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圣山之上格外的冷。
西轮醒来时,旁边便没有一个人,西轮浑身无力,头也疼得炸裂。
西轮吃力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面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赛涅迩用了什么手段,让他睡了一觉。
现在西轮没有办法计较这些,他也不敢往深处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面还在下雪吗?赛涅迩是不是已经……
西轮不敢细想,他只要一细想,他的身体就一抽一抽地疼,眼泪也完全止不住地流。
但现在还不是他软弱的时候,他现在不想管这个世界到底要怎么样了,未来再美好又如何,他又不会幸福。那个教皇说得没错,他本性就是邪恶自私的,山下的群众们确实很可怜,但在他心理赛涅迩绝对是排第一位的,远高于这个世界。
如果赛涅迩抛弃他,西轮觉得自己绝对会疯的。
赛涅迩脚下的洁白的地板上出现了繁琐复杂的魔法阵。赛涅迩温顺地站在此阵中,眼前走马观花地出现了许多他这短短一生中浮现的记忆。他这一生背负着太多身为救世主的责任而身不由己,他甚至在得知自己的结局时还会感到一丝解脱与幸运。而现在真的面临着死亡时,赛涅迩还是会感到害怕与恐惧,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浮现在他的记忆里,最后一次他还是想见西轮一面。
“赛涅迩!”
西轮终究还是一个人来到了教堂之中。
银发美人站在魔法阵中,窗户中都透出光线,照射在救世主的身上,白袍随着魔法阵的风飞舞。
西轮伸出手去想要去勾着赛涅迩,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教堂的钟声响起,刹那间整个世界就像时间静止了一样,圣山的雪不再落下,山下恶魔与冰怪的狂欢瞬间停止。
魔法阵里的赛涅迩只对西轮留下了一个不舍的笑脸。
“再见了,西轮。”
二十几年都没有停的雪此刻停住,大陆上莫名出现的冰怪也随之莫名消失。雪虽没有化,但是相信未来一天一定会变得草木茂盛的吧。
西轮望着空无一人的教堂大厅,如此宽敞,如此宏伟,如此安静。就像刚刚那一场盛大的献祭仪式没有出现过一样。
“教皇阁下!雪停了!”一名喜极而泣的神官跑进教堂。
人类的悲欢离合并不相同,那名年轻神官的声音重新将西轮拉回现实。
雪停了?原来那个预言是真的啊?
西轮木愣地透过教堂高大的窗户看向山外,依旧是雪茫茫的一片,但确实没有雪花再落下了。
还没等西轮想起来要发火,身体先一步无力地跪了下来,早有准备的阿格那上前将西轮一把扶住。
“这是怎么回事?”刚进来的神官没有料到还有这种情况,正想着要不上前搭把手。然后就被教皇阁下给拦下了。
神官看着教皇大人脸色沉重,仿佛面对了一个强大的敌人,教皇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来到疼得全身一动不动的西轮面前,仿佛是猎人在面对一只受伤的强大猎物,警惕又谨慎。
“教皇大人,请等一下。”阿格那挡在西轮和教皇中间,隔绝了两人的对峙。
“阿格那,让开。”教皇拿起拐杖指着阿格那,毫不留情地说:“你是要包庇这个恶魔的孩子吗?”
阿格那没有躲开,只是坚持地站在西轮面前,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阿格那!你是要背叛圣殿吗?”教皇格外生气,拐杖的尖端冒出圣光,很明显,教皇居然想将阿格那和西轮一起杀死。:“赛涅迩好不容易付出生命守护下来的世界,你是想在一天之内被你身后这个恶魔毁灭掉吗?”
巨大的信息量充斥着西轮疼得要炸裂的头脑,一边是身上前所未有的疼痛一边是教皇充满着杀意的敌视。
什么恶魔?他要是有这个毁灭世界的能力,他十年前就用了,更何况他有这么强的能力怎么他一点都不知道,老不死的,撒谎也不知道打草稿。不就是想弄死他吗?来啊啊啊啊啊,疼死了!!!
西轮脸上逐渐出现黑色纹路,身上宛如在被一座山压制着,又重又疼,骨头仿佛在重组,西轮手指疼得不得不扣着大理石地板,指甲被西轮压得全部裂开,鲜血淋漓,西轮也浑然不知。
“教皇阁下,西轮七年前来到圣殿以来,从未对世人以及神官们做出什么事情,他在救枢机也帮助了很多受灾人员,我这不是为灭世者推辞,如果您执意如此,还请您考虑考虑赛涅迩。”阿格那毫不动摇,像是不忍心:“西轮恐是圣子在此世唯一留念关怀的一人了,您这么迫不及待等着圣子大人封印解除就要杀死西轮,圣子大人刚刚才牺牲,西轮身上的封印刚刚解除,您就要趁人之危杀死他,圣子大人也是会寒心。”
什么东西?什么封印?什么灭世者?
西轮疼得精神含糊不清了,但在听到阿格那口中那句他一直在被圣子大人封印的时候,西轮这一瞬间仿佛有一种他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感受,现在身上快要令他炸裂开的疼都没有阿格那口中那句话的杀伤力大。
疯了吧,他是在做梦吗?什么时候他万成不变的噩梦还换花样了?他恨赛涅迩恨出幻觉了吗?居然臆想出这么荒唐的剧情。
西轮无力地松开手指,眼睛失神地看着阿格那的背影与教皇左右为难的脸,还有在一旁不知所措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神官。
这一切清晰的画面,声音,触感都在告诉他不是梦,这是真的。这居然都是真的!
