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按下陈启星办公室的门铃，门直接打开，陈启星站在单向窗前，远处的皇宫犹如太阳，将办公室映照得如同白昼，他办公桌上的通讯投影里，戴着1号面具的男人习以为常地向他点头。
“苏燃，好久不见。”拥有中年男性声线的1号就是影子骑士的代理首席，阿尔法。
“首席大人，您和陈先生有事要聊很久吗？我来汇报心理检测系统的情况。”苏燃也笑着点头。
“直接汇报吧，刚好我本来也要叫你过来听接下来的事情。”陈启星久违地点起了电子烟，苏燃听说陈启星自三年前好友艾丽.希森过世后就不再抽烟了，眼下是遇到什么糟糕情况了？
“是的，我的黑客朋友提供给我一份情绪伪装软件，我们刚刚去商场测试了一下，伪装得……相当自然，即使情绪再起伏，也能保持在阈值内。”这个程序不仅伪装了情绪，还会不断提示使用者如何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保持理性，正确平复呼吸心跳，在这种程序的长期提示下，恐怕程序哪天失效了，也能比其他人更好地自我控制。
“阿尔法，能帮我们看看吗？”陈启星直接提出。
“好。很漂亮的编码，非常简洁有效。苏燃小友，你那位朋友还是对影子骑士有那么大的偏见吗？”阿尔法不住扼腕叹息。
“是的……她本人说……被某位影子骑士骗了感情……”苏燃说着表情也沉了下去，倒不是桃叶被骗感情这事让他不快，而是桃叶竟然会这么惦记被骗感情，还影响了她的人生决策，到底是多在意那个影子骑士。
“我们这两年席位变动很大，或许那位欺骗感情的骑士已经死了——”
“咳咳，你这样咒你的同事没关系吗？”陈启星看不下去。
“作为一个黑客，加入影子骑士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哎，可怜的孩子，被坏人耽误太多。”阿尔法的口气惋惜得仿佛传教神父。
“好，苏燃，你一会把程序发给大家，等等，改个名字吧。”陈启星看着那个“伪人今天也很健康”的名字，眼前不由浮现出刻板印象的非主流少年们，差点要对自己看好的后辈说出远离非主流的禁忌之语。
都是非主流，他女儿怎么一点也不上进，不像这个非主流黑客，才几个小时就有应对程序。
“改不了，界面里……都是。”苏燃移开视线，他也很想吐槽桃叶的命名技巧。
“算了，都是小事，阿尔法，麻烦你把事情和苏燃说一遍吧。”陈启星深深地吸了口烟，表情却越发狠厉，那双眼睛亮得好像电影里夜晚狩猎的狼。
“简而言之，陈启星被脑控了，目前是初级阶段，可能会植入一些决策偏向，但理性可以压制这种情绪起伏。”
“然而问题在于，我们还没查出脑控装置的安装地点，无法准确遏制进程。”
“此外，原先我们预计脑控从前期发展到后期大概需要3年，但根据最新的研究资料，脑控发展没有中期，到了某个进程，大脑会全面败溃，受控状态会指数型发展。因此，恐怕陈启星距离被完全脑控只有半年。”
苏燃感觉自己忽然无法呼吸了，他一直听说政客高层会被皇族控制，但他以为是威逼利诱，他以为只要他和他的同行者们坚持自我，保持初心，那么总有一天，他们一定能改变这个世界。
可原来，这些竞争从来就不公平，他们的对手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装模作样的叛徒，而是居高临下的科技控制。
“抵御的方法？脑波的话，电磁设备、不、先找出接触渠道、逆行解析、不对、请您退选！陈先生！”苏燃慌张起来。
“不，不会退选的。我们把棋盘掀翻吧。”陈启星转身，笑容狰狞决绝。
桃叶例行翻阅起苏燃的人际关系，自从桃叶确认了苏燃“种子”的身份后，就成为苏燃的顾问黑客，那并非他们之间的默契或者其他的，而是命轨的安排。顾问黑客需要替“种子”完成最基本的人际筛选，及时给予让“种子”茁壮成长的“养分”，而奖励则是“种子”指引的世界未来。
连续点开三个女性名字后，桃叶绝望地把脑袋埋进抱枕里，她那永无止境的暗恋越发变态了，现在已经影响到正常工作了！
“小白，起来工作，把可疑人物筛选出来。用我自己更新的含待确认情况的数据库。”桃叶放弃道。
其实桃叶小时候并不喜欢苏燃，或者说她当时并没有明确的喜欢与讨厌的情绪。尤其刚刚来到育成所的苏燃刻意挑拨离间了她和沐雨，而沐雨也没有半点犹豫地转头和看起来更干净可爱，讲话还好听的苏燃一起玩。
后来的某次谈话里，苏燃这么剖白道。而桃叶满脸诧异，她是记得有段时间沐雨不来烦自己了，但她半点没有察觉苏燃的手脚，顺便，迟钝或者说正常的并不仅仅是桃叶，沐雨也很震惊。
——我这么重色轻友吗？哈哈哈哈！沐雨笑起来的样子非常蠢。
桃叶当时费力地回忆，非常意外地问，但自己记得是苏燃主动和自己玩的，虽然她当时有点嫌弃苏燃很烦，但后来还是被苏燃带来的糕点和体贴所吸引，她一直觉得她和苏燃的关系更好一点。
