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阿嚏！”坐在返回东京的飞行咒灵上, 身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夏油杰忽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他？
夏油杰摸了摸鼻尖，嘴角忽然抽了抽，他小声嘀咕道：“该不会是五条……悟吧？”
他有理由怀疑那只撒泼打滚也要吃喜久福的不良大猫老师因为迟迟未见他带着喜久福归来而对他发动了碎碎念诅咒攻击。
这是五条悟绝对干得出来的事情。
为了让他可怜的耳朵轻松些, 夏油杰默默给身下飞行咒灵注入咒力，让它加速再加速。
二级咒灵地狱蝴蝶忽地一抖，整个咒灵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 往前冲得更快了。
***
返回高专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咒灵送伴手礼。
什么毛豆奶昔、萩之月、喜久福、柚饼子、牛舌仙贝, 往返仙台一趟, 夏油杰没有白去, 一种本地著名伴手礼都没有放过, 给认识的同学老师辅助监督送了一圈后, 唯一没有送出一块的就是毛豆生奶油的喜久福了。
夏油杰：他哪敢啊，万一送了, 五条悟跑去堵门要抢怎么办！
虽然这样的事情放在五条家主身上并不符合常理，五条家派系所有咒术师听了这话都能跳起来义愤填膺地咆哮“这是诽谤这是污蔑”, 但夏油杰莫名觉得五条悟就是能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动和显眼包行为，夏油杰严肃清点了毛豆生奶油口味喜久福的数量, 确定没有疏漏一块后, 他才拎着包装袋回到学生宿舍楼，然后敲开了隔壁五条悟的宿舍大门。
房门立刻就开了。
很难不猜测五条悟是不是在夏油杰出发的那一刻就开始蹲在门板后等着他回来。
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 只戴了一副漆黑墨镜的五条悟喜笑颜开，忙不迭地接过夏油杰手中的包装袋。
“喜久福！还是毛豆生奶油口味的喜久福！！”五条悟举起包装袋, 发出一阵阵欢呼。
幼稚！
夏油杰在心中评价道。
都这么大人了，家族势力还这么强，想吃什么不能支使那些人去买，或者再大少爷一点, 砸钱让喜久水庵来东京开个分店什么的，偏偏要他跑一趟。
就这么开心？
或者说，毛豆生奶油口味的喜久福就这么好吃？
夏油杰刚冒出这个念头，一个软软甜甜的东西就被怼在了他的嘴唇上。他如梦初醒，然后发现是五条悟撕开了一个包装袋，他自己没有急着吃第一个，而是先将那枚喜久福塞进了夏油杰的嘴里。
并不想浪费食物的夏油杰只得张开嘴，将那枚喜久福咬在嘴里。
五条悟手脚麻利地又撕开一个喜久福，往嘴里一塞，然后凑到夏油杰面前，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难为五条悟嘴里咬着那么大一块喜久福还能将日语说得那么清楚了。
夏油杰无奈，失去两口解决掉喜久福的先机，他只能鼓动腮帮，努力地咀嚼着嘴里软糯香甜的大福，唔，还真别说，这个口味的喜久福饼皮软糯，口味清甜，并不腻人，还挺好吃。
好吧，确实比竹村甜品店的大福好吃些，难怪五条悟撒泼打滚也要吃这家的喜久福。
夏油杰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口味喜久福的赞赏。
五条悟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差点让人以为这个喜久福是他亲手做的。
夏油杰毫不客气地坐在五条悟的床上，跟着越发不把他自己当老师的五条悟坐在一起，拆包装袋，吃喜久福。
在五条悟想要吃第三枚喜久福的时候，夏油杰拦了拦，说道：“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再吃下去，小心吃不下去晚饭。”
“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不如吃喜久福了。”五条悟是这样说的，但双手却很老实地将剩下喜久福收拢起来，塞进了冰箱中。
五条悟拍了拍肚子，转头冲盘腿坐在床上的夏油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反转术式的秘诀是：负负得正。”
夏油杰：“？？？”
话题转场这么快的吗？
还有，负负得正？这是什么基础乘法题。
五条悟倾过身，几乎要与夏油杰鼻尖对鼻尖。
在夏油杰下意识皱起眉，想要后退的时候，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解释道：“咒力诞生自咒术师的负面情绪中，是负向的力量。而反转术式的力量与咒力正相反，能够治疗身体的反转术式，是正向能量。”
“负向能量如何变成正向能量？自然是负负得正喽。”
听五条悟说得头头是道，原本想要挪开的夏油杰没有再动，他若有所思，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咒力相乘？”
“Bingo！”五条悟双手一扬，做撒花状，“没错，就是咒力相乘！”
只是，咒力又不是数字，叠加很容易，相乘就显得很抽象了。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咒力相乘……好吧，毕竟是日本咒术界鲜少有人能够掌握的咒力高级运用技巧，难以掌握是应该的。
不过，这玩意儿跟数学有关，这不就巧了。
毕竟，他的发小，用日语来形容的幼驯染斯潘塞瑞德，他恰好就是一个数学天才。
或许，他能够从斯潘塞那里得到一些灵感。
打定主意晚上跟斯潘塞电话联系，夏油杰弯起眼眸，认真道谢：“谢谢，我会好好研究一下咒力如何相乘的，悟。”
五条悟双臂环胸，骄傲地点了点头。他倒没再试图指点夏油杰什么，因为他比夏油杰多了一双六眼，天然就擅长咒力的微操，哪怕咒力相乘这样听上去很离谱的操作都能够在领悟的那一刻学会，没有六眼的杰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来达到目标。
“还有就是……”五条悟再一次凑了过来，这一次的距离比上次还要近，鼻尖微微错开，鼻梁上挂着的小墨镜差点就要碰到夏油杰的眼睫毛了。
夏油杰不得不后撤一些，因为过于接近的距离都影响他视物，差点就要逼出斗鸡眼了。
夏油杰的眼角微抽，不得不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五条悟的额头上，微微用力将人推回去。
“太近了，悟！”
“哈哈哈，杰你的表情好好笑哦。”五条悟大笑。
夏油杰：“……”好欠的猫。
“好吧好吧，老子说就是了。”五条悟清了清嗓子，学着电视机里那群专家科普时的专业态度，一本正经地说道，“杰你身上中的咒术，叫做‘神隐’。”
夏油杰一愣，“神隐？是‘被神怪隐藏起来’的意思吗？”
可他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咒术取名的方式，应该不至于偏离咒术作用太远吧？
“神怪的‘神隐’，是诱拐掳掠而导致的行踪不明，但巫女的‘神隐’……”故意拖长了嗓音，见夏油杰有些不耐地皱眉，五条悟才继续说道，“是将某人从神怪的狩猎场中隐藏保护起来。”
墨镜轻盈地滑落鼻尖，五条悟完整露出来的苍蓝眼眸直直地看向夏油杰，仿佛在透过皮肉，看着如今依旧在夏油杰身体内发挥着作用的咒术印痕。
五条悟轻声感叹道：“还真是强有力的保护力量。即使十年过去了，它依旧在‘隐藏’着杰。”顿了顿，五条悟继续道，“这些年，只要杰不主动出手，野生咒灵都不曾主动找上杰吧？”
夏油杰呆呆地看向五条悟，他没有对五条悟推测出他是十年前中术这件事而惊讶，六眼的神异之处，他这些天见识得太多了。要是五条悟做警察，不会有犯人能够从那双眼睛逃脱。
黑发紫眸的少年慢慢点头，他低声说道：“我原本以为是因为我一直假装看不到咒灵所以……”
“这一招确实也算有用，咒灵对能够看到它们的人向来恶意更甚。不过在它们在狩猎的时候，只要出现在狩猎范围内，不管能不能看见都避免不了咒灵的攻击，反正濒死的时候，即使是非术师也能够看到咒灵。”
夏油杰抬手摸了摸额头，虽然他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但通过五条悟的视线，咒术印痕似乎就落在这里。
虽然他来日本之前就从母亲那里得知了失忆的缘由和咒术的用意，但他现在才意识到，他似乎低估了那份保护的程度。
咒术界公开的常识之一：任何力量都会付出代价，等价交换是咒术最永恒的基准。
那么，这份超过十年的“神隐”，那位施加了这份力量的巫女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她是谁？为什么要为他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还有他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猎杀他的咒灵又是个什么东西？
夏油杰有种冲动，想要立刻打电话，向母亲寻求那份答案。
但想起母亲那看似温柔实则固执的笑容，夏油杰垮下肩膀，泄气了。
只要他妈妈不想说的，没人能从她嘴里挖出星点情报。从爸爸那里下手……好吧，没有妈妈首肯，他爸爸怎么敢说实话。
夏油夫人，夏油家食物链顶端，毋庸置疑的一家之主，一个眼神能让家里两个姓夏油的男人同时噤声。
抿了抿嘴唇，夏油杰看向五条悟，低声说道：“我失忆了。五岁之前的记忆，我全忘记了，这应该是‘神隐’的附加作用吧。”
“猜到了。”五条悟的表情并不意外，只是蓝眸中隐隐有煞气浮动，“杰的记忆里应该有那个咒灵的锚点，只要杰还记得那个咒灵，不管是名字还是形态，它都会继续追杀杰。”
就是不知道哪个该死的咒灵，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当年才五岁的小杰身上。
可恶，他都没有看过小杰是什么样子！
五条悟捏了捏手指，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说道：“所以，杰，你打算什么时候解除这个咒术？”
心中不知什么滋味的夏油杰猛地抬头，有些错愕地说道：“能解除？”
说出这样的话后，夏油杰就想要拍额头。能够种下咒术自然就能够拔除咒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当然能解除啊。”五条悟伸手勾住夏油杰的肩膀，哥俩好地贴贴，但这不妨碍五条悟用搞怪的语气说道，“难道杰害怕那只咒灵找上门？别怕，全世界最好的五条老师保护你！”
夏油杰死鱼眼，他抬手扒拉掉五条悟的手臂，毫不客气地吐槽道：“很重的，五条老师。”
“开什么玩笑，老子一点都不重！”五条悟大声喵喵，努力强调，“老子这是标准体重。”
“行行行，标准，标准体重。”夏油杰语气中的敷衍明晃晃的，他继续说道，“还有，五条老师，你真的不打算改一下自称吗？日本不是很推崇敬语的吗？你一直俺俺（老子）的，听上去很不礼貌。”
“哪有！”五条悟想起另一个五条悟就因为自称的事情被另一个夏油杰说过，在另一个夏油杰跑了后，他还真的学会了用敬语……开玩笑，他可是立志要跟挚友HE，达成完美人生赢家成就的五条悟，怎么能跟另一个五条悟似的，乖乖用敬语！
所以，五条悟很郑重地宣布道：“即使是杰，想要老子改自称……杰你多讨好老子些，老子考虑考虑。”
夏油杰：“……你爱改不改。”顿了顿，“这个咒术怎么解除？五条老师能解除吗？”
“不太能。”五条悟眨了眨眼睛，他是最强的没错，但不是万能的，术业有专攻嘛。而且这种咒术很难察觉，硝子这样的医务室大佬都会夏油杰用过多少次反转术式了，她始终没有发现这个咒术的存在。
夏油杰挑高一侧眉头，五条悟不能，那就是有人能喽？
他不觉得五条悟没事闲得故意跟他提这么一嘴。
虽然五条悟这人日常确实很闲，又显眼包。
苍蓝色眼眸与深紫色凤眸相对，五条悟抬了抬下巴，慢吞吞地说道：“这种咒术在千年前的平安时代很受天皇贵族的看重，摆出来的名头是祈福守护什么的，虽然术的持续时间不长，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再次施术，蛮鸡肋的，但对于那些大人物而言刚好。”
夏油杰眼睫微颤，他身上持续了十年的术，是施加的咒术师足够强，还是付出的代价足够大？
“这种咒术的学习比较困难，有体质上的要求，还要经历什么特殊修行试炼，及至今日，仍传承这种咒术的家族只有一家。”
夏油杰抬眸，看向五条悟，等待着他的答案。
五条悟难得没有卖关子，公布了答案。
“比嘉家。”
第32章
东京咒术高专, 一年A班。
课堂上，夏油杰单手掩住嘴唇，克制地打了个哈欠。
他昨天晚上实在忙得很。又是听五条老师科普讲堂, 又被五条老师撒泼打滚地留在宿舍里打了两个小时游戏，回宿舍后跟斯潘塞的跨国电话打得手机都烫了，挂了电话又因为今天接收了大量信息而莫名兴奋, 睡不着觉，爬起来啃专业书籍到天都蒙蒙亮了, 终于才有了点睡意的夏油杰倒在床上睡了三个多小时。
幸运的是, 这次他没有做噩梦。
不幸的是, 困, 眼睛还有些干涩。
夏油杰：要忍耐！要克服！好不容易今天课上没有五条悟这个显眼包捣乱, 他得好好利用课上时间。
夏油杰转了转手中的圆珠笔，笔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上摊开的专业书, 脑中则回顾着五条悟昨天难得正经的科普。
比嘉家，冲绳一带相当有名的家族, 虽然是咒术世家，但与咒术界的关联并不紧密, 反而跟政府关系密切。
家主比嘉琴子, 特一级咒术师——所谓特一级，指的是咒术师本身实力为一级, 但没有经过咒术总监部的等级测试，没有总监部颁发的咒术师相关等级证明, 是一种在世家圈子里比较流行的标准。
世家出身的咒术师其实很少走官方流程考等级的，哪怕这对他们而言很轻易，但世家与咒术总监部的关系并非服从关系，而是基于利益上的合作, 那些咒术师归属于家族，自然不会冒然在咒术总监部处暴露术式情报。
五条悟其实也没有参加过咒术等级测试，但他的实力太突出了，咒术总监部主动给他发了证明，没让他继续混在特一级咒术师等级中。
比嘉家，论总体实力，家主比嘉琴子本人虽然很强，但家族总体实力不高，放在咒术界也就是一个中等家族，远不及御三家。
比嘉琴子的实力虽然很亮眼，但架不住咒术界还有三个特级咒术师，尤其是五条悟，咒术界上下无人敢在五条悟面前称强者、称天才。
但比嘉琴子依旧被政府高层视作御用巫女，高层有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比嘉琴子，不时还要代表官方去国外“出差”，处理国外发生的超自然求助。
咒术总监部早就看比嘉琴子的超然地位不满，但有着政府的强有力支持，比嘉家不怎么买咒术总监部的账。
数个月前，乙骨忧太这个才十七岁的特级咒术师之所以会被派出国去，其中就有咒术总监部的手笔，他们有意扶持乙骨忧太打破比嘉琴子在政府高层的优势。乙骨忧太虽然跟五条家有些关系，但这人性格看着就很好糊弄，他们一直有在努力将乙骨忧太拉入他们的阵营中。
上一个被咒术总监部寄予厚望的是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奈何九十九由基出国即半失联，人在海外飘，不管咒术总监部如何跳脚，就是不听不听，连任务都不愿做一件。
比嘉家被政府高层看重，除了比嘉琴子实力足够强外，比嘉家一直传承下来的祝福守护之术也占有很重要的因素——其实就是神隐之术，只是本名说出来不好听，在与非术师交流的时候才变成了祝福守护之术。
夏油杰想要解除身上的神隐之术，比嘉琴子是首选。但比嘉琴子这会儿人不在国内，她正在国外出差。五条悟之前就联系了对方，比嘉琴子挺好说话，没有拒绝，只表示她再有半个月才能返回日本，到时候再约时间见面。
才半个月而已，十年都过来了，夏油杰自然不急。
