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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殊途

作者:酒里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解决了魔族之忧,叶边春却始终没有回城,整日整夜在原地徘徊着。每当有城中之人追寻着他的气息前来寻他时,他便会躲起来,远远看着那些人无功而返。


    溪微从其中看到了石淙的面孔,她比其他人更加执着,身边的人一批又一批地离开,她却始终盘桓于此不肯离去。


    程秋始终没有出现,叶边春每日都会望向东洲城的方向,他神情并不哀怨,眼中闪烁的只有欣慰。


    溪微知道,他是在欣慰于,没有了自己这个城主,东洲城仍然有人支撑,那个人便是程秋。


    她心中一惊,难道叶边春不准备再回东洲城了?


    “我还会回去的。”


    叶知秋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溪微这才察觉,自己不知不觉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此时一眼不眨地凝视着那个眺望远方的自己,眼眸中竟满是同情。


    溪微心中了然,若是去意已决,又何必在此久久停留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下颌被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轻轻托起。


    孟昭用气声问道:“如果你是叶边春,你会选择回去,还是就此离开?”


    溪微反问:“你呢?”


    孟昭掌心顺着溪微脸颊的线条上移,将她整张脸捧在掌心。他感受着溪微难得的顺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于理,东洲城内有程秋坐镇,外无邪魔侵扰,而他吞下魔胎,反而可能造就新的变故;于情,他已非昨日自己,与其兰因絮果,不如一别两宽。你说呢?”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么,一直做好了分离的准备。


    溪微凝视孟昭的眼眸,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瞳色偏浅的人,用情也会偏浅呢?


    她忽然失去了与他交谈的兴致,淡淡说道:“有道理。”侧脸便从他手心抬起,抬步走到叶知秋身旁。


    “原来我是这样入魔的,是为了救东洲,比我想象得要好。”叶知秋察觉到她的到来,说道,“不过看他现在心中那么纠结,我还是有些感同身受。”


    “你们始终是一个人呀。”溪微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使吞下魔胎,化身成魔,你也始终不改正直本色,这便够了。”


    余光里,孟昭又来到她身旁,正朝她露出一个赞同的微笑,溪微抿了抿唇,移开目光。


    忽然一阵狂风刮过,原本呆呆眺望东城的叶边春不得不抬起衣袖遮挡被卷起的碎叶尘土。风停之时,一道熟悉的空灵飘渺的笑声在他们周围响起。


    溪微不禁看向新的一批前来寻找叶边春的人,他们反应如常,显然这道声音只有叶边春能听见。


    “什么人?”叶边春起身,手中现出一把木剑,警惕地看向四周的虚空。


    “我是来帮你的人。”


    叶边春眯起眼睛,忽然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现身。”


    只有残余的风刮过。


    “放下你的疑心,我可不是什么魔道之人。”


    不是魔道之人,叶边春却并没有放松下来,他紧绷着声线,说道:“阁下请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又是一阵笑声,带动得风大了起来。等到笑够了,那道声音才说道:“世间人人有苦恼,人人需要帮助。你虽身为昆山六玉,又是东洲之主,却并没有修炼到无心无情的地步吧。”


    见他轻易说出自己的来历,叶边春手背青筋更加突起,面上却不动声色:“阁下既然有此见解,不如现身一见,我们相对而谈。”


    “唉,容貌丑陋,恐污尊眼。你因误入魔道,不敢与故人相见,是也不是?”


    连心中所思都被说出,叶边春反而放松下来,他倚靠在树旁,双手环胸,说道:“你有办法让我重回仙道?”


    “魔胎之力,岂能轻易废去。”


    叶边春嘲讽一笑:“你既没有办法,便请离开吧。”


    “我可让世人察觉不出你已改换道途。”


    叶边春无聊地闭上眼睛:“你当我是怎么混入魔族营寨的,这点障眼法还不需要你来指点。”


    “你的方法只可遮蔽一时,我的方法却可遮蔽一世。”


    叶边春猛地睁开眼睛。


    “世人无知,只把修行之途分为仙魔两道,你可知,仙魔之上,还有何道途?”


    溪微心中一动,就听叶边春的声音与自己的心声重合:“自然之道。”


    叶边春把玩着木剑,又说道:“你是想让我修习这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道途吗?”


    “是也不是。仙魔之气相互矛盾,可它们却都可以被自然之气所遮盖。你只需引自然之气入己身,又有谁能察觉你已入魔道呢?”


