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故宁和白雪月随便唠了几句就找借口出来了。
微风穿廊而过,湖光秋色映入眼帘。
她抬了眼,远处枫叶红的似血,阳光暖融融的,正是一番良辰美景。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不怎么愿意和温斐这个昔日好友成为宿敌吧。
江故宁无奈一笑,按捺下自己心中的些许不快,抬眸看向廊外的潋滟水波。
次日,江故宁找上了江映留下的人。
江故宁朝他点了点头,道:“带我去见方妙。”
一路行至一处僻静的厢房,江故宁看了一眼围守的好几个侍卫便让他们下去了。
江故宁让他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二人也就边走边说到了厢房前。
按照江映提供的信息,江故宁可大概推断出一些东西来。
首先,方妙虽然是即将上任的右史,但是她其实是太后安插在当朝太傅,辅政大臣温斐身边的人,但她的背后另有势力。
而温斐不仅没有阻拦,反而故意将方妙放在身边大概也是为了做戏给太后看。
其次,方妙当年被卷入了一起官家少爷死亡的案子,最后此事不了了之方妙竟也保下了性命,也定是她背后的主子出面解决了此事,但当年负责此事的大理寺少卿也是帮了她一些忙。
江故宁翻看着江映递给她的卷宗誊抄细细看了好一会。
江故宁过了许久才从沉思中抽离,顿了顿她道:“烦请将大理寺少卿请来一趟。”
大理寺少卿,是江家的人。
江故宁转身推门并踏入了厢房。
江故宁关上了门,再回头时原本背对着她的粉衣女子已经转过了身。
同江故宁要用的那张人/皮/面具一模一样,清秀可人的长相,虽然方妙长的文文静静的,但江故宁直觉她不可能仅仅只是个写起居注的小小史官。
江故宁打量着方妙,方妙也没有表露不满,反而冲着江故宁笑了笑。
“宁将军。”
江故宁走到她身旁坐下,开门见山道:“你应该知道我此行来的目的为何,现在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会尽力。”
方妙笑了,“宁将军豪爽。我确实有个交易要和你做。”
江故宁面色平静道:“你说。”
方妙道:“我可以把我能了解到的太后的情况告知你们。作为交换,你要秘密送我离开京城,并且确保我能安全抵达扬州,同时我还要三百两白银。”
江故宁一挑眉:“就这个?”
方妙看着她:“就这个。”
江故宁不再言语,只是轻轻转着手里的茶杯。
方妙也没有接着往下说,房间内显得极其安静。
江故宁把江映告诉她的信息又理了一遍后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也借此看了一眼方妙。
彼时方妙正垂眸轻抚着一个荷包上的绣样。
江故宁收回目光道:“你是扬州人。”
方妙放下了手里的荷包:“是啊。不然我又怎么会让宁将军送我过去呢?”
江故宁接着道:“你五年前陪着重病的母亲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求医,后来你母亲不治而亡,而你却没有罢休,反而将给你母亲看病的医者告到了衙门里。”
方妙道:“不错,但宁将军现在提那些前尘往事做什么?”
江故宁一笑:“按理来说患者病重身亡,医者无力回天也怪不得人家,你却把人家告到了衙门里………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吧?”
方妙眸光渐冷:“宁将军既然能有本事把几年前尘封的卷宗找出来,又何必问我?”
江故宁微微勾唇:“我能看到多年前的卷宗,但我没能耐看到不在大理寺的卷宗。当年之事卷宗上说那医者故意害你母亲,然后你亲手杀了那个医者。因为此事事关重大,甚至还与朝中官员有牵连所以就移交大理寺,但最后此事却不了了之,言说是以牙还牙并无不妥。”
江故宁紧紧的盯着方妙,方妙的神色随着她说的话越来越沉,然方妙也是忍住了,一言不发。
江故宁一笑,接着道:“不过按我说,人家好端端一个大夫,实在是没有理由来坑害你的母亲。你们千里迢迢从扬州赶来,盘缠早已花的差不多,况且你家境并不殷实,杀了你母亲,他能得到什么呢?”
饶是方妙再冷静此刻也没绷住,当即狠狠瞪向江故宁讽刺道:“江大小姐从小便锦衣玉食,千娇百宠的长大。你这种人,又怎会懂我这些平民百姓的苦楚!”
