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只是馋他身子
回到家的时候, 爷爷奶奶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已经吃过一顿,被迫第二顿的奈奈子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掩嘴打了个小嗝。
“对了。”
她想到一件事情:“五条涞说光源氏中了诅咒, 他承担了一部分, 内宫大人四处寻找能人解咒,师父你也解不开吗?”
正在整理第二日上值工作文书的青年闻言侧目:“不是解不开。”
奈奈子疑惑:“那是?”
麻仓叶王合上书页,将需要交给师兄的资料单独放置到一边后, 才和徒弟解释:“光源氏的咒好解,但五条涞的不好解,五条涞病入膏肓, 无药可救,他是……”麻仓叶王眼神微妙:“以爱为名的,诅咒的祭品。”
说实话,麻仓叶王没想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五条家家主, 竟然个痴情种子, 痴情到单相思还能把自己往死里逼, 撞死自己不回头的犟种。
奈奈子感叹:“爱真是可怕呢。”
麻仓叶王:“……”
世上最可怕的爱情, 就在他面前。
这句话同样成为芦屋道满的感叹语。
来自于乡野的术士听闻京都的重金悬赏后, 来到京都, 自称能解决掉这个诅咒。
当他见到光源氏时,对方正热烈追逐着新的美丽情人,热情奔放, 如痴如醉沉浸其中。
面色红润的光源氏身上找不到一丝诅咒的痕迹。
他的诅咒竟然解除了。
这让芦屋道满感到好奇极了,这位富有才能的术士找到转移诅咒的五条涞, 当他靠近五条家大门的时候, 只见一团浓稠到叫人心惊胆战的诅咒之力笼罩在上空,源源不断的生成, 无法被驱散,其人感叹:“若是无两面宿傩的“名”,这位强大的咒术师,恐怕会成为新的诅咒之王。”
五条涞接待了奉天皇之命前来调查诅咒事件的卢屋道满。
作为同气连枝的御三家,禅院铭同样出席。
擅长十影法的青年沉默不语,端坐席间。
因为出身乡野的关系,卢屋道满的贵族礼仪粗糙到近乎于无,不过,他的才能就是最好的敲门砖,需要他的贵族们会内心唾弃鄙视他的粗鲁,又面上挤出和善的笑容,不需要他的则是拥有同等才能的天才们,更加只会注意到他的才能。
卢屋道满深深的望着披着一件外裳,看起来病殃殃,整个人要被诅咒吞没的六眼。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害怕。
“您这样的天才,一定会诞生出非常可怕的咒灵吧。”
五条涞觉得无趣极了。
于是他托着下颌,眯起苍穹之瞳,斑斓的色彩闪烁在眼底:“明明自己就是个怪物,你在期待什么呢?芦屋道满。”
芦屋道满咧开嘴,锋利的牙齿寒光闪闪:“当然是期待同伴的诞生啊。”
白发青年打了个呵欠,随手抹去嘴边的血迹,擦在手帕上,血迹里夹杂内脏碎片,他却毫不在乎的挥挥手:“我和你不可能是同伴的。”
“那么您想到哪儿去呢?”
“以您的力量,如果不是甘愿赴死,谁能杀死六眼呢?”
这个问题让芦屋道满充满了探索欲和好奇心。
送他出门的禅院铭对这个不加掩饰的男人抱有某种恶意。
“你很好奇吗?”
“当然好奇呀。”
芦屋道满眼睛睁大,咧嘴而笑:“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谁让六眼自愿作为诅咒的祭品献祭自己呢?这恐怕是世上找不到第二个能与六眼相比的祭品了吧。”
禅院铭乌黑的眸子像化不开的浓墨。
阴郁晦涩。
“想知道吗?那就去麻仓家看看吧。”
“那里,是一切的源头。”
——
奈奈子是在一场春雨后,见到芦屋道满的。
彼时春寒陡峭,雨水绵绵不绝,刚修补过的屋檐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珠,归来的燕子栖息在回廊下的铜铃上,低头整理羽毛,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惊扰燕子,吓得扑腾翅膀飞起来。
“请问麻仓大人在家吗?”
“他不在家哦。”
外面是一个豪爽利索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下是芦屋道满,奉命前来调查光源氏诅咒的事情。”
芦屋道满等候在门外,门口应该是个姑娘。
一个光凭借灵感,就璀璨的像无瑕美玉一样的姑娘。
她身上浓厚的神眷气息,满溢到即使在最黑暗的黄泉,也能灼伤眼的地步。
芦屋道满是个叛逆的术士。
他不信仰神明,也不喜欢神明,当别人都赞扬神眷时,他反而讨厌神眷的力量。
一个拥有神明偏爱,不,这已经是独爱的姑娘,那必然是无趣的,像一汪一眼见底的清泉,叫人觉得苍白极了。
他不喜欢苍白的姑娘。
他喜欢喝最烈的酒,用最恶毒复杂的咒术,拥抱最美艳难驯的女人。
门口那姑娘声音脆脆的,嫩生生的,像早上带着朝露的花朵儿,鲜艳欲滴。
“是哪个芦屋道满。”
“是这个芦屋道满。”
一张亲手写下名讳的纸张从门缝里递进去。
芦屋道满不在乎真名被掌握。
因为他不叫芦屋道满。
这只是他千百年来,所用的其中一个名号而已。
就像出门前随手披上一件见人的衣裳,来遮挡不能见人的凶悍野蛮。
可是那姑娘“咦”了一声,呼啦一下打开门。
绵绵的春雨湿漉漉的,成为遮住他双眼的水雾。
他有些恨恼人的春雨。
因为他想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站在门口,莹莹如玉的美人,那张美丽不可方物的面容。
那姑娘笼罩在神光中。
水雾朦胧,乌黑如鸦羽的长发光滑柔顺,像上等的绸缎,披散在腰间,一枚镶嵌粉珍珠的簪子挽起一部分的发丝,春风中摇晃的发梢,轻轻拂过芦屋道满的心尖。
这位来自于乡下的野蛮术士,屏住了呼吸。
他甚至不敢大声的喘气。
害怕这又是哪个妖怪变幻出来的幻术。
可若有能变换出这样幻术美人的妖怪……
真想囚禁起来。
日日幻化出这样的美人,让他看一看呀。
那姑娘春山远黛的眉眼里,诞生出冷意和嘲讽。
“你这人好生没诚意。”
芦屋道满是最讨厌别人的嘲讽和不礼貌的。
可在这样的美人,就算是冷意和嘲讽,也是叫人生不了气,甘愿低声下气哄着的。
芦屋道满用自己都为之惊讶的语气,捏着嗓子:“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女君不高兴了吗?”
女君朝他伸出手。
那手心白生生的,没有一点儿的伤痕,漂亮极了。
女君皱起眉毛,晃了晃手指。
芦屋道满这才舍得把注意力给一丢丢他写的名字。
名字的纸张燃烧起来。
呼啦一下化为灰烬。
灰烬落在女君掌心里,女君哼了一声:“带着假名上门摆放,你可真没有诚意的呀。”
芦屋道满强迫自己不看人家姑娘手心。
“女君啊,您是懂阴阳咒术的呀。”
“麻仓叶王是我师父。”
说这话的姑娘,既骄傲又自豪,可爱的叫芦屋道满忍俊不禁又不知如何是好。
——
奈奈子见到了最近声名鹊起的术士。
他和这个虚伪的平安时代格格不入。
他就像从山林里走来,带着纯粹的野蛮和傲然的石头。
不。
像人形的野兽。
刺猬一样凌乱的头发,被猫啃过的发型,胡乱扎在脑后。
一张英气勃勃的近乎粗犷的脸上,锐利的眸子极其富有侵略性,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的模样。
奈奈子不喜欢他。
这人看起来不好惹又很没礼貌还……
小眼神忍不住下移。
瞥一眼,再瞥一眼,再再瞥一眼。
就听到哈哈大笑的声音:“女君啊,我的身材可算入目?”
怎么说呢?
奈奈子见过非常多非常多的优秀男性。
随便拎一个出来,那都是非常能打的类型。
只是呢,眼前这个芦屋道满,他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他更要妖艳贱货一点。
衣裳不好好穿着,大寒冷天的敞开一半,雨水打湿的衣襟下,健康富有野性的小麦色肌肤饱满呼之欲出,肌肉健壮又没有那种死肌肉的感觉,每一寸肌理都是爆炸般的力量感。
一股纯粹的男色扑面而来。
奈奈子敢打赌,要是把师父,咳咳,晴明那种肩宽腰细腿长高冷如明月,色绝如春花的男人丢到银座最顶尖的会所,会成为富婆们追捧打赏想要带回家好好珍藏的存在的话。
那么。
芦屋道满。
只能一句话来形容。
整个银座的富婆都想睡他。
他是那种第一眼,就属于荷尔蒙爆表,看起来就器大活好的类型。
食色性也,奈奈子觉得自己多看很正常。
于是抬了抬下颌,双手叉腰:“还不错,只是比起我师父来,差远啦。”
听到麻仓叶王的存在,芦屋道满那颗魔鬼般的心,忍不住生起一丝丝的嫉妒。
忽然间,他就明白了。
五条涞为什么会中诅咒,明明能轻易解除却宁死不解,而光源氏则成功解除了。
因为五条涞是个贪心的家伙。
贪心到想要用死来滋生出最可怕,名为“爱”的咒灵。
来拥抱这位明月般的女君。
多么可怕的姑娘啊。
她是那样高洁澄澈,却掌控着最可怕的力量。
爱。
第82章 难道涞是想毒死情敌?
麻仓叶王不喜欢芦屋道满。
见到芦屋道满的第一眼, 这个正在用戏法变出鲜花,逗奈奈子笑的男人就给麻仓叶王留下了非常差劲的印象。
“在下是芦屋道满。”
男人自我介绍。
麻仓叶王点点头,没有下文, 压根不想理他。
可芦屋道满的确带着公事而来的。
于是, 麻仓叶王和芦屋道满进行了以下的谈话。
“在下是为了调查光源氏诅咒而来。”
“然后呢?”
麻仓叶王皱眉:“你要问什么?”
