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
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手背上插着点滴针头。她猛地坐起,忽然觉得锁骨那里隐隐作痛,低头一看,金色符文闪动,形状像两枚交叠的铜钱,随即隐入皮肤,没了踪影。
“因为太乙印的缘故,共生契进化了。”
低哑的嗓音从床边传来,谢临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得像纸,道袍换成了病号服,领口隐约有同样的金色印记一闪而逝。
“我们没死?”姜晚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活着的事实,让她禁不住喜笑颜开。
谢临递来一杯温水:“恭喜,太乙印完璧归赵。”
温水润过喉咙,记忆逐渐回笼,脑海中浮现出地下停车场那一幕,依旧心有余悸:“你为什么对我……”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走进来,看到醒着的姜晚时明显一怔:“师娘醒啦?”
姜晚一口水喷出来:“……你叫我什么?”
医生笑眯眯摘下听诊器:“我是玄真观外门弟子,按辈分该叫清霄师叔。”
他促狭地眨眨眼,“您既然跟他结了魂契,自然是师娘。”
谢临面无表情:“你不是已经下班了吗。”
医生嘿嘿一笑:“这不是下班前来看看师叔嘛……”
他觊着谢临脸色不善,说完麻溜离开了。
谢临:“二十年前玄真观分两派,我师父主张封存太乙印,另外一位王师叔却想用印打开鬼门关,姜师叔是王师叔那一派……”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内乱那天,姜师叔带着印下山,我奉师命追杀……”他陷入到回忆中,“但我欠姜师叔一条命,怎能杀他。”
姜晚心脏猛地一跳:“所以你后来……”
“不遵师门号令,违反门规,也没什么打不了的,只是受了点罚。”他轻描淡写带过。
“就因为那三个肉包子?”姜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沉默两秒,谢临低笑出声,那颗泪痣跟着动了动:“嗯,肉包子之恩,当以身相许。”
姜晚脸颊一热,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说太乙印被藏在我的先天之气里,那这青铜印又是怎么回事?”
那青铜印就放在床头柜上,两块已经合为一体,放在那里,非常的不起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哪个旅游景点带回来的纪念品。
“太乙印介于虚实之间,青铜印不用是太乙印的实体,藏在你的先天之气里的是灵体,若你入了玄门,自然会知道其中奥妙。”
这时候,谢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低头一看,面色微变:“周予安没有死。”
“没死?”姜晚实在不敢相信,在那种情况下,周予安居然都没死。
谢临已经拨通了电话:“老郑,继续追查,尤其是要注意周予安公司里的人。”
挂断后,他看着一脸愕然的姜晚,解释道:“阴山派有种替死术,能借尸还魂。周予安肯定提前准备了容器。”
姜晚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出公司群——最新消息是林总监今早出院,还发了张自拍。
照片里,她的眸子泛着一种诡异的光,脖子上戴着一块水滴状的玉坠。
“会不会是林妍?”姜晚放大图片,“我一直觉得周予安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寻常。”
谢临目光停留在图片上,手指轻轻点在林妍脖子上挂着的玉坠上:“这是养魂玉……周予安把残魂藏里面了……”
他站起身,开始脱病号服:“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姜晚:“你身体……”
谢临:“我没事……”
他突然身体一晃,咳嗽起来,姜晚心里一急,去拉他手臂:“不急在这一刻……”没想到这么一拉,谢临直接倒在了被子上,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姜晚吓坏了,赶紧按急救铃,那个叫她师娘的年轻医生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见到昏迷的谢临:“师叔就是逞强……”
姜晚焦急:“他没事吧?”
年轻医生嘿嘿一笑:“师娘放心,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早就准备好了。”
看谢临眼睛微微睁开,似乎要醒过来,他熟练的一针镇定剂扎下去,随后就招呼赶来的护士,把谢临推进了急救室。
病房里只剩下姜晚一个人,她摸向锁骨下的符文,共生契传来微弱的脉动,像另一个心跳。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妍发来的短信:谢临身上中的尸毒只有我才能解,想救他,一个人来老城区23号。
……
姜晚站在23号门前时,才发现这是家废弃的殡仪馆。
铁门吱呀作响,里面漆黑一片。她摸了摸贴身放着的青铜印,慢慢走进去——
“啪!”
