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树荫分割开的光线穿透而来,像开刃的刀锋般径自扎入徐葳的皮囊。
令他遍体生寒。
入鼻是黑煤的烟气,如影随形的盘在周围,经久不散,听筒那边的人还在哭嚎,“这下全完了,全是褐煤,品质最次的褐煤。”
徐葳从一年前开始筹划煤矿的事,中间找了现在的合伙人,他们俩从设备到各种手续全部跑齐,这才动工开矿,投入资金2亿,预计收益翻倍,他找人去评过,估算这矿最低也得是烟煤,储备量超级大,结果呢,现实狠狠打脸,竟然全是褐煤。
他之前的资金全是借的,这会儿紧紧握住听筒,瞳孔发红,吐出来的字从牙根里挤出来,“开采多少?”
那边像是摔了什么东西,“咱们被人做局了,根本没有那么多,只有深土层有,其他地方全是沙土。”
徐葳感觉头被钝器狠狠敲了一下,从所未有的清醒,他说不出来现在应该怎么办的话,“我马上回去。”
一路奔回煤矿区,刚进去就被工人们拦住,纷纷顶着一张焌黑的脸说,“徐老板,赶紧把我们的工资结了吧。”
这群人堵在这就是怕开发不出来好煤,转眼这两个老板就得跑。
徐葳正火大,“差不了你们的,都给我回去。”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让出来一条路。
刚松口气,事态急转直下,从后面冒出来一个工人,焦急的呐喊,“不好了,隋老板领着会计从后门跑了?”
工人们一听不得了,为首的老林头发号施令,“张子,原子,还有周大几个人看住他,我们去追隋老板。”
两伙人散开,徐葳顺起笤帚和几个人干起架来,他没开矿之前是个混子,身手不错,但扛不住对方人多,张子把徐葳压在地上,接过别人拿来的绳子把他捆上扔办公室里,脸色难看的盯着他,“徐老板,我不太会讲大道理,但你他妈的真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干多少天,凭啥不给结钱?”
徐葳气的眼珠子生疼,脱口几句脏话,“老子什么时候说不给你们结钱了?”
原子在后头起哄,“那隋老板领着会计跑什么?我刚才还听见你们打电话了,说什么煤,不值钱什么的,别骗人了。”
这事瞒不住,尤其常下矿的老人,不大会儿,老林头领着人回来,脸上带着熊熊怒火,“让姓隋那孙子跑了。”
转头拉张椅子坐在徐葳对面,阴沉的说,“会计跑了,徐老板打算怎么给我们开工资?”
徐葳低头看眼捆绑的绳子,寒霜般发出命令,“给我解开。”
“得罪了,徐老板。”老林头现在冷静下来,“现在不能给你解开。”
徐葳简直想骂娘,这群蠢货,“我给隋天翼打电话,让他们回来给你们开工资。”
他这话说的挺正儿八经,加上之前对这位老板为人作风的印象,老林头还是相信了他一把,但让工人都守在外面。
徐葳也没管他那些小心眼,隋天翼就是他千辛万苦拉来的合伙人,拨通电话后那边没接,连续三次,耐心都要耗没了,才接通。
“隋天翼,你领着会计干什么去了?”
这话从一开口就带火气,徐葳这人脾气来得急,又憋不住火,有事说事,跑什么?
“徐葳,这矿我不跟你干了,账上的钱还不够我当初投资的,会计已经算完,你还欠我八千万。”
隋天翼那边叭叭个不停,“知道你没钱,只有一处房产,我已经让人冻结了,你也别想跑,在幡京,我收拾个你绰绰有余。”
狗娘养的东西。
徐葳咬牙,“隋天翼,开煤矿本来就是赌-博性质,愿赌服输。”
“谁他妈的跟你赌?徐葳,我还没跟你算账,是不是找人想坑我的钱?”
这话骂起来就没头了,徐葳站起来冲着听筒里喊,“隋天翼,当时这个矿是咱们俩一起看的,也不只找了一波人来评估,现在是把屎盆子全扣我脑袋上?”