“在下不需要问什么了。”芦屋道满给了他一个颇为惊讶的答案:“因为换成是在下,面对这个诅咒,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诅咒的来源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芦屋道满只是好奇, 谁下的这个诅咒,凭什么让五条家主将自己作为祭品送上。
当他见到那位女君的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自古多情空余恨。
若要舍弃对女君的爱, 怕是挖出五条家主的心肝,都做不到的。
麻仓叶王清俊的脸上,笼罩着乌云。
他已经明白芦屋道满的意思了。
这样更讨厌这家伙了。
芦屋道满是个很有才能的人。
他的才能不逊色于安培晴明与麻仓叶王。
在后世很多文学记载里,芦屋道满的形象都是以反派出现, 成为安培晴明的大敌, 各种幕后搞事情, 然后被解决掉。
事实上, 他和安培晴明很聊得来。
芦屋道满对安培晴明哀叹道:“我是来京都发财的呀。”
白狐之子正懒洋洋的靠在榻上, 手里拿着一把女式使用的遮面扇, 快速将金钿点缀上去,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鸟图。
芦屋道满好奇凑过去:“晴明啊,这是给女人的遮面扇吧?”
骨肉匀称的手指捻起这把半成品的扇子, 有种怜惜温柔的感觉,可想而知晴明是有多么心仪对方了。
什么样的人, 会让安培晴明这样的怪物看上呢?
芦屋道满好奇极了。
安培晴明看了一眼芦屋道满, 决定将话题扯回来:“道满来到京都,没挣到黄金吗?我可听闻前几日, 上位赐予你不少金子啊。”
金子的问题芦屋道满没啥想聊的,他只想聊晴明的心上人。
“晴明啊,还是聊聊你喜欢的女君的故事吧。”
“道满想听故事?”
“是的呀。”
“可我只是一个日日期盼女君能喜欢上我,不会有一日抛下我的可怜鬼而已。”
“……”
芦屋道满不敢置信这样卑微的话,是从有着一身傲骨,看不上人世间的安培晴明嘴里说出来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君呢?
他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身影。
“你说的女君……是麻仓叶王家的那位?”
“道满见过女君了吗?”
“见过了呀。”
“那道满还是别见了。”
白狐之子拍拍他的肩膀,好心提醒。
可芦屋道满哀叹一声,捂着脸给自己念往生心经。
为什么?
因为五条家长和安培晴明都一头栽了进去。
看那日麻仓叶王的神态,怕是栽进去而不自知。
他芦屋道满何得何能配逃得过女君的诱惑呢?
他不配。
所以他就像好奇又作死的猫一样,明知道前面是深渊是悬崖,仍然跃跃欲试,被吸引着往下跳。
——
芦屋道满是个行动派。
好奇心一旦产生,他会想方设法的满足自己。
奈奈子某天早上一觉醒来,正散乱着头发蹲在院子里的小水沟旁边刷牙,就听到有人趴在墙头上喊她:“女君,女君。”
旁边是同样蹲着刷牙的胖头鱼。
小胖一把扔下牙刷,抓起鲤鱼旗,冲芦屋道满龇牙:“!”
滚蛋。
不许大早上爬别人女君家的墙角。
然而,京都有一种习俗,如果成功爬上女君家的墙头,并且见到女君,那么是有向女君求爱的资格的。
芦屋道满骑在墙头上,抖开自己带来的包裹。
里面全部都是黄金。
金光灿灿,耀眼夺目的黄金。
黄金在霓虹属于稀有金属,这些黄金足以让任何女子过上富足安稳的一生。
芦屋道满以前拿到黄金,会很快花掉。
找吉原的花魁们喝花酒,遇到身世可怜的美人,他甚至会赠予对方钱财赎身。
但是芦屋道满从没有用黄金向任何女子求爱。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做。
骑在墙头上,桀骜不驯如野兽的术士捧着自己攒下来的黄金,看着阳光下,肌肤笼罩着浅浅金色光辉中的姑娘,竟然生出几分羞涩,他那豪迈的声音,第一次夹起来,低声下气的开口:“我心悦女君,此乃我全部家资,日后我定然努力挣钱,绝不让女君遭风霜侵蚀。”
翻译一下。
我喜欢你。
你跟我好,以后我努力挣钱养你,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咳咳。
平安京时代的风气就是酱紫的,看对眼了当天晚上就能入住到女方家里,先试婚,不满意就赶男方滚蛋。并且勇敢追求喜欢的女人,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受赞扬的。
芦屋道满作为没有节操的人之一,觉得自己大胆求爱没什么不好的。
而同样讨厌轻浮的奈奈子正好被戳中了雷点。
她冲墙头上的芦屋道满甜甜一笑。
“你过来。”
芦屋道满只觉得这一笑,把自己魂儿都勾走了。
屁颠颠从墙头上连滚带爬的滚下去。
然后就被无数道封印阵法偷袭了。
这里可是麻仓叶王的家啊。
巧合的是麻仓叶王非常擅长对付爬墙的登徒子们。
这些结界属于能力者灵力越强越难以挣脱。
没有灵力的人反而没什么感觉。
最后,芦屋道满蓬头垢面的跑路了——
麻仓叶王得知这件事情后,加强自家结界n遍。
登徒子来一个死一个。
五条涞的葬礼,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拖了很久的人,某天一下子就死掉了。
负责处理后事的禅院铭单独找到奈奈子。
他一身黑衣,端坐在对面。
面容就像石头雕刻而成,肃穆不见一丝人气。
“这是五条的遗物。”
放置在地面上,一个看起来很昂贵的盒子。
当着奈奈子面打开的一瞬间,两道比宝石还要璀璨的光芒闪烁着。
那是两颗晶莹剔透,宛如浑然天成的蓝宝石的晶体。
浓郁厚重的灵气散发出来。
堪比神器的重宝。
——
五条家的六眼。
禅院铭低声说:“涞的遗言,希望女君能收下六眼。”
收下六眼?
奈奈子认真思考了一下,选择了拒绝。
“对不起,我不能收下。”
禅院铭沉默了许久,嘴唇动了动,缓缓开口:“果然……涞说过若您不愿收下,他也不会勉强,但是还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三日后是涞的葬礼,他想葬礼后,请您前去祭奠一下,不知……”
“我答应了。”
这个要求奈奈子答应了。
她不想收下五条涞的东西,是因为从头到尾,御三家都和她没有任何瓜葛。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对于五条涞的逝世,她只能叹息一声,说一句“可惜了”。
难道还要她牺牲自己,去嫁给五条涞吗?
别开玩笑了。
喜欢就一定会得到回应吗?
不可能的。
死后去坟头看一眼还行。
就是有点小阴间。
“……”
禅院铭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走出门,但他没有离开麻仓家,而是转了个方向,找到了正在厨房里杀鱼的麻仓叶王。
一股浓烈刺鼻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禅院铭靠在门口,冷冷的说:“没想到堂堂大阴阳师竟然会亲自做这些杂事,家里没仆人了吗?需要在下送两个过来吗?”
麻仓叶王头都懒得抬一下,轻描淡写一句话直接秒杀对方的不满挑衅。
“奈奈子喜欢下厨,我担心鱼鳞弄伤她的手,她又得哼哼唧唧的站在这儿骂好一会儿鱼了。”
禅院铭:“……”
若是女君给他下厨,他能杀一厨房的鱼。
干掉荒川之主,强取豪夺荒川的香鱼,每天拿来杀杀杀练手。
他是咬碎了牙,憋着一口怒气和嫉妒,把手里的盒子丢过去:“涞给你的东西。”
麻仓叶王用沾满鱼血的手稳稳接住,随手放到一边,继续杀鱼。
禅院铭很好奇:“你就不问问?”
麻仓叶王:“问什么?”
禅院铭挑眉:“你和涞达成了什么条件?”
送给女君他可以理解。
他要是挂了,十影法连魔虚罗一块儿打包送给女君当狗。
当然这句话在日后一语成谶。
可把东西送给情敌麻仓叶王?
不在上面下点毒药,就算他厚道了。
等等。
难道涞是想毒死情敌?
麻仓叶王:“……”
全程读完你的心,发现你们十影法真是内心活动丰富多彩啊。
麻仓叶王觉得五条涞死了还得背锅有点惨。
“我们的确达成了交易。”
禅院铭下意识追问:“什么?”
麻仓叶王:“无可奉告。”
这天聊不下去了。
话题聊死了。
晚上吃晚饭,饭桌上奈奈子提起这件事情。
麻仓叶王说:“那就去吧。”
奈奈子看着他:“师父要跟我一起去吗?”
奈奈子有点担心五条涞诈尸。
正好听到这句心声的麻仓叶王:……
诈尸是不会诈尸的。
就是有点……
麻仓叶王找了个借口:“要值班,不过可以送你过去。”
“好嘟。”
聊完这个话题,正添第二碗饭的奈奈子刚回到饭桌上,就听见奶奶慢吞吞,慈祥的语气吐出惊雷,狠狠劈在她头上。
“奈奈子呀,有喜欢的对象吗?”
“哈?”
“我们奈奈子是个可以挑选心上人的大姑娘了。”
“哐当。”
麻仓叶王手里的碗咕噜噜滚到地上。
饭菜淌了一地。
阴阳师抿了抿嘴角:“抱歉。”
心情从听见五条涞挂了之后变得很好,一下子变得不怎么好了。
第83章 师父,你娶我吧
“奶奶。”
奈奈子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就聊到这个话题上了呢?”
“哎?”奶奶可不惯着小奈奈子转移话题呢:“我看隔壁家的奴良小子, 前几天刚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呢,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自古以来催婚这个话题都是让人难以招架的。
甭管他有多少钱, 有什么地位, 或者是有什么强大的能力,只要遇到这个话题,通通如土鸡瓦狗般崩解。
奈奈子咬牙切齿, 奴良滑瓢那个滑头鬼骗到了一个漂亮公主,完事了还给他爷爷奶奶炫耀,说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儿。
这不催婚话题落到自己身上了?
回头就宰了他。
一旁重新添饭的麻仓叶王没了吃饭的心思, 试图给奈奈子打个圆场:“奶奶,奈奈子还小……”
“哦,说起来叶王你年纪也不小了。”
奶奶话题一转将枪口对准麻仓叶王。
麻仓叶王,落荒而逃。
“我吃饱了。”
奈奈子觉得师傅临走前的身姿, 格外狼狈, 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他一样。
你走归走, 总得把我也带走呀。
说好了师徒一生一起走呢?
“爷爷……”
爷爷救我, 爷爷救我!
爷爷乐呵呵地收拾碗筷, 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我去洗个碗, 你们慢慢聊。”
奈奈子:“……”
但事实上,等人都走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 奶奶只是握着奶□□的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温柔怜爱地抚摸她的头发:“奈奈子呀, 我和你爷爷年纪已经大了,等我们走了, 不在这个世上,你又该怎么办呢?”
这已经成了奶奶的心病。
她一直深深担忧着这件事情,奈奈子在这个世上只有自己和老头子,还有麻仓叶王三个亲人,等她和老头子走了,奈奈子又该怎么办呢??
