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阿乔没走,住进了自己的新屋子,晚上姜曈忙完又来找她说话,两人聊了不少别后往事,聊到半夜两人干脆大被同眠。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秋雨,吹得院里的竹叶左摇右晃,不住地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屋内油灯闪闪,暖意融融,倒生出几分“我与狸奴不出门”的舒适惬意来。
有那么一刻钟,两人眯着眼睛谁也没说话。
姜曈翻过去,又翻过来,终于轻轻开口:“你……去见过观卿了?”
阿乔还没睁眼就笑起来:“我还说你什么时候肯问到苏公子。”
她转过来侧睡着,看向姜曈:“你俩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我何曾与他闹,分明是他与我闹。”
“毛头小子沉不住气,难道你还同他计较?”
“便是不计较又怎样?他是毛头小子,我是百岁人瑞。我还能去占人家便宜吗?”窗外万叶千声依旧不停,姜曈忽然就觉得有些烦闷。
“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既然回来了,你就是十六岁的你,前一世的事情,你就当做了个长长久久的梦。梦里的年岁,你还真往自己头上加吗?”
姜曈一听阿乔这话,竟是颇有些当头棒喝的感觉,她坐起来,望着窗外的竹影发愣,嘴里喃喃道:“……所以我不是老人,那只是南柯一梦。”
“是呀,”阿乔打了个哈欠,“我反正现在正等着大展拳脚呢。我可不会拿自己当老人看。”
阿乔擦了把困出来的眼泪,说起那个谢满仓是如何欺主的:“……苏公子现在还住在书房那个门板搭出来的床上,那个小厮可好,居然住主屋。别的就更别说了……”
姜曈气得直拍床板:“天杀的狗才!欺人太甚!”
“那明日咱们找过去?”阿乔抱着枕头扭头问她。
姜曈一怔,犹豫道:“……你容我想想。”
……
苏观卿的屋里,惯常都是没有灯烛的,黑暗中,他背靠着单枕,耳边听着雨声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自从白日阿乔来了又走了,他就开始忐忑。
满脑子都在想,到底阿乔姑娘会不会将自己的遭遇告诉曈曈,曈曈知道了又会如何?
曈曈她会来找自己吗?
曈曈她会为自己出头吗?
曈曈她会强行让自己搬到她那里去吗?
曈曈她……还会搭理自己吗?
……
翌日下午些的时候,当院外响起敲门声,苏观卿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他脚步如飞地从书房出来,直扑院门,那速度快得,却哪里像个看不见的人。
“曈曈?”苏观卿一拉开门便急切唤道。
“哟,看来这等的不是我。”耳边响起一个妖妖娆娆的声音。
“拂柳?你怎么来了?”苏观卿愣了一下。
“当然是你家那位姜姑娘把我赎出来的呀,”风拂柳越过他,扭着腰走进来,在院子里四周看看,“她让我做你的小厮,以后我就来这里伺候你。”
苏观卿瞪大了眼睛:“你来伺候我?这,这如何使得?”
“嗐,在乐班的时候,我也没少照顾你吧,那时候你怎么不说?”
一股黯然的情绪在苏观卿的心底蔓延开来。
……以曈曈的脾气,话都讲到那个份上了,她怎么可能再来找自己。
……自己到底在期盼什么。
“诶!你那叫什么表情?哦,来的不是你的曈曈,你不高兴了是吧?那我走!”风拂柳哼哼一声,用力一甩袖子,作势要走。
苏观卿忙伸手摸索着拉他:“没,没有。你能来,我很高兴。你……你见到姜姑娘了?”
“那倒没有,是那位乔姑娘出的面,”风拂柳见苏观卿眉眼落寞,不由摇摇头,“我看姜姑娘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何必跟人闹成这个样子,去服个软,直接搬过去,省得你天天受这相思苦的折磨。”
苏观卿却板起脸来:“你别胡说,姜姑娘以后是要嫁人的。我与她并无别的什么。”
“你要自欺欺人,我也说不着什么,我去把那个小厮打一顿轰走,以后这里就是咱们俩兄弟的地盘了。”风拂柳挽起袖子,就朝里走。
很快苏观卿耳边就响起谢满仓怒气冲冲的叫嚷声。
然而谢满仓根本比不上风拂柳的牙尖嘴利。
对骂很快升级为对打。
苏观卿最开始的时候还担心风拂柳会吃亏,但是很快耳边就只剩下谢满仓的求饶声,和拳拳到肉的闷响。
……
那之后,有了风拂柳的照顾,苏观卿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不过他依旧不肯出门,不管是风拂柳去买菜买药,还是去姜家领月例的时候,他都不肯跟着。
这日风拂柳从姜家回来,见苏观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好气道:“没见到姜姑娘!”
“我也没问——”苏观卿嘟哝一句,耷拉着脑袋,就往书房走。
风拂柳悠悠道:“不过,我在门房看到她家新买了马——”
就见苏观卿脚步一顿,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那毛色油光水滑的,怕也不便宜。想不到哈,这姜姑娘本事这么大,这才半年的光景,这日子也算出头了。便是我,都听说了画医姜的名号。啧啧,真个了不得。”
苏观卿笑起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姜姑娘是很有本事的。”
风拂柳最见不得他这个不值钱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出息!”
