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雪 没有,你是第一个
等盛衾再次睁开眼睛时,客厅昏暗的环境变得明亮,厨房隐约传来食物的香气。
脑袋依旧昏沉的抬不起来,她伸手抵住自己的额头,另只手撑着从沙发坐起来扭头往后看。
宴椁歧正背对着她在厨房活动,举手投足间动作十分松弛随性,单手插着兜另只手拿着筷子在锅里搅拌,与其说是做饭不如说像是在拍摄这个主题的杂志。
暖黄色的灯光和外面漆黑的环境相比被衬托得十分温馨,就算宴椁歧存在于整个环境中都显得柔和了很多。
要不是嘴里融化的巧克力存在感太强,盛衾还以为自己跌入了另一个梦境。
这么多年了,他口味没变,还是喜欢吃甜的,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
盛衾不喜欢甜的东西,甜品,奶茶,从来不碰。也基本上很少吃糖,工作以后饮食睡眠不规律有了低血糖的毛病,所以随身都会带着几块糖。
可能是因为平时甜的东西很少吃,那块巧克力才会记得很久吧。
在盛衾十五岁那年,盛朗在家里过了第二个生日。
全家人都在国外给他庆生没有人能注意到她,毕竟,她是个连自己生日都能搞砸给他们丢脸的女儿。
不过也无所谓,在那个所谓的家里,盛衾从来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音乐教室无人的角落里,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地面上,也洋洋洒洒落在盛衾的发丝,她安静坐着,宛如玉石般白嫩纤长的手指轻快游走在琴键上,远远看去像是停格的画报,青春生动。
但若是用耳朵去听,乐器发出的声响却是哀婉的,甚至有些悲凉。
一曲终尽。
盛衾起身准备离开,宴椁歧不知何时来的懒散地靠着门框,两人对视,她眼圈和鼻尖还染着红晕未能消散。看人的眼神无端带了几分委屈和哀怨。
那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起码在盛衾看来是这样的。平时生活上虽然没什么交集,也不会像正常朋友一般经常凑到一块玩。更没有传闻中那么熟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但她所有的不堪和落魄都被眼前的这个少年毫无防备的窥探了。像一堵厚重坚硬的墙,唯独在他面前变化了形态,变成了又软又透明的棉花糖,不需要伪装也不需要强撑。
不过幸好,她还有另外一个秘密只要她不说,他便无从知晓。
空旷安静的音乐教室没了乐声,只剩下她蓬勃的心跳疯狂生长。
盛衾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没动,也没主动搭话。
“盛大小姐,您能别一看见我就哭丧着脸吗?”
宴椁歧也在原地没动,就盯着她,漫不经心道。
见她因为这句话彻底懵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唇角漾开好看的弧度,挑眉。
“来,笑一个。”
盛衾缓了两秒,下一瞬,忽地弯起唇露齿笑,明媚又灿烂,充满生命力。
他睨着她,愣了片刻,侧过脸稍低下头,笑了,声音很小几乎是呢喃了句。
“我真服了。”
盛衾往前走了两步,鼓起勇气问:“你怎么在这?”
“路过。”宴椁歧从兜里拿出块巧克力,扔给她,吊儿郎当道,“这琴让你弹的,还以为是孟姜女来了在哭长城呢。”
她被逗的嘴角上扬,低头看了眼糖果的外包装,轻声问:“你喜欢吃巧克力?”
他淡淡嗯了声,反问:“我喜欢吃甜的,你不喜欢?”
盛衾点头:“不喜欢。”
“盛大小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没有,你是第一个。”
——
回忆中的画面渐渐远去,嗓子里甜腻腻的味觉还在扩散。
盛衾起身缓步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晾着。
“醒了。”
她寻着声音回过头看他,宴椁歧依旧背对着她,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个碗。
“自己低血糖身上连块糖都不放吗?”宴椁歧侧过脸,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后移开,“还是说,必须得别人喂到嘴里才肯吃?”
盛衾:“……。”
出于对他出手搭救的感谢,盛衾没计较他言语上的刻薄,依旧诚心诚意的道谢。
“我刚才在房间里找了,没找到,谢谢你愿意救我。”
宴椁歧语气冷冰冰的很拽:“不用谢我,你整个人倒在我身上投怀送抱的,我不救都很为难啊。”
盛衾:“……。”
他说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个碗,似乎不是很情愿:“面放多了,一起吃?”
她肚子确实没有余粮,为了确保晚上不会再次晕过去自找麻烦,乖乖应了声。
“好,那就麻烦你了。”
盛衾本以为他下的是挂面掌握不好分量放多了,结果他煮的是方便面?
真是不由得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放多了?
宴椁歧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虽然态度不是很好,但似乎是在跟她解释:“家里没有别的东西了。”
尽管他话语间有些不耐烦,但盛衾已经很满足了,起码有东西吃,不至于饿肚子晕倒,而且还是她比较喜欢的番茄味。
她用筷子挑起一些,意外发现下面有完整的番茄切片和鸡蛋,刚才没注意到他还往里面放了食材。
两人面对面坐着,她此刻还吃着人家煮的东西,出于礼貌怎么着也得表达一下感谢吧。
盛衾吃了一口后急忙夸赞道:“很好吃,谢谢。”
宴椁歧欠揍的声音响起:“让你吃,谁让你评价了?”
盛衾:“……。”
虽然有些人说话极其不中听,但光吃饭没有一点动静,她还是有些不习惯,除非是她自己吃饭没有其他人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是低血糖晕倒的?”盛衾开口主动缓和气氛。
“不然呢?”他微低着头,“不过,你那个姿势真的很像是故意占我便宜。”
啊?
这人真是完全不讲道理,就算她是想故意占他便宜,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会提前算到他要过来拿走她的牛奶呢?
下一秒,某人又不咸不淡地补充了句。
“幸好我这人心地善良,又比较大度,不愿计较太多。”
盛衾:“……。”
她真的无话可说,人怎么能对自己的评价无知到这个地步。
面吃到一半,其余三人从外面吃完饭回来。
丁欢吵闹着跑过来:“你们居然背着我们吃独食?”
秦任和陈宇也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
陈宇:“我记得家里不是没有食材了吗?这么晚了你们从哪搞来的?”