这世上人都是怕寂寞的。
她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宝贝活在寂寞中。
奈奈子低下头,看着奶奶的手,苍老的肌肤上布满了褶皱,点点暗褐色的老人斑,厚厚的茧子,带着上了年纪之后的轻微颤抖,但就是这样的手将自己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给予了自己深厚的爱。
奈奈子沉默了半天:“可是我还会有师父的呀。”
奶奶又叹了一口气:“可要是你师父日后娶了妻子呢,对方不喜欢你住在这个家里呢?他总要听妻子的话吧??”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奈奈子给愣住了。
像刀锋一样深深剥开了她的心。
回房间的路上,她魂不守舍地在想,是啊,要是师父以后娶了老婆呢?
要是以后师娘不喜欢自己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师父要娶别的陌生女人,她心里就空了一小块儿,难受极了。
躺在床上的奈奈子怎么都睡不着,摸着心口,皱着眉毛,奇怪,里面有点不舒服呀。
一夜睡不安稳。
几天后,五条涞葬礼到了。
作为御三家家主,葬礼出乎意料地简陋。
五条涞的棺材下葬后,很快宾客们就离开了。
奈奈子在禅院铭的陪伴下,走上山顶。
今天下了雨。
路上湿滑,泥土有些泥泞。
“女君,请牵着我走吧,会安全一些。”
走在前面的禅院铭回头,朝她伸出手,英俊又有些阴郁的脸上,流露出关心和温柔。
今天特意穿了件黑色简单和服出门的姑娘提着裙角,正小心翼翼地走在山路上。
因为霓虹的鞋子非常奇葩。
奈奈子不得不步步小心,禅院铭的提议正好戳在心巴上,她犹豫一下,把手放在禅院铭的掌心:“多谢。”
姑娘的手是柔软又细腻的。
她的手指,细长而匀称,宛如初绽的莲瓣,轻轻搭在他的掌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却又异常柔软。朦胧的雨水沿着她指尖滑落,带着湿润的,淡淡的香气,留下一道晶莹剔透的痕迹。
在雨雾的映衬下更显白皙,宛如初雪覆盖下的嫩枝,既纯洁又充满生机。
他轻轻侧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中的力道,却又怕弄疼了她,于是又小心翼翼地放松了些许。
禅院铭想要说些什么话题,聊了一些京都女眷们流行的,例如衣裳首饰的问题。
可走在他身后的姑娘,那张芙蓉花般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波澜,完全不感兴趣。
于是他又嫌恶起自己的无趣。
怎么就这样无趣呢?
怎么就不能哄女君高兴呢?
他想到一个好主意。
“咦?”
行走在山林间,有什么东西,轻轻的,温柔地衔住她的裙摆,少女轻呼声随着看清楚是谁而转为惊喜:“狗狗!!”
一只雪白可爱的大犬摇尾巴,热情地围着奈奈子打转。
蓬松的毛发,明亮温驯的眼睛,湿漉漉的舌头热情舔舔她的手背,嗷呜一声可爱极了。
抱住狗狗揉揉捏捏的姑娘变得快乐起来。
绽放出明亮璀璨笑容的脸庞,让偷偷瞧她的禅院铭放下施法的手指,悄悄松了一口气,一向冷静禁欲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有了玉犬的加入,行走至山上的路程变得轻松起来。
两人间的氛围也逐渐好转。
等好友那新鲜的坟墓出现在眼前时,禅院铭竟然涌起一种:你怎么不把墓埋远点的念头。
这条路太短了。
短的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这条路又太长了。
成为他这一生中每每回忆起来,就会幸福微笑的时刻。
独属于他的幸福。
——
按照正常祭奠,洒水,放上鲜花,黑色和服的姑娘微微弯腰,双掌合十,喃喃自语:“一路走好,五条涞。”
顿了顿:“下辈子要幸福哦。”
下辈子不要遇到我啦。
山林间掀起一阵清风,温柔吹拂她发丝拂过她的眉眼,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大手眷恋不舍,依依不肯离去。
“感谢女君。”
禅院铭护送奈奈子下山。
山下,胧车前站着麻仓叶王,青年清俊的脸上,带着浓烈的厌恶和排斥凝望山上的方向——
大片乌云汇聚。
浓郁到成实质的咒力仿佛浩瀚的大海,波涛汹涌,诡异莫测地不断翻滚着。
有什么东西,即将诞生。
奇怪的是,一路下山的拥有强大灵感的奈奈子,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路平常地从山林走向人间。
在她身上,一道龙的虚影笼罩而下。
遮挡住她一切灵感。
神明的道标是神明的象征,白龙神将自己的道标送给了奈奈子,看起来是想保护奈奈子的安全。
只是。
青年冷然地望着山顶的方向,真是令人作呕的欲念呢。
五条涞。
没想到他下的诅咒竟然成全了五条涞,更没想到堂堂的五条家家主,六眼的神子竟然毫不犹豫就抛弃掉人类的身份……
那么,蒙蔽奈奈子灵感的白龙神……
距离掺和进来也不远了呀。
摸到怀里两颗冰凉的晶体,他忍不住拽下来,胡乱塞进口袋里,默念六眼是无辜的,不能迁怒里,就有人跳起来打他膝盖。
啊不。
跳起来抓他头发。
“奈奈子。”
麻仓叶王那点子怨气烟消云散。
“师父呀。”
马车上的姑娘抓住师父的袖子,觉得谈话前应该防止自家师父逃跑。
“我昨晚没睡好哦,失眠了。”
“……”
“你不问问我原因吗?”
奈奈子理所当然地指使师父。
麻仓叶王半点脾气都没有了,被克制得死死的,如她所愿地问:“为什么会失眠呢?”
胧车里有制作香料的工具。
阴阳师掏出来敲敲打打,准备制作一款安眠的香料。
旁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幽冷发香突兀而来,阴阳师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又觉得不太妥当地屏住呼吸,偏偏那清冷的发香残留在肺腑间,强横又不讲道理地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都要被染上她的气息了。
“师父呀。”
她说话时,距离太近了。
唇齿间的湿润,仿佛有蔷薇的清甜。
麻仓叶王下意识看了一眼。
一下子就转不开目光了。
柔软的,红润的,娇软得像花骨朵儿的嘴唇,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绽放着,隐约可见洁白如玉的贝齿。
麻仓叶王感觉有点热。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打开帘子散散热的时候,一道惊雷霹雳响起。
“奶奶说,以后你娶别的女人,就不会要我了。”
“师父呀,你不要娶别的女人好不好?”
娶别的女人?
他从来没想过呀。
他正要答应时。
那姑娘扬起皎洁的脸庞,用小鹿般明亮期盼的眼神,仰视着他的眼睛:“师父呀,你娶我好不好呀?”
“哐当。”
制作香料的盘子摔了一地。
麻仓叶王的心,一瞬间剧烈跳动起来,砰砰砰,血液疯狂流通,散发腾腾的热气,冲上了脑子里,将阴阳师冷漠得近乎冷酷的理智,一下子砸得稀巴烂了。
她、她说什么?
娶谁?
不知不觉问出话的青年,得到自家心爱小徒弟的肯定回答。
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坚定的好像下一秒就能冲进内宫砍天皇。
“娶我呀,我给你做媳妇儿呀。”
麻仓叶王的天,塌了。
——
禅院铭回到山上。
不出意外地,见到了新栽的树下,熟悉的身影。
原本有六眼的地方,被蒙上黑色的缎带,白发如雪下,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象征着非人的绘纹爬上半张脸庞,仿佛地狱里开出的妖艳鬼花。
尖尖的下颌冲禅院铭抬起,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手上的鲜花沾染露珠,放到鼻尖轻嗅,似乎要把那缕花香贪婪地吮吸进体内,不愿意放过一丝一缕。
禅院铭声音里透着冷意:“成为咒灵的你,是闻不到花香的。”
“嘛,真是冷酷无情的家伙啊。”
咒灵五条涞嗤笑一声,将鲜花珍惜地别在自己的衣襟上,衣袖翻飞,卷起浓浓的咒云:“至少我有付出一切的决心,而你,铭啊,这辈子,你只能作为禅院家主而活着了。”
禅院铭看着消失的咒灵,抿了抿嘴角。
一丝不甘快速闪过眼底。
成为咒灵的五条涞不需要背负任何责任。
只为爱女君而诞生于世间,狂热追求女君的脚步。
而他……
只能成为泥土里无法发芽的种子。
死在泥土里。
真是可怜又可悲啊。
不甘啊……
第84章 夜袭师父失败了
奈奈子已经有三天没有见过师父了。
当她意识到麻仓叶王在躲着她时, 小姑娘委屈极了。
“我只是向他求婚而已呀。”
“为什么他要躲着我呢?”
这番话让一旁的安培晴明快活活酸死了。
是呀,被他心爱的女君追着求婚,你麻仓叶王要不要怎么不识好歹?
晴明酸不拉叽的给好友上眼药水:“奈奈子呀, 他不喜欢你呀, 他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呀。”
话没说完呢。
鼻子就让奈奈子捏住了。
两根白嫩嫩的手指夹住狐狸的鼻子,奈奈子可凶可凶啦:“不许骂我师父,我师父天下第一好。”
安培晴明连连求饶, 好声好气哄她:“是是是,叶王天下第一好。”
晚上连夜套麻仓叶王麻袋。
可是,身为麻仓叶王的“陪嫁丫鬟”, 安培晴明深深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好友上位,自己能偷摸喝汤,别人上位, 他就只能被扫地出门, 成为下堂夫, 别说喝汤, 见面都难呢, 到时候黑化了, 带着渣男同归于尽。
安培晴明递给奈奈子一把做好的扇子。
“这是什么?”
很漂亮的扇子,月白色的纱绢是鲛人用水精织就而成,上面被阴阳师小心翼翼, 精心画上美丽盛开的花卉,明明是绚丽的扇子, 但放在美人面前, 遮住那半张绝美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盈盈如新月的眸子, 就觉得扇子落在了下风,只能成为衬托美人的玩物。
白衣的阴阳师最近换上了深蓝色的衣裳,腰间悬挂玉佩,绶带,袖子很宽,正好遮住手腕的位置。
青年清俊秀气的脸上,忧郁极了:“我本想制作遮面扇,来遮挡奈奈子的美丽啊,没想到,遮面扇在奈奈子的美丽面前,一无是处,可恨啊可恨。”
狐狸慵懒托着下颌,姿态惬意又放肆,贴着奈奈子的脸颊蹭了蹭:“奈奈子,他不愿意答应,你瞧瞧我如何?”
