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溪微身下的椅子向后倒去,而溪微在仓促间也被鬼郎君扑过来的力道带得跌倒在地。
鬼郎君的口中仍然念诵着梁秉的名字,然而方才那一扑,仿佛已耗尽了他所有的神智,此刻只是趴在溪微上方,双眸中又是空茫一片。
在极尽的距离下,溪微再一次欣赏到了鬼郎君那令人赏心悦目的容貌。溪微的眼神落在他的嘴唇上,确定他并未涂口脂,不禁想到,除了面前这个精致人偶,这世上还有其他男子,有他这样嫣红的唇色吗?
正自出神间,身上陡然一轻,重物被摔到地上发出沉闷一响,溪微只来得及看见鬼郎君被一个人掀翻在地,一声严厉的喝斥紧接着便在耳边炸响。
“你做什么!”
溪微起身,一群身着灰衣的侍卫已团团拱卫在鬼郎君周围。为首的便是那个灰蒙蒙的人,在愤怒之下,他仿佛被灰雾遮盖的面容终于显得清晰起来。他一边命人将鬼郎君扶起,一边对掀翻鬼郎君的那人怒目而视。
看见那人,溪微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
只见孟昭穿一身颜色暗沉的侍卫服,平日里一头长发只肯用一根发带在发尾随意一绑,此时却全都乖顺地束缚于发冠之中。一身平凡的打扮虽遮不住挺拔的仪态,但是他为了迎合其他人毫不显眼的灰扑扑的气质,便尽力缩着肩膀,脸上也似乎涂抹了一层灰尘。
仿佛上好的玉石被包裹进粗劣的麻布中,竟也未曾引人怀疑。
怒喝之后,那灰蒙蒙的侍卫首领仍然怒气未散。但他毕竟担心鬼郎君的状况,便只是朝他丢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便快步朝鬼郎君走去。
在他身后,孟昭不易察觉地抬起头,朝溪微眨了眨眼。
溪微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郎君,郎君。”侍卫首领蹲在床边,用那把平板的声音唤着他的鬼郎君。鬼郎君似乎对这声音颇为熟悉,他耳朵动了动,缓缓将眼珠转到侍卫首领脸上。两双眼睛互相看了片刻,一人木讷呆滞,一人惯于隐藏自己,溪微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毫无意义的对视,仿佛只是两面镜子碰巧被相对放置。
她不禁有些出神,思索着鬼郎君之前的反应,他对昆山的人和事都有反应,但为什么对梁秉的名字尤其敏感呢?
还未来得及理清头绪,鬼郎君忽然大叫起来,下一刻,自己双臂便分别被两名侍卫制住。
溪微手指微动,没有反抗,直视前方的一幕。
鬼郎君正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溪微,在那声喊叫之后,又继续不停念诵梁秉的名字。
侍卫首领也将目光投向溪微,上下打量了片刻,他才转向鬼郎君:“郎君,此人可是惹您生气了?”
鬼郎君如同一台卡顿的机器,侍卫首领等待了一会儿,他才给出了反应,将口中重复念诵的词语由“梁秉”更改为“生气”。
“生气、生气、生气……”丝毫听不出情绪,却莫名使人不寒而栗,仿佛下一刻便会有极为可怖的惩罚降临到那个胆敢使他生气的人身上。
侍卫首领见了鬼郎君的反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丢给溪微,只淡淡说道:“把她带下去。”至于带下去之后会面临着什么,他却没有说,似乎他们早已心照不宣。
毕竟之前曾有过那么多新娘,她们若不为鬼郎君所喜,所要面临的便是眼前这种命运吧。
溪微并未反抗,她顺从地被侍卫拉扯着朝门外走去,路过孟昭时,与他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而,即将迈出门槛时,身后又传来鬼郎君的声音。
“生气、生气……”他一边呆板地重复着,一边挣开其余人的搀扶,机械地朝溪微的方向走去。侍卫首领见此,便比划了一个手势,挟制溪微的两名侍卫便停下了脚步。
鬼郎君目光空洞,目标却是明确,他走到溪微面前,便停下了脚步。溪微睁着眼睛,看他那张艳丽的脸朝自己越凑越近。他的双目终于有了一丝丝神采,仿佛懵懂的稚童第一次发现一个新奇的玩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鬼郎君的身上。溪微知道,他们都在等着鬼郎君最终的反应。如果鬼郎君仍然“生气”,那么自己便会被那些侍卫带下去,面对那曾使无数新娘销声匿迹的命运。
之后,这座宫殿便会在一个月的平静之后,重新迎来一位无辜的新娘。
周而复始。
而如果鬼郎君怒气消散,甚至重拾起对那些故事的兴趣,那么自己将留在鬼郎君身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努力用故事吸引他的注意力。
新房中一片寂静。
溪微看着鬼郎君放大的瞳孔,心想,你还是继续生气吧。
此时,她想弄清那些新娘的结局。
鬼郎君似乎看够了,那张艳丽的脸离溪微稍远了一点。
“郎君?”侍卫首领在一旁唤道。
鬼郎君伸指戳在溪微身上,口中又开始重复最初的词语:“故事、故事……”
说着,目光仍然定在溪微脸上,虽然那目光呆板依旧,溪微却莫名觉得,他似乎在期待着。
侍卫首领显然比溪微更能读懂鬼郎君的需求,他缓缓打量着溪微,半晌才说道:“你继续为郎君讲故事,不得有僭越之举。”
溪微心中略有些遗憾,口中乖顺地答道:“是。”
侍卫首领又看了一眼溪微,便挥了挥手,几名侍卫立刻朝门外走去。溪微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唤道:“大人。”
侍卫首领仍然背着身,偏头问道:“何事?”
