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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严父泪

作者:喻在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曈曈,你没跟伯父吵架吧?”


    姜曈赶到西厢房的时候,苏观卿已经被仆役扶回了屋,此刻正坐在自己久违的床榻上,一听到姜曈的脚步声,便抬头关切地问道。


    虽然姜怀山他们当着他的面没有明说,但是聪明如他,还是猜到了缘由。


    “没呢,我哪能跟他吵?”姜曈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


    她用指尖拂过他的十指,这曾经是一双多好看的手。


    她记得他握笔的样子,白皙修长的一只手,握住翠绿的玉笔杆,只那么一提一按,流畅变幻的线条便倾泻而出。


    但是现在,就是他看得见,怕也握不住笔了吧?


    姜曈心如刀绞,手中不觉用力。


    苏观卿猝不及防,一时吃痛,低呼了出来。


    姜曈大惊,忙松开手:“对不住,是我弄痛你了?”


    苏观卿摇了摇头:“不妨事的。”


    姜曈不由又想到他以后的生活,苏观卿眼下的情况实在特殊,若说他之前只是眼盲,生活还能自理,可眼下双手残废……姜曈心中更是心酸。


    她将自己的五指插入苏观卿的指间,柔声道:“观卿,咱们还是好好把手治一下吧?”


    苏观卿神色微变,满脸都写着抗拒。他不肯说,姜曈也能猜得到原因,到底也不忍逼他太甚,只盼着有一天,他自己想通了。


    ……


    夜深人静之时,西厢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苏观卿扬声应了一声:“门没锁。”


    苏观卿手不方便,是以他并没有锁门,从外面就能推开。


    脚步声从门口一直走到了寝间。


    苏观卿以为是伺候的奴仆,他温声道:“我这里无事了,你也去歇着吧。”


    “观卿,是我,你要睡了吗?若是不困的话,咱们谈谈?”门口的人开声道。


    苏观卿一时愕然:“伯父?”


    ……


    清晨,赵雀生像只欢乐的小麻雀一样,蹦蹦跳跳地蹦进了书房。


    一见姜曈,便条件反射地镇静下来,恭恭敬敬地朝姜曈问了声早,随即净了手,规规矩矩地准备继续修复书画。


    姜曈正预备将纸墙上的一幅画起下来,见赵雀生来了,她扭头看了看门口,问道:“你师父呢?你没顺道接他过来?”


    ——眼下苏观卿十指无力,握竹杖都吃力,姜曈便安排赵雀生早上顺道接他一起到书房。


    “我出来的时候,去敲门了,可是师父说他想要再睡一会儿,先不过来了。”赵雀生道。


    姜曈的神色微沉,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苏观卿不肯来书房了。


    ……这人不对劲!


    姜曈丢下手中的竹起子:“这画你来下墙。”


    说罢,便离开书房,朝苏观卿的屋子走去。


    苏观卿并没有如他所说,还赖在床上,而是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他的竹杖,他已经半年没有用过竹杖了,此时将竹杖捏在手中,不觉多了些安全感。


    他站起来,想要像以前一样点着竹杖走路,然而他只能用手掌捏住竹竿,只要手掌试图往上提,竹竿就往下滑,他就需要停下来重新捏实竹竿。


    这一步一停的,几乎走不了路。


    在牢房中,什么都能将就,可是一出来,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他无法给自己梳头,无法给自己夹菜,甚至连走路他都走不了!


    一时间,苏观卿的一颗心被挫败感填满,他“啪”一声,用力将手中竹杖丢在地上,还狠狠地踹了一脚,竹杖飞起来,撞到对面的柜子上,他还不解气,又对着空气踹了几脚,自己立在屋里咻咻地喘气。


    “观卿!”


    正跟自己赌气,门外忽然传来姜曈的声音。


    苏观卿不防姜曈会来,瞬间有些着慌,忙蹲下身来,想把竹杖捡起来。


    然而他刚刚用力过猛,竟不知道把竹杖踹到了哪个角落。


    是以当姜曈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苏观卿正满地摸他的竹杖。


    “观卿?”姜曈走过去,帮他把竹杖捡起来,又来扶他。


    “曈曈,你怎么来了?”苏观卿冲她挤出一个笑容。


    “我来接你去书房。”


    苏观卿笑容一顿:“我就不去了,我今天想在屋里歇一歇。”


    “你昨天就这么说的,前天也是这么说的。”姜曈有些不高兴了,把竹杖塞进他怀里。


    苏观卿接过竹杖,懦懦道:“曈曈,你修画,我也帮不上你的忙。去了也是无用。要不你先去忙,中午我等你一起吃饭……”


    姜曈打断他,冷不丁地问道:“观卿,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是我爹?还是我娘?”


    她一面说,一面死死地盯着苏观卿的表情,见他神色稍变,就知道了答案:“我爹跟你说什么了?”


