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保安的素质确实不一般。
说打工人就只打工人！虽然对周泽的话将信将疑，但也没贸然动手。
毕竟这年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真是总经理呢？以后可还要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呢。
领头的保安绰号“老猫”，是陈雷手下三号人物。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左眉上一道疤，他算是这支队伍的“脑力”担当，这要放在以前，高低都得尊称一声“白纸扇”。
此刻他眯着三角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泽：这小子年纪不大，一身行头倒是讲究，说话中气十足，眼神也不像普通工人那样畏畏缩缩。
老猫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若真是总经理，这一脚下去明日就得卷铺盖走人；可若被个装腔作势的工人唬住，日后还如何在厂区立威？
“这位......领导，”老猫抬手拦住跃跃欲试的手下，脸上堆着笑，眼里却闪着精光。
“您说您是总经理，可我们也没接到通知啊。要不这样，您报个名号，我这就给廖总打个电话确认？”
周泽冷笑一声，那眼神看得老猫后背一凉：“行啊，你摇铃子。顺带给宏爷递个话，就说他手底下的看门狗连瓢把子都不认得，是不是该换几个招子亮的硬点子了？”
老猫心中一凛，这架势，这口气，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他忽然手掌平推，四指并拢拇指内扣，沉声道：“合字儿，并肩子？亮个万儿？”
周泽左手三指抵住右腕，拇指食指圈成半月：“三炷香插云里，五湖四海皆兄弟。问山门？青龙背上打过滚，白虎堂前递过帖！”
老猫瞳孔骤缩，这竟是“四梁八柱“的暗桩手势，当下右手握拳抵住左胸：“原来是顶天梁！招子不亮，冲撞了垛......”
周泽冷哼一声，右手拇指在食指关节上轻轻一划，做了个“断指”的手势，紧接着变掌为刀，在耳畔划过道弧线。
“办事办到连瓢把子都不认了？你们的规矩，什么时候这么松了？”
老猫脸色一变，这手势是帮里“问责”的意思，他赶紧压低声音：“老大，您别动怒.....”
他话没说完，身后一个愣头青保安就嚷嚷起来：“猫哥，跟他废什么话！这年头谁还整这些老掉牙的黑话，肯定是装......”
“啪！”
老猫反手一记耳光甩过去，打得那小子一个趔趄。转身时已经换了副面孔，腰杆弯得跟虾米似的：“您海涵，新来的崽子不懂规矩。”
说着狠狠瞪了眼手下，“都他妈把棍子放下！这是正儿八经的海清！”
周泽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似笑非笑：“带路？”
“您请！您请！”老猫小跑着按下电梯，手掌护在门框上：“我们雷哥正和李董事长谈事，要不我先传个话？”
周泽盯着他几秒，忽然笑了，可那笑意不达眼底：“兄弟怎么称呼？”
老猫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愣，随即赔笑道：“大哥您抬举，道上兄弟给面子，都喊我老猫。”
周泽微微颔首，笑意不减：“老猫是吧？行，我记住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周泽听见老猫在训人。
“都长点记性！刚才那套春点，现在道上没几个人能接全乎。这位爷连四梁八柱的切口都门清，指不定是从哪个老窑出来的真佛......以后遇见了离远点！”
电梯内，周泽对着不锈钢墙面整了整领带，深深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摸了摸后背，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一片。
江湖切口他懂得不多，这几句还是在广晟上班时跟一个江湖朋友学的，但凡那大傻子多问几句，保准就要露馅。
“果然！江湖行走，身份全靠自己给，排面得靠傻子撑。”周泽苦笑着摇摇头，这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董事长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周泽前脚刚进电梯，后脚老猫就把消息报了上来。
得到消息后，李宏信只觉得心脏都停了一瞬，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
差一步，就差一步！
哪怕周泽晚来几分钟，他都可以用武力逼迫那群员工交出身份证和手机，然后把他们囚禁在车间里，每天没日没夜地干活。
只要等赵智新拿到订单，或者周泽弄到钱，眼前死局就能被他彻底盘活，继而将公司做大也不无可能......
可现在，全完了。
“砰！”
李宏信神情阴厉，猛地将茶杯砸在地上，瓷片四溅，茶水溅到他的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
“老李......”廖国忠想劝，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宏信，你的报应来了！”
角落里，何林躺在地上，鲜血顺着额头不断往下流，染红了他半边脸。
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狼狈，眼神却异常明亮，他咧开带血的嘴角，笑得癫狂，眼中闪烁着快意。
“说！是谁派你来搞我的。”
李宏信蹲下身，一把掐住何林的喉咙，他手上的青筋暴起，指节发白。
何林呼吸艰难，却依然讥讽道：“你自己干过什么，心里清楚！你若是忘了，早晚有人帮你记起来！”
说完，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陈雷，狞笑道：“今儿你要没把爷放倒，下回碰头…爷让你连本带利吐干净！”
陈雷，这个绰号“老虎“的魁梧汉子，冷笑一声，手指摩挲着腰间的橡胶棍，眼神阴狠：“今朝剁你到箇当，左右是相打，你再敢跟爷啰嗦，爷先剁嘎你一只胯子！”说着就要上前。
“哐当！”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周泽走进房间，目光停在何林脸上，眉头微皱。
“李董，你这是唱的哪出大戏？”
周泽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为之一静。
李宏信松开手，起身时，已换上往日和善模样：“周总来得正好，我们抓了个商业间谍。”
“哦！商业间谍罪！”
周泽走到何林身边蹲下，捏着他的下颚，近距离观察这个刚刚讥讽自己的屌毛！
“煽动员工动乱，按照《刑法》第219条，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周泽的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这条罪名一旦坐实，怕是要进苦劳待几年了。”
何林瞳孔猛地收缩，却梗着脖子冷笑：“少他妈吓唬人！老子......”
“啪！”
周泽突然反手一记耳光，力道大得让何林嘴角渗出血丝。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李董！”
周泽擦了擦手，“报警吧。我最恨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李宏信眯起眼睛，他本以为周泽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没提员工的事，反倒要把何林往死里整。
有意思！
暮色老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周总！你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周泽神色不变：“李董，我是总经理，公司的事该商量着来。”
他忽然转身，眼神锐利如刀：“欠薪不是什么大事，压榨员工也什么没问题，但...不是你这么玩的！”
他凑近李宏信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李宏信脸色骤变，先是震惊，继而嘴唇微动似在确认什么。
等周泽说完，暮色老人脸上竟浮现出深深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