“为郎君讲故事,若只单纯讲述,难免惹得郎君乏味。”
“你待如何?”
“希望能留一人从旁协助,略做一些演示,兴许能使郎君高兴。”
侍卫首领转过身,又用那种读不出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溪微,溪微低着头,一幅乖顺的样子。良久,才听他道:“你留下协助夫人。”
溪微抬眸,见侍卫首领随意指了一人,正是之前挟制她的那人。她不等那人应声,连忙说道:“大人,不可。”
“为何?”侍卫首领面上仍然没有表情,可语调却更加低沉了。
溪微装作胆怯的样子,只瞟了那名侍卫一眼便飞快收回目光,颤着声音说道:“我、我心有恐惧,恐怕难以讲好故事。”
“是吗?”侍卫首领尾音拖得很长,他沉默片刻,才又说道,“既如此,你便自己择一人吧。”
溪微连连道谢,她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每一名侍卫,来来回回,最终指向了孟昭。
新房的门重新被关上,溪微大声说道:“有劳大人了。”
同时,她看着孟昭,以传音入密的方式问他:“你扮作侍卫,可有打听到那些新娘的情况?”
没有听到回答,溪微不禁转头,却正对上孟昭沉沉的视线,他嘴唇微微勾起,眸中隐约光影跳跃。溪微感觉他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她抿唇,推了他一下,即使是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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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密也能听出语气的不悦:“我问你话呢。”
孟昭眨了下眼,语气轻快,仿佛之前的出神只是溪微的错觉:“你问我什么?”
溪微眯眼看他:“你方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孟昭唇边漾起笑纹,抬手抚上她的发尾:“你。”
溪微仰着头:“我?”
“我在想,你方才的样子,真像一只小鹿。”
溪微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孟昭便在她耳边呢喃着说道:“不过,如果你是鹿的话,一定是鹿角最为锋锐、鹿蹄最为坚硬的那一只。”
溪微却否定了:“与其用鹿角、鹿蹄武装自己,不如从一开始就成为一只狮子。”
孟昭眼神愈发柔和:“你说的对。”
他还要再以传音入密说些什么,就听鬼郎君又叫嚷起来,一声声的“故事”如同魔音贯耳。
被冷落了这么久,想必是不耐烦了。
溪微还未有所动作,便只见孟昭身影一闪,已至鬼郎君身旁,一只手紧紧捂住鬼郎君的嘴巴,那些还未来得及出口的叫嚷便尽数在掌中闷成了呜咽。
溪微瞪一眼孟昭,孟昭却语气调侃:“这鬼郎君,便是因其‘鬼哭狼嚎’而得名的吗?”
溪微朝他走去,眉心不自觉地蹙起:“我早就想说了,你对鬼郎君有敌意吗?方才那么粗鲁地掀翻他,险些引得其他人怀疑。现在又说这些……”
孟昭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有吗?”
溪微不语,仍然凝视着他。半晌,忽然“扑哧”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是在吃醋吗?”
孟昭玉色的面颊难得现出一抹飞红。
溪微新奇地看着他的脸,一时笑得双肩颤动。
孟昭听着她的笑声,忽然低下头,用嘴唇贴住她的,将所有的笑声吞咽入腹中。
良久,直到那抹飞红从孟昭脸上转移到溪微脸上时,孟昭才与溪微分开。溪微连忙移开视线,朝鬼郎君看去,才发现鬼郎君一直瞪着一双眼睛看她,脸色顿时更红了。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孟昭。
孟昭看着她红润的嘴唇,松开了对鬼狼君的桎梏。
叫嚷声立刻响彻耳际。
“给你讲昆山的故事。”溪微立刻上前,温声对鬼郎君说道。
“故……”一声叫嚷卡在喉咙里,鬼郎君转动眼珠,定定看着溪微,终于安静下来了。溪微嘴角微微扬起,有些得意地朝孟昭递去一个眼神。孟昭夸张地拱拱手,含着笑意:“果然堵不如疏啊。”
溪微“嗯哼”一声,重又看向鬼郎君:“继续说昆山六玉吧。”她沉吟着,说道:“开阳仙君李明谯,你知道吗?”
考虑到鬼郎君对梁秉的反应过于强烈,溪微决定循序渐进,暂时从其他人身上着手。
鬼郎君果然对“李明谯”这个名字有反应,双眸中多了一丝神采。
溪微看着他的反应,从怀中拿出芥子袋。伸手进芥子袋时,她瞟了一眼孟昭。
孟昭显然与她想到了一处,二人相视而笑。
金光灿灿的开阳剑被从芥子袋中拿出,溪微不禁有些感慨,之前曾为它与孟昭相争,当时绝想不到今日与自己为敌的却不再是孟昭。
鬼郎君显然对实物的反应更大,他摇晃着站起身,双手朝开阳剑伸去。
明亮的剑身反射出鬼郎君的下颌,溪微看着那一截下巴,心中忽然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