“额……。”盛衾将嘴里的面咽下去,轻声道,“应该是冰箱里还有点吧。”
陈宇跟盛衾对视,指了下旁边的宴椁歧:“他做的?”
盛衾点头。
陈宇还是揪着不放:“不可能啊,我走之前明明看了冰箱的,除了喝的东西几乎什么都没有了,还想着明天去超市买食材呢。”
说到这,陈宇更加不解毕竟这个时间超市都关门了,看向宴椁歧,问:“阿辞,你会变戏法吗?”
宴椁歧:“……。”
宴椁歧很显然没什么兴致回应他,吃完起身上楼了。
秦任抱怨道:“早知道有吃的还不如在家里吃呢,白人饭太难吃了,钱倒是没少花!”
“是啊,超级难吃。”丁欢叹口气,到旁边放零食的篮子里拿出包薯片撕开,“好想念国内的饭啊,光想起我都流口水了。”
秦任:“衾姐,咱们明天几点出发啊?我定个闹钟防止睡过头了。”
盛衾起身将两人用过的碗筷拾起,问:“你确定明天不需要休息了?”
“不用了,今天打完针之后感觉好多了。”秦任回应道。
盛衾轻声说:“那就还是按照往常的时间,九点起床收拾,十点出发。”
几人异口同声:“好。”
盛衾开始洗碗,温和嘱咐:“快回房间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好,衾姐你也早点休息。”
“嗯。”
——
之后几天一直没有龙卷风的出现,大家照常奔波在家里和野外的路上。
即将要离开
??????
这片区域的最后一天,几人一直等到即将天黑,熬走了一波又一波的追风人。
也听了很多当地追风人的故事,其中一个导致很多人丧命的龙卷风在这个圈子格外出名。
要知道龙卷风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调转方向的,可极特殊情况发生了,它突然调转了方向根本不及逃跑导致很多人因此丧命于此。
大自然的力量总是能让人心生畏惧,尽管如此,当地的很多追风人还是表示会拿出自己的一生用于追风的路上。
夜晚降临前的蓝调时刻。天空被暗蓝色的神秘又寂静包围。
即使是夏季,风吹过皮肤时却带着明显的凉意。
盛衾在距离几人一米以外的地方打电话,跟台里的领导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
旷野的风吹在身上,就连思路都清醒不少,她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外套,隐约听见身后呼喊的声音,回过头就看见丁欢朝着她的方向招手。
盛衾有些莫名没懂什么意思,手机里领导的声音继续播放,她微低着头,抬脚往前走没注意前方,思绪还跟着话筒里传出的声音高速运转着。
下一秒,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撞进男人怀里,两人几乎是紧紧挨着的,近到她能清楚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檀木香水味。
盛衾抬眼,刚好对上他低垂的视线,黯淡的光线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周遭都被宴椁歧的气息包围住。
“怎么了?”
“没事,您继续说。”
手机里关切的问话把盛衾抽离的状态拉了回来,她侧过身,正准备抬脚离开。
肩膀两侧被一双大手轻轻的扶住,然后轻易地将她的身子转动了下,朝着她刚才没有看过去的方向。
眼前平坦无垠的大片草地上,皆是闪着亮光的萤火虫,风一吹,它们就随着野草轻轻飘动,一闪一闪。
盛衾愣神在原地,只顾着看眼前的风景。
片刻后,她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游荡在耳骨周围,男人似乎是紧靠着她后背的,双手还在她的肩膀处没移开,弯着腰,薄唇贴近她的耳边。
下一瞬,他低沉悦耳的声线响起:“看,萤火虫。”
盛衾呼吸微滞,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心神在顷刻间变得迷离不安。
慌乱中,她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侧过脸,想要寻找声音的所在。
毫无防备,他微凉柔软的唇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划过。
宴椁歧无事发生般松开放在她肩膀处的手,往后退了步,此时两人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仅仅一秒,盛衾却感觉像是过了好久。
“盛衾?你还在听吗?”
“嗯,在听呢。”
盛衾难堪地转过头,隐约听到了身后始作俑者散漫的哼笑声。
第17章 下雪 忘恩负义?
几分钟后,电话挂断。
冷冽的风将人吹的格外清醒,盛衾转身,男人高大的身躯不偏不倚地占据了她眼前的视野。
她明明看不清他的五官和神情,但凭借微弱灯光的剪影和外轮廓也可以看出,他站在原地没动,莫名沾了点理直气壮和质问。
像是在说,请你给我一个说法。
盛衾垂眸将手机放进风衣口袋,准备当做无事发生从他身边走过,她本以来某人应该也会这样处理。毕竟刚刚的意外说起来他也有一半的责任。
她刚往前迈了一步,身后的声音轻飘响起。
“你刚刚……。”
盛衾神经立刻绷紧,来不及思考转身朝着宴椁歧的方向走去,抬手捂住他的嘴。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样的动作似乎也有些不妥,松开,低声解释,先做出了妥协。
“我刚才……不小心的。”
男人双手插着兜散漫地哦了声:“这么大反应干嘛?就算你是故意的,我也能理解。”
盛衾:“?”
人怎么可以自恋成这样?她也真是好奇外国人到底是多喜欢他这款,在国外的几年让他自信成这样。
还是说,单纯因为她喜欢过他,表过白,就认为她这辈子都深深迷恋他了?
“衾姐,你电话结束了吗?”
丁欢的喊声将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打破。
盛衾转身,抬脚往前走:“结束了,上车吧。”
——
到家后,几人急匆匆的吃过晚饭准备休息。
盛衾趁着大家都在客厅简单说了下之后的行程规划。
“明天可能需要早起收拾行李,我算了下这边到沙漠那边的路程开车大概需要六个小时左右,我们的需要在天黑之前到达。”
丁欢和秦任异口同声道:“好。”
盛衾看向坐在沙发一侧的陈宇,缓声说:“陈宇哥,我们之后的行程就不在这边了,多谢你们这么多天的照顾。”
“阿衾,我听小欢说你们之后的行程还是在这个城市啊,只不过远一些。”陈宇轻声道:“开车就能过去了,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的也不麻烦。”
“还没听出来吗?”坐在沙发另一侧的宴椁歧抬眸,冷笑声,“人家都给你安排明白了,不方便一起行动。”
盛衾能明显听出这语气里的冷嘲热讽和不服气,她真是搞不明白,桥归桥路归路难道不是他想要的吗?
