,今日我穿它,要让龙案后的陛下记得,苏氏女不是来讨赏的。"
轿帘掀开时,晨露打湿了绣鞋。
兴庆宫的朱门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守门的金吾卫见了她腰间的鱼符,目光在翟衣上多停了片刻——那是五品命妇的规制,可苏氏不过是六品司户参军,这翟衣穿得越得体,越像根刺。
含元殿内龙涎香缭绕。
李隆基斜倚在御榻上,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未褪的睡意,见她进来,指节叩了叩案上的《贞观政要》:"苏卿家的庶女?
朕记得你父亲上月呈了份《河渭漕运改良策》,倒有些新意。"
苏婉儿跪下行礼,袖中《平叛策》残卷硌得腕骨生疼。
她垂着眼,能看见皇帝皂靴上金线绣的云纹:"陛下记得臣女父亲,臣女替苏氏谢恩。
只是今日臣女冒死请奏,不为父荫,而为大唐千年基业。"
龙案后传来茶盏轻放的脆响。
"哦?"李隆基支起身子,"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有什么千年基业的见地?"
"臣女读过《旧唐书》。"苏婉儿抬头,目光扫过殿角打瞌睡的宦官,"开元年间,陛下亲率禁军平韦后之乱;天宝初年,又整饬边军设十节度使。
可如今呢?"她从袖中抽出一卷竹帛,"河西军三年未换甲胄,范阳镇军粮折价发银——兵卒啃着发霉的麦饼,将军却用军饷在长安置了三进的宅院。"
殿内温度骤降。
李隆基的手指捏住了茶盏,指节发白:"整肃军纪,你倒敢说。"
"第二策,清理贪腐。"苏婉儿将竹帛往前推了推,"臣女这里有份账册,记录着近三年盐铁专卖的缺额。"她顿了顿,"其中两成的亏空,进了某位宰相的私库。"
龙案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宦官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唯有苏婉儿仍直着腰,系统界面上"历史原线"浮窗闪烁——原线里,此刻的皇帝正被杨国忠蒙在鼓里,而她要把这层窗户纸,撕个干净。
"第三策,整顿赋税。"她的声音放轻了些,"陛下可知,河南道今年报的垦田数比实际多了三成?
地方官为了政绩虚报,百姓却要多交三倍的租庸调。
臣女在苏州有处庄子,上月刚见过饿晕在田埂上的农妇......"
"够了。"李隆基突然起身,玄色龙袍扫过案上的奏折,"你倒像个巡按御史。"他盯着她袖中露出的半页账册,"安史之乱的教训,你怎么看?"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红底黑字的"历史原线"浮现在眼前——原线里,此刻的皇帝正为安禄山的"忠勇"叹息。
她攥紧了袖中账册,账册边角刺得掌心生疼:"昔日之祸,非兵不强,而在于中枢失衡。
权臣专断,边将离心,陛下被蒙在鼓里,等到渔阳鼙鼓响时......"
她突然住了口,将账册副本轻轻放在地上:"这是杨国忠与安禄山旧部的盐铁交易记录。
臣女不敢说他要谋反,但至少......"
"退下吧。"李隆基转身背对着她,声音闷在龙袍里,"今日的话,你只当没说过。"
苏婉儿退出含元殿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殿外的阳光刺得她眯起眼,正欲上轿,斜刺里钻出个灰衣宦官,袖中露出半枚太子东宫的玉牌:"苏娘子留步,太子殿下在宜春北苑等您。"
宜春北苑的竹影落在廊下。
李亨坐在石凳上,手中的茶盏里浮着半片未沉的茶叶:"你可知,今早有三位谏官联名上疏,说你''女子干政,惑乱朝纲''?"他抬眼时,眼底泛着青黑,"其中一位,是你父亲的同年。"
苏婉儿抚了抚翟衣上的翟纹:"臣女不过将民间疾苦说给陛下听,若这也算干政......"她忽然笑了,"那当年长孙皇后劝陛下纳谏,算什么?"
李亨一怔,随即也笑了:"你倒会拿先皇后压人。"他从袖中摸出个锦盒,"这是陛下赏的玉镯,说是给苏家女的见面礼。"锦盒打开,羊脂玉镯上缠着半根红绳,"红绳是我让人系的——最近宫外来路不明的人多,你戴着避避邪。"
出了宫城,苏婉儿的轿辇刚拐进平康坊,车帘就被风掀起一角。
她瞥见斜刺里闪过一抹玄色——是金吾卫的官靴。
"去西市。"她对车夫低语,"绕着彩帛行转三圈。"
西市的喧闹裹着脂粉香涌进来。
她掀开车帘,故意让金步摇上的珍珠在阳光下晃出一片碎光:"王记绣坊的蜀锦到了?"车夫会意,突然勒住缰绳,轿子猛地一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趁那黑影踉跄的当口,她掀开后帘钻进旁边的货郎车,将翟衣外罩的披风往货担上一搭。
等那黑影追到绣坊时,只看见个梳双鬟的小丫鬟举着尺头喊:"这位官爷要裁衣裳?
我们这儿可没有翟衣的料子。"
回到崇仁坊别院时,王敬之与杜鸿渐已在正厅候着。
王敬之的官服还带着兵部的墨香,杜鸿渐手里攥着半卷军报——这是他的习惯,越是紧要关头,越要摸点实在的东西。
"明日早朝,让裴尚书和萧侍郎递两份折子。"苏婉儿解下金步摇,珍珠在案上滚出一串细响,"裴尚书要参河阳仓管贪墨,萧侍郎得提两淮盐政改制。"她扫过两人紧绷的脸,"陛下需要看到,支持苏氏的,不止是个小女子。"
杜鸿渐翻开军报,指尖停在"北疆军粮调度"那页:"小姐,这里写着本月要往范阳运五万石粮,但运粮官是......"
"杨国忠的外甥。"苏婉儿接过军报,烛火映得墨迹泛红,"范阳刚报了秋粮大熟,要这么多粮做什么?"她突然顿住,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去查,立刻查。"
深夜的书房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响。
苏婉儿翻着从宫中抄来的奏折副本,当翻到最后一页时,手突然顿住——那是份被压在最底下的密档,标题是"幽州军器监造册",可内容里却夹着半张纸条,墨迹未干:"粮船已过黄河,十一月十五抵范阳。"
她捏着纸条的手在抖。
系统界面上,"盛唐执笔"的字样开始闪烁,可这次没有浮窗,没有命运线,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有人,正在酝酿新的风暴......"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极轻的破空声。
她猛地抬头,一支细小的羽箭"噗"地钉在门框上,箭尾系着的密信被风掀起一角,墨迹未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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