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废水在圆柱形实验舱内泛着幽绿色的光，E-707的黑色长发如同水草般在液体中缓慢飘动。她的手腕、脚踝和颈部都被特殊合金制成的束缚环固定，七根不同颜色的导管插入她纤细的身体。最粗的那根透明导管正从她脊椎抽取淡蓝色的骨髓液，经过离心分离后，暗红色的血液被导入三个并联的净化系统。
"太平洋B区净化进度91.7%，E-707号生命体征稳定。"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声音平静，"今日已产出净化液1500毫升，超额完成配额。"
少女紫色的瞳孔倒映着舱外闪烁的监控屏幕。那上面滚动显示着今日的海洋净化报告，却不会显示地下黑市里她的血液价格——每毫升等价于五克武器级铀矿石。在她视线死角处，一株本应死亡的珊瑚接触了从她导管泄漏的液体，突然绽放出鲜艳的红色息肉。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实验室的寂静。
"B-707号检测室出现异常波动！重复，B-707号——"
E-707的身体在水中猛地一颤，黑色长发如同受惊的水母般收缩。透过三层强化玻璃，她看见姐姐被束缚在菱形检测台上，十八根银针插入她全身主要神经节点。B-707苍白的嘴唇因剧痛颤抖，却仍对着监控摄像头做出清晰的口型："不要看。"
"刺激强度提升至350毫安。"首席研究员吴博士调整着控制面板，袖口露出的瑞士腕表价值堪比小型核电站单日发电量，"既然妹妹能进化出净化异能，姐姐体内一定存在隐性基因触发条件。"
E-707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渗出后在核废水中形成诡异的蓝色雾状丝带。她没有注意到，那些血雾触及的舱壁区域，放射性物质含量正以每秒7%的速度递减。
整座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落下细碎的金属粉尘。
"红色警报！圣女所发生集体暴动！所有耗竭体正在自毁生理系统！"
主屏幕上，那些被榨干价值的上一代净化者们同时暴起。枯瘦如柴的09号扯断输氧管，她溃烂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毛细血管破裂痕迹——这是净化能力过度使用的典型症状。在心脏停跳前的最后一刻，这个曾偷偷给E-707讲述外面世界的女人，用唇语传递了最后的讯息："...排污管..."
"就是现在！"B-707突然挣开电子束缚带，扑到妹妹的舱前。她染血的手掌在强化玻璃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印，"排污系统将在28秒后开启维护缺口！"
吴博士的食指按下了控制台上的猩红色按钮。
E-707看见姐姐的身体如虾米般弓起，看见自己的导管突然开始三倍速抽血，看见培养舱的应急封锁程序启动——但比机械更快的是B-707用身体扑向主控台的决绝。爆炸的气浪将E-707掀进破裂的管道，在意识消失前的恍惚中，她听见姐姐支离破碎的声音：
“活下去”
"代替我...看看真正的海..."
黑暗中的坠落仿佛永无止境。E-707在蜿蜒的排污管道内碰撞翻滚，核废水混合着鲜血不断灌入她的肺部。管壁凸起的金属接缝划开她的腰侧，每一滴洒落的血珠都在绝对黑暗中绽放出钴蓝色光芒，照亮管道内壁上无数细小的刻痕——那是历代净化者用牙齿和指甲留下的逃生标记，最久远的可追溯到二十年前。
当刺眼的天光再次灼痛视网膜时，她正从近百米高的垂直排水口坠落。悬崖般的混凝土建筑下方，是被油污覆盖的海面，七彩的烃类物质在阳光下泛着病态的光泽。身后传来涡轮引擎的尖啸，十八架最新型号的猎捕无人机已经封锁空域，激光瞄准镜的红点在浪尖跳跃。
E-707的黑发在带着腐臭的海风中狂舞。她**的双足踏上悬崖边缘的火山岩，每道锋利的岩石棱角都割开她细嫩的脚掌。鲜血渗入干涸的土壤，惊人的是，那些本应永久盐碱化的土地开始复苏，以她为中心形成直径五米的生态绿洲。
"目标确认！她的体细胞确实具有生态修复功能！"追捕者的声音因亢奋而变调，"优先采集下肢表皮组织！"
贫铀子弹擦过她的耳廓。E-707转身看见吴博士从装甲指挥车中踱出，手中把玩着那个鎏金怀表——母亲存在过的唯一证据。博士的定制皮鞋碾过她鲜血浸润的草地，那些新生的三叶草立即碳化。
"E-707，你在背叛全人类的未来。"吴博士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每浪费一秒钟，就有一公顷珊瑚永久白化。"他指向远处漂浮的鲸尸，"那些生命都在等待你的奉献。"
少女的脚踝不断流血，血滴落在悬崖边的枯死橄榄树上。令人震撼的是，干枯的树干开始抽枝发芽，转眼间结出青涩的果实。科研人员们的呼吸变得粗重，有人已经启动便携式器官保存装置。
"你不是受害者，而是人类进化的先驱。"吴博士向前两步，怀表链在他指间闪烁，"想想你姐姐，她的牺牲需要意义..."