不如趁着这半个月多做些任务，攒攒咒灵，多多增强实力，不然还真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干掉那只十有八1九就会追上门的咒灵不成？
夏油杰拒绝直面五条悟得意洋洋的样子。
做任务的话，最好是一级，再不济也要二级，三级四级的咒灵没什么意义，每个等级的咒灵玉都是一样的难吃，牺牲味蕾和食欲又要独自消化外来的负面情绪，自然要挑实力更强的咒灵来。
美国咒灵少，夏油杰没有挑剔的余地，但日本咒灵遍地，不好好挑挑怎么对得起他可怜的味蕾。
等下课后就去找夜蛾校长吧，看他那里有没有合适的任务。
正琢磨着接任务的事情，下课铃声响起，夏油杰阖上书，还未起身，教室门被推开，班主任灰原雄走了进来。
“大家早上好啊。”灰原雄元气满满地打了个招呼。
“灰原老师早上好。”一年级四人齐齐开口。
作为差点被五条悟抢了工作，后来又不得不接手了一位大爷似的副班主任的一年级正牌班主任灰原雄，其他咒术师包括他的学生们都觉得灰原雄的工作陷入了水深火热中，但灰原雄自己倒没这么认为。
“五条先生是好人啊。”当时的灰原雄挠了挠头，眼神明亮坚定，“他当初可是救了我和七海呢。”
然后灰原雄跟夏油杰他们相当生动地讲述了他和二年级班主任七海建人在高专时期执行任务时因为情报出错而对上了一级咒灵产土神，差一点就要死在那里的时候，当年才十七岁的五条悟如神明一般降临，一招就祓除掉了那只咒灵。
“是救命恩人。”说到这里，灰原雄叹了口气，神情遗憾地说道，“可惜那时候的五条先生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我都没敢上去好好认识一下五条先生就……听说五条先生原本都入学了05级的高专，就上了一个星期就退学了，要不然就是五条前辈了。不过现在也不错，我跟五条先生是同事了，有机会好好相处了呢。”
夏虎伏钉：“……灰原老师你高兴就好。”
至于相处后，灰原雄发现这个同事的定位是不管事还热衷钻进学生堆里捣乱的问题儿童……
“嘛，就当今年多了一个新生好了。”这句话，灰原雄倒是没跟自己的四个学生说，而是跑去跟挚友七海建人喝酒的时候，他发出的感慨。
七海建人：“……”
一言难尽不足以形容七海建人的心情。
在高专上学又留在高专教学，差不多十二年的时间，七海建人一直觉得咒术师的工作就是狗屎……好吧，这不是重点，虽然咒术师这份工作很难评，从入学高专起就接到的咒灵任务对未成年而言是很大的压力和危险，但高专内的日常还算是小清新。
小清新了九年，负责16级新生的班主任庵歌姬学姐接手了秤金次和星绮罗罗，一个赌狗学生和当时看上去还挺正常的漂亮少年。
庵歌姬：问题不大！
结果，秤金次遇到了伏黑甚尔，臭味相投，赌狗得愈演愈烈。而星绮罗罗好好的一个男孩子，因为陷入了跟赌狗的爱河，不仅有了女装的爱好，还打上了唇钉、舌钉这样在老派咒术师看来简直影响市容的装饰品。
庵歌姬：……
七海建人内心：歌姬学姐辛苦了。
2017年，轮到七海建人成为新生班主任。那一年的新生虽然多了些，但潜力不错，也没什么刺头，很好带。就是一年级的第二学期时，他的班里转来了一个新生，一个被特级过咒怨灵诅咒了的特级咒术师，前死刑犯，还跟五条家有亲戚关系。
七海建人：终于轮到了他了吗？
好在乙骨忧太虽然处境麻烦，但本身性格不错，就是需要七海建人费心挡一挡总监部高层那些人的试探和拉拢。
七海建人：加班是狗屎！
而到了今年，刺头如井喷状出现，又掺和进来一个五条悟，攻击范围特别大，就连勉强稳定的三年级和稍有波澜的二年级都被波及到了。
亏得灰原雄是个乐天派，两只脚都陷在漩涡里还能笑得开开心心。
而此时，半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班级有什么问题的灰原雄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学生们说道：“接下来有任务，下节课取消了。还有就是，原本一直负责本年级的辅助监督前田先生调职了，新的辅助监督已经安排下来了。”
众人面色微变，前田先生调职了？是咒术总监部搞的鬼吗？虽然，前田先生大概也许可能，从五条老师那里感受到的压力太大，“想要调职”这四个字就差直接写在他的脸上。
一个穿着黑西装打着领带，方方面面很符合对辅助监督刻板印象的青年走进教室，长相普通，脸上戴着一副方形黑框眼镜，站在人堆里都不见得能够一眼注意到他的存在，但精神头很不错，有些像是大公司里刚被上司用升职加薪狠狠调动过积极性的鸡血社畜。
“大家好，我叫伊地知洁高，从今天起负责大家的任务后勤工作，请多多指教！”
灰原雄伸手拍了拍伊地知洁高的肩膀，用很高兴的语气说道：“伊地知也是我们东京咒术高专毕业的，是我和七海的学弟，毕业后一直从事辅助监督的工作。”
伊地知洁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没有成为咒术师的才能，所以在二年级的时候就转入了辅助监督的学习，一直到现在。”
伏黑惠原本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灰原老师力挺的学弟，那就不是咒术总监部送来的眼线了。
伏黑惠也不想拿咒术总监部当假想敌，可谁叫虎杖那家伙还挂着死刑的罪名，他跟乙骨前辈情况不太一样，总监部那群人如今对乙骨忧太的态度更多是拉拢，但绝对会一如既往、无比坚定地想让虎杖这个宿傩容器去死。
夏油杰单手托着下颌，他打量着这位辅助监督，看不出勉强的样子，是即使知道这里有五条悟也愿意来这里工作。
所以，是五条派系培养出来的辅助监督？还是像他们灰原老师这样，当年曾经受过五条悟的恩惠，即使五条悟自己半点没放在心上，却依旧让很多人一直记在心里？
悟虽然很多方面都很幼稚霸道，但颜值和实力摆在这里，毫无疑问的咒术界顶流，要是没有一两个迷弟迷妹，反而不合常理吧。
夏油杰理所当然地想道。
***
有班主任灰原雄帮忙背书，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自然而然得到了全班同学的一致欢迎。而由他负责的第一次任务，伊地知洁高做足了准备，将事先准备好的任务资料分发给四人。
灰原雄离开教室，由着伊地知学弟跟他的学生们磨合。
“本次任务为二级，是调查任务，地点在静冈县的滨松市。”伊地知洁高神情严肃地说道，“现场死者有七人，其中一位是来自「窗」的辅助监督。”
死了七人？其中还有辅助监督？
夏油杰神情微凝，他翻看着任务资料。
上面有七位死者的照片和身份资料，还有死亡现场的照片。
死亡事件发生在滨松市内的一家咖啡店内，时间昨天晚上大约21点左右，这个时间临近闭店，所以店内客人并不算多，包括店长和服务员在内共为七人。
这七位受害者死状惨烈怪异，其中六人满脸满身鲜血，身上缠着不详的红线，死于失血过多。还有一位男性受害者则是满脸抓痕，眼部空洞——他的双眼被挖了出来，不知去向。
死法最为特殊的这一位受害人名叫岩田哲人，是滨松市GIGA出版社的实习生。警方有向出版社了解岩田哲人的情况，发现岩田哲人从三天前就开始行为怪异，他在一次采访工作中突然丢下采访人，尖叫着跑掉，之后更是没有再接出版社打去的电话。再有消息的时候，就是咖啡厅死亡事件后，警局来人要求出版社协助调查。
滨松市本地警方经过调查，排除了这些人是因为药物导致的死亡，怀疑这些人是精神压力过大而自残，造成突然性心跳停止，而「窗」的分部也发现了辅助监督高桥的死亡。
「窗」接手了这个案子，派人查看了现场情况，虽然并未发现咒力残秽，比起咒杀更像是某些邪1教组织有计划的自杀献祭，但出于对高桥反应能力的信任——虽然比不上正经咒术师，但临时布置一个小型「帐」将自己从非术师眼中隐藏起来还是能够办到的。
如此，「窗」将本次事件定义为“疑似咒灵或诅咒师的咒杀事件”，向咒术总监部提交了任务申请，最终落在了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的头上。
夏油杰微微挑眉，是现场没有残留咒力残秽，还是一般咒术师无法察觉到现场的咒力残秽？
这样一份任务交到他们手上，夏油杰怎么觉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啧啧啧，咒术总监部到底是多想支使五条悟干活啊。
夏油杰合上任务资料，举手提问。
“伊地知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夏油杰很积极，五条悟不在高专，正好去滨松市做任务。至于五条悟回来后会发生什么，这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夏油杰虽然被缠得差不多能够无视时不时就背负在身上的沉重大猫，但咒术总监部的小算盘，他一点都不想成全。夏油杰没有见过咒术总监部的高层，但从高专的课程学习、历届学生的死亡率、五条悟和秤金次的排斥厌恶的态度，他就能推断出那里面没几个正经政客，能力平平，连点面子工程都做不好。
贪婪与无耻不是政客的原罪，无能才是。
第33章
伊地知洁高不知夏油杰的小心思, 只以为他急着完成任务，他看了一下腕表，有些迟疑地说道：“应该快了……”
“呼呼——”
响亮的轰鸣声由低到高, 遥遥在高专上空响起。
“来了。”伊地知洁高如是说道。
虎杖悠仁忙不迭将脑袋探出窗外，然后发出惊呼：“啊，是直升飞机啊！”
“真的诶！”钉崎野蔷薇眼珠锃亮, 语气兴奋，“我还没坐过直升飞机呢。”
没去凑热闹的伏黑惠有些惊讶, 总监部对这次任务这么上心的吗？滨松市离东京都不算太远, 不管是开车还是坐新干线也就三个多小时, 总监部居然派了直升飞机过来？
是不是太夸张了？
夏油杰歪了歪头, 想着初次见到五条悟那天, 因为总监部标配轿车坐不下那么多人而选择飞行咒灵的自己和自顾自粘过来的五条悟……虽然任务中没有指名五条悟的参与，但细节中果然处处将他算了进去。
只是这一次, 咒术总监部的高层要失望了。
……没失望成。
因为一年级四人和信任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刚坐进直升飞机中，舱门还没有关上, 一只白皙的手掌“啪”地一下按在上面，旋即是一张漆黑眼罩都没能遮盖分毫, 那怨气满满的脸。
“好过分啊, 杰！”对方张嘴就是一连串的指责，锅还毫不犹豫地扣在自认为最为无辜的夏油杰本人头上, 他大声喵喵道，“老子可是特意回家为你取礼物回来的, 结果杰你出去玩，居然都不给老子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太过分了！！！”
夏油杰：“？？？”
什么？五条悟回家是为了给他取礼物？他怎么不知道？
虽然听到这个有点感动，但这锅他不能背！
“明明是悟一大早上就不见人, 敲门不应，连张纸条都没有留下，还旷掉了上午两节课。”夏油杰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这明明是悟的错！还有，这不是出去玩，我们是出去做任务，是正事。”
虎伏钉三人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一边大声抱怨，一边一屁股坐在夏油杰的身边，毫不客气地将人往座位内侧挤了挤，然后被夏油杰拍了一巴掌。五条悟也不恼，两人嘀嘀咕咕，你来我往地吵架……好像也不像是在吵架，就很……
钉崎野蔷薇撇了撇嘴，小声地说道：“我小学一年后就不这样吵架了。”
幼稚，太幼稚！
夏油他，终于被五条悟那家伙带坏了吗？
“Sa……to……ru……”虎杖悠仁有些夸张地做出口型，他用手肘怼了怼一旁的伏黑惠，用气音小声地说道，“夏油他叫五条老师‘悟’诶。”
伏黑惠：“……”别捅咕他，他听到了。
然后，伏黑惠就听到虎杖悠仁用惊叹的语气小声地说道：“不愧在美国长大的，夏油他好时髦！”
伏黑惠：“…………”
所以，这是重点？
等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吵架终于告一段落——夏油杰：不就是喜久福么，买——他轻轻踢了自觉争取到胜利而洋洋得意的五条悟小腿一下，眼神示意。
五条悟：“哈哈哈，杰，你的眼睛好小哦，要不是老子有六眼，都看不出你的眼神有什么变……”
“砰！”夏油杰微笑着收回脚，然后看向吃痛捂着小腿，不断吸气的五条悟，挑了挑眉，那意思：继续说啊，他倒要看看悟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五条悟：“……虎杖，钉崎，伏黑，今天天气很好嘛。”
虎伏钉三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回答道：“是，五条老师。”
十分生硬的师生交流后，五条悟偏头“看”向了机舱内唯一的陌生人伊地知洁高。
“你、你好，五条先生！”打从见到五条悟就有些过度紧张的伊地知洁高猛地站起身，他本来想要鞠躬行礼的，但直升飞机内可没有站直身体的空间，要不是夏油杰即使派出一只软软弹弹的咒灵垫在伊地知洁高和舱顶之间，这位辅助监督的脑袋就要跟坚硬的舱顶来一场亲密接触了。
“啊！”伊地知洁高连忙矮下1身体，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头顶，先跟夏油杰道了声谢。
伊地知洁高正想继续自我介绍的时候，五条悟忽然“啊”了一声，一抚掌，说道：“是你啊，伊地地！”
“是，五条先生，您还记得我……不过，不是伊地地而是伊地知，伊地知洁高……”虽然被记错了名字，但伊地知洁高依旧很高兴，最起码五条先生记住了他这个人。
激动！
虽然五条先生是咒术界公认的大魔王，辅助监督人人避之不及，但对于伊地知洁高而言，五条先生始终是那个在他困于自身实力低微，迷茫于未来，不知道该退学还是坚持下去的时候，让他学习辅助监督技能的启明星。
虽然伊地知洁高当年以为五条先生要他去学习辅助监督技能，还让五条家势力多加看顾是因为他想要他日后成为他的辅助监督，后来得知五条先生从不搭理咒术总监部的任务发布时还有些失落，以为自己没机会报答五条先生的知遇之恩。
直到不久前。
伊地知洁高得知五条悟入职高专，成了一年级副班主任，而原本负责一年级的辅助监督前田打了报告，想要调职，伊地知洁高立刻打了申请，顺利成为高专一年级的专属辅助监督。
没法当五条先生的辅助监督，当五条先生学生的辅助监督也是一样的。
可谓是，皆大欢喜。
五条悟对伊地知洁高没什么兴趣，当年的随口一提，他早已忘到脑后，但当时被五条悟折腾得有些惨的五条家却不会轻忽五条悟任何一句话，他们以为五条悟看重伊地知洁高，虽然不明白此人有什么值得看重的地方，但给予一些便利是顺手的事情。
事实上，当年会注意到伊地知洁高，也是五条悟因为那些记忆知道这人原本会成为他的辅助监督。只是记忆里的挚友不在，关系本该不错的朋友对他避之不及，次数一多，五条悟也不再在他们身上耗费心思，对伊地知洁高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没想到，多年之后，伊地知洁高以着一年级辅助监督的身份，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点意外，但感觉不错。
五条悟拍了拍伊地知洁高的肩膀，评价了一句：“不错嘛。”
伊地知洁高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眼睛亮了。
夏油杰单手托着下巴，习以为常地扛住肩膀上传来的沉重压力，他的目光在这位伊地知先生的身上转了转，在心中“啧”了一声。
——这样的老实人，会被悟折腾得很惨吧？
——希望他不会后悔接下了这样一份工作，阿门。
***
半个小时后，直升飞机抵达滨松市。
五条悟在飞机上将众人简单粗暴地分为两组，他和夏油杰一组，其他人一组。他和夏油杰去凶案现场咖啡厅调查，而其他人去调查本次事件的受害人们。
夏油杰无所谓，他已经放弃甩掉五条悟这个不可能实现的现实了。
钉崎野蔷薇并不怎么认可五条老师分组，奈何形势比人强，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下了飞机后，夏油杰召唤出飞行咒灵，和五条悟先行一步。