苏观卿不以为意,乐呵呵地问道:“中午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弄弄就行了,我买了卤煮回来,诶,对了……”风拂柳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苏观卿,“我最近进进出出的,总觉得门外守着几个熟面孔,别是有人在盯咱们的梢吧?”
苏观卿面色紧了紧:“不用理他们。”
“你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我如何会知道,”苏观卿转身就往灶房走,“别管他们了,我去生火。你去把米淘洗了吧。”
“成,你那药快没了,你要去复诊的话,下午咱们一起出门?”
“不去了。你帮我照以前的方子抓回来就行。”苏观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灶房门口。
下午,风拂柳前脚出了门,后脚就有人在外面砸门。
“苏公子在吗?苏公子!”
苏观卿一脸纳罕地开了门:“是哪位找我?”
“出事了!小的是姜府的仆人,大小姐骑马,从马上摔下来了!”
苏观卿脸色大变:“她伤到哪里了?”
“摔着脑子了,流了好多血,一直不醒,老爷又不在,夫人急得没办法,让小的请公子去一趟。”
“快带我去!”苏观卿急忙就往外走,“大夫请了吗?”
“已经着人去请了。”那报信的连忙搀着苏观卿,就上了马车。
苏观卿屁股还没坐稳,就连连追问不停——
“伤在哪个部位?”
“后脑还是前额?”
“血止住了没有?”
“她是一个人去骑马的吗?”
“怎么会摔了的?大小姐的骑术一向不错的。”
“是马受惊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请的是哪家的大夫?可擅长治疗外伤?”
……
那报信的瞠目结舌了半天,连插话的空隙都没寻到,直到苏观卿等不到回答,暂时收声,那报信的才道:
“公子这么多问题,我一个在外头伺候的粗使仆役,哪里知道得清楚,不如等公子到了姜府,自去问夫人吧?”
得不到答案,苏观卿更是心急如焚,然而他此时能做的,却也只是不停催促马车快一点。
车夫下死力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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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一声嘶鸣后,几乎跑出了残影,车厢也颠得快散架了。
苏观卿一时担心姜曈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一时又担心姜曈会跟自己一样看不见。
忧心忡忡间,他的后脑竟开始钝钝地痛起来,他用手捂住后脑,恍惚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当年他堕马摔伤的位置。
过去的阴影与眼前的揪心,瞬间便将他整个吞噬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观卿好不容易稍微缓过来一点,正要开口询问还有多久能到,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马车外很安静,耳边只有他们这辆马车行进的声音,除此之外,他听不到城中街市熙攘的人声。
——他们已经出了城。
可姜家并不在城外!
苏观卿的神色却反而冷静了下来:“你们是谁的人?要带我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
苏观卿猛地朝马车门扑去,刚迈出一步,腹部便是一痛,手中一空,竹杖被人抢走了。
“公子不要担心,我家主人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公子。公子若是肯好好配合,小人便能确保公子安然无恙。”
苏观卿忍着疼,抿紧了唇,没有再说话。
他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发现外面越走越偏,根本没有什么声音能让他判断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大概半刻钟后,马车停了。
苏观卿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
“公子,这边请。”
“把我的竹杖给我吧。”
“小人扶着公子就好,公子不需要竹杖。”那人说着,就伸手过来拉苏观卿。
苏观卿无奈,只能跟着走,走了一会儿,那人带着他进入了一个屋子。
那人便自己退了出去。
正当苏观卿疑惑的时候,耳边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这样把公子请来,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公子见谅。”
“你是……”苏观卿略一回忆,愕然道,“姜伯父的堂兄。”
“苏公子好记性。”姜怀堰道。
“你要找我便找我,何必骗我说姜姑娘有事!”苏观卿眉头蹙起来,语气里也难得带了一点怒火。
“公子见谅,实在是老夫已数次命人询问公子,公子却只是一味糊弄我们,老夫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方出此下策。”
“你就是把我抓来,我不知道的事情,也是不知道。”苏观卿挺立在原地,面上已经没有了别的表情。
“好一个不知道!”姜怀堰踱步到苏观卿面前,“怀献太子死后,人人都以为先帝再无其他子嗣。只苏阁老得先帝授意,秘密寻访流落民间的皇嗣。只可惜刚刚找到皇嗣,宫内便生了大变。
苏阁老赤心报国,为使先帝血脉复位,宁可舍却自家性命,只可惜到底事机不密,功亏一篑。难道苏公子忍心让苏阁老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
姜怀堰说到此处,见苏观卿闭上眼睛,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脸色转厉,喝道:“苏阁老到底把皇嗣藏在了何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观卿还是闭着眼睛。
“苏观卿!你别跟我装疯卖傻!”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怀堰还要发火,忽想起什么,声色略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是正统帝的人?我是姜怀堰,你姜伯父的堂兄,你连你姜伯父都信不过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观卿依旧油盐不进。
“苏观卿!你不要真以为你是苏阁老的儿子,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为报先帝隆恩,便是自家性命也能抛却,哪里会吝惜你一条性命!”
苏观卿这次没有再重复那句话,只是闭目、闭嘴,不再理会姜怀堰。
“好,你既然执意要与我们作对,便不要怪我手段狠辣!来人!给我把这个背弃君父的竖子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