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秀青年伫立窗前,手指有节奏地轻叩台沿。
楼下员工四散奔逃,场面已然失控。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把这些人喊回来继续工作......
“李董......”
周泽收回视线,看了眼地上哼哼唧唧的何林,又扫过那几个摩拳擦掌的保安。
不得不承认,从管理学的角度来讲,李宏信这套简单粗暴的“镇压之法”是对的!
在这群老板眼里,工人跟养殖场的鸡鸭没什么区别,喂饱了就得下蛋。
李宏信回过神来,忙不迭掏出一包黄鹤楼递到陈雷面前:“雷哥,辛苦兄弟们先把何林关起来,我这还有点事。”
“行,你是老板听你的。”陈雷叼着烟,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绰号“野猪”的壮汉一把薅住何林的衣领,跟拖死狗似的往外拽。
门关上的瞬间,周泽缓步走到办公桌前。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张真皮座椅。
确实比他那个破椅子强多了!
“李董!现在工人都让您打跑了,这生产线总不能靠咱俩亲自上阵吧?”
“哼!”
廖国忠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砰"的一声把茶杯砸在茶几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周泽的鼻子就骂:“"姓周的,我看你是存心捣乱!不好好在办公室待着,跑车间去瞎掺和什么?现在好了,工人全让你放跑了,生产线停了,订单交不上,你负责?!”
周泽低头看了眼溅到裤腿上的茶渍,慢悠悠抽张纸巾擦了擦。
“廖总!您这话说的,工人又不是我养的鸽子。他们跑,是因为怕挨揍,不是怕我啊。”
“你......”
廖国忠气得面颊抽搐。
“行了!”暮色老人喝止,“老廖,你先下去吧,我跟周总聊些事情。”
廖国忠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周泽一眼,摔门而去。
暮色老人踱步到窗前,叹了口气。
“周总,”他转过身,目光如炬,“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周泽坐回沙发,将双脚放到茶几上,懒散地说道:“工人跑了,无非是害怕。害怕暴力,害怕不公。要让他们回来,就得消除他们的恐惧。”
暮色老人眯起眼睛,“说下去!”
“现在公司没了员工,事情一旦传出去,订单被取消,我看,你就要赔偿我六十万了。”
“咳咳咳~”
周泽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呛得李宏信喉结滚动。
可不是,公司出现这种重大事件,周泽还真可以向他追究赔偿。
“不过......”
俊秀青年话锋一转,“我来这可不是为了你这六十万的,”
他站起身走到暮色老人身前,目光对视中老人看到了他的真诚。
“老李,成大事者应当机立断,现在事情搞得一团糟,不牺牲几个人,是完全压不住局面的。”
“这个......”
这个提议周泽刚刚跟他说过了,说既然你们暴打员工,那就想办法让员工打回来,把怒气消了,然后在想办法挟制他们,以此逼迫这群员工继续工作。
至于如何挟制,周泽没说,他也没想出个名堂。
“你说得在理,可万一不成呢?”
暮色老人心中纠结,倒不是因为舍不得赵智新他们,而是怕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员工没挽回,还把跟他多年的“好兄弟”打跑了。
“你既然下不了决心,那就没办法了。”
周泽耸耸肩,“要不~李老板把欠我的六十万给我?”
“什么!”暮色老人脸色突变,嘴角抽搐,尴尬笑道:“周总,你可真会开玩笑!”
此时此刻,李宏信有些后悔跟周泽签署那份对赌协议,或者说,后悔没能完善协议。
看来合同的事还得找律师啊!
暮色老人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意味深长地拍着周泽的肩膀。
“周总,我相信你的能力是能解决这些事情的,等公司步入正轨,我一定会给你股份的,你放心,我老李说到做到!”
周泽不着痕迹地蔑了他一眼。
要是没有今天这档子事,你的话我还能信五成,可现在......
呵呵,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周泽装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哎呀”一声,双手紧握李宏信的手。
“老李,你既然待我不薄,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工人回来。”
“至于市场的事...”
