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在家里和谭月徊碰面,姜翊野加急办了签证,打算去国外度过这个漫长的假期。
等到出了高考录取结果后姜翊野就离开了,到快九月才回国,他拖着大箱子走进家的时候,心里预设好了能够看到,他爸、谭月徊、谭月徊他妈、三个人在一块虚伪的、其乐融融一家人假象的一幕。
但实际上,他拖着行李回到家的时候,家中空无一人。
他倒也习以为常,姜铭工作忙,家里没有人是常态。
离开了一段时间,仔细看向四周,这个家在住进两个女人后,还是有了些许的改变——窗台上放着几盆多肉,客厅的鲜花的枝干被修建干净,沙发上的抱枕换成了更柔软的材质,其实改变并不多,只是这里是他住了十几年的家,太过熟悉。
如果是他爸姜铭,都不会发现谭月徊和她妈住进来以后,这个家有任何变化。
姜翊野蓦然想起了母亲,心情有些烦闷,回到自己房间冲了个冷水澡出来,走出浴室的时候,他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浅灰色毛巾,干净的衣服被他放在床上。
裸、露上半身的姜翊野和推门进来的谭月徊直愣愣四目相对,楼下的脚步声渐近——他们父母也回来了。
姜翊野反应快,在谭月徊打算尖叫的时候,捂住了她的嘴巴,把门迅速地关上、反锁。
谭月徊:???瞪着眼睛疑惑地问他想干嘛。
“你进我房间干什么?”姜翊野皱眉率先质问她。
他立体的五官突然靠近,有几分戾气,胸膛结实带着水珠的肌肉差一点就要碰到她的肩膀,潮意蔓延,加上被他宽厚的一只手捂着下半张脸,谭月徊有些呼吸不畅。
谭月徊唇瓣在他的掌心动了动,果冻似的滑溜触感,她嘴唇湿漉漉的,让人头皮发麻,姜翊野立刻松开手,随意找个T恤套上,不再管她。
谭月徊大口呼吸了几下,才开口说:“家里有几个门的钥匙换了,你爸要我给你,我以为你还没回来,就没敲门。”
姜翊野似乎觉得谭月徊是故意的,语气不佳:“你没看到我门口的鞋子吗?”
谭月徊愣了一下,虽然今天她偶然见识到他的“风光”,但她主观意愿是没有一丁点占他便宜的想法啊!!
谭月徊嘟囔:“你鞋架上那么多鞋子,我又不记得数目,怎么判断你今天回来了?”
姜翊野大概没想到软包子小姐今天还会怼自己,扯着唇角笑的很玩味:“哦?那你不是故意的咯?但我确实吃亏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谭月徊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总不能要求她脱掉上衣给他看吧???
看着少女一阵红一阵白的小脸,姜翊野“噗嗤”一笑,这姑娘还和以前一样不禁逗,手抬到空中想揉一揉她柔和的脑袋,这样的惯性动作很快就停住了,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此时此刻,他们关系和之前不同了。
“月月?你在哪?”谭梦的声音传来,看见姜翊野的房间关着门,她站在门口问了一句:“月月,你在里面吗?”
谭月徊嘴唇微张想要说话,马上被姜翊野捏成鸭子嘴的性状,他小声提醒她:“别出声,等她走了你再出去。”
谭月徊眼睛瞪着他,圆溜溜的,像洗得发亮的葡萄,她疑惑却配合地点点头。
他松开手后,谭月徊问:“你等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这个“我们”让他微霁的表情又沉下来,语气又回归冷淡:“不用,我吃过了,等下我要出门。”
“那你...今天回来睡吗?”谭月徊看了他一眼,表情居然有些期待,又怕被发现似的移开了视线。
这话怎么这么像妻子问丈夫的?反正不应该是妹妹问哥哥的。
姜翊野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说:“干嘛,你要等我啊?”