“所以说，我才希望能跟夏油一组啊。”钉崎野蔷薇一脸郁闷地说道。
虎杖悠仁跟着点头，“是啊，我也想跟夏油一组。”
钉崎野蔷薇立刻翻脸，逼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想跟我一组？”
虎杖悠仁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哼。”钉崎野蔷薇率先迈开步子。
伏黑惠摇了摇头，拿着资料跟了上去。
虎杖悠仁苦着脸看向伊地知洁高，靠谱成年辅助监督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虎杖同学。
***
发生血案的那家咖啡厅，如今还处于警戒线的隔离中。守在咖啡厅门口的辅助监督早得了伊地知洁高的通知，又有夏油杰和五条悟身上的高专制服和金色漩涡纽扣做通行证，当即就放人进了咖啡厅。
受害人的遗体已经被送走，但现场依旧残留了大片干涸的血迹。由于进入现场勘察的警察和工作人员都有尽力维持原状，现场的痕迹很轻易就能让人看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油杰小心避开那些血迹，在咖啡厅内转了一圈，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对五条悟说道：“我确实看不到这里有什么咒力残秽，但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又阴又冷，让人很不自在。
五条悟勾下眼罩一脚，露出一只流光溢彩的苍蓝眼眸，宛如天空无限延伸的眼珠转了转，心中便是了然。
“有残秽。”五条悟上上下下打量着这间咖啡厅，他随意点了点一些位置，说出了结论，“细微得只有六眼才能够察觉。这次的事件，确实是咒杀。”
“做过就会留下痕迹，残秽可不那么容易清扫干净。”五条悟左右看了看，然后看向柜台前的一处座位，那里沾满了血迹，显然有人死在了那里。
五条悟点了点那处，说道：“残秽最先出现在那里，然后蔓延了整个咖啡厅。”
“岩田哲人。”夏油杰立刻说道，他看过现场照片，死在那个位置的人是岩田哲人。
夏油杰回想着任务资料，继续说道：“岩田哲人死亡的时候，他正在与同事藤间洋介打电话。根据警方提供的口供，藤间洋介说他当时正与岩田哲人说稿件的事情，然后听到岩田哲人那边传出惨叫声。藤间洋介担心岩田哲人的安危，还跑去岩田家却发现他没在家，后来他就报警了。”
当地警方接到藤间洋介报警没多久，有人发现了咖啡厅内的惨状，也报了警，两个报案因此合并成了这件恶性凶案。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分析道：“这两人在晚上21点左右讨论稿件的事情，我相信，都是出版社编辑部的人，这个理由还算正当，但我不相信他们仅谈论了稿件，毕竟，根据出版社其他编辑的话，岩田哲人搞砸了一次采访，之后三天干脆旷工，也不接电话，藤间洋介好不容易联系到他，怎么可能只谈论稿件的事情。”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唇角高高翘起，附和道：“所以，藤间洋介？”
夏油杰点头，“藤间洋介。”
***
GIGA出版社编辑部编辑藤间洋介的电话号码，很快就到了夏油杰的手上。
夏油杰拨通了藤间洋介的电话。
三声铃响后，藤间洋介接起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藤间洋介，请问您是……？]
“你好，藤间先生，我是夏油杰，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生。我想要向您询问一下岩田哲人先生的事情，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咒术高专……岩田？！]藤间洋介的声音原本恹恹的，充满了疲惫，但一听到岩田哲人的名字，他的声音陡然变得紧绷起来，语速飞快地说道，[有关岩田的事情，我无可奉告，如果你想要知道，可以去警局……]
“这个案子已经从警方移交给了……政府的秘密部门，藤间先生。”夏油杰冷静地截断了藤间洋介的话，刻意放缓的语气充满了暗示意味，“您看到了超出过往认知的东西了吧。”
藤间洋介的语言功能一下子就被攫住了，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明显陷入纠结之中。
夏油杰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藤间洋介知道些什么，只是那些话不能跟警察说。
没办法，在唯物主义科学论为主导的世界里，不管哪个国家，普通人即使遭遇了什么超自然事件也少有直接向警方求助——小心求助不成，反被关进精神病院里。这人一旦进了精神病院，自证的地狱难度就上来了。
[……咒术高专？]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略有些模糊，充满了惊疑，随即是窸窣的声响，似乎正从藤间洋介手中接过手机，然后她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你好，我是比嘉真琴，请问你是哪一所咒术高专的人？]
夏油杰这次真的有些惊讶了，比嘉？明显知晓咒术高专存在还姓比嘉，会是比嘉琴子的那个比嘉吗？
琴子，真琴，这两个名字还挺像。
夏油杰看了一眼五条悟，然后说道：“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夏油杰，准一级咒术师。这个案件已经被高专纳入任务中，比嘉小姐，您和藤间先生方便见个面吗？”
电话那边的比嘉真琴答应了。
第34章
在藤间的公寓里, 夏油杰和五条悟见到了两人。
“哦豁。”公寓门刚打开，甫一打了个照面，五条悟歪过身体, 直接倚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然后竖起手掌，半挡住嘴唇, “小声”地对夏油杰说道，“这两人身上都有咒印, 他们被同一个东西诅咒了。”
藤间洋介不及反应, 一旁的比嘉真琴有些惊讶地说道：“你看得到？”不管是之前遭到诅咒的藤间, 还是之后她以身涉险主动招惹诅咒, 她明确知道他们被诅咒了, 但她往日里还算敏锐的感知却看不出他们身体有任何异常。
比嘉真琴原本以为是这个诅咒太过隐蔽，所以她无法感知到, 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她太逊了。跟姐姐, 跟眼前来自高专的青少年比起来，都还差得远。
她很难不羡慕他们那样强大的天赋。
夏油杰抖了抖肩膀, 将这位不分场合乱开腔还将他当猫爬架的不良老师抖下去, 然后对着比嘉真琴笑了一下，说道：“你好, 比嘉小姐，我是夏油杰, 这位是我校的五条老师。”顿了一下，他似是随意地补充了一句，“五条老师的感知能力远超一般一级咒术师，他能发现二位身上的诅咒, 并不奇怪。”
六眼诶，谁能比六眼更能看！
鉴于他这位五条老师在咒术界过于声名赫赫，在从对方的口中挖到足够的情报信息之前，夏油杰并不想暴露五条悟咒术界大魔王的身份。
“五条……”比嘉真琴脸上的苦涩果然少了许多，五条家诶，御三家之首，族长强到她姐姐直言望尘莫及，这样的家族里出什么怪物都不会让她惊讶。
“你好，五条先生还有夏油同学。”比嘉真琴向藤间洋介使了个眼色，而通过比嘉真琴态度明显意识到这次来的是强援，他的眼神不免热切了些，连忙让开身，“我是藤间洋介，二位请进吧。”
***
藤间洋介是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戴着一副眼镜，虽然气息有些颓废，但依旧能够看出他原本的精英气息。
而比嘉真琴，她的打扮就有些非主流，她染着一头粉色的头发，眼圈发黑，身上穿着时髦的骷髅衫，还叮叮当当地戴了不少金属配饰，露出来的颈项和手臂上还有蓝黑色的纹身。
——纹身不是普通的纹身，似乎是咒纹。
有藤间洋介和比嘉真琴的配合，这一次的任务进度直接被推进到70%。
夏油杰找上藤间洋介之前只猜到他可能知晓一些内情，但没想到的是，何止是一些内情，对方不仅知晓很大一部分前因后果，还掌握着传播诅咒的媒介。
夏油杰有理由怀疑，要不是他们今天就找上藤间洋介，再给他们一天时间，说不定他们自己就能够找出全部真相。
当然，能不能解决诅咒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个并不正规的调查小组有三个人，除了藤间洋介和比嘉真琴以外，还有比嘉真琴的未婚夫野崎昆，但野崎昆目前并不在滨松市，而在冲绳的市立三角中学做调查。
藤间洋介没有隐瞒，将自己知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因诅咒而死的第一位受害人并非咖啡厅内七人，而是GIGA出版社编辑部的特约撰稿人汤水先生。
因为这个月的汤水先生没有按时交稿，总编户波弥生让责编藤间洋介和实习生岩田哲人前去汤水家查看情况，结果就发现汤水先生惨死家中，满脸抓痕，双眼被挖走，而地板上散落了一地手写稿，上面有明显的烧焦痕迹。
后续警方给出的调查结果是汤水先生因精神压力而进行自残，导致突发性心跳停止。
藤间洋介遗憾汤水先生的去世，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位知名的作者为何选择了自残至死，但很快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在汤水先生葬礼结束后的那个下午，岩田哲人找到藤间洋介，给了他一份稿件。
原来，岩田哲人喜欢收集原稿，虽然汤水先生死相恐怖，但没妨碍他偷偷拿走散落在地板上的手稿。他复印了一份给藤间洋介，声称汤水先生就是被这份手稿上的恐怖都市传说害死的。而这份手稿是汤水先生从出版社的地下室仓库中翻出来的。
藤间洋介并不相信岩田哲人的推测，但没能忍住好奇心，开始阅读那份名为《丧眼人偶》的故事，但因为工作忙碌，他并没有看完。
那之后，岩田哲人的工作出了问题，开始联系不上。
因为汤水先生死亡，他的月刊专栏《胡说八道》需要有人接手，经过慎重的考虑，他们选择灵异作家野崎昆作为接班人。
藤间洋介约见了野崎昆，他的未婚妻比嘉真琴也在场。
野崎昆答应了出版社的邀约，气氛很不错，但比嘉真琴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居然看到藤间洋介的包里有一只人偶。
藤间洋介并没有在他的包里发现什么人偶，只觉得比嘉真琴很古怪。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21点，岩田哲人突然给藤间洋介打了电话，疯了一般要求藤间洋介将那天的稿子看完，又哭着说有人偶找上了他，他要被人偶杀死了。
再之后便是一声惨叫。
藤间洋介以为岩田哲人出事了，先是跑去岩田家里，发现他不在家又担心他在哪里遭遇到什么不幸，最终选择了报警。
然后有人发现了咖啡厅惨案，也报了警。
等在警局协助调查后，藤间洋介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只人偶——一只身穿全黑长袖和服、脸上缠满红线的人偶！
当时陆陆续续读完稿件的藤间洋介意识到他被诅咒了。
那份稿件主要讲述了一个叫来生里穗的初中女孩一直遭受着来自家庭、学校的欺负霸凌，为数不多的好友由佳里通过图书馆的交流簿给她讲了一个有关《丧眼人偶》的都市传说。当天晚上，无数鲜红的细线连同一个邪恶的人偶找上了她，正是传说中的丧眼人偶。
就在丧眼人偶想要挖去来生里穗的双眼时，来生里穗用故事里的驱邪歌谣逼退了人偶。
后来，来生里穗遭到校园霸凌，被三个女生逼迫玩钱仙游戏取乐，她跟那些人说了丧眼人偶的故事，没多久那三个女生就被咒杀了。
同年级有一个叫比嘉美琴的女生，她似乎有着灵媒的能力，认为来生里穗玩钱仙召来了脏东西。
来生里穗讲述了丧眼人偶的故事，但比嘉美琴却无法通过驱邪歌谣击退丧眼人偶。她声称洞悉了诅咒的真相，然后在咒杀降临的时候将来生里穗推了出去，独自承受了死亡。
来生里穗自此意识到自己可能拥有了咒杀他人的能力，还在父亲折磨她的时候故意讲述了这个故事，只是在父亲被咒杀的时候牵连了她的弟弟妹妹。
几乎失去一切的来生里穗离开了那个伤心地，好不容易从痛苦的过去挣脱出来，积极生活。
——如果阅读这份稿件的人没有真的被丧眼人偶标记、咒杀，如果比嘉真琴没有发现这个故事里处处都有现实的投射，她那真实存在却在国中三年级惨死的二姐比嘉美琴，《丧眼人偶》还能算是一个揭露社会和家庭问题还颇有新意的恐怖故事，不至于获奖，但刊登出来做一期故事没有问题。
意识到故事的地点、人物甚至事件都可能是真实的，野崎昆赶去冲绳进行调查，还真的在图书馆里的交流簿上找到了丧眼人偶完整的故事，但野崎昆并未因此遭到诅咒。
显然，有问题的不是这个都市传说，而是亲手写下这份手稿的作者。
小说的主人公叫来生里穗，那作者会是来生里穗本人吗？
藤间洋介不知道。
如今，有两条生命步入了倒计时。
被诅咒的藤间洋介，还有无法分辨丧眼人偶源头，最终以身涉险而同样承受了诅咒的比嘉真琴。
而在这个时候，夏油杰的电话打到了藤间洋介的手机上。
***
大致了解情况后，夏油杰看向书桌上那叠书稿，不是原件，而是岩田哲人给藤间洋介的复制版，但依旧有着传播诅咒的力量。
夏油杰站起身，伸手去拿那份手稿。
只有被诅咒的人才能够看到丧眼人偶，而且很多信息都要亲自看才来得清楚，藤间洋介的转述不免会带上一些私人情绪。
“等等！”比嘉真琴连忙阻拦道，“这个诅咒非同小可，我们还没找出解咒的方法，你才上高专一年级，还是别涉险了。”
高专一年级，也就十五岁，未成年中的未成年。比嘉真琴敢用自己的命赌，却不愿看到这么小的少年涉险。
“没关系的。”夏油杰眼眸微弯，他冲一旁的五条悟抬了抬下巴，笑眯眯地说道，“我有五条老师，五条老师是最强的，绝对不会让他可怜的学生被咒杀的。”
“可是……”
比嘉真琴还想说什么，但从进屋起就十分自然往夏油杰身上挂，半点老师样都没有的五条悟已经再次挂在了高专这棵小树苗身上，还得意地大声喵喵：“是‘我们是最强的’！”
“可不敢跟五条老师并称‘最强’。”
“什么，杰你想要独占‘最强’称号？！”
“我的意思是，这么中二的称号，还是五条老师自己承担吧。”
“休想！杰和老子是最强的！！”
比嘉真琴：“……”忽然有些担心这两人到底靠不靠谱，这身高专校服和漩涡纽扣是真货吧？应该没有人会冒充五条家的人招摇撞骗吧？
藤间洋介：“……”这就是真琴口中，日本唯二咒术学校出来的名师和优秀学生吗？
***
《丧眼人偶》是一部差不多五万字的中篇小说，只是因为是手写稿，所以这份稿件显得有些厚。
夏油杰坐在沙发上，由着五条悟百无聊赖地戳着他脑后的头发丸子，认真地浏览着这份稿件。他的阅读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将稿子看了小半。
剧情到来生里穗通过交流簿认识了由佳里，后来又在图书馆成功面基时，夏油杰换了个姿势，他将后背靠在沙发上，手臂微抬，举着稿子继续看。
不同于已经上国中三年级的来生里穗，由佳里是一个刚上小学的小朋友，留着妹妹头，长相清秀但气质阴沉沉的，有些像是那些年正在大荧幕上流行的恐怖电影主角贞子。
跟来生里穗一样。
来生里穗的气质也很阴沉，时常被同学叫做贞子。
夏油杰的目光轻盈地掠过那些文字，继续读下去。
在来生里穗不小心咒杀了那三个女生，又将丧眼人偶的故事讲给比嘉美琴听后的第二天，她在放学后来到由佳里的家里。和她一起看了恐怖电影《德州电锯杀人狂》，还模仿里面的情节玩，她们玩得很开心。
倏地。
【骗子！】
“骗子！”完全是下意识地，夏油杰说出了这个仿佛在他脑海深处响起的词来。
脱口而出一句“骗子”后，夏油杰自己倒是愣了一下。
五条悟的脑袋从后方探过来，手掌则按在夏油杰的肩膀上，缓缓说道：“杰，你的咒力暴动了。”