媚眼如丝,迷离惑人:“我会洗衣做饭赚钱养家,你叫我往东绝不往西,你叫我打芦屋道满,我绝不打麻仓叶王~~”
“啪。”
一巴掌狠狠把他拍在地上。
“我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可恶啊,奈奈子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别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求她哒,两辈子第一次主动求婚竟然被避之不及!
奈奈子捏紧拳头,绝不认输。
安培晴明趴在地上:“嘤嘤嘤。”
——
阴阳寮的工作琐碎而繁忙。
麻仓叶王借口加班,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屋外梆子声络绎不绝。
临近夏,天气干燥,京都里发生几起物燥起火事件后,便增加了梆子人的位置。
屋内点了烛火。
灯光晃动,笔尖落下,流畅书写出一行小楷。
“师弟。”
贺茂保宪准备回家,见到麻仓叶王屋内灯光未绝,就过来打个招呼。
“不回家吗?”
麻仓叶王自从养了奈奈子以后,每日必然是要回家的,从不在寮内宿舍过夜。
甚至等手里富裕后,陆陆续续拒绝一些没必要的加时工作。
不过,换成是他,也是舍不得丢下奈奈子在寮内留宿的。
麻仓叶王在灯光下回头:“……”
贺茂保宪非常了解两个师弟,一挑眉:“吵架了?”
麻仓叶马上否定这个结论。
有些犹豫是否要向师兄诉说自己的苦恼。
毕竟这个世界的师父,不是那位心狠手黑,灭绝家族的麻仓好,和几个师兄弟的感情,在对方得知自己有读心后依旧平常心对待时,就变得非常不错了。
贺茂保宪追问了一句:“不方便说吗?”
麻仓叶王:“倒也不是不方便。”
“不如师兄坐下来,我们祥谈。”
深夜适合聊天。
炉子上咕噜煮上茶水,接过麻仓叶王递来的茶水,正要饮茶的阴阳寮头就听见一句惊天霹雳的话。
“奈奈子她……向我求亲了。”
“噗。”
一口滚烫的茶水差点烫死稳重如山的贺茂保宪。
“师兄。”
手疾眼快施展结界挡住茶水的麻仓叶王眼神哀怨。
“抱歉抱歉。”
冷静温和的贺茂保宪本身具有占卜的本事,又是平安京时代数一数二的“先知”,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没想到啊,自家小师弟一语惊人,差点把大师兄烫死?呛死了。
大师兄咳嗽好几声清清嗓子,表情复杂极了:“叶王啊,你是说奈奈子向你求亲了?”
麻仓叶王:“是呀。”
贺茂保宪:“那你答应了吗?”
麻仓叶王摇头。
贺茂保宪:“那你拒绝了吗?”
麻仓叶王张张嘴,难以启齿。
贺茂保宪换了个说法:“那你答应了?”
思来想去。
拒绝和答应,两个选择若是换成他来的话,不舍得拒绝,惶恐而答应,唯恐女君不悦而难过。
这么一想。
自家师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连他都嫉妒起来了呢。
麻仓叶王读完师兄的心:“……”
收拾一下心情:“不知道如何拒绝。”
贺茂保宪冷笑:“你是不想拒绝吧?既不答应,又不拒绝,叶王啊。”
“啊?”
“你师兄我,尚未成家,亦未娶妻,家中颇有资产,又懂君子六艺,占卜逗趣。”
言下之意,我单身,我有钱,我会吹拉弹唱,我还会占卜占星星哄女孩子高兴。
麻仓叶王倒抽一口冷气:“师兄何至于此。”
同时深觉不安,外面一个安培晴明芦屋道满禅院铭,这里还有个心思否测的师兄,真是前后都是敌人,一想到自家可爱的奈奈子某一天,带着坐胧车的小黄毛回到家,对他说:“老登,这是我嫁的小登。”
心脏不生气的血压升高了。
“我先回家了。”
麻仓叶王丢下笔,起身就要走。
贺茂保宪重新给自己泡了杯茶:“不工作了?”
“明日再做,明日再做。”
说完,风风火火走了。
可等他走到家门口,又举步维艰。
摇摇头,自嘲一笑,自己家门口怎么就不进去了?
如此矫情,这一生何曾这般纠结难解过?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一张特别漂亮,特别好看的脸庞露出来,安静地看着他:“你回来啦。”
他张张嘴:“我……”
那姑娘冲他眉眼弯弯,新月般快活地笑起来:“回来就好,欢迎回来,我给你准备了烤香鱼,还有你爱吃的糯米团子,快进来吧。”
“……”
青年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情绪,低声嗯了一声:“好。”
那些想拒绝的话,一直是说不出口的。
那些想答应的话,犹豫再三,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笑他一生雷厉风行,决绝孤傲,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偏偏事事都在奈奈子身上破了例,总是辗转再三,犹豫思量,唯恐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伤了她的心,又让他心疼不已。
他迫切想要读懂她的心。
又惶恐她心里的情意将他心甘情愿地吞没。
这世间最难解的,就是情之一字。
——
饭桌上飘着饭菜的香味。
烤香鱼吃掉一半,米饭添上两碗,汤咕噜咕噜喝完了。
食物是温暖的,美味的,带着慰藉人心的力量。
他们家谁做饭,另外的人会负责刷碗。
阴阳师熟练地将剩下的碗堆到一起,举起来搬到水井旁边的石台上,挽着袖子,露出一节肌肉有力的小臂,弯下腰,腰如青竹柔韧消瘦,风流勾人极了。
小姑娘的爪子隔着一层布料,轻轻的,放肆地摸了一把。
正在洗碗的阴阳师一下子僵住了,特别怂不敢回头:“别闹。”
小姑娘踮着脚尖,头搁在他肩膀上,放上去的一瞬间,衣裳下肌肉紧绷,气息明显乱了一刹那,奈奈子心里偷偷的一笑,这笑声银铃一般,流淌过麻仓叶王的心里,不光心里,连耳朵都通红起来,酥酥麻麻的,像有蚂蚁在心尖尖上轻轻的,一触即离的咬了一口,怪叫他难受的。
“师父呀。”
哎呀,师父耳朵怎么红了呀?
哎呀,师父怎么不敢看我啊?
“你回头看看我啊,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嘻嘻嘻,师父,你快看看我啊。
知道自家师父能读心的奈奈子疯狂在心里调戏自家师父。
知道徒弟知道自己能读心疯狂调戏自己的麻仓叶王丢下碗落荒而逃。
这碗没法刷了。
再刷下去要出事了。
我徒弟如猛虎,可怕极了。
“哎呀,这就跑了?”
师父真没出息。
奈奈子跺跺脚,眼珠子一转:没事,我还有办法。
哼,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王,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我就不信,拿不下我师父。
——
然后奈奈子夜袭麻仓叶王失败了。
因为她那早就准备的师父,直接在房间布下n层陷阱,夜袭的姑娘一推开门,快乐扑向床榻,大喊着“师父我来了”下一秒就被狠狠的吊起来了。
吊在天花板上晃啊晃。
奈奈子死鱼眼:“过分了呀师父呀。”
麻仓叶王举起蜡烛,查看了一番:“哪里过分了?”
奈奈子晃啊晃,像条被绑起来的美人鱼,哦不,大咸鱼,努力蹦跶自己的鱼尾巴。
“你总么可以把我绑起来啊。”
“我怎么不能把你绑起来啊?”麻仓叶王声泪俱下:“我清白都要没了呀,清白啊!”
第85章 欲揽明月入我怀
奈奈子努力咕蛹身体, 挣扎逃出结界形成的绳子。
并且,这厮相当不服气的大喊:“有本事你放开我啊,我们单挑, 使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嘛。”
天底下嘴巴嘴硬的, 大概非她莫属了。
麻仓叶王气得脑瓜子疼:“谁跟你英雄好汉?你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干什么?差一点,我清白就没了。”
说完, 撸袖子满屋子找棍子。
等他把棍子拿过来要揍熊孩子,就听见熊孩子振振有词的说歪理:“你以前打我是教训徒弟,可你现在不能打我了。”
麻仓叶王一愣:“为什么?”
吊在屋顶上, 模样非常狼狈的小姑娘得意极了,像只抬头挺胸的小鹿呦呦叫唤:“因为现在我就要做你媳妇儿了,师父可以揍徒弟,老公不可以打老婆, 哒咩哒咩不可以~~”
麻仓叶王简直惊呆了:“谁是老公?”
奈奈子晃晃头, 长长的头发从脸颊旁边滑下去, 不看脸的话, 有点像恐怖片里的女鬼, 挂在屋顶上索命, 女鬼奈奈子理直气壮:“你啊你啊!”
青年低头看着手上的棍子,额头蹦出两条青筋:“你说的没错,师父可以揍徒弟, 我先揍你一顿。”
“别啊啊救命啊啊啊!”
一顿鬼哭狼嚎中,门刷一下拉开, 青年举起手里的“蚕茧”:“走你。”
嗖一下。
蚕茧飞出去, 飞出去老远呢,挂在树枝上。
里面还有人打死不改的嗷嗷放狠话:“麻仓叶王, 我一定要把你睡到手哒!莫欺少年穷,等我龙王归来,要你好看。”
麻仓叶王:“……”
呵呵,我徒弟简直就是个大傻缺。
跟她谈恋爱迟早气死自己。
等等。
谁要跟她谈恋爱?
啪一巴掌狠狠拍自己头上,青年喃喃自语:“一定是我产生了幻觉,这该死的聒噪。”
但是,某个人啊,忽略了自己从阴阳寮搬回来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退让了,看不明白自己心的大阴阳师在徒弟面前就像一个殊死抵抗的纸老虎,底线一退再退,根本毫无原则。
嘴上喊着不要不要,心里犹豫犹豫,身体还欲迎还拒。
这简直就是一个羞答答的清冷美人躺在床上,对“虎狼”奈奈子招手:你快来呀。
这能忍吗?
不能。
所以奈奈子决定再接再厉,发起进攻。
第二天一大早。
没怎么睡好的麻仓叶王刚起床,迎接他的就是热气腾腾一桌子早餐。
餐桌旁边,粉色和服的少女梳着一侧的麻花辫,上面用淡白色小花搭配嫩绿色叶子,点缀出青春美好的气息,几缕刘海飘啊飘,眸光映着朝阳,清澈明亮极了。
元气满满的一声:“师父早上好。”
直接把青年喊愣了好几秒,眼神微微飘忽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马上被奈奈子捕捉到了。
她提起裙角,噔噔噔跑过来,忽然把漂亮脸蛋凑近,眨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刷得青年耳朵尖发红:“师父呀,今天的我可不可爱呀?可不可爱呀?”
