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娃娃头身比和你比起来，差远了。”陆漾摊手，“五五分身材，还没我爹......”
慕寻直觉此人有点大病，像一个吐槽机，于是并没有理会，拎着一副求夸神色的小灵就往里走去。
房间的样子定格在人与鬼消失的那一刻，书架上放着零星的几本书，直到扫到其中的一本，慕寻像是想到些什么，从系统中调出了界面，翻出那本被烧焦的日记本。
靛蓝色的封面已然被火烧得辨识不清，书册缺失了整块右下角，留下焦黑的碳迹。
然而，这日记本的线装却完好无损，其中一页页纸被金色的丝线所串起。
这是用金线扎的日记本！
和这间屋子里，那书架上的那本一模一样。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成为这游戏的......NPC？”陆漾的脑袋凑了过来，不经意地问道。
在慕寻的视角下，他能看到这人摇着尾巴使劲疑惑。
“别捣乱。”慕寻推开他，伸手想把那最高处的书给拿下来，奈何那书架太高，他伸手都只能够到个边缘，直接扑了个空。
陆漾又一个不经意挺直了自己的背，侧目偏头，“想要我给你拿下来吗？”
慕寻吓得后退两步。
“拿下来吧。”他完全没有get到陆漾在骄傲些什么，“你看这个装订线，只有那本和我的这本是一种材质做的，而且它没被火烧坏。”
陆漾骄傲地把那书架上的金贵书拿了下来，随手翻了翻。
“三月二十，哥哥果然受所有人的喜欢，我感觉到了，我也想要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三月廿一，哥哥说我不用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陆漾随机翻开了几页，读了出来，“我这么随便去看人家小孩的日记本是不是不太好啊？”
慕寻翻开自己的那一本，低下头思考，顺嘴接话，“你也知道啊。”
话音刚落，慕寻手中的战损日记，就水灵灵地被夺走了。
慕寻：？
“嗯，我也觉得不太好，先没收了哈。”只见两本日记在陆漾手中，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慕寻本想挣扎一下，但转念又想，这游戏里，大活人和大活鬼都能消失，消失一本日记本，应该也无所谓。
他坦然地耸耸肩，就又释然地往屋内那张床走去。
陆漾：？
从NPC手上抢点东西这么容易？
慕寻蹲下身，看向床底。
一模一样的蛛网和灰尘，但多了一些先前汪墨爬进去寻找东西时候的凌乱痕迹。
在床底最深处，赫然躺着一个娃娃，和他在还原的现场看到的一模一样。
然而，还未等慕寻反应，床底忽然开始漫出一股一股的鲜红色血液，他好像被魇住了片刻。
*
慕寻幼年的身体过于孱弱，三天两头会做一些过于血腥的梦境，半夜惊醒时分又会带出一身伤痕。
十二鬼怪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做的噩梦能成真，只能把慕寻泡在祖传的药缸里。
而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伤好的时候，躺在柴大哥的床边吹夏夜的晚风，那间屋子有个小天窗，从他躺着的地方正好能见到星河齐聚于云间，往下就是迸流的瀑布。
然后柴大哥会端上来一整锅黑暗料理，美其名曰是宵夜给慕寻补身子。而慕寻在闻到一股焦味的瞬间，从床上一蹦三尺拔腿就跑，翻越比他人还高的窗户溜之大吉。
慕寻一般会溜到隔了好几户的林姨家。林晚是这群鬼怪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平日里穿着最简单的棉麻白衣，上面从未有过一丝污染。她的家中很是朴素，每天燃着檀香。
无论何时他跑过去，林晚总是跪在家中供奉的佛祖前。
不知是哪一日，只有三四岁的慕寻脱口而出问道：“林姨，我们住得这个地方能看到好多星星，那里住的是神明吗？”
“天上虽有神明，但我们都是被放逐的生灵。”
*
直到陆漾一把抓起他，慕寻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陆漾凑近慕寻，把他直接拎起身扶到了床边，这才想起慕寻在恢复原身之后，穿得还是他的外套，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他手搓了很久的洗衣粉味道。
只见慕寻双目失神，豆大的汗珠从额角低落，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颤发抖。
陆漾皱起眉，他在手中画了个符，然后抵向慕寻的心口。心跳与脉搏开始共鸣。
他透过慕寻的眼睛，看见房间内滴滴答答地开始滴落粘稠的血液，空气中的对流形成空刃接连往慕寻身上回落。
