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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作者:五面光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双鱼玉佩嵌入胸口的刹那,沈昭听见皮肉绽裂的脆响。族谱刺青下的肋骨根根发亮,如同被磷火点燃的竹简。馆长胸口的棺钉开始震颤,钉尾缠绕的朱砂绳突然自燃,烧焦的灰烬里浮现出数百个「沈」字。


    "你竟敢用我的阵!"馆长嘶吼着挥动青铜匕首,刀刃划过的空气凝出冰霜。唐代壁画里的飞天突然坠地,缠满经幡的断肢抓住沈昭脚踝,将她拖向正在融化的汉代连枝灯。


    林烬的墨线绞住馆长手腕,线头却突然反卷刺入自己瞳孔。黑血涌出的瞬间,整座博物馆响起此起彼伏的锁链声——所有展柜的青铜器自行倾倒,鼎耳铛啷相撞的节奏,竟与冥婚仪式的喜乐完全一致。


    沈昭的玉佩突然爆出青光,那些冻结的冰霜化作纸钱纷飞。她看见每枚铜钱方孔里都蜷缩着穿嫁衣的自己,正被红线缝进不同年代的婚书。当最古老的甲骨文婚书飘到眼前时,沈昭突然能读懂那些狰狞的刻痕:


    「戊戌年七月初七,沈氏昭骨拜天地」


    汉代陶俑的眼窝渗出尸油,在防弹玻璃上画出阴宅结构图。沈昭的肋骨突然刺痛,她摸到皮肤下凸起的骨纹——正是图纸上的横梁位置。馆长狂笑着扯断朱砂绳,断口处飞出的却不是棉絮,而是浸泡过尸油的麻丝。


    "你以为借命只是换皮肉?"馆长胸口的窟窿里伸出蛆虫触须,将燃烧的连枝灯拽进体内,"我要的是你这副镇魂骨!"


    林烬突然扯开渗血的中山装,心口处赫然刻着半幅殄文婚书。当他的血滴在沈昭的族谱刺青上时,那些磷火竹简突然暴长,将两人裹成青白色的茧。沈昭在窒息中听见骨骼重组声,她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馆长咽喉,指尖长出三寸长的青铜指甲。


    "吉时到——"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傩戏唱腔,震得展柜玻璃齐齐爆裂。唐代三彩马的眼珠突然转动,马鞍上浮现出沈昭穿着嫁衣的陶俑。当馆长被青铜指甲刺穿的刹那,所有文物同时发出尖啸,沈昭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十八面铜镜里裂成不同朝代的新娘。


    博物馆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巨大的青铜祭坛。九层台阶每级都嵌着带编号的腿骨,最上方摆着具描金漆棺,棺盖的云雷纹正与她肋骨上的刺青呼应。馆长挣扎着爬向祭坛,蛆虫触须在台阶上拖出血字:


    「镇魂骨成,万煞归宗」


    沈昭的青铜指甲突然融化,滴落的铜汁在祭坛上烫出北斗七星图。林烬的墨线在此刻全部崩断,他踉跄着跪倒在第二层台阶,从怀里掏出把骨钥插入锁骨——那竟是沈昭修复过的商代卜骨。


    "开棺!"林烬的嘶吼带着血沫。沈昭的肋骨应声脱落,带着淋漓血肉飞向漆棺。当骨节嵌入棺盖凹槽时,整个祭坛开始旋转,九层台阶如莲花般层层绽放,每片花瓣上都刻着沈昭的死亡时辰。


    棺盖轰然开启的瞬间,沈昭看见里面铺着博物馆的藏品清单,墨字正化作小蛇钻入她的伤口。馆长突然暴起,蛆虫触须卷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向棺中沸腾的血池。


    "姐姐..."


    血池里浮出红肚兜婴孩腐烂的脸,它手里握着的翡翠发簪突然暴长,刺向沈昭的眉心。千钧一发之际,林烬的卜骨钥匙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血池表面写出道镇煞符。婴孩发出凄厉哭嚎,翡翠发簪调转方向刺入馆长眼眶。


    "你以为我只借七世?"馆长癫狂大笑,蛆虫触须突然分裂出更多婴孩的脸,"从商朝女巫到民国闺秀,你的每块骨头都刻着我的名!"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开闸洪水涌入。她看见商朝的自己被活埋在青铜鼎中,汉代的自己被铸进长信宫灯,民国的自己封入翡翠发簪...每件文物都是座活人墓,而馆长始终是那个捧葬器的执事。


    祭坛突然剧烈震动,林烬的瞳孔完全变成死灰色。他扯断脖颈处的墨线,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殄文婚书。当带血的手指按在沈昭心口时,那些轮回记忆突然凝聚成枚骨针,狠狠刺入她的天灵盖。


    "拜!"


    傩戏唱腔再次炸响,沈昭的膝盖不受控制地跪地。漆棺中的血水翻涌成喜服,将她裹成赤红的新娘。馆长胸口窟窿里的蛆虫突然结出人面疮,正是林烬的脸。


    "一拜魍魉沐血池!"


    沈昭的头颅被无形力量按向血池,沸腾的血水里浮现出数百个穿嫁衣的自己。当额头触及血面时,那些倒影突然伸手扣住她的眼窝,将两枚青铜钱塞进血肉。


    "二拜白骨筑香巢!"


    第二拜的方向竟是馆长。沈昭的脊椎发出断裂声,她的身体对折成诡异角度,嫁衣下摆渗出黑血。馆长的人面疮发出林烬的声线:"礼成之后,你我就是..."


    "三拜..."傩戏唱腔突然变调,化作沈昭自己的声音,"自拜天地!"


    沈昭残存的左手突然插入胸腔,扯出那根染血的族谱肋骨。当骨尖刺穿馆长的人面疮时,整座祭坛突然寂静。血池开始倒流,漆棺中的藏品清单剧烈燃烧,灰烬里飞出无数带火的殄文。


    馆长的人面疮突然裂开,钻出只青面獠牙的傩面。沈昭的嫁衣寸寸崩裂,露出底下森森白骨——每块骨头上都刻着林烬的殄文婚书。当傩面咬向她的喉骨时,那根族谱肋骨突然暴长,将怪物钉死在青铜祭坛顶端。


    "你果然...想起来了..."林烬的残躯倒在台阶上,瞳孔渐渐涣散。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布满镇魂钉的青铜骨架,心口处嵌着半块双鱼玉佩。


    沈昭的白骨手掌按在祭坛中央,九层台阶轰然坍塌。当尘埃落定时,她看见自己正跪在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室里,掌心握着馆长焦黑的头骨。防弹玻璃上满是血手印,那些复活的文物此刻安静如初,仿佛从未离开展柜。


    月光穿过穹顶的二十八宿图,照在馆长办公桌的砚台上。沈昭蘸着未干的血墨翻开工作日志,最新一页的钢笔字正在消退,露出底下狰狞的殄文:


    「戊戌年中秋,沈昭镇魂骨成,当献于...」


    后面的字迹被血污浸透,却隐约能辨出半幅青铜面具的轮廓。沈昭的肋骨突然剧痛,她摸到新生出的皮肉下,有枚冰凉的金玉塞——正是明代冥婚仪轨中,新娘含在舌下的封魂玉。


    窗外忽然飘来纸钱雨,每张都印着博物馆的平面图。沈昭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看见中庭摆着顶猩红轿子,轿帘的人发正在编织她的生辰八字。当她的手触到轿门时,耳后传来馆长沙哑的冷笑:


    "你以为逃得过七月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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