E-707的紫色瞳孔突然收缩。在博士身后，她看见三名特勤人员正在组装某种仪器——那不是常规麻醉设备，而是完整的**解剖台。他们眼中闪烁的，是赌徒看到皇家同花顺时的癫狂。
悬崖下的海水毫无预兆地沸腾。不是因为她，而是某个庞然大物正在深海移动。E-707低头看着自己遍布针孔的手臂，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像一串蓝色珍珠。她的血滴落在礁石上，竟使附着的放射性沉积物纷纷剥落，露出原本的花岗岩纹理。
"对不起。"她轻声呢喃，脚跟已经悬在万丈深渊之上。至于为什么要道歉，或许是对那些从未见过阳光的耗竭体，或许是对此刻绽放的橄榄花，又或许...是对那个只在怀表照片里微笑的母亲。
纵身跃下的瞬间，她听见吴博士撕心裂肺的怒吼："不惜代价！完整**价值半个欧盟年度预算！"
贫铀弹如暴雨般倾泻入海。E-707在不断下沉，她的黑发像海藻般散开，鲜血在污浊的海水中绘出蓝色轨迹。奇迹般地，那些血丝所到之处，油污分子链断裂，海水恢复清澈。一群畸形海龟追逐着血丝，它们变形的甲壳和多余的附肢正在缓慢恢复正常。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临界点，她看见深海亮起两点幽蓝的光芒。那不是人造光源，而是一双眼睛——一双属于远古统治者的、充满神性威压的眼睛。瞳孔中流转的光芒如同极地冰芯中的千年蓝冰，倒映着她坠落的身影。
"原来如此。"一个声音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共鸣，带着深海特有的次声波震动，"这就是陆地生物制造的...**净化核心？"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临界点，她看见深海亮起两点幽蓝的光芒。那不是人造光源，而是一双眼睛——一双属于远古统治者的、充满神性威压的眼睛。瞳孔中流转的光芒如同极地冰芯中的千年蓝冰，倒映着她坠落的身影。
"血清素水平达标了吗？"吴博士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清晰得仿佛仍贴着她的耳麦说话，"记下时间，E-707进入深海压力测试阶段。"
E-707的四肢痉挛般地抽搐。她分不清这是真实的记忆还是缺氧产生的幻觉。肺部火烧般的疼痛中，09号耗竭体临终的咳嗽声、姐姐被电击时的惨叫、机械臂穿刺她脊椎时的金属摩擦声——所有她以为逃开的声响，此刻都在深海中诡异地回响。
"目标下潜深度87米，生命体征开始波动。"这是监控组组长的声音，永远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准备启动应急上浮装置。"
冰冷的海水灌入她的鼻腔，却变成了实验室里刺鼻的消毒剂气味。她挣扎着睁开眼，恍惚看见自己的血液在深海中绘出的蓝色轨迹，正扭曲成培养舱里那些监控曲线的形状。
"记住，你生来就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吴博士的幻影出现在每一串上升的气泡里，他的手指穿过冰冷的海水，再次为她调整输液管流速，"没有痛苦，何来净化？"
有强大而冰冷的存在缠上她的腰肢，但此刻E-707已分不清这是人鱼的触碰，还是实验室那台骨髓抽取机的金属臂。深海的压力将她的意识挤压成一片混沌，唯有那些植入脑海的声音越发清晰：
"多完美的净化率..."
"今日再抽300毫升..."
"把她姐姐带过来..."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看见一条流转着神秘光纹的蓝色鱼尾，鳞片间跃动的星云状能量正与那些声音激烈对抗。但最令她恐惧的是，在这片连阳光都无法触及的深海，她依然能听见自己手腕上电子镣铐的滴答声——那串代表实验体编号的冰冷数字，正随着心跳在颅腔内不断重复：
707...707...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