灯光大亮,林妍(或者说周予安)站在停尸台旁,脖子上的养魂玉正在渗血,滴在地上形成诡异的符文。
“果然来了。”她笑得嘴角裂到耳根,“知道吗?太乙印不仅能开鬼门关,还能……”
她突然伸手按住玉坠,养魂玉炸裂,黑雾涌出包裹住她全身。骨骼错位声中,林妍的身体像橡皮泥般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了——第二个周予安。
“多亏这具纯阴体,”他活动着新身体,贪婪地盯着姜晚,“现在,该取钥匙了。”
姜晚转身要跑,却发现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血池,无数苍白的手臂正破血而出。
“别怕,”周予安舔着嘴唇靠近,“等剖出你的心,我会把你的皮做成美人灯,永远挂在……”
话音戛然而止。
一柄染血的桃木剑从他前胸穿出,剑尖距离姜晚鼻尖只有一寸。
她顺着剑身望去,看见谢临苍白如鬼的脸。他道袍上全是血,右手还保持着掷剑的姿势,左手捏着诀,身后浮现出巨大的金色八卦虚影。
“抱歉,来晚了。”他咳着血微笑,“刚去取了点东西。”
他抬脚踹开周予安的尸体,露出背后插着的七根锁魂钉——和钉在他自己脊椎上的七根锁魂钉一模一样。
姜晚愕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予安的尸体在锁魂钉下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
姜晚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谢临,手掌立刻被他的血浸透,他后背伤口全部崩裂,道袍黏在皮肉上,稍微一动就撕扯出更多的血。
透过薄薄的道袍,能看到周予安背上的那七枚锁魂钉已经不见了,显然钉在周予安后背上的那七枚锁魂钉,就是周予安身上的。
“你不是进了急救室吗?”她声音发抖,“医生说……”
周予安笑了笑:“陈辰的小手段,还真能困住我?那我这个师叔还真是白当了。”
陈辰就是那个叫姜晚师娘的年轻医生。
姜晚无话可说,不管怎样,周予安赶来,确实是救了她,本来她是想用毁了太乙印的法子,来要挟周予安。
“这里有东西。”谢临喘息着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指尖引向自己后颈——那里有一道刚刚剖开的狰狞伤口,正是第一枚**钉所在的位置,血肉里面隐约闪着金光。
姜晚的指尖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玉简。
……
谢临和姜晚重新回到医院,陈辰避开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反锁了病房门,独自给谢临处理伤口:“锁魂钉也敢往自己身上插?师叔你当自己是镇魂碑啊?!”
谢临趴在上,额头抵着姜晚的肩膀,呼吸灼热。每缝一针,他攥着她的手就收紧一分,但始终没发出声音。
姜晚用另一只手捏着那枚染血的玉简,透过血迹,能看到里面封着一段模糊影像——是她父亲。
“这是……”
“玄真观的留影术。”谢临声音虚弱,“你父亲离去前……留给我的。”
陈辰剪断缝合线,识相地退了出去。谢临勉强坐起身,咬破手指在玉简上画了道血符。
影像腾空而起,化作全息投影般的画面:
二十年前的雨夜,浑身是血的姜父抱着小姜晚狂奔,身后追兵的火把照亮山道。他突然停步,将太乙印按在女儿心口,念咒声与追兵脚步声重叠……
“晚晚,记住,太乙印绝对不能封存,”影像里的姜父突然转头,仿佛穿透时空直视现在的他们,“会招来弥天大祸……”
画面戛然而止。
姜晚盯着消散的光点,大脑一片空白。
“太乙印不能封存?什么弥天大祸?”
为什么玄门中人说话,总是喜欢遮遮掩掩?费这么大事藏了玉简,就不能把话说完吗?
姜晚心里暗暗吐槽。
谢临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后颈的伤口:“我师父当年说,如果不封存太乙印,就会招来弥天大祸……”
姜晚:“……”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谢临望向漆黑的天幕:“姜师叔把太乙印灵体藏在你的先天之气里,到底是何用意?”
姜晚锁骨处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病房的玻璃窗噼里啪啦炸裂开来。
谢临一把将她扑倒在病床下,用身体挡住飞溅的碎玻璃。
“太乙印灵体波动。”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其中蕴含的灵力,会引发天象,只怕已经惊动了……”
玻璃整个碎裂开来,从狂风暴雨中凌空走来三个黑袍人,为首的老者手持骨杖,每走一步地面就结层冰霜。
“清霄师侄。”老者阴笑,“掌门师兄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叛徒。”
谢临将姜晚护在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手术刀:“三长老亲自出山,真是看得起我。”
“交出你身后的女子,饶你全尸。”老者骨杖顿地,无数冰锥从地面刺出,“否则……”
“否则怎样?”谢临突然笑了,“你们也配要挟我?”
他反手将手术刀刺入自己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姜晚胸口的金光突然暴涨。她不受控制地抬手按住谢临的伤口,金光顺着她的手臂流入他体内——
两人的血交融的刹那,整间病房被金色符文填满……
三长老的冰锥在距离他们一寸处粉碎,老者惊恐后退:“这是……血契共鸣?你竟然把半条命炼成了印钥!”
谢临满嘴是血地笑了:“现在才发现?”
他抓住姜晚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两人的血在金光中凝成一把虚幻的钥匙形状。姜晚福至心灵,轻声念出浮现在脑海的咒文: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
钥匙插入虚空,一道青铜巨门的轮廓在雨中显现。门缝开启的瞬间,恐怖的吸力将三个黑袍人扯向门内。
“不,这是阴阳路——”三长老的惨叫戛然而止,三个人被门内伸出的无数鬼手拖了进去。
大门轰然关闭,暴雨骤停。
姜晚瘫软在谢临怀里,发现他心口的伤正在金光中愈合。更惊人的是,她锁骨下的符文变成了完整的青铜印纹样,而谢临心口出现了与之配对的钥匙图案。
“现在明白了?”他疲惫地蹭了蹭她发顶,“我们是一体两面的钥匙和锁。”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