“对,徐葳,你自认倒霉吧,我会向法院起诉你。”
说完挂断。
徐葳脑仁儿疼,太阳穴的青筋砰砰乱跳,当初营业执照只写他自己的名字,后来要写股东协议,隋天翼正好在外地,就没签字,感情早就计算到这一步,煤的质量好,大家伙儿挣钱,煤的质量不好,就都让徐葳扛下来。
徐葳真是被算计了还替人家数钱,他之前混黑的,想抹白自己,所以张罗着干这个,没成想一朝把裤衩子都输没了。
眼下最主要的是,工人。
工人的工资绝对不等拖欠。
老林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徐老板,你把我们的工资发完,才能走。”
这意思很明确,不发就别想走了。
徐葳单手撑住办公桌,空气里还飘散着煤的烟气,透过窗户望向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们,许久叹口气,再次拿起来电话。
他管以前认识的哥们借的高利贷,总共30万,给工人们开工资钱。
徐葳站起来拍打掉衣服上的脏灰,气定神闲的安排,“把出纳员叫过来,应该还有剩下的,你们谁愿意留下,就留下把剩下的煤给我运上来,要是都不愿意,拿钱走人。”
老林头看着红彤彤的票子,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合计,“徐老板,我们再给你干一个礼拜,不要工钱。”
徐葳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那不行,干一天活领一天钱,你们都有家,我没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在屋里换上工作服和工人们一起下矿,的确是褐煤,而且周围没什么能再开采的地方,这个矿算是废了。
晚上将近十二点才回家,在别墅区的独栋,门上贴的封条,徐葳嗤笑一声,搞的挺像那么回事,啪的撕下来扔地上,推开门进去。
先洗个澡,出来煮把挂面简单对付一口,拿起来计算器估了下,开采出来的煤大概能卖点钱,将将够把开工资的高利贷堵上,还有隋天翼那边,他肯定不能认那八千万,那个狗娘养的总共就投了一个亿,账上应该还有两千万,他这栋别墅也得值个五百万,还有他个人借款加起来也有五千万了,仰面躺在沙发上,闭眼思索出路。
结果啥出路也没有,全堵死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第二天徐葳是被开门声惊醒的,进来几个黑衣人,明显是保镖,二话不说提拎起来他按在茶几上,徐葳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抵着按下手印,鲜红的手印底下赫然是借款合同,隋天翼跟他玩阴的。
徐葳发起火来谁也不服,被打的奄奄一息扔出别墅,“滚,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还真他妈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衰到家了。
拖着痛极的身躯往车库方向去,临到车前,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徐葳没忍住一拳砸在引擎盖上,隋天翼,老子跟你没完。
车钥匙还在别墅里,徐葳干脆用拳头把车窗砸碎,从里面拿出来备用钥匙开走,路上颠簸,疼的他面容扭曲,随便在小诊所里买的药,裤兜里只剩下十块钱,买包最便宜的烟坐在马路牙子上抽,抽一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愣是把这一盒都抽完了。
徐葳没处去,只能回矿上,老林头见他这样挺同情的,“账上不是有钱吗?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死不了。”
老林头叹口气,“这矿真不行了?”
徐葳打算在办公室里将就将就住,让工人搬来一张单人床,被褥啥的有没有都行,“不行了,挖不出来煤。”
“徐老板,之前真是对不住,你别往心里头去。”老林头身上手上还都是煤灰,挺愧疚的,“我替张子他们跟你道个歉。”
说的是动手的事,徐葳满不在乎,一屁股坐单人床上,这铁床够单薄的,吱嘎吱嘎的响,“多大点事,过去了。”
老林头笑出声来,“徐老板,要是不嫌弃,一会儿我家那口子送饭来,让她多给你做一份。”
“行,谢谢老嫂子。”
等人出去,徐葳才把衣服脱下来,身上全是一片片的青紫,尤其胸口最严重,遭不住的咳嗽两声,又咳出来两口血,真他妈的要命。
把药涂了,也吃了止疼片,躺床上昏睡过去。
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叫他,徐葳想醒,但就是醒不过来,身体沉重的像沉入大海,冷不丁叫出声,手臂一撑,刺眼的光线让他闭上眼,过了会儿,适应了才又睁开,旁边的喧闹声一起涌入。
“医生,你快来看看,我家老爷子怎么又吐血了?”
“护士,你快点。”
“爷爷,你别死,你别丢下我们。”
旁边床的人吵的徐葳头疼,他穿的还是自己衣服,低头穿上鞋,起来朝着外面走去,想了想,折回来到医生办公室。
“你是昨天送过来的那个病人吧?”
“对。”
“年轻人别逞凶斗狠,喏,你肋骨都折了,有一块小骨头扎入肺子里,得赶紧做手术治,诶?”
“喂,你别走啊?还得住院呢?”
徐葳摆摆手,要是还不上钱,就算做完手术还得被人再打断肋骨。
断就断吧。
新文开张,就喜欢严厉压迫感十足的爹系攻,发火的时候一个眼神就能让犯浑受乖乖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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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创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