——是什么惹怒了你？
夏油杰愣了愣，他看了一眼用力攥紧稿纸的手指，片刻后，他松开手指，将褶皱的稿件放在茶几上捋了捋，而他的咒力已经在五条悟出声的那一刻再度平稳了下来。
“就是忽然有些生气。”夏油杰扯了扯嘴角，向对面的藤间洋介和比嘉真琴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语气发冷地说道，“这份稿件的作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虽然她试图用文字将自己修饰成一个被逼无奈的受害者，但字里行间，处处透着的却是恶意。”
顿了顿，夏油杰用有些怪异的语气说道：“她居然暴露了那么多的细节……她竟然半点也没有发现，很多视角，比起受害人，更像是加害人。”
夏油杰了解受害者的视角，虽然他本身不曾真正遭受过伤害，但那些在苦难中诞生的咒灵会将那些痛苦的记忆分享给它们的主人。
藤间洋介懵了，他下意识说道：“啊？里穗不是受害人吗？”
虽然他因为这份稿件遭到了诅咒，但他并没有迁怒到故事的来生里穗身上，依旧对她的遭遇充满了同情。
结果，眼前的丸子头少年却说，作者投射的来生里穗是个骗子，她根本不是受害者，而是……
他有些不敢相信。
第35章
比嘉真琴若有所思, 同样读了全篇故事的她原本也是同情来生里穗的，但……忽然想起故事里二姐比嘉美琴曾经冰冷又刻薄地说来生里穗在散播诅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人, 还喊她贞子。
比嘉真琴的心跳陡然加快，她的二姐，跟她一样, 都在望着大姐比嘉琴子的背影，拼命想要证明自己, 而在发现来生里穗是诅咒源头后, 明明可以杀死她来解除诅咒却还是选择独自面对丧眼人偶……这样的二姐, 会因为来生里穗无意间散播诅咒就对她充满仇恨鄙夷吗？
二姐不会无缘无故认为来生里穗是一个烂人。
所以, 来生里穗真的有问题！
她跟贞子一样, 是在有意散播诅咒。
意识到这一点后，比嘉真琴双手紧握, 暗暗咬牙。
她的姐姐，当年就这么死在了一个烂人散播的诅咒之下吗？！
夏油杰没有理会比嘉真琴和藤间洋介那震惊又恍然, 仿佛三观被重塑的模样，他低头继续浏览着稿件, 冷静地数着心跳, 然后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他意识到了，在稿件上出现有关由佳里的情节出现时, 他心中便一阵愤怒，仿佛他意识到了——来生里穗在伤害由佳里, 而这一点让他很生气。
看完全部稿件的夏油杰心事重重地归拢稿件，他感知一下自身，又四处看了看。
感觉并无异常，视野中也没有疑似丧眼人偶出现。
夏油杰抬头看向五条悟, 问道：“我身上有诅咒印记吗？”
“没有哦。”五条悟摇了摇手指，回答道，“杰身上的‘神隐’很好地发挥着作用，这样的锁定印记无法落在杰的身上。”
夏油杰：“……”
“神隐？”比嘉真琴看过来，她听到了熟悉的名词。
夏油杰笑了一下，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礼貌地问道：“比嘉小姐，冒昧地询问一下，您的姐姐比嘉美琴小姐是什么时候死亡的？”
“2008年，也就是十年前。”比嘉真琴没有隐瞒，她有些难过地说道，“我记得很清楚，葬礼的时候，长辈们甚至禁止我看二姐的遗容，只说她死于失血过多。”
十年前。
又是十年前。
夏油杰的手指轻点沙发扶手，沉声道：“那个投稿的‘来生里穗’是诅咒的源头，解决掉她，就能够彻底解决掉这个诅咒。”
与丧眼人偶一战，夏油杰不觉得他们会输，但那个来生里穗，就那么忽略掉她的存在，岂不是便宜了她！
而且，夏油杰已经感觉到了，虽然他并没有恢复记忆，但他看到剧情中来生里穗和由佳里的“其乐融融”相处时产生的愤怒超出了一个旁观者本该拥有的程度。再加上这个故事的现实原型极有可能也是十年前发生的，夏油杰不妨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
虽然他并不在故事之中，但里面的人，与他有关。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那个来生里穗必须找出来。
思及此，夏油杰给伊地知洁高打了个电话，将找人的工作交给「窗」。搬家转学改名，什么都好，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与政府部门紧密合作的「窗」要是连个没办法彻底改头换面的人都找不到，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藤间洋介正有些恍恍惚惚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
他接起电话，是出版社的同事打过来的，那人跟藤间洋介说了一件大事：户波主编正在办理离职。
藤间洋介一个激灵，立刻就清醒了。
“什么？！户波主编要离职？！”
晴天霹雳不足以形容藤间洋介的心情。
即使忙着搞超自然调查来挽救自己小命，但听到这样消息的藤间洋介还是要赶到出版社，最好能拦下户波主编的离职手续。
“一起吧。”夏油杰提议道，“不是说手稿是从出版社的地下室仓库翻出来的吗，出版社应该有人会知道那个地下室仓库内稿件的来历，说不定能更快找到来生里穗。”
藤间洋介果断答应下来。
离开公寓的时候，夏油杰向藤间洋介借了个塑料口袋，将那份稿件装了进去。
“这是诅咒传播的媒介，交给我们来处理，没有问题吧？”
藤间洋介哪敢说有问题，这位气势相当凌厉的夏油同学说什么就是什么。
***
以着最快速度赶到GIGA出版社的藤间洋介抓着路过同事的手臂，得知户波主编正在社长办公室后，他竟直接冲进了社长办公室里。
五条悟勾着夏油杰的肩膀，嘀嘀咕咕：“那个藤本好像很在意那个主编哦，他是不是暗恋那个主编？”
“是藤间。”夏油杰斜睨了五条悟一眼，想着五条悟这会儿跟他一起出门，要是口无遮拦乱说一通会连累自己跟着当显眼包，他勉强纠正一句，“不是暗恋。虽然我没有见过那位户波主编，但藤间洋介的态度更像是将对方当做亲密爱戴的长辈，比如母亲。”
“哇！”五条悟“惊讶”地说道，“藤川他恋母啊！”
夏油杰：“……”
比嘉真琴默默低下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往旁边走一步，再走一步，试图营造出她跟他们不是一起来的。
救命！
传说中高冷傲慢的御三家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怪胎啊！五条家的人就不管管？
说起来，夏油同学一直称他为五条老师，但这个五条到底叫什么，她居然还不知道。
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位五条老师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本就出身远离咒术界核心机构的比嘉家，天赋还平庸到一度被大姐劝说不要踏入这一行，比嘉真琴胡乱尝试了很多伤害自己的方法才有了今天的实力。虽然在姐姐那里依旧不入流，但她始终在坚持，一边在酒吧做陪酒女养活自己，一边处理遇到的超自然事件，努力救人。
比嘉真琴孤身在外，几乎不与家里联系，完全没有什么消息渠道。便是咒术高专、御三家这些事情，还是她当年年纪还小，还在家里和二姐一起羡慕大姐天赋异禀的时候听说的。
所以，比嘉真琴不知道这些年咒术界苦五条悟久矣，不知道五条悟的外貌特征，也不知道五条悟跑去东京咒术高专上班，而这一届高专新生中，不仅有宿傩容器虎杖悠仁，还有千年难得一见的咒灵操使夏油杰。
比嘉真琴对五条老师和夏油同学的认知是：名校名师有高徒。
高专一年级，准一级咒术师诶！
她当初就很想去高专上学的，但是入学的高专生要受到咒术总监部的任务安排，而比嘉家跟咒术总监部关系疏远，她也并不想被咒术总监部利用伤害到家族的利益，她就遗憾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看到这样的五条老师，她忽然觉得，不上高专其实也不错，真的，起码她在高中和大学的学习生活还挺不错的。
***
夏油杰一手肘怼开五条悟沉重的身躯，而在这时，藤间洋介终于将户波主编拉回了编辑部。
他成功阻断了户波主编的离职手续。
当然，这也是出版社的社长并不希望户波主编离开，所以在藤间洋介近乎无礼地闯进他的办公室后，社长还跟藤间洋介打了个配合，没有同意户波主编的离职。
藤间洋介的情绪很激动，从小失去母亲，家庭并不幸福的他直到今日也不愿成家。而户波主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热爱工作，爱护属下，他在户波主编那里得到了很多关怀。虽然他本人还没有意识到，但他其实已隐隐将年过五十的户波主编当成母亲敬爱，和她工作聊天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现在，户波主编要离职了？
那他怎么办！
死亡的阴影外加差点失去人生支柱的恐慌，藤间洋介热血上头，直接闯进了社长办公室里。还是户波主编担心藤间洋介因为她惹怒社长，为他说了一通好话，暂停了离职申请。
和藤间洋介返回编辑部的路上，户波主编无奈地数落了他一通。
藤间洋介默不作声地听着，只要户波主编不走，随便她数落。
两人走进编辑部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又一个被诅咒标记的人诶，杰。”
藤间洋介一愣，他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户波主编，脸色惨白至极，“您、您……”他忽而咬牙切齿，恨声道，“是岩田哲人吗？他也将稿件给您看了？！”
户波主编看了看编辑部办公室里多出来的那三个陌生人，想着那份稿子记述的故事还有这两天看到的诡异画面，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藤间洋介气了个半死。
在岩田哲人被咒杀的那天晚上，对方给他打电话，要他看完稿件，事后，藤间洋介也猜出岩田哲人这是在试图转移诅咒，就像是电影里转移贞子诅咒那样。
对此，藤间洋介并不怨恨岩田哲人的所作所为，甚至还对比嘉真琴说，如果将死的人是他，说不定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但现在，他发现岩田那混账东西居然对户波主编也下手了，这就踩在他的底线了。
他咬牙切齿地咒骂岩田哲人，还是户波主编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他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不介绍一下这三位朋友吗，洋介？”户波主编示意道。
藤间洋介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将三人一一介绍给户波主编。
户波主编的态度很温和，即使得知自己被诅咒，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依旧显得很从容，但这份从容在介绍夏油杰的时候稍稍打乱了些许。
户波主编的眼神有刹那的柔和与追忆，她细细打量着夏油杰的模样，唇角的笑容不自觉加深，轻声道：“夏油……杰？”
“是，我是夏油杰。”夏油杰眨了眨眼睛，他看着户波主编，这位年过五十的女性脸上有着岁月流逝的痕迹，但她的气质很好，从容优雅还透着一些雷厉风行，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女强人。
户波。
夏油杰暗暗咀嚼着这个姓氏，又悄然观察着对方的相貌，确定记忆中并无她的身影，但对方脸上的表情却有着怀念的意味，她认识他。
是认识十年前的他吗？
虽然已经预定了解除咒术，也不必着急找回记忆，但遇到了疑似的熟人，夏油杰还是不由得追问道：“户波主编，您认识我吗？”
“嘛……”户波主编没有多想，毕竟记忆里上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他年龄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也很正常。她只是用怀念的眼神，温柔地说道：“如果你的爸爸叫夏油和真，妈妈叫夏油小夜歌，那么是的，我认识你哦，小杰。”
夏油杰：“！！！”
父母的名字对上了。
眼前这位户波主编还真的认识他们家，只不过，夏油杰依旧不记得这个人。
“哇哦。”五条悟小声地惊叹，用指尖戳了戳夏油杰的后腰，“好巧呢，杰。”
夏油杰忍，没有回头打掉五条悟那不安分的猫爪子。
户波主编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轻叹了一声，说道：“户波是我后来改回去的娘家姓氏，汤水……这个姓氏小杰应该记得吧，那时候你和由佳里……”她的声音微哽，没有继续说下去。
夏油杰心如擂鼓，由佳里……稿件里提起的由佳里，据说认识他们家的户波主编提起的由佳里。
“抱歉。”夏油杰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据说我在五岁的时候出了意外，我失去了那之前的记忆。”
所以，不管是汤水还是由佳里，他都不记得。
户波主编愣了愣，随即露出恍然与歉意的表情，说道：“我听小夜歌提过你受伤的事情，只是那时候我……刚失去由佳里，后来你们家就搬走了。”
而他们家也没有在那个伤心地久待，不久后也搬离了那里。
***
意外遇到了童年认识的长辈，夏油杰虽然很想多知道一些过去的事情，但任务当先，他们来出版社的主要目的是调查地下室仓库内稿件的来历。
“这个我知道一些。”户波主编慢慢吐出一口气，“十年前，春夏出版社内数十名编辑集体死亡，死状诡异，出版社遭受了很大的舆论压力，不久后倒闭。没多久，幸存的编辑们在原处建立了新的出版社，就是现在的GIGA出版社。”
户波主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继续说道：“春夏出版社遭遇集体死亡事件前，他们正在举办一场恐怖故事大赏。出版社倒闭又新建后，当时投递来的稿件就被收到了地下仓库中。”
“其实之前一直有当时编辑们的死亡是因为其中一份寄来的稿件中有诅咒的传闻，但……”户波主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这样的话，谁会真的相信呢。”
尤其他们出版社很热衷搞灵异故事。
众多周知，越是忌讳这些的人越会远离，唯有内心并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人，才敢于消费这些故事，这是人之常情。
当然也会有例外，但那些人必然有一些自保才敢深入那个世界。
原本的诅咒随着那些编辑的死亡而消隐，有关的传闻也逐渐消散，直到十年后，专栏作者汤水得到编辑允许，去地下室的仓库中寻求灵感，然后打开了那份要命的手稿。
诅咒再一次开始传播。
在汤水先生葬礼的那一日，不仅是藤间洋介被塞了一份手稿复印件，户波主编也被塞了一份，还在对方的催促下看了那份要命的稿件。
但户波主编却顾不上稿件附带的诅咒，因为她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第36章
“这份稿件里面的人物、地点和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有一些细微的差异，但都能够跟现实生活对应上。”户波主编抬眸，看向夏油杰, 轻声道，“来生里穗，我见过她, 她曾经来家里想要见由佳里。那天，由佳里状态很差, 不愿去上课, 也不想见人, 连床都不愿意下……我原本以为她在学校里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后来来生里穗上门, 虽然她没有见到由佳里，但她托我向她带了话。”