非常危险的太太发型具有温柔气息,愣生生让麻仓叶王从奈奈子身上找到了不属于她的“贤惠”。
小辫子晃呀晃,馨香扑鼻而来,淡淡的,非常好闻的花香。
麻仓叶王一恍惚,上当了,脱口而出:“可爱。”
“呐呐,师父夸我可爱的话。”
粉色和服的姑娘倾斜身子压过来迫使青年朝后仰:“可以奖励我一下吗?”
“奖励?”
麻仓叶王艰难保持姿势:“比如?”
夸夸?
摸摸头?
哄哄?
“是亲亲我哦。”
白嫩的指尖点点脸颊,肌肤细腻雪白,透着娇嫩的粉红,奈奈子冲麻仓叶王甜甜地笑:“当然你要是想亲……”
“……”
麻仓叶王艰难扒拉门板,试图拯救自己:“我可以拒绝吗?”
“不要拒绝我呀。”
抱住他腿不撒手,奈奈子一块儿在地上滑行。
两人保持纠缠扭打的姿势。
就差喊一句:“救命”。
叶王:“OAO。”
“你都夸我可爱了。”
“夸你可爱不是很正常吗?”
“夸我你就不能亲亲我吗?”
“……”
师父咬着牙,坚持底线:“绝不可能。”
下一秒,一个香香软软的嘴唇凑上来。
像落下的花瓣,带着馥郁清新的芬芳。
像停留的蝴蝶,带着颤动的优雅弧度。
一触即分。
那张熟悉的,清丽如仙的脸在他眼前放大。
那双眸子弯弯,荡漾清冽甘甜的笑意。
“师父,你不亲我,那我只好来亲亲你啦。”
哄。
麻仓叶王的底线,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击碎成渣了。
“奈奈子。”
他张张嘴,声音干涩,艰难吐出她的名字。
眸光复杂极了。
眸底翻涌着无法遏制的,又歇力压制的情愫。
“如果你只是担忧,日后我另娶她人,你无法留在家中,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日后绝不娶妻。”
奈奈子没有说话,只是等待师父说完。
师父继续说:“所以……你不用拿终生大事来……”
最后三个字格外艰难,磕绊犹豫再三,说出来时,他甚至能感受到肺部被挤压的疼痛。
“开玩笑。”
麻仓叶王就像天上清冷高悬的月亮,被喜欢的人努力攀爬而上,捧在手里,摘了下来。
月亮不曾为自己的堕落而难过,反而担心摘月的人会不会受伤,有没有后悔。
他只有一颗心。
若是日后奈奈子后悔了,不要了,随手抛在脑后,丢弃在地上了,那么这颗心会彻底碎掉的。
也许。
他会成为那个“麻仓好”。
更也许,他会伤害奈奈子。
麻仓叶王无法接受自己有伤害奈奈子的可能。
所以他宁愿将萌芽就此掐灭,他就像苦口婆心,反复劝说奈奈子上岸的笨嘴和尚。
“师父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一向在师父面前肆无忌惮的小姑娘脸上没有了笑容,她皱着眉毛,从师父身上爬起来,低头扯了扯衣服上的褶皱,嘴里嘀咕了两声,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走了。
麻仓叶王留在原地,表情有些怔忪,抬手摸了摸心口。
原来真的是开玩笑啊。
他的心……怎么有点疼……
——
这份疼痛感导致他工作恍惚。
一不留神起手禁咒大招,轰死了对面的妖王。
“叶王。”
爆炸掀起的灰尘吹得同僚们灰头土脸的。
师兄贺茂保宪拍拍他的肩膀:“下午休息吧。”
“嗯?”
“压力别太大了。”
说完这句话,贺茂保宪这样的“老实人”憋不住心里的火,补了一句:“也别太松懈了。”
麻仓叶王:“……”
上班惨遭被迫放假的师父大人只能回家。
一进家门,问了一圈,奈奈子还没回来。
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处理起未完成的工作。
一直到了晚上。
月亮爬上窗户。
清辉洒落窗沿,正在室内低头写字的青年忽然停止工作,侧头望向紧闭的窗户。
“嘟嘟嘟。”
“嘟嘟嘟。”
“嘟嘟嘟。”
敲窗户的人没啥耐心,象征性通知一下我在敲窗户啦,然后迫不及待推开窗户,费力爬上来:“师父!!”
清脆的,雀跃的声音。
伴随着开窗,室内被月光充盈,那姑娘爬在窗户上,快活地冲他笑着,雪白透亮的脸上,沾染脏兮兮的泥土,平日里柔顺如绸缎的头发,有杂草,枯枝,泥土,树叶,好像刚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一样。
她背对着月光。
笑容更胜于月光。
盈盈流转间,潋滟生辉,叫麻仓叶王一下子愣住了。
青年一个恍神。
“师父你过来呀。”
她喊我过去做什么呢?
青年言听计从,身体老实极了的走过去。
等他走过去了,才看见不光脸上,头发上,连手腕上,胳膊上,都有泥土的痕迹。
她穿了件方便行动的短裳,裙子上脏兮兮的。
有个地方应该是被树枝划过,撕开条大口子。
“师父呀。”
那姑娘趴在窗台上,扬起皎洁如明月的脸庞,绽放出明媚璀璨的笑容:“我把心意给你带过来了哦。”
她指向了庭院。
青年看向了庭院。
他霍然睁大了眼眸,不可思议极了。
庭院上空漂浮着闪烁荧光的萤火虫,点点光亮,犹如星星落下光芒,洒落光辉的下方,是无数摇曳生姿的美丽花朵。
亭亭玉立,香气扑鼻,于夏夜的晚风中,萤火虫飞舞下,蝉鸣声声里,肆意绽放,诉说着种花人对某人的情意和爱。
那是京都流行的告白语。
采来“七色草”,向心上人表白。
因为七色草大部分生长在深山中,峡谷里,想要全部采摘非常困难,能用七色草对心上人表白,在平安京的贵族们看来,是一件非常浪漫,值得赞美歌颂的事情。
而现在,麻仓叶王收到了一院子的七色草。
这些七色草旁边,是绽放的夕颜花。
有人羞涩又紧张的说话:“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但是晴明说,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意,不能光说,得用事实来做出来。”
“师父。”
她喊着他的名字。
“不,麻仓叶王。”
那四个字从她唇齿间流淌而出,裹了蜜糖的芬芳,强硬又蛮横的占据了他的心。
从脚底窜上来的战栗感,让青年忍不住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不要沉溺其中。
可是下一秒……
那姑娘认真又坚定的告诉他:“我喜欢你,请和我共度一生吧。”
她……
向我表白了?
这满院子的七色草,夕颜花,这皎洁的月光,和无比认真,向他表白的小姑娘,让青年冷静的心彻底崩塌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彻彻底底的空白了数秒后,掀起山崩海啸,从被捆绑在最冰冷坚硬的心里,疯狂生长,占据了整颗心的情意,肆无忌惮的盘踞于心上。
原来。
他一直都是深爱着她的。
害怕她被欺负,害怕她跟别人走了,害怕留下他一个人。
更害怕……
自己的感情会吓到她。
会让她无法接受,会让她恐慌逃离。
但现在不会了。
原来奈奈子,一直都比他更加勇敢,更加坦白呀。
汹涌的,被遏制的情意再也无法沉默。
就像被点燃的火焰,汹涌燃烧他的理智。
那张清冷孤傲的脸上,有种近乎疯狂的情意。
正说完表白的奈奈子还低头害羞呢。
下一秒,就被抓住了手腕。
滚烫的温度几乎将肌肤灼伤,带着薄薄握笔磨出来的茧子覆盖着软嫩的手腕,暧昧又温柔地抚摸。
眼前一黑。
冰凉的发丝拂过奈奈子的脸颊。
睁大的眼眸里,映出对方清俊的脸庞,盛满情意的双眼,和一声沙哑的诱哄:“闭眼,笨蛋。”
“哦。”
乖乖闭眼的奈奈子。
然后小笨蛋就被师父按在怀里亲亲了。
滚烫的,带着茶香的唇落下来。
肆无忌惮,生疏又莽撞,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跌跌撞撞,全凭一腔热烈如火的爱意。
他们在月光下接吻。
身侧是一庭院摇曳生姿的“爱情”。
谁能拒绝奈奈子的表白呢?
没有人可以。
遥远的某个时空里。
整个恐山噤若寒蝉。
恐怖的威压就像一头沉眠的可怕怪物,终于张开了他嘴,露出森白狰狞的獠牙。
一身浴衣,坐在回廊下垂钓的青年叹了口气:“安娜呀。”
“在。”
恐山安娜跪在地上,浑身骨头剧痛,强忍着吐血的冲动。
真字面意思上的吐血。
鬼知道麻仓好发什么神经。
忽然就生气了。
不是高深莫测那种,而是真正的生气。
怪物生气是很可怕的。
整个霓虹的天彻底笼罩在乌云和闪电里。
连飞机都停掉了。
异能科那边打来无数电话,想通过恐山安娜探听那位“怪物”的情况,对此压力本来就很大的恐山安娜冷冷丢下一句:“他最近心情不好。”
可是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呢?
这样暴怒冰冷的情绪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成神的麻仓好身上了。
霓虹绝大部分神明都不是麻仓好的对手。
能打得过他的几乎没有。
打成平手的就那几个老古董而已。
还有谁能影响神明呢?
麻仓好望着波澜不惊的水面,语气平淡的就像说早上吃了什么。
“那是因为有人抢走了我心爱的姑娘啊。”
“真可笑呢,我竟然嫉妒起自己呢。”
“是麻仓叶?”
恐山安娜觉得自己得为未婚夫争辩两句。
不过她可不是麻仓好喜欢的对象。
所以她家叶肯定是无辜的。
但怀疑老怪物要迁怒。
麻仓好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迫使恐山安娜深深低下头,身体害怕的颤抖。
多么可怕的杀意啊。
仿佛人类最恶的集合体。
“哦,叶配不上呢,能抢走我心爱姑娘的,当然是只有我呀,千年前的我真是个幸福到让我都嫉妒的家伙呢。”
“那群才华横溢的家伙……”
“安培晴明,芦屋道满,五条涞……禅院铭……”
“一个个的,都想窥视我的“珍宝”啊。”
“真该死啊。”
鱼竿晃动,随意抛在一边。
恐山安娜霍然抬头:“您要去哪儿?”
对方头也不回:“哦,我去杀掉我自己,抢回我心爱的姑娘。”
“而已。”
第86章 师父体力耐力技术点满,可口,好吃!
