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灰纱笼罩着废弃农场。齐岳蹲在一堵半塌的砖墙后，望远镜扫视着前方的建筑群。主农舍看起来摇摇欲坠，谷仓的屋顶已经塌陷，但拖拉机棚似乎经过加固，门上新安装的铰链闪着油光。
“有动静吗？”柯然在他身后低声问。研究员的状态比昨天好多了，虽然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但至少能稳健行走和思考。
齐岳摇头，将望远镜递给他，“太安静了。如果真有接应，应该有人放哨。”
柯然调整焦距，仔细观察拖拉机棚。“右侧墙角，地面有规律凹陷，近期有重型车辆停靠。而且……”他停顿了一下，“门缝下有微弱的光线波动，里面可能有全息投影装置。”
齐岳挑眉，柯然的观察力总是精确得令人不安，“陷阱？”
“不太像。”柯然放下望远镜，“新纪元的追踪风格更直接，这更符合抵抗组织的谨慎作风。”
“或者新生的诱捕策略。”齐岳检查了脉冲枪的能量读数，只剩21%，勉强够一次短暂交火。“我们绕到后面去。如果有问题，我掩护你撤退。”
柯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两人沿着干涸的灌溉渠迂回接近农场。齐岳打头阵，每一步都轻如猫科动物，耳朵捕捉着最微小的声响。柯然虽然没受过专业训练，但出奇地安静，仿佛能预判哪里落脚不会发出声音。
接近拖拉机棚时，齐岳示意停下。他的“新视觉”捕捉到门框上方的热量轮廓，一个隐蔽的监控摄像头。更令人不安的是，地面有新鲜的车辙印，通向谷仓后方。
“至少两辆车，重型，军用级别。”他低声告诉柯然，“最近24小时内来过。”
柯然眯起眼睛，似乎在专注聆听什么，“棚子里有两个人……不，三个。心跳速率正常，没有战斗准备迹象。”
齐岳再次对柯然的能力感到惊讶。研究员从未明确解释过他能感知到什么程度，但每次展示都更超出常理，“你能分辨他们在说什么吗？”
柯然摇头，“太模糊。但其中一人的生物电模式很特别……像是受过类似我这样的神经增强。”
这些信息让齐岳更加警惕。如果里面有个像柯然这样的“特殊存在”，情况就复杂了。他正权衡是直接敲门还是先侦察谷仓，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
齐岳瞬间转身，脉冲枪指向声源。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十米外的草丛中，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拼接皮革外套，右眼戴着机械目镜，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怪的多管武器。
“放下枪，风暴猎人。”女子的声音带着机械合成的嘶嘶声，“除非你想试试是我的神经毒素弹快，还是你的脉冲波快。”
齐岳没有动，女子站的位置很巧妙，正好在一棵树旁，随时可以躲到掩体后。她的武器看起来是自制的，但往往这种手工制品最危险。
“艾娃？”柯然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女子歪了歪头，机械目镜发出轻微的变焦声。“KR-7？真是你？我还以为艾萨克老头出现幻觉了。”她放下武器，但没完全放松警惕，“你看起来比档案照片上糟糕多了。”
柯然微微一笑，“冷冻二十年对皮肤不好。”
艾娃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生锈的齿轮转动，“来吧，别在这儿站着了。艾萨克等你们两天了。”
她转身走向谷仓，没检查他们是否跟上。齐岳和柯然交换了一个眼神，谨慎地尾随其后。艾娃走路时左腿发出轻微的机械声，齐岳这才注意到她左小腿是义肢，做工精良得不像废土上的产物。
谷仓看似废弃，但艾娃在一块看似随意的木板上按了特定顺序敲击，整个墙面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金属楼梯。暖黄色的灯光和电子设备运转的嗡嗡声从下面传来。
“欢迎来到鼹鼠洞。”艾娃夸张地做了个邀请手势，“抵抗组织最北端的前哨站。”
楼梯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地下空间，被改造成了临时实验室兼居住区。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面堆满了电子零件和机械装置。角落里几张简易床铺围着一个化学加热炉。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巨大显示屏，显示着废土地图和各种数据流。
工作台前站着一位白发老人，正专注地调整某种仪器。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深陷的蓝眼睛在看到柯然时亮了起来。
“柯然！”老人快步上前，紧紧拥抱了研究员，然后退后一步打量他，“天啊，你都经历了什么？我们以为KR项目所有人都……”
“大部分确实不在了，艾萨克。”柯然轻声说，表情复杂，“我是少数例外之一。”
艾萨克这才注意到齐岳，警惕地眯起眼睛。“这位是？”
“齐岳。”柯然介绍道，“标记基因携带者，RX-11的哥哥。”
艾萨克的表情瞬间变了，惊讶中混合着某种难以解读的情绪，“RX-11？小萱？她还活着？”
齐岳的肌肉绷紧，“你认识我妹妹？”
“只是……从记录上。”艾萨克迅速调整了表情，“柯然经常提到她。来，坐下吧，你们一定累坏了。”
老人示意他们坐在工作台旁的椅子上，自己则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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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岳注意到艾萨克走路时右腿有些跛，左手少了两个手指。典型的战后幸存者伤痕，但结合他实验室里的设备，显得很不协调，这种人通常活不到拥有这种技术。
艾娃斜靠在墙边，机械目镜闪着微光，显然在扫描他们，“KR-7，你的生物读数乱七八糟。像是刚经历了重度神经过载。”
柯然接过艾萨克递来的水杯，没有立即饮用，“紧急情况下的强制链接。副作用比预期严重。”
“和谁链接？”艾萨克敏锐地问，目光在柯然和齐岳之间游移。
齐岳决定主动出击，“再问更多问题前，我需要知道你们是谁，以及为什么帮助柯然。”
艾娃嗤笑一声，“直来直往，我喜欢。”她摘下机械目镜，露出下面完好的眼睛，虹膜是罕见的紫罗兰色，“艾萨克·维兰德，前新纪元首席生物工程师，因反对人体实验被通缉。我，艾娃·陈，机械天才，因黑进新纪元主数据库被追杀。满意了吗，风暴猎人？”
齐岳不理会她的嘲讽，“抵抗组织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
“目前确认存活的成员？二十七人。”艾萨克叹了口气，“我们的目标是阻止新纪元和新生继续滥用基因技术。特别是现在他们开始主动制造标记基因携带者。”
柯然突然抬头，“他们成功了？”
“部分成功。”艾萨克走向显示屏，调出一组数据，“第三代受体存活率提升到15%，但能力稳定性仍然……有问题。”
齐岳听着这些专业术语，感到一阵烦躁。他们谈论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包括他妹妹，“说人话。什么是受体？什么是标记基因？”
艾萨克和柯然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研究员开口：“简单来说，标记基因是人类DNA中的特殊序列，能赋予携带者特殊能力，比如神经电感知、快速愈合、增强认知等等。受体是指能接受基因调整的人。”
“为什么叫标记基因？”齐岳追问。
“因为……”柯然犹豫了一下，“它不是自然进化的产物。我们怀疑是远古时期外星生命在地球生命中的基因标记。”
这个答案如此荒谬，齐岳差点笑出声，“你是说，我和小萱，还有你，都是某种外星试验品？”
“不完全是。”艾萨克插话，“标记基因已经存在了数十万年，只是最近才被激活。大灾变不是意外，齐岳。它是某种……唤醒呼叫。”
齐岳站起身，突然感到这个地下室令人窒息。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柯然世界的疯狂，就会有更离谱的真相等着他，“我需要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