户波主编的眼中隐隐含泪。
夏油杰忽然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不畅, 他的头一下一下地疼了起来，身上的咒力也开始暴动。
注意力一直放在夏油杰身上的五条悟抬手按住少年的肩膀。
夏油杰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 他顺着五条悟的力道，缓缓平复着翻涌的咒力。
比嘉真琴看了夏油杰一眼, 她感觉到了——来自夏油杰的伤心与愤怒。
虽然夏油杰的神情依旧平静, 那位五条老师也一直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样子，身为普通的户波主编和藤间洋介都没察觉到夏油杰的情绪波动。
由佳里……由佳里……稿子中据说创造了丧眼人偶这个都市传说, 与来生里穗关系要好的小学生。
户波主编已经沉浸在了记忆的世界里，声音颤抖地说道：“‘小里想跟你道歉, 希望还能跟你见面’，我带完这些话后，由佳里的表情……由佳里，我的女儿, 第二天就自杀了。”
她的由佳里，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这件事被定义为意外，但户波主编知道，这是自杀。
虽然当时的她不知道女儿为何会自杀，她还那么小。
“户波主编。”藤间洋介不禁将手覆在户波主编的手背上，痛心地安慰这个多年前失去女儿的可怜母亲。一想到自己曾经同情怜悯过故事里的来生里穗，他就想要穿越回两天前，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户波主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原本没将由佳里的自杀跟来生里穗联系在一起，直到我看到了那份稿件。哈，那个烂人，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将秘密都写在稿子中。果然，霸凌者很快就会忘记自己欺负别人的事情，被霸凌者却永远忘不掉受到的伤害。”
“是啊，被霸凌者永远忘不掉那些痛苦。”夏油杰轻声附和，“那份稿子的视角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伤害者的视角，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户波主编深深地看向夏油杰，她已经知道夏油杰失去了五岁之前的记忆，她想着那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说道：“小杰不记得了，我家跟你家是邻居，由佳里比小杰大了两岁，经常一起玩。”
五条悟的脸慢慢皱起来，邻居，大两岁……幼驯染？杰居然有幼驯染这么时髦的玩意儿，这也太不合群了吧！
没有幼驯染的五条悟不满，好挚友一起走，谁有幼驯染谁是狗！
等等，杰的幼驯染已经死了？
那……全世界最好的五条老师愿意牺牲自己宽广的怀抱，安慰一下杰这个没了幼驯染还失忆的小可怜。
夏油杰熟练地无视五条悟在他胳膊、后背上乱戳的手指，专注地看着户波主编。
“由佳里出事那天……”户波主编停顿了一下，然后有些颤抖地说道，“小杰听你妈妈说由佳里病了，所以过来看望由佳里，但过来的时候，由佳里已经……”
五岁的夏油杰站在一户建的门口，透过黑色的铁艺门，呆愣地看着由佳里破碎的尸体。
汤水家是一户建，共有三层，整体高度约为十一米，成年人跳下来都可能有生命危险，更何况由佳里这么一个才七岁的小孩子。
她摔断了脖子，死了。
这对当时的户波而言是极大的冲击，以至于她并没有给门外的夏油杰分出多少注意力。她不知夏油杰何时跑掉的，她的眼里只有她可怜的女儿。
即使如此，户波还是在第二天听说夏油杰出事了，出事的地点是市立三角中学。夏油夫妇对此十分焦虑，没两天就搬走了，再无音讯。
“第二天，市立三角中学……”夏油杰回想着稿件上的剧情，还有他身上的咒术“神隐”，咒术界明面上还在传承这一咒术的家族只有比嘉，而比嘉美琴就在市立三角中学上学，沉声道，“那一天，是比嘉美琴被咒杀的日子，我当时应该在场。”
他为什么会去市立三角中学？
当时的他和由佳里是关系不错的邻居，来生里穗与由佳里是好友，那么，五岁的夏油杰如何会不知道来生里穗的存在呢。
说不定他发现了什么线索，跑去质问来生里穗，而比嘉美琴也在即将咒发的时候去找来生里穗，之后发生了剧情上描述的事情。
比嘉美琴死了，而他活了下来。
他之所以能活下来，说不定就是因为比嘉美琴将他“神隐”了。
至于来生里穗的故事里为什么没有他登场，想来是他的出现就是直指她烂人本质的证据，不加他勉强逻辑通，加上他，那就是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当然，这些只是基于他本身性格上的推测，到底如何，他的记忆里应该有答案。
他现在就要答案！
***
避开户波等人，夏油杰对五条悟认真地说道：“来生里穗这个人继续找，但诅咒，我想要提前触发。”
阅读稿件不足以打破咒术“神隐”的屏蔽，那通过毁坏诅咒媒介，强行触发诅咒呢？
他知道，一旦强行触发诅咒，丧眼人偶就会现身，战斗就会打响。这个咒灵到底是什么等级实力仍是未知数，在与咒灵的战斗中搞这样的小动作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起舞，但夏油杰不想等了。
不想等比嘉琴子半个月后回来给他解咒再恢复记忆，也不想等「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来生里穗，诅咒最深的户波主编和藤间洋介只剩下一天半的生命，要是在这短短一天半里依旧找不到来生里穗，他们还是要与丧眼人偶战斗，不如提前。
当然，这个决定更多的是私心作祟，夏油杰并不会回避自己的私心，也打定主意要说服五条悟。
“好啊。”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五条悟一口答应下来，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提前触发诅咒。”
夏油杰：“呃……”五条悟答应得太快，反而让夏油杰不知道说什么。
仿佛看出了夏油杰的无措，五条悟认真地说道：“杰的选择都有意义！”
夏油杰抿了一下嘴唇，不想承认在这一刻被五条悟感动到了。他用力地握了一下拳头，小声说道：“谢谢，悟。”
“真想要感谢老子，之后记得请老子吃喜久福啊。”五条悟一反半秒前正经的样子，特意扒下眼罩，冲夏油杰抛了一个wink，笑嘻嘻地说道。
夏油杰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他瞪了五条悟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吃，撑死算了。”
将他半分钟前的感动还回来啊，无良老师！
***
半天下来，差不多将这次咒杀事件的前因后果都捋清楚了，夏油杰通过LINE的群聊将这件事通知虎伏钉三人，已经没必要继续调查咒杀事件的其他受害者了。
虎杖悠仁对夏油杰的经历表示惊叹，夏油居然失忆过，这次的任务还碰巧遇到了五岁前认识的长辈，这一次的咒杀事件甚至还牵扯到了夏油失忆的那段过去，这是何等的缘分啊。
钉崎野蔷薇则凑到户波主编身边，好奇地打听夏油杰小时候的事情。
超级好奇的。
伏黑惠抱着肩膀，一如既往的冷静模样，但耳朵已经悄悄竖了起来。
不只是伏黑惠好奇，五条悟更是明目张胆地探过脑袋。
夏油杰有些不自在，好在表情稳得住，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户波主编说起过去的事情——事实上，没有五岁前的记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之前是个什么样子。
虽说他到美国定居的时候也才五岁，但因为赖利的事情，那一段童年怎么也不像正常孩子的模式。
五岁之前……等等，咒术师的觉醒年龄一般在三四岁，没什么武力还能够看到咒灵，而日本的咒灵多如蟑螂……
嘶，即使有母亲的保护，恐怕也不会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只是不知在其他人眼中会是什么样子。
“小杰啊。”户波主编笑着看了夏油杰一眼，做回忆状，然后说道，“小杰小时候真的很像是女孩子呢。”
夏油杰：“……”
五条悟：“哇！”
钉崎野蔷薇：“哇！”
虎杖悠仁：“哇！”
伏黑惠：“……”
“小杰小时候就很秀气，留着妹妹头，跟由佳里站在一起就像是小姐妹一样。”
夏油杰：“…………”
五条悟：“哇哇！”
钉崎野蔷薇：“哇哇！”
虎杖悠仁：“哇哇！”
伏黑惠：“……”
“性子安静，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由佳里喜欢看恐怖片，经常拉着小杰一起看。小杰很迁就由佳里，陪着她看恐怖片……说起来，当时小区里很多小姑娘都很嫉妒由佳里，因为幼稚园里最受欢迎的小杰只肯陪由佳里一起玩。”
五条悟：“哇哇哇，幼驯染哦。”
忍了又忍，终于决定不忍的夏油杰怼了五条悟一手肘，没好气地道：“少发出乱七八糟的怪声。”
五条悟特意扒下眼罩，做了个鬼脸，然后大声抱怨道：“虎杖他们也‘哇’了！”
夏油杰不理会五条悟的抗议，翻出书稿，做严肃状，“任务优先，这些事可以以后再聊。”
说着，他看向虎伏钉三人。
刚才一直没有发出怪声的伏黑惠十分镇定地回望回去，而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则同时缩了缩脖子，然后拼命点头。
对对对，任务优先，先做任务！
夏油杰将虎伏钉三人叫回来，是想让他们保护户波主编他们三个。损毁手稿肯定会提前触发诅咒，但不确定丧眼人偶进入暴走模式后会不会提前收割其他受诅者的生命。
比嘉真琴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实在是弱了些，勉强三级咒术师水平，打起来实在没优势。换上虎伏钉他们三个就没有问题了，关键时刻，特级咒灵也能打一打。
因为丧眼人偶在进行咒杀的时候会将目击者一同杀死，保护地点被放在了本地一处废弃的工厂中，虎伏钉留下保护，还放了「帐」，尽量避免正面冲突。
而夏油杰选了另一处无人的空地，用从藤间洋介那里摸来的打火机，点燃了那份手稿。
手稿瞬间燃烧起来。
五条悟抱着手臂，安静地看着。
不详的波动以手稿为中心，扩散开来，紫黑色的咒力如潮水想要蔓上夏油杰拎着燃烧手稿的手指，但无形的隔开了咒力与手指，让它无法第一时间在他的指尖落色。
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一直持续。
因为随着外溢的咒力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紫黑色试图浸染夏油杰的手指。
将大半书稿被烧成黑灰的时候，他的指尖终于染上了紫黑色。
【咔嚓。】
虚空之中，有什么破碎开来。
【嘻嘻嘻……】充满恶意的笑声倏然在这片空地中响起，阴风阵阵，天空也跟着暗沉下来。无数红色的细线自地面钻出，簇拥着身穿黑色和服，脸缠红色丝线的人偶出现在半空中。
传说中的丧眼人偶出现了。
夏油杰轻轻松开手指，任由烧得差不多的书稿落在地上，然后“啪”地一声，火苗蹿了蹿，将最后的一点纸张烧成一堆黑色灰烬。
夏油杰毫不畏惧地与丧眼人偶对视，焚烧书稿时始终保持着平静的深紫色眼眸忽地如风拂过湖面，他的瞳孔陡然泛起涟漪，紧接着，涟漪化作滔天巨浪，裹挟着曾被沉入黑暗、不见天光的记忆与情绪，咆哮着要将一切吞没。
夏油杰的身后，漆黑的裂缝陡然撕开。
一颗颗诡谲的眼睛睁开，死死盯着对面的丧眼人偶。
“去死。”
夏油杰轻轻地说道。
天空，彻底暗了下来。
***
废弃工厂中，习惯冲在最前方却在这一次被保护起来的比嘉真琴有些不自在，尤其负责保护他们的还是三个才十五六岁的未成年人。
有点丢人，又觉得有些羡慕。
真厉害了，这些有天赋的孩子。
好在虎杖他们很健谈，有三人之中最一板一眼的伏黑同学负责警戒后，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干脆凑在户波主编身边，热情洋溢地聊天——当然，用他们两个的话，这是近距离保护。
比嘉真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还真是孩子。
然后，她就听到了有些颠覆三观的事情了。
那位五条老师，没什么老师样子，看着就很不靠谱，一度让比嘉真琴暗搓搓怀疑这人是不是冒牌五条家咒术师的白色扫把头和眼罩怪异男，他竟然是五条悟！
五条悟！
她姐姐都感叹过的最强咒术师！！
比嘉真琴一直觉得真正的强者就该像大姐比嘉琴子那样，强势冷静优雅运筹帷幄，可五条悟……造型古怪就不说了，热衷对学生搞恶作剧，遭受肘击时委屈抱怨，我行我素……这分明是问题儿童嘛！
咒术界最强咒术师是问题儿童，咒术界完了。
难怪姐姐带领的比嘉家很少跟咒术界的官方机构和大家族们往来。
比嘉真琴心有戚戚，虽然她觉得在那位五条先生在前方战斗的时候，她在心里腹诽对方不太好，但她实在忍不住。
太幻灭了！
总觉得五条先生的心智成熟度还不如之前的夏油同学。
夏油同学年纪虽小，但不管怎么看都很靠谱，还能成熟地包容五条先生的胡作非为。
咒术界的水果然很深。
比嘉真琴在心中感叹着。
倏地，比嘉真琴心头一跳，她下意识握紧双拳，脱口道：“来了！”
第37章
【嘻嘻嘻……】
充满恶意的笑声在「帐」内响起。
显然, 结界不足以拦住丧眼人偶，不论相隔多远，只要沾染了诅咒印记, 它就能够无视距离，瞬息间出现在受诅者的面前。
大量的红色细线自地底钻出，无差别对在场众人展开了攻击。
伏黑惠立刻比出手影, 厉声道：“玉犬！”
伏黑惠脚下的影子里，两只犬形式神飞扑而出, 如闪电般在户波等人身边闪动, 撕咬着那些妄图缠上他们的红色细线。
虎杖悠仁直扑红线中央的诡异人偶, 身上咒力熊熊燃烧。
钉崎野蔷薇挥舞着钉锤, 爆锤红线。
比嘉真琴挡在户波主编和藤间洋介身前, 口中喃喃念诵着咒语。
战况还稳得住。
伏黑惠已经意识到了，突袭他们的丧眼人偶只有二级, 应该是分1身，想来夏油那边将它打得有些惨, 这才想要从这边下手，想要咒杀他们来增强咒力。
既如此, 那就试试这个！
伏黑惠脚下一踩, 躲开红线攻击，手中结出手影, 低喝一声：“大蛇！”
黑白花纹的巨蛇自脚下的影子窜出，张嘴咬向正在闪躲虎杖悠仁拳脚攻击的人偶, 成功将人偶的一只手咬了下来，然后去势不减，直奔钉崎野蔷薇。
“钉崎！”
不必多言，这些天的训练已经让钉崎野蔷薇了解伏黑惠的意思。
钉崎野蔷薇咧嘴一笑, 从怀里掏出一个稻草人，一把按在那只断手上，钉子抵在稻草人的胸膛上，扬起钉锤就是狠狠一击。
“刍灵咒法共鸣！”
“当！”
一声脆响。
断了一只手的人偶身上瞬间迸开无数伤口，虽然不至于即刻祓除，但大大影响了灵敏度，让虎杖悠仁制造了机会。
几乎是同时，比嘉真琴体内微薄的咒力熊熊燃烧起来，她错愕地捂住眼睛，那是什么？
「帐」内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
“这是哪里？幻觉？”钉崎野蔷薇拎着小钉锤，她站在街道旁，神情错愕。
她的刍灵咒法共鸣能够通过攻击目标缺损的部分，从而对本体造成攻击，她刚刚那一招明明成功了，确实伤到了那个人偶，但似乎，不小心共鸣了别的东西，然后就这样了？
等等，奶奶教她「刍灵咒法」的时候也没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现在怎么办？伏黑和虎杖他们两个哪里去了？到底是她一个人陷入了幻觉中，还是他们一起被拉了进来？户波主编藤间先生还有比嘉小姐呢？
钉崎野蔷薇一个头两个大。
她迟疑地用手指捏住手臂里侧的嫩肉，要不要用疼痛来从这个幻觉中挣脱出来呢……
“笨蛋！”
一声怒喝，带着孩童的稚嫩清脆，怒气满满地响起。
钉崎野蔷薇：“？？？”
