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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烛泪照银枪

作者:信手闲书聊东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蜀宫的烛火在子夜时分突然亮起,像一串被掐灭又重燃的血珠。


    我抱着熟睡的刘禅躲在舱底,听着甲板上杂乱的脚步声——赵云到底还是追来了,他的银枪刺破船篷的声音,和前世一样果断,却多了几分犹豫。


    “夫人当真以为,”他的声音混着江涛,“用吴国太的病就能骗过关卡?”


    烛光照出他紧抿的唇线,护心镜上的蟠龙纹与刘禅颈间玉坠相映,像两道交缠的锁链。


    我没说话,只是解开襁褓,让刘禅后颈的朱砂痣暴露在火光里——那是刘备登基后才会出现的印记,此刻却提前三个月浮现,像朵开错了季节的血梅。


    赵云的呼吸陡然一滞,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玉珏——那是刘备亲赐的,刻着“护幼主”三字的兵符。


    前世他就是用这玉珏调开了张飞,却终究没能留住我。


    “将军可曾想过,”我指尖抚过刘禅的小脸,“若我真带他回吴,兄长会如何待他?”


    忽然笑出声,“不过是养在金丝笼里,教他喊孙权舅舅,学东吴的水战,像当年的我一样。”


    银枪“当啷”落地,惊飞了梁上夜燕。


    赵云单膝跪地,甲胄撞在木板上发出闷响:“末将护送夫人回蜀。”


    他抬头时,眼底映着两簇跳动的烛火,“少主不能没有母亲,而您——”喉结滚动,“也不该困在吴宫的朱墙里。”


    舱外忽然传来张飞的暴喝:“子龙你疯了!若放她走,大哥回来要剥你的皮!”


    甲板剧烈晃动,想必是蜀兵登船了。


    我抱起刘禅往舱门走,却被赵云拦住:“夫人信我一次。”


    他解下护心镜,塞进我手里,冰凉的金属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带着这个,去夷陵找陈到,他会护你们母子。”


    护心镜上的蟠龙突然硌痛我的掌心,我这才想起,前世赵云就是为了追我,在夷陵被流箭所伤,护心镜上至今留着凹痕。


    “你为何要帮我?”


    话出口便后悔了,因为看见他眼底翻涌的痛楚,像极了我临终前枕下的蜀绣——那歪扭的小人,原来他早就见过。


    “因为末将知道,”他忽然转身,银枪在手中挽出花,“有些牢笼,不是换一堵朱墙就能逃出去的。”


    舱门被撞开的瞬间,他的披风扫过我膝头,带着蜀地特有的柏木香,“夫人快走,末将替你拦住翼德。”


    我抱着刘禅冲进夜色,江风灌进领口,却比不过护心镜贴在胸前的温度。


    身后传来兵器相接的脆响,张飞的骂声混着赵云的闷哼,像根细针扎进耳孔。


    刘禅在梦中呢喃:“母妃,怕……”


    我低头吻他额头,忽然发现他攥着的,竟是赵云刚才掉落的银枪穗——染着血的穗子,和前世他护心镜下的绣片,是同一种蓝色。


    夷陵的灯火在远处明灭,像散落的星子。


    我忽然想起建安十四年,初嫁那日,刘备的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像极了东吴的丧幡,而赵云的银甲,却在我掀开盖头时,闪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心疼。


    原来有些缘分,早在朱墙下就埋下了种子,却被权谋的霜雪冻得发不了芽。


    到陈到营寨时,天边已泛鱼肚白。


    守营的士兵看见护心镜,立刻放行。


    帐中炭火烧得正旺,陈到盯着我怀中的孩子,忽然长叹:“主母可知,主公入蜀前,曾密令末将——若您带少主回吴,便格杀勿论。”


    我抱紧刘禅,护心镜的蟠龙纹硌着他后背:“那将军为何开寨门?”


    陈到望向帐外,天边有雁群掠过,像极了东吴的水师:“因为末将见过,您在雪夜替少主缝补襁褓,针脚比蜀地绣娘还密。”


    忽然抽出佩剑,“不过主公的令,末将不能违。”


    剑刃寒光映在刘禅脸上,我忽然笑了:“将军可知道,赵云此刻正在船坞替我挨张飞的打?”


    将护心镜拍在案上,蟠龙纹在火光下狰狞如活物,“若我死了,这护心镜上的‘护幼主’三字,便是将军的催命符。”


    陈到的手顿在半空,额角青筋跳动。


    帐外传来马蹄声,是赵云的青骓马特有蹄声。


    我知道,他终究还是来了,带着一身伤,却护着我逃出了第一重朱墙。


    可前方呢?蜀地的朱墙,东吴的朱墙,还有多少道等着我,用胭脂和泪去砌?


    赵云掀帐而入时,银甲裂了半幅,血顺着护腕滴在地上。


    他看见我没事,眼中绷紧的弦忽然松了,却在看见陈到的剑时,又绷得比弓弦还紧。


    “子龙,”我轻声唤他,第一次用前世不敢用的名字,“带我们回蜀吧。”


    他愣住了,血珠从额角滑落,滴在护心镜的蟠龙纹上,像朵盛开的红梅。


    陈到忽然收剑,对着他抱拳:“赵将军,末将奉命护送主母回公安。”


    转身时,我听见他低声说:“主公若问起,便说末将中了东吴的调虎离山计。”


    船重新驶回蜀地时,朝阳初升,照亮赵云染血的银甲。


    刘禅在我怀中醒来,伸手去够他的枪穗:“叔叔,疼。”


    赵云怔住,忽然用没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少主乖,叔叔不疼。”


    我望着江面倒映的两簇人影,忽然明白,这一世的朱墙,早已不是用砖石砌成,而是用三个被困在权谋中的灵魂,互相纠缠,互相灼伤。


    赵云的银枪,刘禅的啼哭,还有我袖中未拆的东吴密令,终将在某个血色黄昏,织成一张谁也逃不掉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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