    苏观卿抱着竹杖,为难道:“曈曈,你就别问了。伯父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姜曈冷哼一声,她哪里猜不到姜怀山的心思,“他是为了他的小殿下好吧。”


    “曈曈……”苏观卿想说,不是的,那日姜伯父甚至对着我落泪了,不是为了小殿下,只是为了他的女儿。那样一个铁血汉子,竟在小辈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然而姜曈并没有容他继续说下去,她斜眼看他:“那你怎么想?”


    苏观卿抿了抿唇,艰难道:“伯父说得也没错,咱们毕竟男女有别,总得避忌一二。你眼下被封郕王妃,本就在风口浪尖,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你,若是给别人抓到把柄,到底于你不利。”


    姜曈冷哼一声:“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为我着想?”


    姜曈这话说得有些尖刻,苏观卿脸色微白:“曈曈,你别生气。”


    “你不想我生气,你就别老惹我生气!”姜曈是当真有些恼了。


    苏观卿闭了闭眼,神色痛苦:“曈曈,若是别的事情,我都能听你的,可是此事……我实在是不愿意做那个害你身败名裂的人。”


    “苏观卿,我受够了你这个样子!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生死相随,但是每次一点风吹草动,你就往后缩,你是什么意思?”姜曈叫他气炸了,她用力地戳着苏观卿的胸口,“难道是我上赶着来求你的吗?”


    她戳在他胸口的力道其实不算大,但是苏观卿就是觉得那股力道直透心头,疼得他几欲呕血。


    数日来在他胸中不断积攒起来的愤懑忽然爆发出来,他自暴自弃地嚷道:“可是曈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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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配不上你呀!就算我心悦你又能如何?我再不是当年的相府公子,不是名动天下的月泉公子。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瞎子,一个残废!还是贱籍!我怎么可能腆着脸说,我要娶你?你有好的姻缘,我也不能因着自己的私心去破坏!”


    他吼完,痛苦地蹲了下来,用手抱住了自己的头:“曈曈,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对你好的,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我只能拖累你。”


    姜曈给他这一番话吼懵了,她从来不知道一向温和宽仁的苏观卿心中竟藏着这样的痛苦。


    她以为只要自己对他好,他便会开心。却原来,自己对他的好,对他来说,竟是一个负担吗?


    她怔愣地低下头,看着蹲在那里,显然正在痛苦的泥淖中挣扎的苏观卿。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在意他的残疾与贱籍,他们之间,便没有什么障碍。


    却原来,他心里一直背负着那样沉重的枷锁吗?


    姜曈缓慢地蹲下来,伸手抱住苏观卿:“观卿,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你的眼睛能治好,手也能治好,就是贱籍,咱们也有机会的。只要那件事能成……”


    “曈曈,你不要再参与那件事,之前咱们是迫不得已,可是眼下伯父和我都从诏狱里出来了,你不需要做那些事情了,”苏观卿抬起头来,拉住姜曈,满脸急切道,“锦衣卫已经盯上你了,若是叫他们捏住把柄,你就完了!”


    “好,我不参与那些事情了,”姜曈见他如此,不忍再对他说什么重话,她伸手用力揽住他,“咱们好好过日子。”


    苏观卿又摇了摇头,推开了姜曈,他眼眶发红,声音发颤:“曈曈,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我的眼睛和手都好不了了,也脱不了籍了,咱们之间没有可能的。你……你有好姻缘,又何必再同我纠缠不清?”


    “那算什么好姻缘?”姜曈简直要被他的榆木脑袋气死了,“正统帝一直憋着要他弟弟断子绝孙,难道我嫁过去,就有好结果了?”


    苏观卿道:“只要小殿下循规蹈矩,正统帝抓不住他的把柄,自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等过几年,事态平静了,就好了。”


    姜曈不想跟他掰扯他这想法是不是太过于想当然了,她放柔了声音:“观卿,你别管别人怎么想,也别管什么残疾,什么贱籍,你就问问你的心……”


    她将手按在苏观卿的心口,“你当真舍得同我一刀两断?”


    苏观卿下意识地也伸出那只扭曲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神色有一刻的怔忡。


    他当然是不舍的,那可是他的曈曈,是他少年时期就爱上的曈曈,是他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曈曈。


    他曾对月许愿,只要能同姜曈两情相悦,要他付出什么他都是甘愿的。


    眼下,曈曈就在他的跟前,他却不得不亲手推开她。


    “对不住,曈曈,既然咱们注定没有将来,那就长痛不如短痛。”


    姜曈的手颓然放下来,她的目光也渐渐冷下来:“苏观卿,此事你可想清楚了?你别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哄你。你今日若是选择放手,咱们就彻底一刀两断,以后便只如陌路。”


    此话一出,苏观卿便好似被人抽走了全身的血液,整张脸白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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