奈奈子表白成功啦。
奈奈子被师父按在怀里亲到喘不过气, 小脸粉扑扑的,奈奈子把师父衣领子一揪,用力一拽。
麻仓叶王:“???”
等等。
你拉我进房间干嘛?
“碰。”
麻仓叶王“毫无还手之力”地重重倒在床榻上, 厚厚的被褥承载两个人的冲击力, 微微往内凹陷下去。
“师父呀。”
雪白的手指,往下一戳,富有弹力的肌肉瞬间邦邦硬。
那姑娘眼波流转, 魅惑如狐妖地凑上来。
未笑朱唇先启,隐有兰花馥郁芬芳。
引得青年眼神一暗,喉咙滚动, 声音沙哑干涩:“别乱动。”
他吻过这樱唇自然知道滋味有多美好。
销魂蚀骨。
甜美无比的露水,就像是沙漠中旅人见到的唯一希望。
执拗偏执,恨不得溺死其中,生生世世纠缠不愿松开。
可笑他这徒弟, 被按在怀里肆意亲吻时, 喘不上气地推搡, 唇齿纠缠间, 带着扰人心痒的啜泣, 泛着艳红的眼尾, 上扬而妩媚动人极了。
明明求饶的不得了。
偏生又爱来撩拨他。
真真是……
叫他又爱又恨,咬牙切齿,抓住那双胡作非为的爪子:“刚刚怎么求饶的, 你忘了?谁哭着喊师父松开的?谁说日后再也不敢的?”
奈奈子先一瑟缩,然后美色壮狗胆, 梗着脖子:“反正不是我。”
说着, 扭着爪子要扒拉师父的衣服。
呜呜呜,她馋死师父身子了。
“师父, 你就从了我吧。”
“不对,你已经从了我的,快快快,松手,我可以自己来。”
“师父呀~”
奈奈子努力撕扯自家师父衣裳,无奈郎心似铁,拼命护着自己的贞洁。
最后,这娃跳起来,气急败坏要往外走:“你要是不行,我就去找晴明去!”
“你说谁不行?”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
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往后摔倒时,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脑防止撞上,另一只手抓住她的爪子束缚在头顶上,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凑过来咬住她的耳朵,气息不稳的低语:“你要找谁?”
“找……”
流转的眸光闪烁着星星的光芒,落在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庞上。
额头隐约可见汗珠落下,纤长的睫毛颤抖几下,滚落俊秀的脸庞,没入被她扯乱的衣领里,顺着漂亮迷人的锁骨而下。
这是天上孤傲清冷的月亮啊,被她伸手拽入情爱的尘埃里。
心甘情愿成了她的恋人。
奈奈子心里甜滋滋的,心甘情愿低声下气的哄他:“你先松手,我就告诉你。”
等他稍微松开牵制的力道,得了自由的手腕柔弱无骨的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拉。
红肿湿润的樱唇咬住青年的嘴唇,唇齿相依,笑意惑人:“当然是……只找你啦。”
青年眸色暗沉,翻滚着情意,喉咙里闷哼了一声,扣住这小坏蛋的下颌,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明月高悬,月光温柔似水,庭院里种满了在月光下起舞摇曳的花朵,水塘里河童偷偷探出头,朝远处的房间投去一瞥,那眼神还没抵达目的地,一张黑符凌空从房间里射出,入木三分,卡在房屋的梁柱上,设下阻止窥探的结界。
京都是可以试婚的。
婚前xx是被光明正大允许的。
麻仓叶王曾经收到过无数贵女递来的和歌,邀请他深夜拜访,但麻仓叶王都选择拒绝了。
只是这一次。
他心甘情愿被“试婚”。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春光无限好。
河童浸在水里,忽然听见墙头上,有人叹了口气。
“长夜漫漫,叫在下孤枕难眠啊。”
那人骑在麻仓家的墙头上,敞着衣裳,嘴边擒着一抹笑容,气势桀骜放浪,举起一个大酒葫芦,仰头灌下酒水。
辛辣的液体顺着嘴边滑落。
喝得太急太猛,一些打湿了胸膛,那一片结实饱满的肌肉若是有其他女君在,定然要瞧上好几眼。
“月色正好,道满兄怎么独自一人喝酒呢?”
墙头底下有白衣阴阳师笑意盈盈:“不知可有幸,请道满兄一同饮酒去?”
芦屋道满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由得哈哈大笑,嘴角上扬,露出森白的牙齿,倒是一派狂狷不羁:“安培晴明相邀,自然是莫敢不从,只是没想到啊,你竟然心胸如此宽阔,倒叫道满佩服。”
安培晴明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两人并肩行走在洒满月光的小道上。
今晚月色真的很美。
那一庭院的花同样很美,见到花的第一眼,安培晴明甚至有些许的恍神。
原来奈奈子不是没有心,而是只愿意为叶王一人费心而已。
芦屋道满的声音嘲讽极了:“晴明啊,你现在的表情真是难看啊。”
安培晴明不甘示弱,敛去笑容,眸光冷漠粹冰:“同样是败家犬,带着全部黄金求爱失败的您,不一样是很难看的吗?”
原来笑容是会消失的呀。
芦屋道满脸上同样没有笑容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挪开,暗自呸一声:败家之犬。
呸呸呸。
“说起来……”
“嗯?”
“你能感受到吧,世界外的那位……真是可怕的威压啊……”
芦屋道满嘴上说着可怕,脸上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
除了在面对女君外,本质上他就是个乐子人。
就算世界毁灭,他说不定会踩上两脚,顺手加快进度。
“可惜了,道满兄无法置身事外啊。”
白衣的阴阳师风姿清绝无双,嘴角微微勾起,笃定极了:“谁让道满兄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呢?”
因为好奇让安培晴明心动的女君是何模样,故而上门冒昧拜访,怦然心动后,掏出全部黄金想换来女君的垂怜被拒之门外的芦屋道满彻彻底底的栽在奈奈子身上了。
芦屋道满笑骂他:“晴明啊晴明,你真是个狐狸啊,就连女君那样举世无双的美人,亦舍得叫我窥视一二啊。”
美人迷人呀。
若是他的话,便造一个金屋布下层层结界,将美人藏起来,不许旁人窥视,便是有人瞧上一眼,也要挖出眼睛来赎罪呀。
芦屋道满看着笑而不语的安培晴明,长叹一声,认命的推开居酒屋的门,走了进去。
居酒屋的老板是一只狸猫妖怪。
卷缩在外面瑟瑟发抖,不敢多看一眼房间里。
里面有无数道强大无比的气息,随着被推开的门弥漫而出。
芦屋道满眯起眼睛,一一扫过:“堕落的龙神,舍弃人身,化为咒灵的六眼神子,十影法的禅院家主,擅长占卜,预见之术独步天下的贺茂保宪……”
最后——
“大阴阳师,不,百鬼夜行之主,安培晴明。”
身后的白衣阴阳师,不知何时转为黑衣,一身黑衣上攀爬无数的鬼王符文,气质犹如鬼魅妖魔,秀气清雅的脸庞上,妖纹弥漫,庞大到可怕的缠笼罩其中,冰冷非人的妖眸闪烁森寒光芒。
在他身后,有无数大妖王的虚影汇聚,忠心不二,甘愿赴死。
最后再加上芦屋道满,整个京都时代最强的力量汇聚于此。
他们要对抗的是——
那位异世界的神明。
麻仓叶王的同位体。
——麻仓好。
想从他们怀里夺走女君者,不可饶恕。
————
天一亮。
睡意朦胧的青年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被褥。
空的。
他睁开眼睛,旁边的姑娘早已消失不见,唯有被褥里残留淡淡的馨香。
那份温香软玉的美妙,仿佛是他一夜荒唐的梦境。
就在他怔忪的时候。
门从外面拉开。
“师父,你醒了呀。”
早上的阳光格外耀眼,又格外偏爱奈奈子。
沐浴过雨露的姑娘原本就美的清丽脱俗的美貌更上一层楼,她仿佛熟透了水蜜桃,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又夹杂一丝丝清冷高傲,矜持疏离,一双星眸温柔似水的望过来:“我给你准备了红豆饭哦,快起来吃吧。”
麻仓叶王声音有点哑:“什么饭?”
奈奈子眨眨眼,理所当然:“当然是红豆饭呀,试婚第一天,不应该要吃红豆饭吗?”
麻仓叶王张张嘴,哑然失声:“红豆饭是给女君吃的吧?”
奈奈子啊一声:“可是师父呀,你仔细瞧瞧,谁昨晚比较累呀?”
小手一指,麻仓叶王头一低:被褥刚好滑落到腰间,他原本就是宽肩细腰翘臀的好身材,腹肌分明,既不夸张,又不会显得瘦弱,两道完美的人鱼线没入被褥中惹人遐想,胸膛上星星点点的红痕艳丽糜糜,背后隐隐火辣辣的疼,宽阔强劲,筋骨分明的后背上,不知道被抓了多少下,估计全是奈奈子留下的抓痕。
再瞧瞧奈奈子容光焕发的样子。
青年张张嘴,愣是没把你该吃红豆饭说出来。
他决定做个聪明人。
“谢谢啊。”
这红豆饭含着眼泪吃下去的。
早上派遣式神前去告假,接受请假的阴阳寮头子贺茂保宪,看着外表狰狞的前鬼,忍了又忍,没忍住心里那口酸不拉叽的酸气:“我有件东西,麻烦托你带给叶王。”
“告诉他,腰不好就多补补,不丢人,别沉溺于奈奈的美好里,万一腿软来上值,连门都走不进来就丢人了。”
……
麻仓叶王收到了来自师兄贺茂保宪,安培晴明,以及禅院家送来的各种红豆饭红豆汤圆红豆汤红豆包。
麻仓叶王:“……”
一碗新鲜的红豆粥搁到面前。
奶奶笑容慈祥:“叶王呀,多吃点,补补哈。”
“……”
当天晚上,知耻而后勇的师父爆发出巨大战斗力。
于是第二天轮到奈奈子吃红豆饭了。
这姑娘哼哼唧唧张嘴,等师父一勺子一勺子喂饭,一边咀嚼一边想,自家师父真是个小心眼子呀。
记仇小气鬼,小心眼子。
“哎呀。”
你干嘛敲我头?
青年挑眉,清冷风姿里透出一丝丝的荡漾:“不许心里骂我。”
奈奈子不服气:“那我可以当面骂你啊。”
麻仓叶王:“哦?”
