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卷棘从混沌中挣扎着醒来,额角突突跳动,仿佛有人用钝器在脑海中反复敲打。
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天花板的木梁在眼前晃动。
“唔……”他刚想抬手按住太阳穴,却发现手臂酸软无力,手下触感绵软,不像是被子或者床单的感觉,顿时心下一紧。
他猛然转头,惊骇地看着躺在身边的少女。
少女蜷缩在一旁,素白的和服凌乱半褪,露出了肩头一抹红痕。眼角还有半点残泪的痕迹,青丝散乱地黏在汗湿的颈间,嘴唇肿胀,口红也晕开一道旖旎的痕迹。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露出来的肌肤,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布全身,可见是遭受了非人的对待。
狗卷棘睁大了双眼,简直不可置信,但是汹涌而来的记忆不容他否认。
昨晚少女破碎的泣音,温软的触感,眼尾泛起的潮红,眸中氤氲的水雾,还有情潮翻涌时倔强地不肯求饶,喉中却溢出一声如同幼猫般的呜咽。
狗卷棘定定的看着熟睡中的少女,面色冷然,对于自己被算计了一道这件事,他自然是恼怒不已。
他陡然坐起身,指尖微微发颤,少女纤细的颈间肌肤如雪,点缀着几朵十分碍眼的红梅,脉搏在薄薄的皮肤下轻轻跳动,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掐灭这抹生机。
窗外树莺在枝头轻快的鸣叫,庭院中的竹筒里积满了水,失去平衡叩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
他的手指缓缓收紧,却在触及她温热肌肤时猛地一滞。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的,那一瞬间,狗卷棘猛地抽回手,呼吸急促地几乎窒息。
……该死!
他不敢多看一眼榻上的人,穿好衣服夺门而出,脚步声在长廊上凌乱回荡,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追赶。
——好险!
听到少年远去的脚步,云禾才慢慢睁开眼,松了一口气。
在对方有动静的那一刻她就醒了,正当她准备睁眼和对方解释一下,就感觉到一丝杀意从身旁传来。
她顿时不敢作声,赶紧装睡,生怕对方见她醒了恼羞成怒,等不及她解释要下手。
从记忆中得知这个社会并不像修真界那般弱肉强食,有较为完善的律法和约束,而狗卷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她赌他不会下手。
虽说她有办法保命,但是一旦动静闹大,少年可以一走了之,她只能被困在这里,因此除非必要,她还不想打草惊蛇。
果然,不管在哪里,实力才是最大的通行证。
想要进阶的心情越发迫切了,得想个法子离开这里,去接近她的命定之人才行。
开局是很糟糕,但是解释清楚了应该也没事……吧?
云禾保持着一副被人蹂躏摧残过的模样躺在榻上,双眼无神,脑海里却闪过无数思绪,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女们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
训练有素的侍女面对屋内这一派**的景色波澜不惊,动作干脆利落地将云禾从榻上扶起,帮她整理好衣服,带到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私汤。
将手里的洗漱用具放下,侍女们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云禾从善如流,将自己沉进温暖的汤泉之中,温泉水漫过锁骨时,她仰头轻叹一声,睫毛上很快凝结了细小的水珠。
蒸腾的白雾中,她的肌肤渐渐泛起樱花般的淡粉,热气熏得她眼尾微红,眸光也染上几分迷蒙。
一会儿家主肯定会把她找去问话,该怎么说才能离开这里呢。
狗卷棘,她在舌尖轻轻咀嚼这个名字,东京咒术高专的二年级学生,要接近他的话肯定也得去这个学校。
记忆里原身今年刚好16岁,原本是因为咒力低微也没有觉醒术式,够不上入学门槛,才一直被养在家里当成联姻的工具,如果她能在家主面前展现一些能力,或许可以争取一下去东京上学。
但是现在恢复的灵力太少了,作为筹码远远不够。
那就以……去勾引狗卷棘为由?毕竟现生的哪有现成的好用,以家主那个贪婪的性子,肯定会同意的。
虽然这本就是她真正的目的。
正思索着,云禾的余光撇到房梁上倒挂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好像叫咒灵,是吧。
从记忆中翻出这个词语,云禾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太丑了,比她见过的所有妖怪都丑。
喜好美色是合欢宗人的通病,但同样,她们对丑陋的东西深恶痛绝,绝不愿意让丑东西出现在视线里。
这是和原则一样重要的东西。
正好试试她现在的实力。
云禾指尖轻弹,窗边花瓶里面插着的一束雪柳枝条霎时疯涨,原本柔嫩的柳条在灵力的灌注下泛起金属般的冷芒,无声地化作锋利绞索,瞬间缠住咒灵扭曲的躯体。
她凌空一划,雪柳枝条如同森林巨蟒般骤然将咒灵绞紧,但出乎意料的是,咒灵并未像她预想中被绞碎,而是尖啸一声,突然膨胀起来,强大的力量使雪柳条纷纷断裂,碎枝残叶从空中散落。
刺耳的音波搅动着神经,云禾耳朵一痛,伸手一抹竟是血迹。
不好!
