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比利亚海岸线几公里外,罗德岛的临时派遣队驻扎在此处。
天气能见度低,由西南面吹来的风带着阵阵腥气。
这显而易见不是个适合野外驻扎的好天气,但此时他们也别无他法。
队伍里的随行医疗干员碎碎念这糟心的气候,旁边正在勘测的天灾信使听了半天,忍不住搭话。
“有这劲头还不如赶紧研究研究怎么用那个破铜烂铁联系上博士他们。”
医疗干员不说话了,缩缩脖子把圆珠笔摁得咔咔响。
抱着通讯器的黎博利干员走过来:“你别为难他了,他给人包扎都不怎么上手,更何谈修理通讯器。”
天灾信使直起身,神色有些不自然:“……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医疗干员朝他摆摆手。
天灾信使将视线扫了一圈,又落回到黎博利身上:“点人数了吗?我们快到凯尔希女士给的坐标了。做好准备工作。”
黎博利道:“不用点了吧?至今为止总共不过三天的路程、途中除了我不小心把通讯器摔坏其他一切顺利,还能丢个大活人不成?”
“……刃呢?”医疗干员也站起来跟着看了一圈。
“谁?”黎博利眨眨眼,问。
医疗干员迈开步子去挨个翻帐篷掀睡袋检查,不顾那些队员疑惑的脸色,一边翻一边哀嚎:“天啊……!天啊!他不在!我就知道!”
这时那个黎博利也反应过来了:“是那个长头发大个子的鲁珀?他三个小时前还缀在队伍末尾。”
天灾信使也扶着额头:“是他?够了……我们就该跟凯尔希女士提议别让他来。”
离得极近的帐篷里幽幽传来一句话:“居然真丢了?咱罗德岛就是缺人的时候,怎么可能不让他来。”
“睡你的觉。”天灾信使踹了那帐篷一脚。里面的人没动静了。
通讯器还未修理完毕,现在正是谁也联系不上的时候,三人围着篝火面面相觑了一会。
医疗干员忐忑不安:“应该不会出事吧。”
“行了,朋友。他那样子看起来一拳能打十个我,别太担心。”黎博利开了个玩笑,“说不定我们明天就能在坐标处汇合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方面……算了。我去找。”医疗干员刚起身就被摁住。
天灾信使:“不行,现在天色晚了,这边环境未知,不能贸然出去搜索。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医疗干员犹豫了一下,对他点了点头。
“很有队长风范哦。”黎博利指尖敲敲通讯器的外壳,“我回去要推你做行动组组长。”
“……饶了我吧,我只是个天灾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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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记得之前是已经脱离了队伍、在与海嗣和恐鱼的战斗中。
现在眼前蒙上一层血雾,似乎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糊住了脸,浓重的血腥味在一瞬间刺激的人头昏脑涨。
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剧烈的疼痛以及痒意在躯体上蔓延,蠕动的细小声音不断充斥在耳边。
“等等、这是……”
一个模糊的声音隐约传来,像是隔着层厚重的玻璃,听不清。
被红色包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颜色更加鲜艳的东西,还在不断凑近,……那是什么?
“伊德莉拉在上——!你们别咬、天呐!那不能吃!去、去,离远点!”
直到视野中那个东西再次发出了声音,迟缓的大脑才能依稀分辨出那是个人。
随着感知的回归,混乱的记忆逐渐回笼,他一瞬间清醒过来。他现在似乎躺在一片沙滩上。
“你还好吗,这位先生?”眼前有一位有这红色长发的男性,他样貌无疑是美丽的,翠色的眸子透着光,这是一种集齐了所有可以被称之为浪漫元素的美丽,但此刻无人欣赏。
刃伸手想去摸索自己剑,那把遍布裂痕的剑鲜少脱手,是他唯一触手可及的过去。
然而额角处的源石位置传来阵阵剧痛,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这股疼痛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征兆。刚握住剑柄的手又松开,抵住了额头。
矿石病。他刚刚会在战斗中失去意识也是这个原因。生长在头上的源石结晶就是不定时的炸弹。
红发男性看出了他的痛苦,顿时手足无措,睫毛在空气中微颤,想去扶人起来的动作僵在半空。
“……急性矿石病发作?”红发男性观察半晌喃喃道,侧头仿佛在跟什么人确认一般,又对着刃问道,“恕我冒昧,你身上带了应急针剂之类的药物吗?”
刃没开口,或许已经失去了意识。急性矿石病不及时进行处理是很危险的情况,红发男性斟酌片刻,低声告罪接着翻动刃的腰包。
战术包内装了整整16支药剂,上面印着一个三角形的图案,淡蓝色。
红发男性拿起来看了看,又递到脚边那群带着壳子的生物旁。
“是这个吗?”
海嗣群:“——”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将手中的药剂包装拆开,用包里的针管从刃的脖颈处注射了进去。
一支药剂注射完毕,红发男性才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清楚正确的使用方式,道:“这个……是要从脖子注射的吗?”
海嗣群:“————”
“叫我别管他……可是……”他一边撑起刃的身体一边说着,“你们不觉得这位先生身上也有【美】的特质吗?”
这句话说完,那群海嗣突然躁动起来,碰撞间发出细碎的声音。
……【美】的特质是什么?【伊德莉拉】把这些都教给你了吗?
它们一齐用不属于陆地的语言疑问着。
红发男性眨眨眼,架着刃走得很轻松,他回答道:“即使是这样的身躯,这位剑士依然能使用出那么漂亮的源石技艺用以与敌人战斗、这亦然是一种无法抵抗的【纯美】啊。我自然遵循一切【伊德莉拉】的旨意。”
海嗣们又挤在他的脚边成群结队、蓝色的触足缠上他的腿。又将刃的那柄剑托举到他的手上。
“朋友们。你们也无疑是【美】的。拥有如此可爱的外壳形状与触肢、如果不是我现在要把这位先生送到有医生的地方去,真想停下来抚摸你们一番。”他语气轻快地说着,“多谢啦。”
因为【美】,所以不能吃……不能伤害……?
“如若同样时刻与【纯美】相伴,那他必定是我们的友人,不是吗?”
海嗣们互相碰撞着,松开了他的腿。又朝虚空中伸出触足,轻轻挥舞着。
……【我们】或许明白了,那么再见,银枝。
银枝笑着朝它们挥了挥手:“下次见,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