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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沉默的弦,封印的心

作者:焦静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阿姨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眼神一暗,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用力地舀起来一勺面糊,倒在滚烫的砂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凌乐乐咽了咽口水,她只顾着看煎饼什么时候好,没注意到身边神情已经完全变味的秦楠禾。


    “阿姨,我不吃了,我……我不饿,乐乐,我先回家了。”秦楠禾突然大声说道,声音里带着疏离和焦虑,还有一丝哭后的沙哑。


    “哎,哎你别走啊!马上就好了。”凌乐乐想拉住她,试图自然地挽住她胳膊,却被毫不留情的挣脱。


    “搞什么啊,一阵一阵的,反应这么大。”凌乐乐回头,竹鹤刚好回来。


    “她不想吃的话,就算了吧,我请你吃两个,怎么样?”竹鹤更细心些,她回来时注意到了秦楠禾的眼色和阿姨黯淡着的神情,又结合着白天看见她身上的校服干净,但有些掉色和发白,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


    “最爱你了我的小鹤鹤。”凌乐乐麻利地接过三个热腾腾的煎饼,塞了一个到竹鹤手里,“就是这个味道!”


    “阿姨,我要一个煎饼,五块钱的,不加别的。”


    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竹鹤像被电流击中一样,反反复复在心里辨认,和刚刚说出“有事?”的声音是不是同一个。


    “陈年,你也来吃煎饼呀?”凌乐乐率先打破寂静。


    “嗯。”陈年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和他主动打招呼,开学三天为止,和他主动交流的只有这两个女孩,当然,初中毕业后,他也不会再主动找别人说话。


    陈年还是没什么表情,他身上的校服好像很久没洗一样,散发着浓浓的霉味,这也是分班后没有人和他说话的原因。他默默从发黄的口袋里掏出一卷纸币,数了数,只有四张。


    “不好意思,我不吃了。”陈年窘迫地收回手,肚子咕咕地叫,整整一天没有吃饭的他,已经筋疲力尽。


    “那个,”竹鹤暖心地解围,“她买了两个,跟我说吃不完,我正想着要不你帮我们解决一下?”


    话落,竹鹤就顺手从凌乐乐怀里掏出一个煎饼,在她震惊的目光下递给前面落魄的男生。


    “哎不是,你等会……”凌乐乐想为自己发声,却被竹鹤用煎饼堵住。


    “谢……谢谢你。”陈年不想要,怕日后又会产生什么纠葛,毕竟,他和竹鹤的过去,已经成为再也不可触碰的宝藏,他不愿意打开。


    但最终他还是向现实妥协,如果他不吃,今天大概率会饿的睡不着觉。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竹鹤想逗逗他,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交流障碍所以才一直不理她。


    陈年脸憋得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战术性地灰溜溜跑走。


    竹鹤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笑得慈祥,日子很长很长,不急,她有时间慢慢化解他的心结,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回到位于老小区的家,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熟悉的、温暖的饭菜味混合着洗衣液的香气扑面而来。


    橙黄的灯光下,奶奶正坐在方桌边等着她。


    “鹤鹤回来了?饿不饿呀,都十点多了,快洗洗手吃饭,奶奶给你热着呢。”奶奶一如既往满脸慈爱地招呼竹鹤吃宵夜, “你爷爷睡着了,咱小点声,别吵醒他。”


    竹鹤放下书包,走到小小的厨房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


    冰凉的流水冲洗着手指,也让她整整一天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疲惫的脸,想到靠后的排名、严格的规章制度、秦楠禾有些复杂的眼神,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伤感来的莫名其妙。


    “开学考考的怎么样?这几天还适应吗?”


    “嗯……还行吧。物理太难了。”竹鹤含含糊糊地应着,关上水龙头,用毛巾慢慢擦手。


    和奶奶聊天时,她选择性地避开了和老友的重逢,那个让她心乱如麻的名字。


    小方桌上摆着简单的两菜一汤,氤氲着柔软的气息。


    菜似乎少了很大一部分,大概是爸爸回来过,还带了一些给那位阿姨送过去,竹鹤渐渐学会通过观察来判断发生过什么,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张口就问,这会让双方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第二天一早,竹鹤将昨天打印好的时间表贴在课桌上。


    早上5:40 到班


    5:40-6:00 政治早读


    6:00-6:20 语文早读


    6:20-6:40 英语早读


    6:40-7:20 学科自习(语数英物化政)


    7:20-7:50 早饭、答疑(按组留,被留的小组要去背课文或者写题)


    8:00-12:00 四节课、一节自习


    14:10-14:25数学、物理每日一练


    14:30-17:40 四节课


    17:40-18:10 英语听力


    18:10-18:40 吃饭、答疑(和早上一样)


    18:40-21:45 学科自习四节,放学


    竹鹤觉得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漩涡,被动地跟着一起绕圈子,稍有不慎就会被甩出去,永远沉入无底深渊。


    而从前她和陈年的纠葛,更像是一根无形的针和刺,扎在她每天长达十二小时的重复里,时不时就会带来一阵细微持久的隐痛。


    第一节课后,一个从原班级分过来的女生掠过秦楠禾,直接凑到凌乐乐身边,脸上带着一种大难临头的神情:“下节英语课!一级战斗状态启动!”


    竹鹤正被上节课的物理折磨的昏昏欲睡,闻言抬起头,有些茫然:“英语课怎么了?不是每天都有吗?”


    她对自己的英语还算是有信心,她相信陈年也是,毕竟他中考时拿了英语的全市第一名。


    女生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眼神慌里慌张地瞟向门口:“等下你们就知道了!我们几个是原573的,可是领受过她的威力,你们好自为之吧!”