难道只是单纯讨厌被别人安排的感觉?
想到这,盛衾开口耐心解释了下。
“我只是觉得从一开始我们结伴而行就是一个意外,所以现在大家都恢复到原来的轨迹中不是很好吗?而且那边沙漠的环境肯定比这里差很多,你们的工作也不一定要去环境那么恶劣的地方。但还是很感谢两位这段时间的帮助和照顾。”
她说了一大堆,听到宴椁歧耳朵里只剩下意外两个字。
宴椁歧垂眸看手机,不咸不淡道:“有必要解释这么多吗?有些人也不是头一次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盛衾:“?”
这话无需质疑是在点名道姓的说她,但盛衾真是搞不懂了,这人难道是不想分开吗?
几秒后,盛衾推翻了这个想法。
她宁可选择相信他就是看她不顺眼,所以她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怼她。
“衾姐。”秦任开口解围道:“我觉得如果陈哥和歧哥不介意那边环境恶劣,跟我们一起去也挺好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盛衾也不好继续反驳,勉强扯唇嗯了声。
陈宇起身完全没有受到刚才对话的影响,笑着说:“那我上去收拾东西了,明天还能晚起一会。”
丁欢和秦任见状也快步走回房间。
两分钟后,宴椁歧起身往楼上走被身后的盛衾叫住。
“宴椁歧。”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单手插着兜对上她投来的视线。
“嗯?”
盛衾缓了口气,尽量将声音放平:“你难道不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根本不适合继续一起行动吗?”
“盛衾。”他开口拖着尾音,笑意不达眼底,“你似乎特别在意之前的事?过不去了?”
她今天真是见识了到底什么是无赖,整半天,现在问题是出现在她身上了?
盛衾被气笑了,完全无法沟通,转身:“随便你吧。”
卧室里。
“哈哈哈哈哈哈。”裘琳琳美滋滋的听着盛衾的遭遇,“你们两个也是绝了。”
盛衾弯腰收拾明天不穿的衣服,叹了口气:“气死我了。”
“我发现,宴椁歧还真是你的情绪开关。”裘琳琳笑着说,“之前上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对别人都温和又平淡,唯独对他不太一样。”
盛衾拾起衣服的动作顿了下,淡淡解释:“可能是他比较气人吧。”
“也有可能,他确实挺气人。”裘琳琳说,“就你这脾气他都能跟你吵两句也是绝了,要是换做我,房顶都得让我们两掀了。”
“也不算吵吧。”
盛衾这句话完全出于客观的角度,毕竟她是本着沟通解决问题跟他谈的。
“就你这温温吞吞的性子,除了当年生日那次之外,还真没见过你跟谁吵跟谁发火。”
裘琳琳继续道:“不过想起来,你当时承认说你喜欢宴椁歧的时候,我虽然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对他和对待别人的情绪起伏完全不一样。”
很明显吗?
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喜欢他呢?
那次极其失败的生日宴过后盛衾不再纠结于不良的家庭环境,像是原本还在挣扎痛苦的心脏猛地下坠,看清了本质后,除了偶尔会有些逃脱不掉的失落以外再无其他。
似乎就是从那次之后,她所有多余的情绪都和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有关。
室内篮球场地,年级友谊赛,这些碎片倏然拼凑在了一起。
盛衾很少过去这种人多的场合,太过于喧闹,平时都尽量躲着不露面。
那天极其少见的很早就赶过去,占了个前排的位置,其实是因为盛衾知道宴椁歧会参加。
少年穿着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白色球衣却十分惹眼,背后的数字9格外醒目,立身于一群平均身高180+的男生群里也硬生生比别人高出一截。
在篮球弹开的瞬间宴椁歧轻松将其收服于手中,骨感白皙的手腕转了下,篮球再次砸向地面又弹起,反复几次后,将篮球托起投出,球落入球框落地。
盛衾忍不住想要跟着高年级的人欢呼,但还是压抑住了,毕竟她前后左右都是同年级的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欢喜有点叛徒行为。
上半场结束,宴椁歧朝着观众席走过去,有一瞬间的恍惚盛衾还以为,他是朝着她走过来的。
少年额头上绑着个白色发带,黑色的碎发垂下隐约可见上面印着的字母,眉眼抻着那个年纪独有的桀骜。
她看过去,事先准备好的水被紧握在手中。
宴椁歧似笑非笑的视线也投过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两人应该有过短暂的对视。
盛衾心口一紧,刚准备起身时,他身前已经堆满了人给他递水。
她眼看着他接过其中一瓶,那女生盛衾认识,叫沈宁雪,无论从身世还是其他因素看起来两人都十分相配,她记得,裘琳琳说过他们家里算是世交,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关系。
盛衾心底泛起些酸涩,努力平衡自己的情绪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的矿泉水上,默不作声。
“阿衾,给我的?”
温洐的声音将盛衾从失落里短暂的抽离出来。
她努力扯出个笑容,将水递给他:“加油。”
从篮球场走出来后盛衾独自去了图书馆,下午放假,这个时间段图书馆人少安静些。
试卷在桌子上摊开的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她明显心不在焉一半都没有写完。
原来她和他的距离那么远,最多还有半年他就要离开学校,到时候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都不复存在了。
那种动荡不安的慌乱遍布了盛衾的神经,两个小时过去卷子上依旧是寥寥几笔。
“呦……盛大小姐真是好兴致。”
抬眼,宴椁歧站在不远处的窗口边上,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身上,从最上端的发丝,和脖颈处一直延伸到他西装校服的深色扣子上,金灿灿的泛着光。
他怎么在这?
盛衾有些恍惚,就这么紧盯着他没出声。
片刻后,宴椁歧将背包扔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吊儿郎当道。
“差不多得了,再好看你也不能一直盯着我看啊!”
她猛地低下头,脸颊一红,目光落在他从包里拿出的书本和教材上。
那些都是她不曾接触的,盛衾明白,在国际学校上学的最终都是要去国外的,除非是像她这种根本无人理睬的富家千金,也没有人会为了她去考虑前程。
就算知道结局,盛衾还是忍不住问了。
“宴椁歧。”
少年垂眸翻着手里的书轻嗯了声,浓密纤长的睫毛戳得人心里痒痒的。
“毕业之后你是不是要去国外了?”