……我不想破坏育成所的生态……那里很好。被大学学生会折腾得有些心力交瘁的苏燃愣愣地说，看起来很是失落。
桃叶想她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苏燃的，她喜欢苏燃笑容明媚地说着一起改变世界，喜欢苏燃侧头耐心地听自己讲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喜欢苏燃在人群中闪闪发光却在转头与她视线交错时变得更加真挚的笑。
而对苏燃最反感的时期大概是初中，当自己花费数年才建立起的优势，苏燃花费了一个月几乎就赶上进度，疯狂的嫉妒几乎要摧毁桃叶的理性，她早就在嫉妒苏燃，她早就发现一样帮助了他人，苏燃总能获得比自己更多的赞赏，她早就知道在她只会硬邦邦地扯法条的时候，苏燃可以笑着让人化敌为友，可她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至少有一些特别……
桃叶花费了很多时间平复自己的情绪，她很清楚她如今差强人意的社交已经是在苏燃的指点下才能拥有的，也记得很多次与人冲突都是苏燃调停才勉强收场，若是一直这样嫉妒苏燃，她迟早会失去这个朋友，失去现在的生活。
但直到苏燃放弃和她一起竞争编程大赛，桃叶心底的幽火也未曾熄灭，它们就那样在心底燃烧，沿着心脉绽放，最后变成扭曲的爱恋。
“主人，阿尔法警告陈启星已经进入脑控第一阶段。”小白翻出扫描和监听记录。
“……那家伙……我提醒过他，保密场合不要开我给的扫描软件……写一封邮件询问苏燃是否需要帮助，我和沐雨手中有异能者觉醒培育模型，结合‘进化’公司的药物，可以提升精神力——算了，帮我给他打个加密通讯——”桃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喂，小叶，发生什么了？”苏燃微微喘气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桃叶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录音、呸，咳，那个、我是说、哎我要打电话给你说什么来着——”进程中断的桃叶有条不紊地用脑子让小白把通话备份，再调用刚刚的指令。
“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吗？……因为科学院的事情？……别在意，那是命轨的错。”苏燃早就察觉桃叶今天聊天时的情绪不对，或者说他发出的那刻就已经预计道了，但这种信息更早收到总是更好，桃叶那天真幼稚的怜悯不适合暴露给任何人。
“不，是陈启星的事，我和沐雨之前建了异能者觉醒进度的模型，我这还有‘进化’的药物模型，你把陈先生的数据发我，我可以帮你配药。”桃叶说。
“不，你把‘进化’的药物模型发给沐雨，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不，你到时候帮忙核实一下就好，不要直接插手。”苏燃很快说道。
“……你们平等会也这么官僚吗？”桃叶一番好意被拒，很是不爽。
“不是官僚，那些药物要是出事了，会牵连到你，沐雨是我们公会的人，而且他不会一个人做，就算有差错也不会追究到他个人。”苏燃解释道，又忍不住苦笑，“是不是很可怕，他是我的引荐人，我的恩师，我却害怕为他的生死担责。”
“没事，我不会的，我要死的时候绝对不会让你担责——”桃叶下意识开口安慰。
“桃叶。”苏燃的口气忽然变得非常冷，冷的电波这边的桃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果你有生命危险，现在就滚出帝都，我从不怕被你、你们牵连。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走上如今道路的动力，别让我实现梦想却无人分享。”苏燃深吸口气，“你知道的，哪怕污蔑你，把你变成内务部叛徒，我也会让你脱离内务部，如果那里有危险的话。”
“你在吓唬我，”桃叶却莫名心安，虽然她早就知道了，但再次确认还是令她心情雀跃，苏燃是哪怕桃叶是个累赘也会继续当她友人的存在，“我没事，应该是被科学院的事情影响了情绪。对了，你小心一些，全民议事庭庭长的位置已经空缺3年了，快到命轨潜规则的极限日期了，下次帝都市长高概率也会成为议事庭庭长，皇族一定会不折手段控制这个位置。”
“……好，我知道。你也是，在内务部要小心。”苏燃轻声说，像是羽毛轻抚。
“嗯，晚安，苏苏。”桃叶摸了摸发红的耳朵，含笑挂掉电话。
“小白，把苏苏喘气那段截出来！”桃叶兴高采烈，在距离某次死亡半年前的现在，她并未真正知晓所谓的“种子”究竟对“种子”和他身边的人，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