    老师再可怕,不也是人吗?又不是洪水猛兽。


    竹鹤还想和凌乐乐再聊两句,教室里就传来整齐的朗读单词声,别的课前也没见大家这么上心。


    教室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密闭的空间,竹鹤借着单词声悄悄往外撇,看清那道身影——提着公文包、大概三十多岁、架着一副金边眼镜。


    正是那天在食堂门口被竹鹤踩了一脚、又被凌乐乐一句“管她呢!”就拉走的老师!


    竹鹤顿时觉得心凉了一大片,旁边的凌乐乐俨然一副世界末日快来了的样子,她赶紧缩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希望老师赶紧失去那天的记忆。


    “我姓哈,我叫哈哈。从今天起就是咱班的英语老师。”她声音自带一种极强的穿透力,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刚分班,看了下开学考的英语成绩,咱班沈清风135第一名,竹鹤128第二名,陈锐125第三名。”


    “我的课,规矩很简单。提问的时候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会就请你一张站票。讲课的时候别让我发现你在下面搞小动作,每周三收英语笔记,不合格的再赏一张站票和十遍罚写。”


    “不是?她叫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凌乐乐没忍住,好像早就忘了自己应该躲着点。


    班里没有人敢笑,大家都憋着一股劲。


    “开始上课了哈。”哈哈老师翻开书,语调生动地讲解语法,发音纯正,逻辑清晰,大家翻书时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生怕弄出声响引来老师的注意力。


    “找两个同学上黑板翻译。”哈哈老师推一推眼镜,目光精准地锁定目标,“竹鹤,凌乐乐,上来吧。”


    完了!竹鹤心里哀嚎一声,和凌乐乐对视一眼,认命地走上去,她们只顾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没留意到最边上的秦楠禾像是有黑魔法一样,幸灾乐祸的阴险在她眼神中交错。


    “这个。”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的陈锐此时悄悄动了,塞给凌乐乐一张纸条,这是她根本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曾经对她爱答不理的男神在帮自己。


    竹鹤拿起粉笔,看着黑板上的复杂句型——一句话里同时嵌套着定语从句和虚拟语气。


    完了。精准踩到她的盲点。竹鹤吓得喉咙发干,一旁的凌乐乐手里紧紧攥着小纸条,根本不敢打开。


    二人就这样在黑板上僵直着身体,迟迟下不了笔。


    哈哈嘴角勾起一个淡漠、毫无温度的弧度:“看来这俩同学对刚刚讲的内容理解不到位啊,下去。”


    竹鹤打了个哆嗦,虽然老师没说什么,语气平淡,却总给她一种“鞭子抽在脸上”的恐惧感。


    哈哈的目光又扫视一圈,停在最后落在倒数第四排里低着头的男生身上,核对了贴在讲台上的座位表。


    “陈年是吧?你来回答吧。”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跟着转向角落。竹鹤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昨天路过后黑板时她装作不在意地看了陈年的成绩——倒数第三名,尤其英语还是最后一名。


    他会回答吗?竹鹤迅速看题,可能是刚刚太紧张了,这么一看,这道题她是可以翻译出来的。


    “We shouldn’t treat love as something that we should take for granted.”


    竹鹤小声念着这句话,把翻译写在纸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陈年只是站起来,但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头压下去,仿佛根本没听见。


    教室里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翻译这句话。”哈哈老师推一下眼镜,语气加重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


    陈年终于有了反应,但依旧无声,他就呆呆的立在那儿,身形瘦削挺拔,却透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在同学们眼里,他就是一个怪人,不知道是不是有脊椎病的原因,他总是将头埋的很深,见到谁都不说话。


    就在昨夜的男生宿舍里,被选为班长的沈清风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只是用凌厉的眼神回绝:“少多管闲事”。


    这样怪异的行为、态度、眼神,让大家都自动对他敬而远之。


    “回答。”哈哈老师盯着他,耐心迅速流失,“不会你就直说,我找别的同学,一言不发几个意思?”


    竹鹤趁机踢了踢斜前方他的凳子,压低声音:“我们不应该将爱视作理所当然。”


    撞在枪口上的陈年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他害怕被人叫道名字,害怕当众出丑,他不想变成像他妈妈一样的人。


    “我们……不应该。”胸膛微微起伏,陈年本打算熬一熬,尴尬的瞬间就会过去,但想起来昨天吃了她的煎饼,还是不能辜负她的好意吧。


    他的声音极小,同桌陈锐都听不见他的回答。


    “大点声?听见没有!我让你回答!”哈哈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火中烧的气息,猛地拍了一下讲台,“你是个男子汉!给我大点声!”


    粉笔灰被震得簌簌落下,竹鹤都忘记了自己的窘迫,直顾着替他尴尬。


    几秒钟的僵持过去,哈哈老师的脸已经被气得微微发红,她失去了耐心,再也不想看陈年,仿佛多在他身上停留一秒钟,都会被沉默灼伤眼睛。


    老师继续讲着课,只是语气更加生硬。


    同学们纷纷长出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竹鹤的思绪却早就逃到了天外,她在背后看着他孤独的影子,看着他紧闭的、毫无血色的嘴唇,这真的是她记忆中的少年吗?那个在篮球场上肆意大笑、攒一星期饭费只想给她买一件正品闺蜜手链、初中毕业时和她表白“咱俩搞对象吧”的青涩男生。


    虽然她并未答应,委婉地回绝了他。


    可这也并不是他变成如此模样的理由。


    下课铃声终于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响起,哈哈老师铁青着脸夹起教案,风风火火地离去。


    “陈锐!真是太感谢你了!虽然我根本没敢看。”凌乐乐尖叫一声,兴奋地拍拍正做课堂总结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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