奈奈子抱头:“我错啦。”
嘤嘤嘤。
打不敢打,骂不敢骂,这辈子她就只能委委屈屈过下去啦。
晚上麻仓叶王下厨做饭。
不放心的奈奈子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远程指导:“锅里水烧干了再放冷油,然后油热下鱼,不要翻面啦,会糊锅的,快,快翻一下,会糊锅呀!!!”
厨房里撸起袖子皱着眉毛咬着牙的青年感觉比他当年拜师学艺困难多了,他当年学禁咒都没这么狼狈过。
一顿饭手忙脚乱鸡飞狗跳。
明明是四菜一汤,明明看起来不错的菜肴,大家都很迟疑要不要吃。
“能吃吗?”
奶奶很纠结,她亲眼看见叶王把盐当糖甩下去一大包的。
“应该可以吧。”
爷爷苦着脸,盐和糖都无所谓,可叶王足足丢下去一大把桂皮香料啊,那味道隔老远熏死人了。
奈奈子捡起筷子一戳鱼头,两只死不瞑目的鱼眼睛浮出汤面。
三人齐齐望向麻仓叶王。
麻仓叶王脸一红,提议道:“出去吃?”
“出去吃!”
一家之主奈奈子拍桌定意。
于是,一家人浩浩荡荡杀出去吃晚饭。
京都最近治安勉强算不错。
路过奈奈子自家的店铺,里面来打工的兔兔探头,兴高采烈的和奈奈子打招呼:“奈奈~”
“兔兔~”
“嘿咻嘿咻。”
两双小手握住,上下晃动,两个大可爱抱在一起贴贴。
追月神抽抽鼻子:“咦,奈奈,你身上怎么好浓的麻仓叶王的味道啊。”
奈奈子试图掩饰:“以前也有啊,我们住在一起嘛。”
追月神可不好糊弄:“不是呀,以前是沾染的味道,现在好像把你泡在他的味道里,浸染了好多遍……呜呜呜……”
被奈奈子手疾眼快捂住嘴巴的追月神兔兔:嘤嘤嘤。
奈奈子小脸红透了:“这个话题不要聊下去了,再聊下去很危险哒,会被锁xx的呀,我们要构建文明和谐好社会呀,不可以讲啦。”
不过话又说回来。
师父体力耐力那是相当不错呀。
食色性也,乃是天性。
奈奈子对师父满意度点满,直接竖起大拇指:今晚咱们继续!
第87章 奈奈子:嘻嘻。晴明:不嘻嘻
京都的店家大部分早早收市关门。
夜晚是属于妖怪的世界。
吃完晚饭一家人散步回家时, 正好是傍晚的时候。
夕阳晕染云层,卷起漫天云霞。
满头白发的爷爷握住同样满头白发的奶奶的手,漫步行走在前面, 颇有夕阳无限好的感觉。
而在他们身后——
“驾驾驾。”
趾高气扬的奈奈子骑在她师父身上, 一手抓住师父的衣领子充当缰绳,一手握住师父的头发,嘴巴里喊:“快跑快跑, 驾驾驾。”
临时充当坐骑的麻仓叶王:“……”
堂堂一个大阴阳师被当马骑,偏偏一点儿脾气都没有,长长叹一口气, 托住乱动的小姑娘双腿,加快脚步走回家。
谁叫他心软呢?
拿撒娇抓着他衣裳,娇滴滴喊着“师父我走不动啦”“师父你背我啦,师父你背我啦。”
一个相位猛冲抱脸虫飞扑上来, “计谋”得逞的姑娘嘿嘿一笑。
“师父师父师父~”
她是调皮极了, 又不安生地闹腾起来, 歪着身子勾住他脖子凑过来, 香香软软的嘴唇亲亲他的脸颊, 甜甜的声音恨不得把他溺死算了。
“师父最好啦, 我最喜欢师父啦。”
麻仓叶王脚步一顿,望向苍穹,无声叹了口气。
这妮子, 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
今晚,师父继续操劳。
第三日终于销假了, 于是出门上班, 奈奈子闲得没事儿干,带着自己制作的冬瓜糖, 和师父一起上班。
一进门,挽着师父的手,把用荷叶包起来的糖,挨个送给遇见的阴阳寮同伴们:“哎呀,你们怎么知道我和叶王在一起啦?来来来吃个喜糖。”
包好的冬瓜糖味道清甜不腻,贺茂保宪取了一枚放进嘴里,冬瓜特有的清爽弥漫在口腔里。
他眯了眯眼睛。
然后淡淡开口,询问屋内的青年:“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呢?”
麻仓叶王正在围炉煮茶,最近奈奈子迷恋上这种风雅的东西,又懒得携带炉子啊,茶叶啊,果子之类的物件,便由麻仓叶王用封印符提前一晚上收拾起来,等奈奈子需要的时候取出来,点上火炭,煮上泉水,烫一下茶杯,咕噜咕噜煮上特制的茶叶。
“这要听从奈奈子的意愿。”
麻仓叶王将特制的茶叶,奈奈子采集来的荷叶晒干后加入陈皮,冰糖制作的茶叶放进壶里,开水倾斜而下,茶叶舒展开,散发出阵阵荷叶的冷香。
关于成婚这件事情,麻仓家从来都是奈奈子做主。
对此,贺茂保宪表情一言难尽:“叶王啊,莫不是你想入赘吗?”
麻仓叶王理所当然地反问他:“有何不可呢?”
贺茂保宪哑然:“舍弃麻仓这个姓氏,就是舍弃了麻仓叶王的力量呀。”
名字就是咒。
麻仓叶王浑然不在意,招来窗外发糖的小姑娘。
奈奈子蹦跶到他身边,粘粘糊糊没有正形,贴贴靠着,哼哼唧唧撒娇:“怎么了呀?”
一张嘴,一杯吹冷的荷叶茶小心喂到她嘴边,又塞了颗冬瓜糖,奈奈子快活幸福地吃下去,听见她那可爱的迷人的体贴的夫君问她:“奈奈子,本姓是叫什么呀?”
奈奈子嗷呜一口吃掉叶王指尖上的冬瓜糖。
甜滋滋的。
“你给的糖格外甜。”
用手挡住嘴巴,以为说悄悄话呢,没想到旁边贺茂保宪耳目聪明得很,咳嗽一声酸气飘出来:“注意点,还有别人在呢。”
奈奈子霍一下站直了。
刚享受小情趣被打扰的叶王向师兄投诉谴责的目光。
师兄挑了挑眉毫无惧色。
话题回到姓氏上。
奈奈子说:“我姓伏黑啊。”
麻仓叶王马上给自家媳妇夸夸,情绪价值拉满:“伏黑这个姓氏很不错。”顿了顿,笑容有点缥缈荡漾:“以后孩子可以姓伏黑,我可以跟你,咳咳,跟孩子姓伏黑。”
伏黑叶王,多好听啊。
比麻仓叶王好听多了。
奈奈子眼睛亮晶晶的,激动地抓住师父的手:“啊,这个主意真的很不错呀。”
贺茂保宪牙疼。
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我他喵的是个单身呢。
一向仙人风范,淡定飘逸的贺茂保宪破防了。
关于婚礼的话题。
京都其实不是很在意名分这种东西的。
男方住进女方家,完成试婚后,就算是结婚了。
女方如果有身孕,可以让男方负责,或者选择自己养育。
所以关于婚礼的问题。
奈奈子觉得可办可不办,因为试婚非常成功,家里的大小事物由自觉转变身份的麻仓叶王承包起来。
某天休沐的时候。
庭院里的池塘里,阴阳师换了一身水衣,手里拿着一把铲子,库库往外铲黑泥。
小胖手疾眼快,弯腰从泥里捡莲藕。
七八条莲藕裹在脏兮兮的池塘泥巴里面。
奈奈子靠着窗户,享受着下午吹来的风,遥声喊了一句:“晚上吃什么呀?”
麻仓叶王处理完剩下的莲藕,跺跺脚,拔腿走出泥泞,随手甩给自己一个净身咒,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又把莲藕冲洗得干干净净,那些胖乎乎的莲藕看着怪招人喜欢的。
“晚上莲藕炖牛肉吧。”
“牛肉?”
这年头耕牛可是宝物啊。
平常百姓是不能随意宰杀的。
麻仓叶王笑着解释:“有一头耕牛,昨天摔断了脖子……”
“哦~”奈奈子拉长调子:“摔断了脖子。”
至于怎么摔断的,就不要深究啦。
晚上吃美味的牛肉炖新鲜莲藕。
奈奈子是待不住的,她从房间里跑到麻仓叶王身边,脚步匆匆忙忙,险些把自己绊倒,麻仓叶王一直只注视着她的行为,旁人做些什么,他是懒得去看去管的,只有奈奈子不一样。
奈奈子带着熏屋子用的果香,朝他奔来。
一股淡淡的暖流流过心尖。
青年伸手扶住她,低声说:“奈奈子呀。”
师父喊她名字的时候,总是温柔的,两人关系突飞猛进后,舌尖上吐出的气息都是暧昧缠绵的。
“嗯。”
“要慢一些,不要着急。”
“可是我担心你跑掉啦。”
奈奈子忍不住张开双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阴阳师的腰细而柔韧,像春天里的翠竹,隔着衣服捏一捏肌肉,听他闷闷的声音,偷偷地笑起来,然后推着他往前面走。
这个姿势很别扭。
麻仓叶王的提着篮子里的藕。
而奈奈子像树懒熊一样抱住他的腰,很考验腰力。
所幸的是,他腰力不错。
于是一路行走至小厨房,正在厨房里煮红豆汤的奶奶吓了一大跳:“哎呀,奈奈呀,不要推叶王啦。”
老人家啰嗦了点。
奈奈子捂住耳朵跳下来,满厨房抱头鼠窜:“知道啦知道啦。”
好不容易熊孩子被放过了。
奶奶指着小炉子上咕噜咕噜的红豆汤问他俩:“今天的红豆汤,是谁来喝呀??”
两人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他(她)喝。”
喝红豆汤这种东西,就是在证明谁体力比较好,谁是床笫间偏弱势的一方,这师徒俩是要强的性格。
所以喝腻了的红豆汤,进了小胖鱼的鱼嘴里。
麻仓叶王的厨艺就像他的阴阳术一样,一眼就会,两眼精进,自从翻过一次车,知耻而后勇的麻仓叶王已经能独立下厨了。
初学者往往喜欢挑战高难度。
比如莲藕炖牛肉。
因为没有去血水,晚上的炖牛肉很塞牙,略带腥味儿。
大家吃完饭洗完澡,穿着舒服宽松等浴衣,惬意舒适地坐下来,聊着天。
回廊下咕噜噜煮上茶。
新鲜的嫩芽茶冲泡后味道甘甜清新,完美冲散牛肉残留的腥味儿。
一人一杯茶,乘着晚风徐徐吹来,几分惬意,几分悠闲。
远处的池塘已经清理干净了。
奈奈子回头问麻仓叶王:“要养鱼吗?”