懵了一下，钉崎野蔷薇才意识到这一嗓子似乎不是骂她的。循着声音快走两步，钉崎野蔷薇看到了拐角的街边站着两个孩子，都留着妹妹头，正面朝着钉崎野蔷薇的是一个圆脸的女孩子，也就六七岁大，脸蛋上满是不高兴的情绪。
而她对面的那个孩子要矮一些，穿着T恤短裤，应该是个男孩子。刚才那一声怒骂明显是背对着她的那个男孩子喊出来的，因为他的喊话还没有结束，紧接着又来了一句：“由佳里是大笨蛋！那个来生里穗长得就不像是一个好人，都说了不要跟她一起玩，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钉崎野蔷薇一愣，由佳里？
接连两声笨蛋让女孩子明显不高兴了，她生气地看向对面的男孩子，瞪圆了眼睛，大声喊了回去：“小杰才是笨蛋！笨蛋！！小里明明很好，我好心将小里介绍给你认识，你居然、居然那么没有礼貌！”
“很好个鬼！”男孩脱口就是一句，“她看着就不像是一个好人！”
“小杰你——”由佳里气得脸红了，眼睛也红了，“你是不是觉得她像贞子？可班里的同学也说我像贞子，还总喊我贞子，我和小里是一样的。”
“一点都不一样。”男孩不高兴地反驳，“不要跟她一起玩，还有谁喊你贞子来着，我去找他们讲道理，这总行了吧？”
“不行！”女孩子终于被气哭了，她大声道，“由佳里讨厌小杰，再也不要跟小杰玩了！！”
女孩的话明显将男孩气到了，他用力地哼了一声，用着同样超大的音量喊了回去：“不玩就不玩！我才不要跟笨蛋由佳里一起玩！！”
狠话撂完后，两个小朋友同时转过身，跑走了。
钉崎野蔷薇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转过身跑过来的男孩子。
妹妹头，眼睛不大但还有些圆，瞳孔是罕见的紫色，五官秀气，如今抿着嘴生闷气的样子确实像女孩子……
“夏油？！”
钉崎野蔷薇震惊了。
***
“啊咧，这是夏油小时候的样子啊。”虎杖悠仁在两个吵架的小朋友中间探头探脑，眼睛不住地往小男孩脸上瞟，还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
可惜，他的手指直接穿过了小朋友的脸蛋。
能看不能摸。
即使知道眼前一切有问题，他还是忍不住有些遗憾。
太可惜了。
小夏油同学的脸蛋一看就很好戳的样子。
***
户波主编看着吵架闹断交的两个小朋友，忍不住落下泪来。
“由佳里，我的女儿……”
***
“钉崎的刍灵咒法共鸣和比嘉真琴对感情的超绝感知，搭配起来居然有这种效果，还真是有趣。”五条悟蹲在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小朋友中间，一脸稀罕地看着幼崽版的挚友，“杰小时候的眼睛居然还挺大，还有点圆，好有趣诶。”
两个存在于过去记忆中的小朋友无知无觉，向对方发出“笨蛋”攻击后，甩手就跑掉了。
五条悟跟上小夏油杰，看着他跑过这条静谧的街道，一直跑进黑暗中，然后周围的场景一阵虚化，紧接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杰的记忆？不只是杰的记忆，还有由佳里的记忆。”
“什么嘛，杰居然是一款隐藏款的忧太2号，太过分了！”
***
特级咒灵丧眼人偶反抗调伏时爆发出来的生得领域，能够带来分1身与本体共鸣分摊伤害的术式攻击，没有术式咒力低微但天生能够感知家庭与情感漏洞的特殊天赋，再加上能够无上限调伏咒灵的咒灵操使吞下咒灵核心所化咒灵玉的行为，最终碰撞出了特殊的领域，将正在跟丧眼人偶战斗的人一同拉入了过去的记忆中。
那段曾经被“神隐”掉的记忆。
于是，他们看到了。
看到小夏油杰和由佳里的争吵。
那是稿件故事之外的过去，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在跟来生里穗成为朋友后，由佳里试图将她介绍给夏油杰，但夏油杰很不喜欢来生里穗。他本能地认为她不是好人，想要让由佳里跟她绝交。
由佳里怎么可能答应，像她这样的小学生能跟初中大姐姐交朋友是超酷的事情，而且夏油杰对来生里穗的不喜触痛了由佳里的内心——她跟夏油杰不一样，夏油杰性格“高冷”，不喜欢跟幼稚园的小朋友玩，但依旧很受同龄人的欢迎。但由佳里却被同班同学称为“贞子”，认为她阴沉沉的，还会散播诅咒。
她和来生里穗是一样的，她们都被同学恶意地称作贞子。
夏油杰和由佳里互骂“笨蛋”为敬，然后孩子气地断交了。
而随着两人跑出这条街道，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并不能看到彼此的众人出现在由佳里的家中。
看到主卧床头柜上的全家福，藤间洋介惊愕地发现，十年后第一场咒杀的受害者，他负责了七年的特邀撰稿人汤水先生竟然是这个家庭的男主人。
也就是说，汤水先生曾经是户波主编的丈夫，由佳里的爸爸！可他也算是跟户波主编和汤水先生共事了七年多，他竟然从未发现他们还有着这一层关系。
但想到了由佳里，藤间洋介心中一沉。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下传出哭泣声和求饶声。
藤间洋介心中一紧，连忙跑下楼，然后就看到一个长头发初中女生正在用托盘用力拍打一个妹妹头女孩的脑袋，而那个妹妹头女孩，正是由佳里。
见到这一幕，藤间洋介怒气上涌，他大喊着“住手”，扑了过去，结果扑了个空，摔倒了在地板上。他爬起身，再次试图阻挡那个丧心病狂的女初中生虐打由佳里，只是每一次都从她们的身体穿了过去。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记忆，他们无法改变，只能看着。
看着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藤间洋介恶狠狠地瞪向那个长头发的女初中生，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女生就是来生里穗。
客厅的家庭录像带播放机是开启着的，里面放着的是《德州电锯杀人狂》的带子，显然她们刚看完这部恐怖电影。
藤间洋介只觉得骨头一阵阵发冷，稿件中是怎样描述这一段情节的？
来生里穗说她们喜欢模仿里面的情节玩，她们分别扮演杀人狂和受害者，玩得很开心。
来生里穗的开心，是她拿着衣架、托盘、铁锤甚至是菜刀在由佳里的身上肆意伤害，由佳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完全不能唤醒她的丝毫怜悯心，还要在事后警告她不许告诉别人。
由佳里被对方恐吓住了，完全不敢告诉父母，她躲在床上，瑟瑟发抖，不愿去上学，也不愿去下床。她将自己藏在被子下，所以汤水先生和户波主编都没有察觉到她身上被人虐打后的伤痕。
恶魔！
烂人！
藤间洋介为自己曾经同情过来生里穗这件事而感到懊悔，那样的烂人，曾经的他哪怕给予对方一丝怜悯都是对由佳里和其他被咒杀之人的伤害。
他不禁祈祷户波主编不要看到这一幕，若是她知道了……
***
“我要杀了她。”户波主编麻木地流着泪水，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赌咒道，“哪怕去死，我也要将她一起拉下地狱！”
***
在由佳里得知来生里穗还想要见到她后，既不敢告诉父母真相又不愿继续承受身体上虐待的她崩溃了。
她选择了自杀。
而在她自杀的那一天，隔壁夏油宅的夏油夫人正跟夏油杰说起由佳里的事情。
两个孩子一向要好，这段日子不见两个孩子一起玩，她以为两个孩子闹脾气了，便想着开解一二。
夏油杰哼了一声，幼稚地抱怨道：“由佳里不听我的话，我才不要跟她一起玩。”
“由佳里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夏油夫人伸手捏了捏儿子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有些戏谑地说道，“由佳里可是姐姐呢。”
“我才不要笨蛋由佳里做姐姐！”夏油杰毫不犹豫地说道。
然后他就被夏油夫人揉脸了。
“小杰不乖，居然说女孩子是笨蛋。”
“本来就是嘛。她明明就跟那个女生认识几天，就因为她跟我吵架，我才不要理她呢。”
“嗯？由佳里认识新朋友了？”夏油夫人有些好奇。
“什么新朋友……”夏油杰撇了撇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
——对妈妈说由佳里认识了一个坏女人，但哪里坏却说不出来，只是感觉坏，肯定会被妈妈数落的。
“算了。”夏油杰忽然起身，做慷慨状，“我去看看由佳里吧。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跟由佳里计较了。”
说完，夏油杰就跳下椅子，踩上鞋子，推开家门就往隔壁走去。
还未走过两栋民居中间的小道，他就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从高空坠落。
紧接着，是隔壁汤水夫人撕心裂肺般的哭喊。
她在喊，由佳里。
夏油杰的心头猛地一跳，他跑了起来，冲到了隔壁汤水宅的铁艺门前，然后，他看到了那朵从枝头凋零的花。
鲜血染红了庭院的草地。
“由佳里……”
夏油杰呆愣地看着前方的尸体，喃喃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他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由佳里死了。
可是，为什么？
由佳里为什么死了？
他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由佳里了？
直面由佳里的死亡，年幼的夏油杰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情绪不是悲伤，而是恐惧与慌乱。
于是，在那一刻，虽然从小就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怪物但对于本身能力并无多少认知的小咒术师对着死亡做出了不该做出的挽留。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过量的负面情绪攫住了他的喉咙，所以他只能艰难地挤出了那几个字。
“不要死。”
支离破碎的身体与蔓延的血泊之中，一团漆黑扭曲的怪物钻了出来，它伸长扭曲的肢体，一把抓住了夏油杰的脚踝。
【……小杰……不要死……】
第38章
五岁的夏油杰诅咒了由佳里, 将她的灵魂变成了过咒怨灵，这是看到这一幕的咒术师都意识到的事情。
跟二年级前辈们一起出过任务的伏黑惠立刻想起了二年级的乙骨忧太前辈，一开始咒术总监部将他视作被特级过咒怨灵诅咒的倒霉蛋, 倒霉归倒霉，但死刑不能少。
后来乙骨忧太被带去五条家一段时间又被丢到高专上学，情报才更新为：是当年直面祈本里香车祸死亡的乙骨忧太无意间诅咒了她, 才让如今的诅咒女王诞生。
对于咒术师而言，很多说出口的话都可能变成诅咒, 尤其与死亡相关的时候。
“一级咒灵。”还没有觉醒术式的五岁孩子第一次诅咒就诅咒出一个一级咒灵, 不愧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咒灵操使。
虽然这种事咒术界禁止, 但小朋友能知道什么。
他只是在本能地挽留同伴而已。
***
“好弱。”五条悟不高兴地蹲在小夏油杰身旁, 嫌弃地踢了踢那团糊在夏油杰脚上的扭曲身影, 虽然踢了个空。
五条悟转头又开始戳夏油杰，戳不到也要戳, 还碎碎念道：“输了哦，杰, 忧太可是一诅咒就诅咒出了一个特级过咒怨灵呢，你这个才一级。”
虽然那时候的乙骨忧太比现在的夏油杰大了好几岁, 其天赋之一就是无限咒力, 但……
“幼驯染什么的，没意思。”五条悟撇了撇嘴, 不怎么高兴地说道。
回头一定要让杰陪他打游戏！
***
看到尸体钻出怪物的画面，有咒术常识的咒术师们自然意识到这是夏油杰无意间诅咒了由佳里, 将她的灵魂扭曲成了过咒怨灵，但对于户波主编和藤间洋介这两个地地道道的普通人看来，多年恐怖故事编辑经验让他们想到的是另一种符合故事传说的情节。
由佳里死了，但她的灵魂没有成佛, 而变成了怨灵。因为夏油杰有着见鬼天赋，所以怨灵由佳里跟上了他。
虽然她说“小杰”时的声音和语调很怪异，但仔细听着，还是能够听出由佳里原本的音色。
至于她的灵魂为什么那么丑……怪异，是因为她是满怀怨恨不甘死去的怨灵，肯定不会跟生前一个样子。
夏油杰跑掉了。
但他没有回家。
脚上拖着这么一只怪物的夏油杰哪里敢回家！
妈妈一直嘱咐他装看不到怪物，说是这样才能够保护自己，可见妈妈没有什么厉害手段赶走怪物。与其回家让妈妈担心，然后连累妈妈和爸爸，他宁愿在外面想办法自己甩掉这个怪物。
但很快，夏油杰就不怎么害怕了。
因为虽然怪物挂在他的腿上，但并没有伤害他。而且它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小杰……不要死……】，虽然语调怪了些，但仔细听听，好像是由佳里的声音？
叫他小杰，还是从由佳里残破的身体中爬出来的……
夏油杰想着由佳里讲过的那些鬼故事，迟疑地停下脚步，他看着脚上缠着的怪物，小心翼翼地问道：“由佳里？”
【小杰……不要死……】
夏油杰：“……”
咬了咬嘴唇，夏油杰俯身，试探地将怪物从他的脚上撕下来，很顺利，虽然下一秒它就又缠上了他的衣角。
跟外面的怪物有些像，但感觉上，似乎并不危险？
它、不，她好像真的是由佳里！
好消息：怪物疑似由佳里，并不打算伤害他。
坏消息：由佳里变成鬼了，毁容了，还比做人的时候还要傻。
夏油杰不禁伸手摸了摸怪物的脑袋，忧心忡忡地说道：“是伤到了脑子吗？”
夏油杰眼中的怪物懵懵懂懂，只重复着说道：【小杰……不要死……】
“由佳里你别念了，我不会死，死的人是……”夏油杰陡然停住了话头，他摸着胸口，眼圈慢慢红了。
当恐惧与慌乱的情绪沉下后，悲伤的情绪终于涌了出来。
夏油杰抱住“由佳里”，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他哽咽着数落道：“笨蛋由佳里，你怎么就从窗户摔了下来了。”
并不知晓前因，夏油杰完全没将由佳里往自杀上猜，他以为她是不小心从窗户摔下来，意外死亡。
夏油杰一向不喜欢眼泪，这次没忍住掉了十几颗泪珠后，他就开始不断吸气呼气，总算将想哭的冲动按了下去。他想要跟“由佳里”说说话，奈何“由佳里”跟复读机似的，只会喊小杰，让他不要死。
夏油杰围着“由佳里”绕来绕去，绞尽脑汁想要让“由佳里”恢复一点智商，干脆学着电影里阴阳师灵媒神神叨叨的样子，叽叽咕咕念咒语比划手势，虽然没能取得任何成功。
既然认定这是由佳里，夏油杰就放心将咒灵带回了家。
彼时，夏油夫人并不在家，隔壁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自然要去看看，为伤心欲绝的由佳里妈妈做些什么，以至于她都没发现夏油杰往家里偷渡回了一只咒灵。
也就不知道在她为隔壁由佳里的意外死亡而难过的时候，夏油杰在卧室里正在用家里的水啊盐啊米啊这些东西在搞仪式，捣鼓了一晚都没睡。虽然他搞出来的那些仪式没一个靠谱的，但在焦头烂额之下，夏油杰无意间催动了自己的术式。
他将“由佳里”变成了一颗黑色的球体。
「咒灵操术」这个术式想要调伏咒灵，必须将咒灵的能量核心压缩成咒灵玉。咒灵自然不会心甘情愿被提取咒力核心，将目标咒灵打至毫无抵抗之力这一前提是很必要的。唯有咒灵操使本身实力比咒灵高出两个等级，才能够在不必付诸武力的前提直接调伏目标咒灵。
但问题在于，“由佳里”是被夏油杰无意间诅咒出来的咒灵，其本身实力虽然远胜于夏油杰这个五岁幼崽，但它对夏油杰毫无抵抗之意，任由「咒灵操术」这个术式将它搓成了咒灵玉。
夏油杰看着手中的黑色球体忍不住又挠头。
啊这……“由佳里”变成黑球了，她还能变回来吗？之前的样子虽然丑了点，还只会重复那两句话，但也比这个黑球要好很多吧？
夏油杰试图将咒灵玉重新变回“由佳里”无果后，想不出其他办法的他一咬牙一狠心，将咒灵玉塞进了嘴里。
他没有异食癖，就是莫名觉得，他应该吃掉它。