谭月徊不说话了,打算离开他的房间,她的粉色小兔子拖鞋踩在他房间的羊毛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鞋子上只有一个白色毛球形状的兔子屁股对着他。
姜翊野果然在客厅见到了姜铭和谭梦,姜铭让他叫阿姨,他叫不出口。
谭梦很善解人意地说:“没事的,孩子做了长途飞机才回家,需要好好歇歇。”
姜翊野第一次正眼看这个中年女人,远不如记忆中的母亲漂亮,身材也普通,但姜铭公司里的青春靓丽讨好他的女员工没得比。
但谭梦和母亲一样有一双善良的眼睛和温柔的声线,让人很难讨厌。
姜翊野不想和他们玩扮演一家人的cosplay,直接走到玄关准备出门。
谭月徊跑过来把刚刚热好的糯米饼装进保鲜袋,递给姜翊野,说:“我知道你没吃饭。”
姜翊野推开她的手,拒绝:“我不需要。”
谭月徊扯谎:“你肚子刚刚叫了。”
姜翊野明显一愣,趁着他还愣着的时候,谭月徊直接把糯米饼塞进他手里,和兔子一样迅速跑掉。
姜翊野走出别墅区打车,一边走一边啃糯米饼,纳闷地回想自己肚子刚刚真的叫了吗?他自己怎么没听到。
但是他确实饿了,在飞机睡了一路,什么也没吃,谭月徊知道他喜欢吃糯叽叽的食物,同桌多年的了解罢了,他才不会因此对她态度好。
姜翊野给于海阔发了一条消息:【我回来了。】
于海阔:【知道了,明天老地方。】
-
在篮球场呆了一上午,姜翊野和几个朋友打算找个地方吃饭,于海阔有些欲言又止。
姜翊野和他关系最近,一看就知道他想说点什么,一个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说:“别婆婆妈妈的,有话直说。”
于海阔寻思等下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也会碰到,干脆直说了:“你妹,我是说谭月徊,她这个暑假都在前面那个拐弯处的咖啡店打工。”
“哦。”姜翊野毫不在意的样子,语气甚至有些厌恶:“还有,她不是我妹。”
几个人作为他和谭月徊的同班同学,没继续说什么,以前一遇到谭月徊的事情,他比谁都着急上火,他和谭月徊变成这样真的是,造化弄人,让人唏嘘啊。
路过咖啡店的时候,红灯刚好亮了,姜翊野一行人被迫在这停留住。
姜翊野通过玻璃望去,咖啡店屹立于繁华商业街的尽头,装潢用了大片象牙白构造出极简风格,员工都是统一的咖色套装,也不知道她在这两个月能挣多少钱?能攒下半年学费吗?
姜翊野看见了谭月徊,她身上的白衬衫上有个灰蓝色的蝴蝶结,带着鸭舌帽的她正端着咖啡缓慢又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她做事一直是这样不疾不徐又一板一眼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准自己觉得她可爱。
谭月徊放下咖啡的时候,桌前的年轻男人看着手机,非常突然地站起来了,她手中的咖啡明显被男人突然的动作震到了一下,尽数洒在了男人的西装裤上。
谭月徊脸瞬间红了,口中一直重复着道歉——对不起先生,真的很抱歉。
男人如此激动地站起来,是因为看到手机里他购入的股票股价大跌,本就心情烦躁,还被毛手毛脚的店员泼咖啡,也不顾什么作为白领的斯文面子,只想找个受气包,辱骂的词汇和扫射的机关枪里喷出的粪一样。
谭月徊本来就脸皮薄,手足无措地站着挨着骂,店长也过来了,又是提出赔偿又赔笑脸。
男人骂累了,才抬头打量了一下谭月徊,小姑娘不施粉黛,脸颊上的淡粉色衬得她晶莹可爱,是个出挑又乖巧的年轻女孩。
他突然又猥琐地一笑,说:“小妹妹,你不然把我裤子擦一擦,这事就这么算了。”眼神不怀好意地朝着裤子方向的不明部位望去。
店长在这家咖啡店工作了几年,虽然作为服务业会遇到不少奇葩,但敢这么光天化日撒泼和耍流氓的还是第一个,被震惊到口中的道歉瞬间止住。
谭月徊眼眶红了,到底是象牙塔刚出来的女学生,没遇到过这种人渣,第一反应是脱掉工作服跑出去,但店长姐姐一直很照顾她,她不想给人添麻烦。
“阿野,绿灯亮了,诶,你去哪?”于海阔回头,只看见姜翊野的背影。
“算了,我们先走吧。”其他人说,他们都猜到姜翊野去咖啡店了。
谭月徊颤抖地拿起桌上的纸巾,手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攥住,整个人一下子就被被拉到一个宽阔的肩膀后面,被严严实实地挡住,而刚刚那个年轻男人被泼了一脸水。
年轻男人懵了,看着姜翊野,比他高一整个头,脸色阴沉得看起来马上要揍自己的模样。
姜翊野回头问店长:“录音了吗?”
店长也懵了,她刚准备说要报警,这人就闯进来了,不过他似乎和谭月徊认识,于是冲他点点头。
听到自己刚刚的无理表现都被录音了,男人嚣张气焰下去一半,姜翊野今天本就穿着一袭黑色,个子高大,看着就不好惹。
姜翊野扯着这男人的衬衫领口,眼神如寒剑出鞘,向他刺过来。
“仗着自己点了一杯二三十块的咖啡,就欺负小姑娘,你也算男人?”
说完似乎很嫌弃刚刚碰到这个人渣,一个一个指节地用纸擦着手。
姜翊野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甩在他身上:“拿去干洗,多的钱去买几瓶漱口水涮涮你的臭嘴。”
“你!”男人忍无可忍,但姜翊野从身高到体型都全方位压制他,只好憋着一口气回敬:“今天算我倒霉!”然后拿着钱走出咖啡店。
咖啡店有些看热闹的人都对姜翊野投来颇为欣赏的目光,男人走了,姜翊野才回头对谭月徊说:“把你工作服换了,跟我回家!”