宴椁歧翻书的手指顿住,抬头,视线交汇。
他喉结滚了滚,说:“应该是,怎么了?”
盛衾低头,尽量掩饰住自己的失落:“没什么。”
“你呢。”
“我……。”她唇边的苦涩蔓延开,语气却还是平静没有波澜,“我还是在国内啊,这里有我想继续做的事情。”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毕竟距离她毕业还有些时间,只不过十六岁的盛衾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离开盛家。
她想尽可能快点学习,然后跳级修完该修的课程,作为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成年人体面的离开盛家。
她想单纯的跟宴椁歧表白,而不是夹杂着盛家对于宴家的攀附。
她不想再因为盛家的关系利用或牵扯上他一点,哪怕他只是出于好心。
但就在他刚刚回答的那一刻,盛衾还是忍不住酸了鼻子,如果她没皮没脸的去求她的父母,碍于面子,他们应该会同意她去国外。
那样他们或许还生活在同一片区域,也有见面的可能。
可如果那样做,她离开盛家的时间就会被无限拉长,不知何时才能……。
盛衾正在心里盘算着,下一秒,耳膜传入宴椁歧悦耳的声音。
“其实,也不一定,我还没考虑好。”
她忽地抬起头,眼底噙着些泪光,确认道:“真的吗?”
宴椁歧愣了下,点头,郑重地嗯了声:“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盛衾弯唇,晃了晃头:“没有啊,刚才睫毛掉眼睛里面了。”
后来,曾经那个模棱两可的回应得到了切实的答案。
他还是选择去了国外,而盛衾在自己二十岁那年修完大学四年课程,进入了北里电视台纪录片部,开始了职业生涯。
第18章 下雪 跟你身上的味道很像
昨晚和裘琳琳挂断电话之后,盛衾一直收拾行李收到了后半夜,第二天变成了最后一名卡点起床的。
刚拖着行李走出卧室门,就听见陈宇吐槽。
“你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多行李合适吗?”
不到一秒钟,盛衾和单薄的行李箱同时出现在大家视野里。
陈宇扫了她一眼继续道:“人家两个小姑娘加起来都没你行李多。”
宴椁歧坐在车上完全不理睬,像是没在说他。
陈宇朝着盛衾走过去拎起她的行李箱,放在后座上,嘴还没停。
“阿衾,幸好你行李少,要不然这一车都装不下你们两个人的行李。”
秦任没忍住笑出声,问:“歧哥,这四个箱子加五个大包,装的都是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陈宇再次精准吐槽,“他的人设呗,你看他衣服配饰重样过吗?”
丁欢坐在另一辆车的副驾驶上,小声嘀咕了句:“花孔雀。”
“对,就跟那个孔雀开屏似的。”陈宇接话,“求偶二十多年了,还一个没求到。”
宴椁歧懒散地靠着椅背,也不恼,就悠闲自得地听着他们吐槽似乎还挺享受。
陈宇在客厅里转悠一圈后出来嘱咐道:“阿衾,你跟着阿辞这辆车走,我开头,小欢和秦任开后面那辆。”
“啊?”
盛衾站在原地缓了片刻,等她反应过来,大家都已经上车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你准备走着去?”
盛衾听见车内传来轻飘飘带着嘲讽的声音,嘴角抽搐了下,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小镇距离城市边缘的沙漠戈壁地带开车需要六个多小时的路程,盛衾事先订好的民宿是个小别墅房间虽然不多但应该够住。
因为怕在路上走散没跟上,陈宇早上起来后去买了三个对讲机。
车内,对讲机里面传来声音。
“前面有个服务区,我们在那里停一下买点吃的,顺便都上个厕所后面不知道有没有了。”
盛衾拿起放在旁边的对讲,还没来得及回复收到。
旁边的车突然超车加速到两人前面,宴椁歧只好紧急刹车避免撞上。
盛衾因为惯性脑袋往前撞了一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宴椁歧已经伸手挡在她脑袋前,她额头碰到他手心
??????
片刻后,他便把手收回。
等她镇定下来扭头看他,宴椁歧侧脸依旧一副寡淡的模样,只是从他开口的无声嘴型和鸣笛声来看真的很不爽。
盛衾没说话默默移开视线。
因为有陈宇带路整体速度提升了不少,到民宿时天还没黑,管家已经在客厅里等待他们的到来。
这家民宿就建在沙漠边上,周围除了几间和他们同样作为民宿租赁的房屋以外什么都没有。
一条宽阔笔直的马路看不到尽头,对面就是广阔无垠的沙漠。
刚进到院里一只小猫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完全不怕人,贴着盛衾脚边蹭来蹭去。
小猫身上棕黄色的纹路和老虎很像,眼睛黑且圆,耳朵小且直竖起,额头正上方毛发区域呈倒三角有一小撮黑毛极具特点。
“哇塞!”丁欢将小猫抱起,“衾姐,你看它多可爱,它好像很喜欢你一直蹭你。”
盛衾弯了弯唇,想起一些往事眼睑红了圈,伸手接过小猫将它抱在怀里,柔软,毛茸茸的触感似曾相识。
秦任走过来,说:“我问过老板娘了,她说这个猫好像是之前租客遗弃不要的,是个流浪猫,我们可以暂时养着。”
“啊!”丁欢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这种大漠把小猫扔下,坏蛋。”
陈宇接话:“我们先养着呗,之后再说,反正明天也得去附近的镇上买食材,正好给她多买点猫粮。”
盛衾点头,往陈宇身后的客厅看去:“好,老板娘呢?”
陈宇:“刚才好像从后门走了。”
盛衾:“可我在网上只交了押金啊,还没付房钱呢?”
陈宇:“阿辞交了吧,没事,他有钱,让他交。”
“我也有钱。”盛衾一字一句道。
陈宇笑了:“行行行,你们在这炫富呢?”
盛衾叹口气抱着小猫抬脚往里走,她可不想欠他什么,反正钱都是有数的,一会转给他就是了。
在客厅扫视一圈后,盛衾问:“我行李箱呢?”