虽然咒灵玉过于可怕的口感差点让夏油杰将眼睛瞪出去，但入了口的咒灵玉已经滑进了喉咙里。可怜夏油杰从未吃过如此难吃的东西，他下意识想要吐出来，但咒灵玉卡在了嗓子眼里，他抻长了脖子想要往外吐，结果咒灵玉却顺势滑进了食道中，随即进入了连六眼都无法窥视的特殊空间中。
年幼的咒灵操使收服了第一只咒灵。
虽然他自己并无认知。
原本还想要呕吐的夏油杰呆呆地站在原地，秀气可爱的脸蛋上慢慢浮现出了真切的愤怒和恨意，紫色的眼眸中再一次流出了泪水，他轻轻地说道：“由佳里……”
他的身后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之前被他不小心搓成咒灵玉又咽了下去的“由佳里”出现了。
“原来是她，她怎么敢、怎么能……”夏油杰的眼中噙着泪，咬牙切齿地念出了那个名字，“来生里穗，我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好东西！”顿了一下，他的眼泪落得更凶了，他哽咽着说道，“我明明觉得她不是好人，可还是因为生气不理你，任由你跟那个怀女人一起玩……对不起，由佳里呜呜……”
咒灵靠在夏油杰的肩膀上，重复道：【小杰……不要死……】
这样的“由佳里”害得夏油杰眼泪落得更凶了。
但很快，他就咬牙擦干了眼泪。
五岁的男孩咬牙切齿：“不能放过那个坏女人！我要告诉汤水阿姨……不行，不行不行，你之前那么难过也不愿告诉你妈妈，我要是说了岂不是……”
夏油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被泪水浸润过的紫色眼眸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不能找汤水阿姨，也不能找妈妈，妈妈会担心……找警察的话，可大家都看不到你，没有证据……”
夏油杰猛地站住脚步，他扭头看向“由佳里”，缓缓道：“我们自己报仇。由佳里，我带你去找她，她打了你多少下，你就打回去多少下，反正都变成鬼了，绝对比她厉害很多！”
夏油杰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杀人不可能，他们小朋友怎么可能会做那样可怕的事情，但打回去就公平公正了。
不过看着“由佳里”依旧丑丑还呆呆的样子，夏油杰叹了口气，估计小伙伴都不记得多少东西了。
好在他看到了“由佳里”的部分经历，然后开始回想。
“她用衣架打了你四十七下，托盘砸了二十五下，铁锤砸了十七下，菜刀二十下……”夏油杰忽然停顿了一下，脸上小表情变了变，然后语气慎重地说道，“不过，报仇嘛，应该加倍，对不对，由佳里？”
“由佳里”动也不动，乖乖飘在半空中。
夏油杰：“由佳里你倒是点头啊。”
“由佳里”慢吞吞地点了点脑袋。
夏油杰握拳，就这么干！
***
围观这段记忆的众人看着行动力爆表的夏油小朋友带着“由佳里”，气势汹汹地坐着公交车赶到市立三角中学，还很机智地指挥“由佳里”带着他翻墙进入了市立三角中学。
夏油杰人小，但非常聪明，又有一级咒灵的助力，还真的完美避开了市立三角中学内的教职员工和学生，顺利在学校保健室里堵到了来生里穗。
稿件里的故事情节虽然被作者来生里穗做过很多改动，但有一点来生里穗没有说谎，即：她的家庭并不美满，在学校遭到同学的孤立，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只是来生里穗并非小说描述的完美受害者，她个性阴沉，热衷将对现实的不满倾泻到他人身上，经常欺负他人。
由佳里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样的来生里穗，并不喜欢待在教室里上课，经常在课上找借口跑到学校保健室里。
在见到夏油杰后，来生里穗惊诧了一瞬，不明白当初由由佳里介绍但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她排斥的夏油杰怎么来学校找她。
还未等来生里穗开口，夏油杰跳起来将校医用来挂衣服的衣架拽了下来，抓在手中，再一指来生里穗，气势汹汹地道：“来生里穗，我来找你算账！”顿了顿，他厉声问道，“坏女人，你为什么打由佳里！！！”
虽然打定主意让“由佳里”打回去，但在见到来生里穗的时候，夏油杰还是气恼不已，忍不住质问对方。
来生里穗的脸上霎时露出阴沉的表情来。
是由佳里说出来了吗？真是的，不是说好了不要告诉其他人了吗，由佳里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不懂事的孩子需要教训。
“那不是打。”来生里穗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容来，慢吞吞地说道，“我们是在玩情节扮演游戏，我是在扮演杀人狂，而由佳里是在扮演受害人。”
“胡说！你就是打了由佳里！你打了由佳里109下，我要让由佳里打回去，打你218下，你这个坏女人！！”夏油杰握着衣架，大声说道，“我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坏女人！！！”
来生里穗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让所有人都知道？
该死的小鬼！
来生里穗目光闪烁，忽然说道：“夏油君，你听说过‘丧眼人偶’的故事吗？”
“我不感兴趣！”夏油杰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然后将衣架一抬，想要递给一旁的“由佳里”，是时候让“由佳里”报复回去了。
还未等夏油杰发布命令，让“由佳里”接过衣架，阴沉沉站在原地的来生里穗猛地扑向夏油杰。
猝不及防间，夏油杰被扑了个正着，仰面摔在了地上，后脑勺“啪”地一下跟保健室内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一下子就摔晕了过去。
咒灵操使失去了意识，并未接到其他命令的咒灵霎时消散了身形，回归到咒灵空间中。
来生里穗阴沉着脸，她对着夏油杰纤细颈项伸出手又犹豫地收回，她低咒道：“该死的小鬼，该死该死！”
可夏油杰在她眼中再该死，她也不敢亲手弄死他。
但好在，她最近拥有了特殊的力量，她可以用丧眼人偶的故事咒杀那些讨厌鬼。
与其冒险杀人，不如用咒杀的手段。
第39章
反正警察查都查不出来, 就像之前那些人那样。
但不妙的是，保健室又来人了。
来生里穗心中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 她将夏油杰推进了病床下方。
幸运的是，来人没有发现夏油杰的存在，因为对方神情恍惚, 满头大汗，状态差到肉眼可见。
不幸的是, 来人也是来找她对峙的。
那人, 正是比嘉美琴。
***
夏油杰报仇失败, 这是众人早有预料的事情。
毕竟, 如今丧眼人偶的诅咒还在蔓延, 而十五岁的夏油杰却失去了五岁之前的记忆，完全不记得由佳里这个幼驯染。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 来生里穗是真的没有什么底线，之前虐打才七岁的由佳里, 现在将五岁的夏油杰扑昏过去，还想要杀掉他。
也对, 她都故意投稿, 将诅咒传播出去，无差别地害人了, 还能指望她有什么底线。
可惜了，小夏油到底还是一个孩子, 满心想要让小伙伴打回去，实在低估了来生里穗的狠辣。要不是她担心处理不干净痕迹，不敢亲自杀人，夏油杰的小命立刻就折在这里。
还有过咒怨灵由佳里。
要是夏油杰没有调伏咒灵, 因夏油杰的无意间诅咒而本能缠着他的由佳里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会在来生里穗伤害夏油杰的时候出手攻击对方，也算是报仇了。
可夏油杰要是不曾调伏咒灵，他就不会得到过咒怨灵由佳里的记忆，他又从何知晓导致由佳里死亡的罪魁祸首就是来生里穗呢。
而接下来，是比嘉美琴的专场。
比嘉真琴愣愣地看着过去的二姐走进保健室中，她的状态糟糕极了，脸色发青，满头大汗。
已经越来越接近丧眼人偶的咒杀时间了。
比嘉美琴直言不讳，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调查，图书馆交流簿上确实有着丧眼人偶的故事，但其他人并未因此遭到诅咒。
显然，诅咒的源头是来生里穗，只有亲耳听到来生里穗讲述这个故事的人才会遭到诅咒。
比嘉美琴试验了很多驱魔方式，但没有用。可有一个方法一定会奏效，那就是杀死来生里穗。
这里的情节与稿件剧情几乎一模一样，只除了一点。
在来生里穗推说丧眼人偶的故事是她的朋友由佳里写的，而比嘉美琴反问由佳里是不是像特教班的阿井那样的朋友时，她没有直接说来生里穗是不折不扣的烂人，而是揭露了来生里穗这些年一直在欺负虐打特教班患有唐氏综合症的阿井。
比嘉美琴知道来生里穗是一个怎样的烂人，而只要杀了她，就能够中止那个可怕的诅咒，也能够保全自身性命。
她应该杀了她！
可到了最后，不愿杀人的比嘉美琴还是一把将来生里穗推出了保健室，独自面对丧眼人偶。
在丧眼人偶咒杀目标的时候，在场的目击者会被一同杀死。
在发现那些红色丝线向着床底疾射而去时，陡然意识到保健室里还有其他人在的比嘉美琴连忙阻挡，还一脚踹飞了病床，一把薅起了昏迷着的夏油杰。
被如此粗鲁对待，夏油杰很快就“嘶嘶”地从昏迷中醒来。
头好痛！
但记忆迅速回笼，夏油杰气个半死，还未睁开眼睛，他已经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来生里穗！”
几乎是同时，是比嘉美琴暴躁的声音：“你这个小鬼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个上幼稚园的小屁孩，为什么会在他们中学的保健室里？！
夏油杰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一脸暴躁的比嘉美琴，他下意识地说道：“我和由佳里找来生里穗算账……小心！”
夏油杰眼瞳猛缩。
是怪物！好可怕的恶意！！
那些红线是什么？它们要扎过来了！！
夏油杰眼瞳紧缩，下一秒，“由佳里”出现了。
“由佳里”似乎体会到了夏油杰的惊惧以及本能的抗拒情绪，它挡在了夏油杰的面前，抬起惨白的双手，“啪”的一合掌，原本直刺两人双眼的红色丝线陡然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擦着他们的发丝刺进了墙壁中。
见到“由佳里”后，比嘉美琴先是一惊，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但见到“由佳里”在阻挡丧眼人偶的攻击，她忽然抓住夏油杰的肩膀，颤声道：“它、她是由佳里？”
夏油杰点头。
“来生里穗的那个好朋友？”
“她才不配做由佳里的朋友，那个坏女人！”夏油杰气急了，他摸了摸自己肿了起来还很疼的后脑勺，生气地说道，“由佳里被她打伤了，还被她害死了！我们来找她报仇，可是……”
一着不慎啊，那个坏女人简直坏得流墨鱼汁！
比嘉美琴的眼圈红了，她看着努力转移丧眼人偶攻击的“由佳里”，这是过咒怨灵，核心是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姑娘的灵魂，她看到了。虽然她远没有姐姐强大，但她有着比嘉家特有的敏锐感知，总能轻易洞悉情感上的漏洞。
“是我错了。”比嘉美琴痛苦地说道，“我放走了一个恶魔。”
在最后关头，她没有杀死来生里穗终结诅咒，而是自愿牺牲自己来换回对方的良知……可前提是，她不知道来生里穗已经害死了她口中的好朋友，还打晕了另一个孩子，任由他出现在人偶咒杀的现场中。
她是在借人偶的力量，清理掉这个知道了由佳里的事情，来找她算账的男孩子吗？
但后悔已经无用。
“你叫什么名字？”
“夏油杰。”夏油杰迟疑地看着眼睛通红的比嘉美琴，谨慎地回答道。他没有做坏事，自然不惮报出自己的名字。
比嘉美琴看了一眼在保健室内不断蔓延开来的红色丝线，嘻嘻怪笑着的人偶，还是不断抵挡红线攻击但已经左支右绌的“由佳里”。
“由佳里”很强，但丧眼人偶明显更强。即使再加上她，她也没把握带着夏油杰突围，然后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找到来生里穗这个罪魁祸首。那个烂人，一定在她将她推出保健室后就窃笑着逃走了吧。
制造机会让“由佳里”带着夏油杰突围？
即使逃出去，夏油杰已经见到了丧眼人偶，他被诅咒了，四天后必死，除非杀掉来生里穗。
可夏油杰这样的小朋友，如何能下得去手？
即使他有“由佳里”也不行。
“最起码……”比嘉美琴喃喃道，“最起码，你得活下去。”
夏油杰噤若寒蝉，他看着保健室内铺天盖地的红色丝线，已经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
“听着，夏油杰。”比嘉美琴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她抬起手，捂住了夏油杰的眼睛，低声道，“将由佳里叫回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大姐姐……”
“听话，我不会害你。”
画面的最后，是铺天盖地的红色丝线中，比嘉美琴满身鲜血，她一手抓住“由佳里”非人的手爪，一手捂住夏油杰的眼睛，任由丧眼人偶率先挖去了她的双眼，嘴唇开合着，轻声低吟。
“天黑了，神明来索取祂的祭品。神乐的巫女奉上牲礼，恳求您等一等，再等一等……”
咒灵懵懵懂懂地抱住男孩，重复地说道：【小杰……不要死……由佳里带着你……躲起来……】
***
市立三角中学又一次死人了。
死者三年级A班比嘉美琴，死因为失血和精神压力导致的突发性心跳停止。现场有目击者一人，因目睹比嘉美琴死亡画面而得了功能性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再加上夏油杰年龄过小，警方对他的信息进行了隐藏。
夏油杰失去了记忆。
但仔细一想，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少记忆，多少人长大之后，谁还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
夏油先生想着隔壁跟夏油杰关系要好的由佳里昨天死了，要不是现在失忆了，他儿子指不定会多伤心。
夏油夫人想着的却是她去市立三角中学接儿子的时候，她所目睹的死亡现场。
别人看到的是大片的血迹，但她看到的却是充斥在整个保健室的不详气息。
夏油夫人无比确定，她的小杰不是误入了他人自残自杀的现场，而是卷入了那个世界的事情。
虽然她不知道儿子一个幼稚园小朋友，怎么会跑到离家那么远的中学去，可惜他家失忆的小杰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太多了，这里的怪物真的是太多了。”夏油夫人抱着昏昏欲睡的夏油杰，喃喃自语，“不能继续下去了。”
“阿娜达。”夏油夫人看向正走进门的丈夫，忽然说道，“我们出国吧。”
画面自此消散开来。
这段记忆的旅程，结束了。
与此同时，滨松市郊外的无人空地处，刚刚吞下特级假想咒灵丧眼人偶所化咒灵玉，彻底将这只特级咒灵收为己用的夏油杰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沁凉的触感轻轻覆在他的眼眸上。
五条悟双臂环胸，有些不爽地看着这一幕。
却见夏油杰的左边，穿着水手服的短发女生抬手捂着夏油杰的左眼。夏油杰的右边，留着妹妹头的女孩坐在他的肩膀上，倾身用小手捂着他的右眼。
夏油杰缓缓抬起双手，慢慢拉下这一大一小两只手，夏油杰弯起深紫色的凤眸，眸光如水波潋滟，有什么几乎要落下来，但少年却似毫无察觉，他只是在笑，眉眼弯弯，声音也带着欢快的情绪。
“游戏结束了。”
“由佳里，大姐姐，我赢了。”