江故宁不甚在意的喝了口茶。
方妙语气冰冷道:“你少岔开话题,我只是来同你做交易,做不做随你。”
江故宁叹了口气,“别这么警惕嘛。我的意思是,当年之事疑点颇多,想必也还没有完全解决。不然你又何至于到现在这种境地还在给你的主子卖命。”
江故宁循循善诱:“我江家在朝堂之上也算得上是一方势力,不如你告诉我,我替你解决如何?”
方妙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态,她轻飘飘的瞟了江故宁一眼道:“得了吧。你们这些世家贵族,最是冷情恶心。”
江故宁微微笑着又饮了口茶,仿佛被骂的人不是她一样。
“倒是颇有些风骨。”
江故宁说完,轻轻的放下了茶杯,转身直勾勾的看着方妙道:“你也知道世家贵族惹不起,也亏的是我以礼相待没把你丢进牢狱里。”
方妙嗤笑一声,不说话。
“那你回扬州做什么呢?你已经没有亲人了。”
方妙继续保持着沉默。
江故宁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在你的家乡,应该也算是个小小的才女。但编撰史书这种事,再怎么说按照吏部那些人的性子都会安排个京城里的人,这差事怎么就偏偏落到你一个外乡人头上?你用了什么手段?”
方妙垂下眸道:“既已忠人之事,我无可奉告。”
江故宁面色冷淡,方才的笑意也退了下去:“你不说也无所谓,从我方才问你那些话当中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的怀疑对象在吏部和大理寺。吏部这地方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都有,不过没关系,以我们的速度今日便可出结果,你就算再护主也没用。至于大理寺那堆饭桶,江家有的是办法给朝堂换换血。”
方妙神色一变。
江故宁瞧着她的脸色缓缓勾唇:“只是不知道……方姑娘那小恩人,会不会就因为这次的换血丢官撤职,一夜落魄,穷困潦倒最后饿死街头?”
方妙闭了闭眼,起身下跪。
江故宁下意识想扶,却又在分毫之间神情一凛收回了手。
“他与此事无关,若是被我连累,方妙余生必当悔恨不已,还请宁将军高抬贵手,饶过他,方妙愿为将军鞍前马后,死不足惜。”
江故宁垂下眸光:“你也是重情重义。”
江故宁忽然生出一股愧疚,也觉着自己强硬拉方妙下水的举措蛮横了些。像方妙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虽说有胆识,人也聪明,可她处于各大势力交锋的漩涡点连保全自己都尚且艰难,如今还要因为她参与入更深的权力交锋中。
方妙背后的人是在在吏部有很大势力的,方妙替他办事本就是行走在刀尖之上,然后还被安置到了太后身边做眼线。
以太后的精明,未必就没有发现她。至于把她派到温斐身边,恐怕也是想借温斐的手除了这个眼线,同时又为温斐树敌。
温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是以温斐一边厌恶着方妙被迫做出来的虚伪,一边又不得不因着太后留着她。
方妙处于权力争斗之间,最后终会成为牺牲品,唯一的区别就是落到不同的人手里,死法不一样吧。
江故宁神色平和了下来,起身扶起了方妙。
“你可愿投诚于我?”
方妙愣愣抬头,迟疑片刻她还是警惕的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吗?”
江故宁一笑:“当然有。在权力斗争漩涡的你,用处大的很。”
“你也不必担心你的主子寻仇,你成了我的人,我也会保你平安。”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意愿了吗?”
方妙欲言又止。
江故宁也不催,只是让她好好想想。
她现在留着方妙是因为以后有用得上,跟她背后的人打交道的时候还需得她来出面,毕竟江故宁能入皇宫是因为皇宫里面的人没有见过方妙,出不了太大破绽,但方妙背后的主子不一样,尽管有人/皮/面具,但是没那么好糊弄。
皇后前不久才给皇宫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现下皇宫内外除了太后和几位动不得的皇子的眼线,干净的找不出任何外人。
这种情况下为了保险起见,江家必须要往皇宫里安插人。
所以,江老侯爷费尽心思的抓到了太后安插在当朝权臣太傅温斐身边的一个史官。
太后对边关开始严厉打压,而且边关形势严峻,在这种情况下,江老侯爷就动了接江故宁回京的心思。
江故宁为了稳妥也自己说明了愿意卧底皇宫的意愿,江老侯爷和她的两位兄长权衡思索后也同意了。
因此,江家制造了江故宁假死的消息,并用棺材将她带回京城,后来便可秘密潜入皇宫。
如今一切就绪,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要从方妙嘴里套出她与现在皇后的关联以及她背后的主子让她入宫的目的。
在良久的沉默过后,还没等来方妙的回答,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