陈宇轻声回应:“在楼上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楼上应该有两个房间。
盛衾看向旁边的丁欢说:“小欢,你和我住楼上吧。”
秦任尴尬地指了指上面:“刚才……歧哥好像已经上去了。”
盛衾:“……。”
收拾完行李后盛衾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赶忙洗了个澡。
等一切都打理完,整个人累瘫在床上。
她隔壁就是宴椁歧的房间,要不然当面问问他付了多少钱?然后在表示一下感谢,毕竟是她注意力都在猫身上迫使人家垫付了房费。
仅仅一秒,盛衾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她这个时候要是过去估计某人又得借题发挥,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故意创造机会接近他。
盛衾索性直接问了房东具体的费用,然后把钱转给宴椁歧,配文。
“刚才麻烦你垫付了房费,实在是不好意思。”
消息发出去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很快便入睡。
直到隔天晚上的这个时间,盛衾睡不着爬起来在院子里喂猫时,微信提示转账被退回。
什么情况?
等小猫吃完罐头,盛衾将它抱起准备去客厅找水喝。
她手指即将碰到门的时候,门开了。
有些突然,两个人都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宴椁歧穿了件短款棕色的飞行员夹克,头上戴着同色系冷帽将本身就优越的头身比更加优化,突出他宽肩窄腰长腿的完美身材。
这种时候盛衾居然想到这人买衣服应该不用顾忌其他的,毕竟披个麻袋都好看,只顾忌长短就好了,行李多这件事这样看来倒是挺合理的。
丁欢说的对,像只花孔雀。
什么东西?她怎么会想到这里?
宴椁歧往前迈了一步随手将门关上。
盛衾终于想起来正事,轻声说:“昨天麻烦你帮我垫付房费,钱我给你转过去了,你应该是忘记收退回来了,一会我再转一次,你别忘记收。”
他垂眸,安静听着指尖蹭了蹭小猫的脸颊淡淡嗯了声。
这么晚了穿成这样应该是有事,盛衾随口问了句:“要出去吗?”
宴椁歧掀了下眼皮,大手轻盖住猫头揉了揉动作慵懒又随性,唇角勾起:“怎么?需要跟你报备吗?”
盛衾:“?”
她就不该嘴欠,随口问句也能被扣上帽子。
“你抱一下。”盛衾将怀里的小猫递过去,她想趁现在把钱给他发过去然后亲眼看着他接收,不然他又忘记收她就一直惦记这个事。
宴椁歧伸手自然接过,问:“你给她洗澡了?”
盛衾低头看手机轻嗯了声,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他慢斯条理地揉着小猫的脑袋,暧昧地吐出几个字:“跟你身上的味道很像。”
她指尖停顿在手机屏幕上两秒,紧张地吞了下口水,没回应。
两秒后。
“钱我给你转过去了,你现在接收一下。”
说完,她伸手将小猫抱回自己怀里。
宴椁歧抬脚要离开,似乎并没有要配合她打开手机接收转账的意思。
她站在原地看向他的背影,不自觉喘了口粗气。
这个人真是随时随地都能挑起她的情绪,两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偏偏不让你如愿。
宴椁歧散漫地勾起唇角,回头,对上她满是哀怨的眼神,像是来了兴致,问:“必须现在收?”
“问我干嘛?”盛衾来了气,“我刚才就说让你收啊,收个钱还要别人……。”
见她来了脾气,宴椁歧不怒反笑从兜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挪动,又说了句。
“我下周回来。”
盛衾没应声,转身开门进了屋,抱着小猫走到厨房接好水后将小盘子放到地上。
小猫伸出粉色的舌头舔水舔的不亦乐乎,她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日期。
下周回来,今天是周一,那最早也得过了这周。
跟她有什么关系?
盛衾将亮着的屏幕关上,没几秒,又自动亮起。
裘琳琳发来的视频通话。
“你那边都是黑天了吧,我以为你不会接呢。”
盛衾睡觉质量一向不是很好,醒了便很难入睡,手机通常情况下都是静音。
“我没睡着,喂猫呢。”
裘琳琳:“猫?”
“嗯。”盛衾将屏幕转了过去对准小猫,“这边的流浪猫应该是被遗弃的。”
“阿衾,说到猫……。”裘琳琳满脸愧疚,“当初是我不好……。”
盛衾温和笑着晃了下头:“跟你没关系,你又不喜欢拒绝也是正常的,应该怪我自己是我害了它。”
裘琳琳:“不说这些伤心的事情了,你给这猫起名字了吗?”
盛衾淡淡道:“没有,我打算快离开这边的时候给它找个新家,让它新主人给它起名字比较好。”
“我这两天超级忙,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了。”裘琳琳转移话题吐苦水,“你去沙漠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拍点视频,我也想去,他们说沙漠的星星超级美。”
盛衾:“好,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啊?”
“不说了,有人叫我了。”裘琳琳火急火燎道,“别忘了给我拍星星和沙漠。”
不等盛衾应声电话已经挂断。
——
连续一周几人都不停穿梭在沙漠的风沙里。
沙漠戈壁的天气比旷野更加难以琢磨,能遇到龙卷风的概率也降低很多。
昼夜温差极大,又容易迷失方向,几次半夜归来无一幸免几人全部感冒,幸好没有到发烧那么严重的地步。
“阿嚏!”秦任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之后从桌子上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在这么下去龙卷风没追到,我折腾死在这了。”
“不光是身体。”丁欢举着个镜子,鼻音很重,“你们看看我这脸,又红又痒,又干又油的。从这点你就能看出来,美这个东西跟保养无关,主要是基因够硬,你看衾姐那皮肤这么折腾还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没天理。”
陈宇和盛衾一前一后端着汤面走过来。
盛衾轻声说:“快喝点热乎的吧,一会我们都在吃点药。”
陈宇附和道:“这药真是一点没白买,买完就给你用上。”
“我感觉要是歧哥在,他就不能生病,毕竟他身材那么好。”秦任说起来满脸羡慕。
陈宇笑了:“身材好跟生病有什么关系啊?不过他也快回来了,应该是明天上午下飞机,估计下午就到了。”
丁欢:“虽然歧哥平时不太爱搭理人,但突然缺了个人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呢。”
秦任点头:“嗯……毕竟是大帅哥在旁边看着都养眼。”
盛衾沉默没说话,点了手机屏幕看了眼。
周一,还真准时。
第19章 下雪 何其有幸
第二天,盛衾观测到沙漠中心区域可能有出现沙尘暴和龙卷风的概率。
几人顶着生着病的身体再次出发。
已经是九月中旬,国内北方的很多地区应该已经步入秋天。
身处沙漠,完全感受不到四季的变化,白天温度最高可达50°C左右,晚上又可以将至零下4°C或者是7°C~12°C之间。
刚坐上车准备出发,丁欢坐在副驾上连续打了几个哈欠。
陈宇随口问:“昨晚没睡好?”