有着比嘉美琴外貌的能量碎片看了夏油杰一眼，这个五官就透着凛然正气的少女笑了一下，潇洒地一挥手，便毫不留恋地转身消散了。
——这本就是当年比嘉美琴施加术式是留下的咒力，以着比嘉美琴的实力，这点咒力本不该留存十年时间，但一级过咒怨灵由佳里将她的力量分给了她。
但坐在他右肩上的妹妹头女孩却没有跳下来的意思，她伸手抓住夏油杰脑后的发团，很高兴地问道：【我们赢了吗？太好了！】
在夏油杰也被卷回到那段过去记忆中，看着过去的自己那一段痛苦的过往后，曾经无意间施加在由佳里身上的诅咒就解除了，让她恢复成灵魂原本的模样。
她还没有离开，是因为她还是咒灵操使的式神。
由佳里坐在夏油杰的肩膀上，开心地晃了晃脚，用有些羡慕的语气说道：【小杰现在长得好高啊。】
“可惜由佳里一直是个小不点。”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而在这时，一张完全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漂亮脸蛋凑了过来，苍蓝色的眼眸流光溢彩，那人看了由佳里一眼，然后一把……因为由佳里赖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所以那人只要退而求其次地揽住了夏油杰的腰，拖长了嗓音说道：“杰不介绍一下这位小小姐吗？”
夏油杰顿时就有些无语，以为他没有发现刚才那有些像钉崎咒力和比嘉真琴特殊咒力激发出来的共鸣力量将很多人一同拉进那段记忆里了吗，装什么不认识由佳里。
但想着五条悟此人幼稚至极，恐怕比现在的由佳里还要小五岁，真要闹起来岂不是让由佳里看他的热闹了？
思及此，夏油杰手一抬，介绍道：“这是我目前就读的咒术高专老师五条悟。”
由佳里歪头，试探地说道：【老师好？】
小杰的老师长得好好看，就是看着好凶的样子，让她有些害怕，但是她可以忍耐。
五条悟没应声，他特意摘下眼罩，露出他这张混进高中圈子里毫无违和的脸蛋可不是要当杰的老师的！
所以，五条老师毫不客气地捏了一把夏油杰腰侧的皮肉，盯。
夏油杰身体一僵，可恶，那里是他的痒痒肉，不要乱捏。横了五条悟一眼，夏油杰继续说道：“虽然是老师，但悟还是我的好朋友。”
“最好的朋友！”五条悟立刻补充，还不忘强调，“挚友，one and only的那种。”
夏油杰：“……”倒也不必再小朋友面前说得这么详细。
【哇！】由佳里立刻发出惊呼，虽然后面那段英文是什么意思她听不懂，但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和挚友，她可是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好酷啊！】由佳里忍不住揪了一下夏油杰脑袋后的发团，小杰长大后居然能跟老师交朋友，这样简直是太酷了，比那些跟高年级交朋友的人酷多了。
“别弄坏我的发型。”夏油杰拍下由佳里的手，语气难得幼稚。
【小气鬼。】由佳里扮了个鬼脸，然后跳下夏油杰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跟五条悟握了握手，【我叫汤水由佳里，是小杰的朋友，很高兴见到你，小杰现在最好的朋友。】
五条悟顿时觉得这位小朋友很上道，跟对方握了握手。
第40章
认识过五条悟后, 懒得再往夏油杰肩膀上跳的由佳里示意夏油杰蹲下来，视线平齐之后，由佳里踮起脚, 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后，她才满意地再开口道：【小杰又交到了好朋友，我就放心了。】
夏油杰唇角笑容微敛, 他看着由佳里，勉强扯了扯唇角, 他轻声道：“我总是能交到好朋友的, 就像我之前认识了由佳里一样。”
“是的哦, 由佳里和小杰是好朋友, 一直都是。”她回想着当过咒怨灵那短暂的两天记忆, 想着妈妈的眼泪，小杰的眼泪, 美琴姐姐的眼泪，还有那铺天盖地的血色。
之后, 在小杰遗忘了那段记忆连带着也遗忘了她后，她回到了小杰体内的特殊空间中, 然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迷迷糊糊，直到刚刚才被小杰叫醒了。
能再次看到小杰, 真的太好了。
要是能再看到妈妈和爸爸就好了。
她……她其实跳下去后就后悔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刹车时的刺耳轮胎摩擦声响起。紧接着, 还未停稳的轿车被一把推开了车门，一声几近撕心裂肺的熟悉声音响起。
“由佳里！”
由佳里猛地转过头，有人从车里跳出来，大步向夏油杰的方向跑来, 正是户波主编。
虎杖等人紧随其后，他们都看到了褪去了咒灵形态的由佳里，但身为普通人的户波主编和藤间洋介却无法看到。
在从那段记忆脱离出来后，户波主编一刻也不愿等，她看到了，由佳里的灵魂跟小杰走了。
【妈妈！】虽然户波主编比十年前憔悴了很多，但由佳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扑进了户波主编的怀里。
户波主编的脚步猛地一顿，她的怀里扑进了什么东西，个子不高，触手冰凉，她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东西，手掌摸来摸去，她求助地看向夏油杰，“是由佳里吗？是由佳里对吗？”
夏油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户波主编抱紧怀里看不到的女儿，失声痛哭。
夏油杰召唤出咒灵布袋人，从对方的布袋里翻出了一副眼镜，递给了户波主编。
“户波阿姨，戴上这个吧。”
户波主编戴上咒术眼镜，透过特殊处理过的镜片，她果然真正地看到了由佳里。
“由佳里！”
【妈妈！】
将空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但又要在不久后彻底分别的母女，夏油杰冲虎伏钉他们招了招手，笑着说道：“辛苦了，各位。”
“夏油！”
他可爱的同期们跑到了他的面前，挨个抱了抱他，就是情绪最内敛的伏黑惠，他都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吧。
夏油杰面上微笑，心中却有些郁闷。
他童年那点傻乎乎的黑历史，被曝光了一个遍啊。
钉崎的术式，看似潜力中等，传统常见，但共鸣这一招还真有些犯规。
还有比嘉真琴，比嘉家最出众的天赋，果然不是咒力的高度和术式的潜力，而是她们天生的、能够感知家庭和情感漏洞的本能。
嗯，钉崎以后还是少跟比嘉真琴一起玩为妙。
夏油杰很快调整好心态，然后认真地跟比嘉真琴道谢。
她的姐姐在十年前救了他的命，而她的力量在这十年里一直在保护着他。
“美琴她会很高兴的。”比嘉真琴脸上带笑，语气认真地说道，“她当初救下来的是很多人的希望。”
活下来的夏油杰虽然遗忘了过去，但他成为了实力出众的咒术师，不仅救了很多人，还祓除掉了美琴当年没能除掉的丧眼人偶，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被丧眼人偶咒杀了。
夏油杰一愣，意识到比嘉真琴话里的意思，虽然他在心里嘀咕其实他也没那么好，他只是想做那些事而已，但两颊还是染上了红色，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还好吧。”夏油杰勉强拿出一个中庸的说辞，由衷希望比嘉真琴可以换个话题。
但五条悟，永远不会看人眼色、特别擅长搞夏油杰心态的五条悟，他忽然就从夏油杰身后探过脑袋，眼珠一转，抬手用指腹蹭了一下夏油杰发红的脸蛋，然后毫不犹豫地取笑道：“杰，你脸红了啊，哈哈哈！”
夏油杰：“……”
分分钟表演一个笑容消失术。
“悟！”夏油杰反手就是一手肘，怼得五条悟大声呼痛。
忽然想起这位看上去很不靠谱的五条老师就是传说中五条家的六眼神子，比嘉真琴：“……”
眼睛！她的眼睛要瞎了！
好在她没有尴尬太久，因为她的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发现来电显示上的人名是【野崎】，比嘉真琴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野崎啊！那个赶到冲绳，从图书馆调查到市立三角中学，为了挽救她和藤间生命，一直在努力调查的未婚夫啊！
她光跟着众人东奔西跑了，竟然忘记告诉野崎一声了。
她真的是太粗心大意了！
比嘉真琴有些心虚地接起电话，她想着如何告诉未婚夫，虽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们暂时还没揪出来，但之前的诅咒已经不会危害他们的生命了。
结果，她就听电话那头的野崎昆说道：[查出来了，我知道来生里穗在哪里了！]
比嘉真琴轻吸了一口气，眼眸一亮。
不愧是她认定的好男人，真厉害！
***
野崎昆并不知道夏油杰等人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好友和未婚妻的现状。
野崎昆天生对其他人的苦难充满同情心，从不吝惜为他人跑前跑后，正是这样的性格，在与比嘉真琴数次同历生死后，他们决定走到一起。
得知藤间洋介被诅咒后，他和真琴没有犹豫，当即决定帮助他。
不得不说，野崎昆这个民俗自由撰稿人的人脉是真的广，脑筋动得也快，他在确定稿件里的相关描述都对应着现实后，他打定主意要找出来生里穗。
他说动了市立三角中学的校长，翻出来当年的毕业学生通讯录。因为来生里穗在毕业前就转学搬家了，上面并没有留下她的相关记录。挨个电话联系其他人，但也只有个别人记得班里有一个阴沉沉总欺负别人的女生被叫做贞子，名字还有其他就不知道了。
欺负别人？
野崎昆立刻就意识到来生里穗这个人可能并不如稿件上描述得那样可怜无辜。人总是这样，喜欢美化自己。
他思来想去，决定找到稿件上经常被提起的阿井，那个被来生里穗视作朋友的特教班唐氏综合症患者。
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在找到阿井后，野崎昆得到了一个颠覆性的现实。
不是朋友。
有的只是一个将现实的不满肆意发泄在一个唐氏儿身上的、不折不扣的烂人和被她欺凌虐待的受害者。
为了从对“贞子”的恐惧中走出来，阿井这些年一直强迫自己直视“贞子”的存在，不仅要画她的画像，还要时时刻刻地看着电视上的她。
电视上的她？
阿井给了野崎昆一个重大的惊喜。
来生里穗转学搬家，之后又可能改名，十年过去，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对于曾经被她欺凌伤害过的受害者，不管过去多久，阿井都能够一眼认出她。
***
“辻村由佳里？”夏油杰缓缓重复那个名字，神情冷冽，他轻笑一声，“那个经常在日本上节目的美食烹饪家？改了名，嫁了人，看来这些年她过得很不错啊。”
肆意散播诅咒，让由佳里在那么小的年纪就从枝头凋零，故意害死了那么多人，她却活得这么好，家庭事业双丰收，这个世道果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她居然好意思给自己改名为由佳里！
比嘉真琴脸色沉重，辻村由佳里是公众人物，有钱有人气，他们不能拿咒杀这件事追究她的刑事责任，哪怕她是在故意杀人。至于她曾经伤害由佳里和阿井的往事……由佳里已经死了，阿井的指控并不足以给她定罪，反而会惹来辻村由佳里粉丝的攻击。
指望来生里穗悔悟不太可能，比嘉美琴牺牲了自己，之后她还不是将这份携带诅咒的稿件投到了春夏出版社，故意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编辑。
正在苦恼如何将现在的来生里穗绳之以法，比嘉真琴就听到夏油杰凉凉地开口：“五条老师，恶意散播诅咒，咒杀数十人，按照咒术界的规矩，是死刑没错吧？”
比嘉真琴一愣，死刑？咒术界的规矩？
出身家族一直游走在咒术界边缘，离开家后，比嘉真琴又是以着普通人但有些能力的观念生活在普通人中间，遵守社会法律，她居然忘记了咒术界这个特殊的圈子不仅有着传承千年的世家，统治着这个圈子的领导阶层，还有独立于普通人社会的法律法规。
跟没有废死、胜似废死的日本不同，咒术总监部经常判人死刑，只要没遇到不可抗力，死刑都能够顺利执行。
五条悟双臂环胸，随意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处刑人还有处刑方式，有要求吗？”夏油杰语气恳切地问道，“这个可以申请吗？”
五条悟大手一挥：“批了，准了。”
夏油杰笑眯眯：“非常感谢哦。”
“喜久福？”
“买！”
比嘉真琴：“……”
***
东京都港区神谷町高级公寓52层，辻村家。
下午17:45分。
结束来自东京电视台的专访结束后，辻村由佳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很累。
但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事业有成，家庭幸福，这是她理想的完美生活，为此，不仅她会拼尽全力，被她划分进家庭和事业的成员也要配合她表现得完美、更完美一些才好。
这般想着，辻村由佳里开始挑剔起周围的一切。
工作上新来的助理不够机灵，比上一个还要差一些，她不过是教训教训她，那个笨蛋居然敢躲，看来她又要物色新的助理了。
阿娜达最近总是在加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她精心准备的晚饭也不见他露出惊喜的表情来。早上的赞美虽然还算尽心，但他的笑容不够真心。
果然是工作得太晚，导致白日里没有精神吧？
他果然应该换一份更得体的工作。
还有悠太。
辻村由佳里又开始考虑儿子的问题，她的眉头慢慢皱起。
悠太的性格太过腼腆，在幼稚园里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她想要一个乐观开朗成绩优秀的孩子，但悠太目前没有一项符合，这不好，孩子的教育要是不够成功，他们家又如何算得上是一个美满的家庭呢？
她都嘱咐悠太要好好学习，开朗一些，他怎么就不听话呢。
“这可不行。”辻村由佳里低低地说道，她的人生要更完美才对。
“叮咚！”
门铃声响起。
辻村由佳里下意识扫了一眼客厅，东京电视台的人刚离开不到五分钟，是他们遗落了什么东西吗？
“来了。”辻村由佳里应了一声，起身来到玄关处，直接打开了房门，她的脸上甚至还挂着得体的笑容。
然而，在看清门外的东西后，辻村由佳里的脸色瞬间变了。
因为五分钟前还干净整洁的公寓走廊里此刻就像是蜘蛛的巢穴，边边角角尽是蛛网似的红色丝线，这大片的红色看得人心惊肉跳。
而她家门口则站着两个手牵手的孩子。
略矮一些的男孩留着妹妹头，皮肤惨白，一双略有些圆滚的紫色凤眸直勾勾地看向她，眼神有着说不出的瘆人。他的右手则跟着一个比他高了些许的妹妹头女孩，女孩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裸1露出来的皮肤上却布满了青紫红肿的伤痕，抽打、锤击还有砍伤，鲜血已经在女孩子的脚下洇成一片血泊。
而如蛛网一般挂满走廊的红色丝线正缠绕在两个孩子身上，扎进他们的身体之中。
女孩看着辻村由佳里，慢慢地歪了一下头，纤细的脖子顿时断成了两截，切口处血如泉涌，好在仍有一点皮肉相连，女孩的脑袋这才没有彻底掉下来。
辻村由佳里的呼吸在看到这两个孩子的那一刻停滞住了。
这是……这是什么？
【来生里穗！】男孩先开了口，他用仇恨厌恶的语气说道，【我和由佳里来找你算账！】
辻村由佳里：“啊——！！！”
她忍不住尖叫出声，猛地反手关上了公寓大门。她用力地将手抵在公寓大门上，整个人瑟瑟发抖。
她想起来了。
本以为已经彻底遗忘的过去翻涌着，强迫如今已经改名辻村由佳里的来生里穗直面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是他们！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