俊秀青年一顿,他掏出手机晃了晃,“不瞒老哥,屏南远华制造的马秋霞董事长,跟我是好朋友,等局面稳定,我就去找她谈合作,怎么也能弄到几百万订单,咱们燕子衔泥垒大窝,慢慢就能做起来了!”
“华远制造!”
李宏信愣了一下,眼中尽是不可能的表情。
“老弟认识马董事长?”
“当然!”
周泽嘴角挂起笑容,“我霞姐在我这买了一千多万理财产品,我跟她关系好得很!”
李宏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算计。
但很快又堆起满脸笑容,连连点头道:“哎呀!老弟,你早说啊!有这层关系,咱们还愁什么订单?”
他搓着手,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那马董事长可是出了名的难打交道,你能搭上这条线,真是......”
话没说完,眼神却已经飘向窗外,仿佛看到了源源不断的订单和钞票。
周泽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笑道:“李董,现在说这些还早。当务之急,是把工人安抚好,恢复生产。否则就算马董事长愿意给订单,咱们也交不出货啊。”
“对对对!”李宏信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
他转身朝门外喊道:“雷哥!陈雷!”
不一会,雷推门进来,嘴里还叼着半截烟:“李老板,啥事?”
“去,把何林那小子放了,再......”
李宏信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周泽,“再给他拿两千块钱医药费,就说公司决定不追究他带头闹事的事了。”
陈雷一愣,烟头差点掉在地上:“不是!李老板你疯了么?这种事情最忌讳反反复复,要么一棍子给他们打死,要么就别动这个念头。”
显然,“半个西瓜”在这种事上的经验远超李宏信!
“这个......”
暮色老人一时拿不定主意,转向周泽,“老弟,你看怎么做更稳妥些?”
周泽佯装沉思。
实际上心里早就做好打算了,他要借何林这条线,将公司实际掌控权弄到手。
“嗯~这样,我出面把何林救出来,让他卖我个人情,你们把戏做好,等事成后....”
他看向“半个西瓜”,“兄弟,黑刀切口,红票子管够,绝不白瓢!”
陈雷眯起眼睛,盯着周泽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行啊,周总,道上规矩我懂。”
他弹了弹烟灰,压低声音道,“不过......空口无凭啊。”
周泽看向李宏信。
暮色老人有些心疼,拿出电话打给了史纲,十分钟后,史纲拿着三万块钱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陈雷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拿。
可俊秀青年动作更快,几乎眨眼间,便将信封攥在手中。
陈雷皱眉:“周总在消遣兄弟?”
周泽眼神陡然锐利:“钱可以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何林的‘伤’得像样点。”
周泽压低声音,“这样工人才会信他是被‘教训’过又‘死里逃生’,我救他才显得够分量。”
他瞥了眼李宏信,“李老板,你说是不是?”
李宏信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周总想得周到!”
陈雷狞笑一声,把烟头碾灭在掌心:“成!我让‘野猪’他们演像点。”
他凑近周泽,满嘴烟臭喷过来,“不过周总......‘黑刀’可不止切一回。”
他意有所指地搓了搓手指。
周泽心里冷笑,面上却爽快点头:“好说,每月兄弟们的‘黑金’走暗账。”
李宏信望着周泽面色凝重,这几句黑道切口...他究竟是谁。
史纲只觉得后背发凉,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十分钟后,仓库里传来何林撕心裂肺的惨叫。
周泽掐着时间推门而入,正看见“野猪”抡起钢管要往何林膝盖上砸。
“住手!”
周泽一个箭步冲上去,猛地推开“野猪”,顺势把何林护在身后。
何林满脸是血,惊恐地抬头,正对上陈雷阴森的眼神。
“周、周总?”何林声音发抖,“救、救我,求您了......”
“别怕!我就是来救你的!”
周泽神色昂然,衣摆随着冷气飘荡!
面对众保安,他像持剑走向恶龙的骑士。
只不过这把剑,淬满了更黑暗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