赛涅迩骗了他,赛涅迩从一开始就骗了他,这些年特意的照顾,关心,以及他沉迷其中的偏护全都是计划好的,哦,对,就连他一直不愿意忘记,怀念至今的初次见面也是假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救世主为了拯救世界而不得以收留他这个魔头的计划罢了。
赛涅迩骗了他!赛涅迩骗了他!!!
愤怒压倒了疼痛,西轮这一刻像是从地狱里浴血而生的恶魔,西轮卡住阿格那的脖子,没有理会旁边惊叫的年轻神官和拿着拐杖对着他的年老教皇。
“什么封印?什么灭世者?把话给我说清楚。”西轮宛如冷血动物一样打量着猎物一样看着阿格那,眼神残忍又冷漠。
阿格那被西轮这声音惊得一怕,他双手扒拉着西轮卡在他脖子上的右手,费力地说道:“冰灾出现的那一刻,圣殿其实降下了一道神谕:不应存在的灭世者,将因无知与贪念而生,他将伴随着残缺的灵魂永远半死半生,他将与世外空寂的黑海而生,他觉醒那一刻,他终将会成为世界的毁灭者。”
“所以,伟大悲悯的救世主就因为这则预言收养了我?甚至还为了让我迟点觉醒封印了我的能力。他一直以来帮助我减缓我疼痛的圣力其实只是为了加强封印,对吧?”西轮声音冷漠地质问阿格那,他另外一只垂在衣服旁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不一早杀了我?”西轮还想问清楚,如果是为了拯救世界保险一点早点杀了他不好吗?他当时应该还没觉醒吧。
“那是因为赛涅迩那过于心软的性子,他亲自到我面前为你求请,说你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大身世悲苦的小孩,并且在他活着的时候愿意为你做担保。”此时阿格那还没说话,教皇先回答了西轮的疑问,他似乎也想到当时还善良,意气风发的赛涅迩,语气之中还有怀念。
“我是一直不同意你留在赛涅迩身边,你出生本就不符合世间法则,强硬留下你,不仅你受罪,对赛涅迩的身体也是一种强大的负荷。”
啊,真伟大的救世主,居然想着这么多,本来就背负着注定要为了世界献身的宿命,活着的时候还得负荷地管着他这个混世魔头。
西轮松开了扼制阿格那的右手,平静地看着喘不过气来,咳嗽的阿格那。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西轮又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嗤笑道:“啊,对了,也是因为如此那时候你才会对我的态度如此恶劣吧。”
“咳咳咳,”阿格那没有看向西轮的眼睛,只是咳嗽着,还得为在西轮眼中已经沦为不怀好意,绝世大骗子的赛涅迩挽回一点形象:“赛涅迩一直都没有放弃要治好你身上的病,但其实,咳咳咳……压根不可能,你身上的噬骨病压根不是病,那是……诅咒,而你就是……因为诅咒而活到现在的,诅咒没了,你也会活不下去。咳咳咳……”
那有什么用,这么疼着活了这么久,还不如早点让他去死呢。
“赛涅迩保证了你觉醒之后,说你不会毁灭世界,然后我知道了你在救枢机后……”
听到这句话,西轮一直游离在身体之外的情绪瞬间归位了,木愣的玩偶突然有了灵魂。
“他凭什么保证?他拿什么保证确信我不会毁灭世界?”西**发雷霆地质问着:“他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按他所说的而行事?我为什么不能毁灭世界?就凭他一直欺骗我最后为了这个世界还去献祭自己,他以为他这么欺瞒我,我就不会因恨而想要让大家一起去死?”
西轮口中这些丝毫没有安全感,无理取闹的问题与其说是在质问阿格那,不如说是在向那个早已不复存在的救世主生气,但那个一直会哄他的赛涅迩已经不在了,西轮再怎么闹脾气,也得不到赛涅迩的回应了。
“不是因为赛涅迩,是因为你自己。”阿格那直视着西轮,仔细看阿格那眼中也含着泪水,他拼命忍住好友离去的情绪,冷静地安抚着眼前也算是他看到从小到大的西轮:“在救枢机待这么久了,那群人还不容易梦想实现了,你会因为一时仇恨就毁灭世界吗?”
啊,真可笑,所以就连他去救枢机也是救世主大人策划,哦不应该说是顺水推舟,毕竟是他自己要去为救枢机做奉献的呢。
这一刻,西轮简直想不管不顾地释放体内的能量,让大陆爆炸得了。谁说他不愿意,他可太愿意了呢,世界毁灭可是他从小到大的理想呢。就为了那群可怜得不能再可怜的人放弃理想什么的,真是招笑。
疯狂厌世的念头一直在西轮的脑子里盘旋,叫嚣,但西轮手上却一直没动,身体和念头似乎都各活各的了。赛涅迩在死了之后将这残酷一切的真相一天之内塞给了他,让西轮硬生生地从一个疯子变成了冷静的疯子。
好恶心,好恶心!!!自以为是的骗子,赛涅迩这个骗子,骗子!!!
西轮冷漠地扫视了一眼这座教堂,胃里开始翻天覆地地难受,受不了,太恶心了,这个各个角落都充满着赛涅迩回忆的地方,简直多看一眼,他就要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