丁欢情绪不高地嗯了声:“鼻子一直不通气,根本就睡不着。好像一直到三四点了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盛衾比较担心秦任的身体状况,毕竟他不久前刚刚发过一次高烧。
“秦任,你感觉怎么样?”
秦任脑袋靠着紧闭的车窗回应:“没事啊。”
刚刚出门时盛衾给每个人测了体温,都正常,但看着秦任现在萎靡不振的样子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体温计递给他。
“测下体温。”
秦任接过体温计应声:“好。”
几分钟后,秦任将测好的体温计递给盛衾。
她接过,垂眸看了眼,比起刚刚,温度已经有所升高,车内还开着冷风空调,正在考虑是吃药还是去医院打针的时候,房东打来电话。
撂下电话后,盛衾皱着眉轻声道:“陈宇哥先回家吧,小猫好像生病了。”
丁欢声量提高了几度:“生病了?刚才出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盛衾轻叹气,沉默着摇了摇头。
陈宇瞄了眼盛衾的状况,安慰道:“别担心,咱们回去接上猫马上去医院。”
盛衾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澜:“好,等下我自己去宠物医院吧,你们带着秦任去医院打个针,他还是有点发烧我怕会越来越严重。”
丁欢点头:“好。”
去医院的路上。
奄奄一息的小猫躺在盛衾的腿上,时不时身体还抽搐一下。
丁欢不忍心看将头转了过去:“我说他们怎么把小猫遗弃了呢,可能是之前就发现有病了,不愿意治就扔这了。”
盛衾低着头看小猫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指尖在它脑袋上轻轻磨蹭,她做梦也没想到同样的场景她居然还会经历一次。
十四岁那年冬天,寒风刺骨的冷,飘散在空气中是带有冷冽味道的。
练完钢琴回家的路上,在一堆垃圾里面,盛衾找出了在纸箱中发着微弱声音的小猫,它通体是黑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带着点绿色的瞳仁。
盛衾蹲下身子注视了会,没有犹豫将它从纸箱里抱起,用自己的外衣包裹在怀里。
鼻子被冻僵,呼吸间的气息和冷空气对冲变成了白气,昏黄的路灯下,少女的身影在胡同中不停穿梭,越走越远。
滕宫十三号。
盛衾进门时徐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小姐,您怀里抱着什么呢?”
“哦。”盛衾伸手将小猫头上被盖住的衣物挪开,“小猫。”
徐妈一脸为难,劝说道:“小姐,您还是不要碰这些外面不干净的生物,都是细菌,生病了怎么办?”
盛衾没反驳拿起小姐的架子,这个家里要是说起来,也就徐妈对她还算上心。
“我知道的,只是它在这么冷的天活不下去,所以就抱回来了。”
“应该叫司机接送的小姐,自己走冬天又黑又冷不方便。”说到这徐妈叹口气,还是接过她抱在怀里的小猫:“小姐,我给您到了杯热牛奶在桌子上晾着,喝完快点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好。”盛衾乖巧地点了下头,往前走两步后又停下,回过头问,“那……我这猫呢?”
“放心吧。”徐妈笑了,“这猫我先帮您处理喂点吃的,等会给您送到楼上去。”
盛衾弯起唇,像是又想起什么,伸手将毛衣外套宽大的连帽从自己脑袋上扯下,问“他们……。”
徐妈心领神会:“老爷最近没什么消息,少爷和夫人应该还需要一周左右才会回来。”
得到确切的消息后,盛衾才放下心,转身往前走:“好的。”
洗完澡,正在吹头发时,门口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盛衾放下吹风机,小跑过去开门。徐妈抱着处理好干净的小猫出现在门口。
她接过徐妈怀里的小猫,见徐妈迟迟不肯离去,没关门抬脚往里走,温吞道。
“徐妈,进来坐。”
小姑娘是徐妈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就没见过比盛衾更漂亮懂事的小孩,这一年多的经历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小姐,还是听话,以后去哪都叫司机车接车送比较方便,之前是夏季天黑的晚又不冷,现在是冬天了光靠走还是不行的。”
盛衾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侧低着头看腿上的小猫,白皙如玉的指尖在它肚皮上反复抚摸。
“算了,我都习惯了,反正我除了学校就是去上钢琴课。这两个地方都不算远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说到这,盛衾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声:“不然,哥哥看到了又要念叨的。”
她声音明明平淡的没有浮动,徐妈听到耳朵里却酸了鼻子,小心提醒。
“小姐,这猫还是尽量在……。”
盛衾眉眼弯弯看向徐妈,轻嗯了声:“我会尽量在他们回来之前托付给别人的。”
她太了解那个哥哥的脾性,能容得下她已经是逼不得已。这猫,他肯定容不下的,到时候又会找各种各样的茬来恶心她。
徐妈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小姐脾气和性子太过于温和才会如此,但细细琢磨就会发现,不是的,就算盛朗没有出现,这个家对于小姐来说也不过如此。只不过现在所有的一切得到了显化和变本加厉。
“徐妈。”盛衾察觉到她的情绪,轻声道,“你说,我算不算是很幸运了,长这么大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比起那些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何其有幸。”
她的小姐,竟然是如此比较的,当年她还小,老夫人还活着的时候是那般疼爱她,特意取名一个衾字,希望她夜夜好梦,如今……。
徐妈视线平和地落在盛衾身上,说:“小姐是有广阔胸怀的人,以后,也会见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
盛衾不善交际,除了几个从小就认识的玩伴以外她没什么朋友,温洐猫毛过敏,裘琳琳又不喜欢小动物,剩下的几个都在休假出国玩,不在国内。
以前公立学校的同学都是普通家庭,家里管的严,除了学习几乎不让孩子碰其他东西,盛衾也不愿麻烦他们。
最后逼得盛衾不得不在网上发布领养的信息,可惜联系她收养的人依旧寥寥无几,还都是些看着就不靠谱的人,一周过去了领养的人还是没有眉目。
晚上回家时,主客厅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徐妈看到她的身影,提醒道:“小姐,夫人和少爷回来了。刚才夫人还在说猫的事情,不过确实掉毛掉的厉害,有些不卫生。”
盛衾缓步走过去,温和道:“妈,哥哥,你们回来了。”
刘琴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抬眼看她:“阿衾啊!你是从哪里抱回来的野猫,就敢往家里放。”
“我会把门锁好的,不让它出来,您放心。”盛衾早已料到是这样的情况,平静应对。
盛朗像是很不服气,瞪了盛衾一眼:“这是把门锁上的事吗?那黑猫一看就带着厄运的,你想把祸事都转移到家里是吗?”