    眼前的画面开始飞速流动,溪微看到一道夹杂着冰雪的风凭空出现,将叶边春裹挟其中,渐渐地尽入叶边春体内,叶边春朝虚空击出一掌,这一掌尽丝毫没有魔气。


    之后,叶边春回到东洲城,与程秋重逢,之后二人又一起处理魔族侵城的众多遗留问题。光阴轮转,城中渐渐恢复安定,又逐步走向繁华。叶边春的名字和程秋一起,成为了所有人心中庇护者的代名词。


    叶边春还在城主府中布下禁制,所有闯入的魔道之人,修为都会被压制。


    似乎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然而,白纸妄图包裹火焰,却终被火焰吞噬。


    “站住。”


    叶边春转身,朝程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程秋却一脸严肃,她朝叶边春走近,目光越过他投向他身后紧闭的青铜门,说道:“你夜夜来此,究竟是要做什么,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溪微想到他听从那道声音的建议,在殿中布下冰雪之阵,等待着他该如何解释。


    叶边春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还是因为我在魔族营寨那里受的伤,只有独自静修才能更快痊愈,我又不想你担心,所以就没有和你说。”


    程秋凝视着他:“让我帮你疗伤。”


    叶边春朝她笑笑:“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今天就陪我去河边走走吧。”


    叶边春眼底闪过犹豫之色,溪微知道他为什么犹豫,他能借助魔胎之力布下冰雪之阵,然而,要以冰雪之气完全覆盖邪魔之气,却非一蹴而就。


    需要连续一百个夜晚,如今,只差七夜。


    他片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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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豫瞒不过程秋,她忽然笑了,问道:“边春,你究竟是怎么让魔族退兵,又杀死三位魔王,还令所有魔族自废内丹的?”


    叶边春避开她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秋姐姐,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那三个魔王是自相残杀的,魔头已死,底下的人群龙无首,就不难对付了。”


    “他们三个好端端为什么自相残杀,是在争夺什么东西吗?”


    叶边春又摸了摸鼻子,不确定地说道:“是吧。”


    他的手忽然被握住了,程秋手指按在他脉搏上,神色渐渐变了,她瞳孔放大,喃喃说道:“你……”


    叶边春猛地抽出自己的手,飞快地推开青铜门,仿佛躲避什么一般将自己关在其中。


    再出来时,叶边春身形明显僵硬了一瞬。


    程秋朝扶着墙站起身,朝他笑笑:“我等了你一夜。”


    叶边春嗫嚅着:“秋姐姐……”


    程秋揉了揉腿,说道:“我的腿麻了,你扶我去休息。”


    叶边春愣愣地点头,走到她身旁搀扶着她,二人谁也没有提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时光如水,日升日落七次,转眼间来到了最后一日。这几日间,叶边春似乎与程秋和好如初,可是他望向她的眼神中,每每都隐含着不安。


    白日间,程秋不见踪影,叶边春询问了府中所有人,才知道了她的去处。他立刻动身前去寻她,终于在城外的万草谷中看到了她的身影。她背着一个竹篓,其中装满了红的绿的各种草木。


    他正准备唤她,抬起的手却僵在了原地。只见程秋摘下一朵鲜红的花朵,捧在眼前细细端详,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溪微心下一惊,血荼花,世所罕见,凡人食之七窍流血而死,修士食之所有修为顿失。


    她朝叶边春脸上看去,只见他死死盯着那抹妖冶的红色,嘴唇抿得发白。


    他没有惊动程秋,独自回了城主府。


    月上中天,叶边春再度来到青铜门前,与上一次一样,当他的手触到门闩时,程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边春。”


    叶边春转过头,对上程秋的盈盈笑脸。


    她拎着一个食盒,款款朝他走近,叶边春捧起她的手指,抚摸上面一道被棘刺划出的伤口,问道:“秋姐姐,你受伤了?”


    那只被划伤的指尖上,浸染上洗之不尽的红色,与血荼花那妖冶的色泽一模一样。


    程秋收回手,蜷起手指,将那抹红色藏入手心,说道:“没事。”


    她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色泽红亮的汤羹,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吧。这汤里面的是祝余果,服之可固本培元,保修为不失。”


    她担忧地望着他:“你今天……你闭关之前,一定要喝下它。”说着,她把汤端给叶边春,抬头望着他。


    叶边春目光落在碗中红色的液体中,眼眸被睫毛的阴影遮挡,看不出神色。


    程秋等了片刻,不见他动作,不禁催促:“边春?”


    叶边春抬眸与她对视,忽然将汤碗砸到地上,陶瓷碎裂声中,程秋已软软倒在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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