这丑东西实力竟然比她想得要更强!
不,还是现在的她太弱了,要是全盛时期,她可以像撕碎一张宣纸一样轻易地绞杀这个咒灵。
眼见着咒灵快要挣脱她的束缚,云禾猛地从池子里窜出来,一手抓了旁边挂着的浴衣快速披在身上,朝着门口跑去。
打不过跑总行了。
外面有守卫在,肯定不会放任这个咒灵不管。
当她跨出门口的一瞬间,还没忘记维持人设,卸去了身上所有力气,整个人脱力般向前扑去。
云禾下意识紧闭双眼,等待自己重重摔在砖石地上的结局。
一只有力的臂膀及时拉助了她的手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力道大得毫不留情。
喀——
一声脆响过后,尖锐的疼痛从肩膀出传来,云禾跌坐在地上,捂住了脱臼后无力垂下的右臂。
比让她摔在地上还要糟糕一些。
“你……!”
云禾眼含怒意气愤抬头,只见来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制服,银发被黑色的眼罩往上推成一个张扬的形状,对方站姿散漫,双手插兜,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只是一挥手就打散了从屋里追出来的咒灵。
“哦呀哦呀,这就是和棘共度一夜**的小姐么。”
五条悟摸着下巴,俯视着抬起头来的少女,或许是刚出浴的原因,少女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颈间,水珠顺着锁骨滑落,隐入轻薄凌乱的衣衫。
她拧着眉抬头,眸光如晨露般清澈,还带着一丝气恼,像是受惊的小鹿,无端惹人怜惜。
“还真是我见犹怜呢。”五条悟啧啧感叹,语气却略带嘲讽。
云禾未出口的话梗在喉中——
上门算账的人来了。
她早该想到的,毕竟她们修仙界也经常这样,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强,虽然她看不出对方的实力,但是就凭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和刚才随手挥出的那道攻击,就能让人无端战栗。
云禾咬住唇,垂下眼眸,没想到这个小世界竟然如此危险,随便一个出场的人就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五条家主!五条家主还请恕罪!”一个矮胖的身影从连廊那边跑过来,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您息怒,我们只是请狗卷君过来作客,”他两条短腿倒腾地飞快,跑到两人跟前停下,气喘吁吁地继续嚷嚷:“都是小女……小女放浪形骸,冒犯了狗卷君,我代小女向您道歉。”
森川正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低头哈腰地赔罪,“如果您还不满意,可以将小女带走,随您处置。”
他余光瞥了一眼这个不曾关注过的女儿,只觉得少女在经过人事之后越发地清丽夺目了,连他这个做父亲的看了都忍不住起了几分冲动,更何况别人呢,他笃定地勾起嘴角,心下更是有了几分把握。
听到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的话,云禾惊诧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自己对于人类道德底线的认知还是太少了。
明明是这个人逼自己的女儿为家族献身,却说成是女儿放浪形骸,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不过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确实也不能指望他有什么道德良知。
但她没有反驳,牢记着自身当下的处境,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只是沉默地坐在原地,伸手拢了拢有些散开的衣襟。
初夏的风带着凉意吹来,带走了她身上的水汽和热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如何示弱,也是合欢宗必修的一门课。
五条悟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略略皱眉,事情的发展让他有些意外,但仔细思考又在情理之中。
虽然厌恶老橘子们算计他的学生,但是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女也不能说她完全有罪。这个年纪,她本该无忧无虑地在学校和朋友玩耍,而不是主动爬上一个异性的床,甚至——
五条悟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他摘下眼罩蹲下身,直视着云禾的眼睛,不想放过她脸上每一丝表情,“做出那种事,你是自愿的吗?”
“小女当然是自——”森川正雄刚想抢答,就被五条悟一个冷眼摄住,僵硬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苍蓝色的瞳孔深处仿佛凝结着寒冰,让人错觉连灵魂都被洞穿,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云禾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既没有皱眉,也没有怒容,可偏偏就是这种近乎神性的平静注视,反而令人不寒而栗,仿佛站在审判台前,而神明早已看透所有罪孽。
“……不是。”她宛如被狼群盯上的猎物,艰难地从喉中挤出两个字。
“既然如此,”五条悟点了点头,也没说相没相信,只见他两手在膝盖上一撑,直起身来,将眼罩拉回了原来的地方,嘴边又挂上了淡淡的笑,指着云禾对森川正雄说道,“那她就归我了。”
嗯?
云禾下意识抬起头看他。
谁归你了?!你说谁归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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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