盛衾虽然早就知道盛朗对她的敌对不会有一刻的松懈,只要一有机会他必然会跟她锱铢必较,但没想到如此荒唐。没忍住,低头冷笑了声。
这一举动自然被盛朗用放大镜给发现了,喊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盛衾面无表情从两人前身走过,“我马上就会把它送走,哥哥就不用操心了。”
回到房间后,盛衾就拜托了裘琳琳先寄养在她那里一段时间,等找到真正适合领养的人在送走。
谁知道,厄运总比新生来的更快。
隔天晚上放学回家时外面下起了雪,盛衾跟钢琴老师请了一天假,想快点把猫给裘琳琳送过去,尽管两家住在同一个小区。
回到家后,盛衾在房间里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猫的身影,楼下,盛朗和刘琴正在主餐厅用餐,完全无视她忙碌寻找的身影。
盛衾心里越来越不安,红了眼,发疯般游荡在别墅的每个区域。
最后是家里的佣人看不下去告诉她是盛朗所为。
她能想到他用猫来找她的茬,没想到他连一个弱小的生命都不放过。
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这个突然回来的哥哥对她厌恶至极处处刁难。
“盛朗,我的猫呢?”
盛衾站在餐桌前,直视他,泛红的眼眶里噙满泪水却没流出来,声音平静又冷像是深海不见天日的海水。
“你这孩子,干嘛叫你哥哥大名啊,多没礼貌。”刘琴在一旁不痛不痒地接上一句,“不就是一只猫吗?你跟猫就那么亲,需要这样质问你的亲哥哥?”
盛衾只觉得疲惫不堪,沉默着没应声。
几秒后,餐厅陷入沉寂。
盛朗低着头叉子在水果盘里叉来叉去。细碎的声响钻进盛衾的耳朵里,疼的呼吸不了,心尖仿佛都滴着血。
“我问你话呢!”
她大喊道,几乎用尽了身体的力气,餐台忙碌的佣人以及主餐厅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了下。
平时她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少,现在这副模样自然是让人不免吃惊。
就连,刘琴和盛朗都吓了一跳。
第20章 下雪 一只猫而已
不过盛朗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抬手将刀叉扔在桌子上,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妹妹,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呢?不过是一只猫而已啊。丢了就丢了,你哥哥我丢了那么多年也不见你这么伤心啊。”
盛衾紧盯着他,那种根本喘息不了,深压着肺部的感觉强烈到她全程靠一口气吊着才没有倒下。
泪水从眼睛里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盛衾突然笑了,无可奈何道。
“是我把你弄丢的吗?我当时不过两岁,你想让我怎么伤心?”
当初是刘琴带着年幼的盛朗出去玩,没看住,最终被人贩子拐走。
一听这话,刘琴率先站出来反驳:“阿衾,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呢?他好不容易回家,你为什么处处跟他过不去呢,不就是只猫吗?”
盛衾将脸转向别处,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闪着璀璨灯光的琉璃灯,像是她的处境,华而不实,空有其表。
半晌,才喃喃道:“不过是一只猫,不过是一个女儿……。”
盛朗不屑地“切”了一声:“你做了十多年的盛家大小姐,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给谁看?”
这话,听到盛衾耳朵里已经变得不刺耳了,像是一块光滑的鹅卵石被打磨的更加丝滑,只剩她,被囚禁在精心打造的笼子里,就算真的疯了,也只会被人说身在福中不知福,演戏给他人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墙上挂着上个世纪的钟,停在半点,响了。
盛衾疏离清泠的眸子深陷着,空洞无神,透着一股麻木绝望之色。
片刻后,又倏然地笑了出来,眼泪也跟着流出。
算了,她都不要了。
没必要在忍让后退,用尽全部的力气去迎合一个表面假象的和谐。
盛衾抬脚走向餐台处,水壶里滚烫的热水刚倒进去不久,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拎起走向身后的两人。
盛朗咽了咽口水,警惕看她:“你疯了吗?”
“盛衾,别拿这么危险的东西对着你哥哥啊!”刘琴急地站了起来,却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我再问你一遍,我的猫呢?”盛衾拎着水壶悬于盛朗身侧,面无表情,就连声音都平静的出奇。
盛朗根本就不信,他这个妹妹会做出多么激进的事情,话里话外还在刺激她。
“猫?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个黑猫不吉利,被我打了一顿,扔外面去了。”
盛衾似乎早就料到结果,只问:“扔哪了?”
“不记得了,开着车随便扔的。”盛朗端起旁边的酒杯喝了口,完全没当回事。
下一秒,水壶倾斜,滚烫的热水顺着盛朗的大腿滴落在地面上。
“啊!”即使隔着裤子,盛朗还是发出尖叫声,猛地站起身,喊道,“盛衾,你是不是疯了!”
刘琴也慌乱地走到盛衾身边,一脸不可置信:“阿衾,你在干什么?”
盛衾轻撩眼皮,盯他,再次一字一句问道:“猫在哪?”