“月月,这位是?”店长姐姐问她姜翊野的身份。
“以后她不在你这干了,把之前的工资给她结了。”姜翊野冷淡地对店长说。
店员姐姐点点头,这个男生明明看起来年龄不大,却有种能把人压制住的冷冽气质。
换衣服的时候,店长姐姐向谭月徊道歉:“我刚刚也呆住了,没及时说要报警,对不起啊。”
谭月徊摇头:“没关系的,你肯定也没想到那人会这么过分,人在气急了的时候是会呆住的。”
店长姐姐笑着问他:“月徊,刚刚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吗?你被欺负,他看起来真的快气死了,还挺护着你呢。”
“不是的。”谭月徊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是我…哥哥。”
店长说:“嗷,也怪不得呢。”
谭月徊把工作服挂好,对她说:“姐姐,我也快开学了,明天就不来了。”
店长这些日子也很喜欢这个话少又勤快的小妹妹,笑着说:“好,好好念书,A大这么好的大学,以后有大发展的。”
谭月徊面对夸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说:“谢谢。”
姜翊野在门口等她,面色沉郁,皱着眉靠墙站着。
谭月徊有些害怕地走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
见她来了,姜翊野快步上前,她细嫩的手腕被粗糙的虎口牢牢锁住,他拉着她往前走。
谭月徊亦步亦趋,问:“去...去哪啊?”
“跟我回家!”
街道口灯倏忽亮了,姜翊野突然停下。
在他正后面的谭月徊被他挡住了前面的路标,因为惯性直接撞上他的黑色衬衫,棉麻的材质带着清爽的薄荷味道,里面的肌肉真的很硬,不然怎么把她的鼻骨撞得很疼,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姜翊野转头看她,揉着鼻子,眼泪一簌簌从微红的眼眶里落下,晶莹剔透的可怜模样。
他一时失语,以为她是因为刚刚咖啡店的事情委屈,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拉她手腕的力度松了几分,声音放缓了点:“我不是来了吗?别哭了。”
谭月徊眼神有些惘然:“啊?”
姜翊野弯下腰拨开她额头的刘海,动作挺小心的,语气却很欠揍:“刚刚没见你哭,在我面前倒是不装坚强。”
谭月徊是被撞到疼哭的,现在是真的有些委屈了,自从她变成他“妹妹”,他已经是第二次说她“装”了,她是内敛的个性,但也不是没有脾气,挣脱掉他的手,倔的很:“别拉我,我自己能走。”
两个人才意识到,他拉着她手腕的动作,有些过于暧昧了,因为攥太紧,她莹白的手腕红了一圈,像套上一个粉色的镯子。
手机铃声响了,打破僵局,于海阔打电话问姜翊野:“晚上的局还来吗?”
姜翊野:“不来了,我送...回家。”
于海阔默了几秒,问:“她没事吧?”
“有我在能有什么事。”
“那倒是,那你忙吧。”
谭月徊就站在旁边,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情更闷了,他现在除了阴阳怪气叫自己“妹妹”,再也不会直接喊自己的名字了吗?
有必要吗?
绿灯亮了,谭月徊一个人向前走。
“喂,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什么?”姜翊野腿长,两步就赶上,他只是对她不等自己而不满。
少爷脾气倒一如既往。
谭月徊:“你要是有约就过去吧,我自己能回家。”
姜翊野:“不行。”很不高兴地拒绝,这姑娘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又加了句:“万一那个男的尾随你怎么办?刚刚他趾高气扬的样子,你就不担心这人会不会善罢甘休。”
谭月徊被这话噎了一下,被他这么一提醒,她确实是有些害怕的。
“今天,谢谢你。”
“下次遇到这种男的,不要惯着,如果他要动手,你打不过就跑。不用担心赔偿的价格,再怎么样你也是姜铭的继女,他能少了你的钱?”
谭月徊知道他爸爸有钱,他高中的时候每次请客都是最高规格的标准,各种名牌球鞋也不重样。
谭月徊解释:“你爸的钱,我花着不安心。”
姜翊野冷笑了一声,问她:“所以你就在咖啡店打了一整个暑假的工?”
谭月徊知道她一整个暑假都工资,也许只能买他一双鞋,他看不上也正常,但她靠自己挣钱,凭什么被阴阳怪气,她继续沉默地向前走,不想理他。
哟,又给人整不高兴了,他追上她。
“我没别的意思,你爱怎么样都行,”姜翊野对她说,“社会上的人鱼龙混杂,保护好自己。”
姜翊野下句话声音小了些,谭月徊差点没听清:“遇到事给我打电话。”
没多久,他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大了许多:“以后,遇到事一定记得我打电话。”
“好歹是一家人了,我会第一时间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