“怎么这种邪门的地方还有人上赶子要来上班。”陆漾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下一秒，陆漾摇响了手中的青铜铃铛，清脆的声音与空中无形的刀刃化为两股力量，最终消散，而慕寻也骤然回神。
陆漾的双眼天生通晓阴阳，出生那日，陆家一群老不死的在那里激动得哭爹喊娘，原因就是他们阴阳师世家，十代单传，整整六代之后，终于又出了个阴阳眼。
他这回看得更清楚了：慕寻的三魂七魄被密密麻麻的锁链禁锢着，上面刻着复杂的符咒，本意是将慕寻的魂魄强行留在了这具躯体中，如果那些魂魄上的锁链被抽走，那他就会魂飞魄散。
链条与锁是由地府冥河深处的河石打磨而成，灵魂日复一日被磋磨，以至于慕寻受再重的伤都感受不到疼痛。
慕寻睁开眼，重新扑向床沿，“那个小人，他还在床底！”
陆漾正色，将他按回床上，“别急。”
说完，他自己钻到了床底，将那个小人拿了出来，前胸后背粘了一身灰。
慕寻站起身，替他扯掉了头发上的蛛丝。
陆漾拿着娃娃的手一顿，眼神有些恍惚地瞟到了另一边。
还没等二人做出下一步的反应，那个娃娃就如同他们之前看到的那样，开始突突突变大，陆漾眼疾手快又摇响了铃铛，而慕寻直接甩出他那条鞭子。
然而场景急转变化，慕寻下意识用鞭子困住了后方的什么东西，却不小心勾到了后方陆漾的手腕。
二人眼前一片幽黑，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到亮光。
“你要送死还抓着我！”陆漾大喊。
“抱歉！”
慕寻落地前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连同接踵而至的陆漾一起，摔了个底朝天。
“你还让我当垫背！”陆漾呛咳两声，直觉肺和骨头都要被那空中抛物般的重击给击碎，“快从我身上起来！”
慕寻有些无奈地爬起身来，伸手想要拉他一把，“抱歉，很痛吗？”
感知不到疼痛，不知天地为何物。
陆漾气急败坏但又不知如何发泄，他第一次哑口无言。
“我得去找他们两个玩家，否则我怕这系统又来攻击我。”慕寻一边爬起身来，一边环顾着四周。
只见不远处散落着几摊血渍，而小灵的脑袋上进度条加载了半天之后，突然开口道：“玩家张默，汪墨解锁隐藏剧情！请小寻子做好准备！”
慕寻：？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慕寻反问：“什么隐藏剧情？”
小灵又转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缺失了好大一块资料。
NPC版本的剧本资料从它的信息库里消失了！
小灵的表情转成了一个欲哭无泪装可怜卖萌版，“抱歉小寻，我的信息好像缺失了。”
慕寻一听猛然回头：“你叫我什么？”
小灵又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小寻，你一定可以解决的对不对？”
陆漾听完，直接笑得蹲下了身，“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电子宠物还挺狗腿，哪儿来的我也养一只。”
慕寻翻了个白眼，将一机一人留在身后。
他很确定，曾经不知是谁喝醉了酒在他耳边叨叨，这些游戏绝对不会伤害玩家，那这摊血是什么？是道具吗？
“你不会不知道剧情吧？”陆漾拎着欲哭无泪的小灵，如同男鬼般走到他身后。
慕寻语塞，那确实是不知道了。
陆漾继续说：“我听之前那个胡子大叔介绍过，我们两组玩家应该有不同的任务，我的任务是活到替翟家哥哥扫完墓的那天，而他们俩的任务应该是在此之前替弟弟杀死我们。”
他拿出其中一本完好无损的日记本，“你看，这应该是翟家弟弟的日记本。”
“三月廿五，今天的家里来了很多人，是为了庆祝我和哥哥顺利进入了学堂。可是，学堂里全是狼，他们会杀了我们。”
日记断断续续又来到了四月。
“四月十八，他今天的分数比我高，我被父亲一顿责骂。”
“四月十九，我不想上学！！！！！！！”
“你看啊，二胎家庭一碗水端不平就会有这种结果。”陆漾总结道。
“所以说，这个弟弟因为父母偏心，从小就对哥哥有意见，甚至死了也希望能够拉他下地狱。那从哥哥的角度，这又是怎么样的呢？”
陆漾摊手，“你把日记本弄坏了，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我弄坏的。”慕寻有些恼怒，“先顺着着血迹走吧，一般来说，游戏是不会产生危险的。”
这个地方靠近一条河，对面是一座黑漆漆的山，二人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荒芜的平地，只有身侧这一棵树。
远处忽远忽近传来一阵锣鼓声。
慕寻拉上吊儿郎当的陆漾，“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