盛朗碍于面子还想继续嘴硬,却被盛衾手里即将倾斜的水壶吓到。
“在……在你去钢琴课路上的垃圾桶旁边,具体是哪个垃圾桶记不清了。”
她今天特意没有去上钢琴课就是为了把猫早点送走,结果造化弄人,偏偏它被丢在了那里,这个世界可真是荒谬。
盛衾抬腿往门口走,拎在手中的水壶被松开,滚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和四溅的水花。
北里的十一月份刺骨的冷,暴露在外的皮肤被寒风摧残变得僵硬红肿,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在昏暗的路灯下尤为明显,宛如千万只向死而生的飞蛾扑向火焰。
盛衾穿着单薄的冬季校服,在寒风中打着冷颤,黑色柔顺的发丝半扎着散落在肩上,雪花落在发顶无端增添了几分执拗和破碎。
她也忘记那天在雪地上走了多久,只记得找到小猫的时候,它浑身是伤,冻得僵硬,了无生机。
如同第一次见到它那般,盛衾将它小心翼翼地抱起,用外衣将它僵硬的身体包裹住搂在怀里,失魂落魄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挪动步伐。
回滕宫的路程过半,徐妈打着伞来接应挡住了片刻的风雪。
“小姐。”
徐妈目光落在她怀里一瞬,红了眼,又挪开。
盛衾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气血,气若游丝:“徐妈,是我害了它,我不该把它带回去的。”
“小姐……。”徐妈想说点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无声叹了口气,问,“这猫……。”
“外面冰天雪地的,我总不能把它扔在外面不管了。”盛衾抿了抿泛白的唇,淡淡道,“我明天去给它买块墓地,安葬好,希望它下辈子平安顺遂。”
思虑片刻,徐妈最后还是开口说:“小姐,北里的墓地不便宜,钱我先帮您垫着。”
“不用。”盛衾轻声说,“那些撑面子的珠宝首饰我也用不到,卖掉一些就够了。”
“夫人……。”徐妈提醒道。
盛衾笑了声,抬眼间皆是疲乏:“无所谓了,就算她在不喜欢我又能怎样,反正他们也不会赶我走的。”
滕宫十三号。
别墅里面灯火通明透过窗户,温馨又和煦。
盛衾走进屋内,盛朗和刘琴显然已经吃完饭,在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喝热茶。
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情搭理他们,干脆无视,从两人身边走过。
“阿衾,跟你哥哥道歉!”
刘琴的语气义正言辞,仿佛她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过错方。
原本盛衾已经累到不想再说一个字,可这句话,不知道触碰到了她的哪条神经。
“道歉?”盛衾转过身,缓步走到两人面前,“盛朗,最应该道歉的人是你。”
盛朗伸手指向自己,不可思议道:“我道歉?你今天吃错药了?”
是啊,自从盛朗回到这个家,只要有一点不顺心,盛衾都会主动退让道歉,他应该已经习惯了那个任他打压蹂躏的妹妹,叫他道歉,怎么可能。
“阿衾?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刘琴一字一句都是对她的失望和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的亲生哥哥呢?”
说完,刘琴起身指着盛朗的腿,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你看看,你把你哥哥的腿都弄伤了,红了一大片。有哪个富家小姐会像你这般不懂礼数的,对着自己的亲哥哥都如此。”
从前,她只觉得自己的母亲对盛朗抱有愧疚所以偏心于他。
她能理解,可现在,她才明白,才看清,眼前这个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是多么的不可理喻,愚昧无知。
“可是我的猫又做错什么了?”
盛衾泛白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十四岁的小女孩在此刻只想求到母亲的一丝公正,可是没有,她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倒向了另外一边。
“一只猫而已啊!”刘琴皱着眉,似乎对盛衾的无理取闹很不满意,“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一只猫而已……。”盛衾抬眼死盯着她,倔强问道,“那今天他要是把我杀了呢?也只是死了个人而已是吗?”
听到这话,刘琴像是气坏了,冲上前想要打盛衾被徐妈拦下。
“太太,老夫人在天有灵不会让您这巴掌落在小姐身上的。您要是实在气得慌,打我吧。”
徐妈搬出盛家祖母,刘琴不得已也熄了火,但嘴上的指责没停。
“你怎么能这么咒你哥哥呢?”
盛衾转身准备往楼上走,在这里跟他们多浪费一秒都感到不值。
盛朗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你还没道歉呢?”
盛衾没回头,淡淡问道:“你想看看小猫的尸体吗?”
——
“衾姐。”秦任吃惊的声音传入盛衾的耳膜,“你没事吧。”
盛衾稍稍仰起下巴,抿唇笑,指尖拂过自己脸上的泪滴:“没事。”
“别担心,我家之前养过猫,应该能救活的。”丁欢有些慌乱,“衾姐,别伤心了。”
“真没事,年纪大了有点感性。”盛衾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嘱咐道,“小欢,等会你们去医院别忘了再买点其他的药品,和日常那些护理的东西。”
丁欢点头:“放心吧。”
“阿衾,等会我跟你去宠物医院吧。”陈宇看着她有些不放心。
盛衾晃了下头:“不用,宠物医院那边人少,不用排队,我在外面等着就行。”
“好。”陈宇点头,“那你自己在那边,有什么事打电话。”
盛衾:“嗯。”
宠物医院。
小猫被放到医生桌子上观察。
刚刚在车上还偶尔抽动一下的身体,此刻已经一动不动了。
医生:“舌头发紫,瞳孔扩散,情况很严重,我们马上进行手术,麻烦您在外面稍微等一下。”
盛衾看着小猫被抱进手术室,有些恍惚,曾经那个雪天的夜里有一个生命彻底离开了她,如今类似的局面再次上演。
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她想起小黑猫离开之后,每次看到别的小猫,盛衾就会想如果那天她没有擅自做主把它带回滕宫,也许它碰到其他的好心人就能活下去,如果她不犹豫不决选择领养的人早一点把它送走,就算过的差一点,也还是活着的。
想到这,那股巨大的无力感纷纷涌上来,将人仅剩的理智,忍耐,通通摧毁打碎。
她双手撑在座椅两侧,低着头,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了下来,寒意不知不觉遍布了全身,像是回到那晚雪夜,是刺骨的冷冰和无助,眼角的泪无声流淌地在脸颊,顺着下巴,滴落到清晰锁骨上。
下一刻。
盛衾隐约感觉到身前的视线被挡住,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盛衾?”【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