麻仓叶王回答:“养香鱼吧。”
养香鱼的话,可以拿来吃。
煎炸煮炖样样美味。
这个提议不错,奈奈子表示非常赞同。
要养鱼得换水,原先种莲藕的水偏浑浊,挖出全部莲藕后,剩下的泥和水要换掉的。
“用水符吗?”
手指虚空画符,灵气随指尖落下生成纹路。
两两勾连,点点相绘。
虚空中漂浮一道湛蓝色,水光波动的符箓。
“……唔。”
大概就是这样画的。
奈奈子手腕一晃,正要把符箓往前推过去,旁边横插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的腕子。
“这里错了。”
青年的手指些许寒凉,滑过肌肤窜起一阵战栗。
指尖温柔又强硬地插入奈奈子的指缝里,与她手指交握,点了点一处不太和谐的符箓。
果然,修改过的符箓焕发出更纯净的气息。
“养养鱼的水,需要更加纯净的水。只用普通水符不行的。”
一字一句,一笔一划,亲手教导,不假与他人。
说这些话时,被驱使的水符落到池塘上,立刻涌出大量纯净的水。
水声轰鸣中,他悄悄地摸了摸奈奈子的小手。
很软。
很娇嫩。
像牛奶豆腐。
这种一边好为人师,一边夫妻小情趣的感觉真不错呀。
“师父呀。”
“嗯?”
清越透彻的声音在水声里模糊不清:“我们成婚吧。”
水声化为雷声,重击麻仓叶王的心尖。
酥酥麻麻的。
带着电流窜过去。
“我们不是……”
“举办婚礼的那种哦。”
奈奈子忍不住抱住师父的腰,贴上去蹭蹭。
“等我们把香鱼养起来了,就举办一场小型的婚礼吧。”
“邀请亲朋好友吃顿饭,有爷爷奶奶小胖前鬼后鬼,河童萤露,有追月兔兔,有晴明,有贺茂保宪大人……”
奈奈子一声声的低语,化为人间月亮的温柔。
前面的名单很正常。
只是后面不太正常起来了。
麻仓叶王觉得,安培晴明一定非常不愿意来参加奈奈子的婚礼。
作为心胸宽广,提前被挚友告知以后要来喝汤的奈奈子正夫,大阴阳师麻仓叶王深深的,无奈地叹气。
要不,找个杀猪佬,把那狐狸阉了吧。
——
京都贵族举办婚礼是一件繁琐且扰人的事情。
往往需要提前数月来准备。
从邀请的宾客,到准备的菜肴,宴会上的表演,从迎接新娘到正式举办婚礼,整套下来麻烦的令奈奈子爪麻。
她把婚礼流程往地板上一丢,抱头哀嚎:“好麻烦呀,好麻烦呀,要不咱们别办了吧。”
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做一只没有毅力,毫无耐心的滚动岩多好呀~~-
嘿嘿。
“当。”
“滚动岩”小姐一头撞上墙壁。
墙上裂开一条口子,听到声音的胖头鱼熟练地抓起桶子,进来缝缝补补刷墙面。
房间里来参考流程的,还有负责给天皇算良辰吉日的安培晴明。
大阴阳师啥都会。
算个良辰吉日洒洒水,麻仓叶王这种不擅长占卜的术士,随手抓一把卜草,都能算出个一二三四。
更何况是工作中有一大部分负责皇室算日子的安培晴明。
“晴明呀。”
奈奈子滚到他旁边探头探脑:“你算好了吗?”
地上洒满了卜草。
大阴阳师安培晴明冷着一张脸,瞥一眼奈奈子,气到心塞地扭头,抓起一把卜草继续占卜。
若说以前的奈奈子是阳光下的芙蓉花,明媚灿烂,天真不谐世事,每一分美丽都蕴藏着纯真与美好,那么现在的奈奈子更像是月下的优昙花,一颦一笑间,带着叫人心惊的风情和清冷,昙花幽香,引得赏花人前赴后继,却忘记昙花的高冷,只为喜欢的人绽放。
晴明不想说话。
扭头到一旁。
奈奈子使用黏皮糖技能,黏了上去。
并送给晴明一个:“嘻嘻。”
晴明下意识回一个:“嘻嘻。”
门口走进来的青年长身玉立,挽袖望来。
“你们嘻嘻什么?”
安培晴明收敛笑容,板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哼,看见麻仓叶王了,嘻嘻变成不嘻嘻了。
笑容是会消失哒。
你说对吗?
狗挚友。
“女君女君。”
屋外,响起一道粗犷豪迈的声音。
奈奈子认出这个声音:“那个芦屋道满怎么来了呀?”
她和他又不熟悉啊。
说话间,芦屋道满已经走了进来,一把掀开门帘,第一眼见到奈奈子后,眼前一亮:“女君!”
屋里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瞪着他。
奈奈子:“……”
哦豁。
第88章 捡到一只夜斗神
芦屋道满是来送贺礼的。
为了祝贺奈奈子即将新婚快乐, 这位乡下术士送出自己心爱的黄金。
面对一大包金灿灿的黄金,奈奈子表示:“你不是留着娶老婆的吗?”
芦屋道满笑得比哭还难看,捂着心口回答:“以后还有谁, 能入在下的眼呢??”
这里不得不吐槽安培晴明真是个混蛋啊。
他已经见过天上的月亮了。
怎么还会瞧上人间的美色呢?
正如抓住月亮而分裂自己灵魂, 送离这个世界的安培晴明一样,他也是个想要抓住月亮的可怜人罢了。
啥?
月亮想要结婚?
那完全没问题啊。
他们只在乎追逐和得到月亮,而不在乎月亮垂怜谁。
一旁冷眼旁观他们癫狂追月的麻仓叶王微微一笑, 气度斐然,尽展大家风范:“既然道满先生有心,奈奈子就收下来吧。”
“好哒, 谢谢你呀,道满,你真是个好人。”
一张好人卡快乐送上。
收到好人卡的芦屋道满呵呵。
你高兴就好。
安培晴明占卜好日期。
居酒屋。
嘴里说是去采购一些东西,实际上聚集到一起的男人们, 来到妖怪的居酒屋里, 这里除了几个可怕大佬, 基本上没人来了。
“你这家伙, 真是叫人嫉妒呀。”
一进门, 安培晴明刷一下展开折扇, 嘴巴都酸歪了。
麻仓叶王矜持极了,作为人生赢家,他不需要跟这帮败犬争执高低。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齐了。”
另一边正在和咒灵对弈的贺茂保宪抬眸望向左手边, 角落里白发红眸的神明散发着浓郁的近乎实质的不详,疯狂和理智反复争夺着身体。
“千年雷击木, 万年不融冰, 雪女一族的至宝两叶冰蝉花,制作成的符箓, 有魔界魔王雷禅的心头血浸染七七四十九日而成……”
折扇下,狐狸青年眸光冷冽,杀意迸现,仿佛琉璃生辉:“他为异界神明,早早就脱离了命运之子的身份,若是跨界而来,强夺奈奈,我们未必会怕他。”
“更何况,高毓早早就用神格卜出这个世界里的命运之子们……”
高毓为什么会神堕呢?
因为他将自己活生生剥成无数片,上穷碧落下黄泉,在这个世界里寻找“命运之子”们的存在。
安培晴明敢于为了心爱的姑娘,分裂自己的神魂。
那么白龙神为了自己钟情的神子,硬生生从神座之上,挣脱信徒们的枷锁,走向人间,纵使鲜血淋漓也要走向心爱的奈奈子。
所以。
他疯了。
神堕的正神强大疯魔,同样会引来高原天的围剿。
“高天原的围剿啊……”
芦屋道满饶有趣味的打量孤身一人,与大家格格不入的神明,摸了摸下颌,不知道这位高龙神,要怎么应对呢?
“高天原的神里……”
含糊不清的声音低沉沙哑,像从地狱响起的低语,变得模糊混乱,混沌充满恶意。
“有个名叫“夜卜”的祸津神……命运之子……抓住……放血……奈奈子……”
神明摇摇晃晃起身。
行走之处,黑气弥漫,恶意滋生,地面遭到腐蚀,草木凋零枯萎,飞虫暴毙掉落了一地。
天人五衰。
神明堕落时,会出现恶气,靠近者将受到恶气的攻击。
一旦出现恶气缠身,神明要么神代,要么身死。
“麻仓叶王……”
神明来到麻仓叶王身边,俯身而下,猩红双眸狰狞可怖,不停震动:“你答应过我的……”
麻仓叶王不曾避让半分神明的眸光,淡然坚定的对视:“我答应过你,会让你以另一种存在,和奈奈子,和我们永远在一起。”
神明眼眸死死盯住他。
疯狂的气息些许收敛起来。
他缓缓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像要把身体里最后一口清明吐出去:“三天后,京都最大的龙神神社,高天原发动神诛,吾需要一个帮手。”
“那么,在下来吧。”
乐子人芦屋道满举起手,兴致勃勃的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三天后的神诛之战,贺茂保宪推算出那个名叫“夜卜”的祸津神同样会参与期中。
他们需要像抓住产屋敷那个病弱的幼子一样。
抓住他,放血。
用他们的血,来对抗异界的“神明”,麻仓好。
——
神明大战是什么样子呢?
芦屋道满并不陌生,早在他从遥远的唐国来到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就见证了高天原对苇经中原国的掠夺。
人类的战争,是资源的争夺。
神明的战争也是如此。
京都上空响起阵阵惊雷。
奈奈子提前回到家里收衣服,等她把衣服往房间里收,轰隆一声巨响,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她的脸颊上。
洁白如玉,软玉温香的脸颊上,缓缓滑落一道淡淡的红痕。
奈奈子是白龙神的神子,对于神明的气息非常敏感。
她闻到了神明的味道,一个受伤的神明。
也许不止有一个。
掌控四季风雨的是龙神,而天空中厚厚乌云里,显露出数位身披白色神衣,遮挡面容的正神。
“啊咧咧,真是可怕啊。”
嘴里说害怕的芦屋道满,脸上没有一丝畏惧,相反,他用不属于人类的眼神,傲慢又冷漠地打量着高处的神明。
“介意我先出手吗?”
他礼貌地询问身后的黑暗里。
黑暗中传出暴躁急切的喘气声,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负伤的野兽。
芦屋道满侧耳倾听半晌,微微一笑,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从怀中取出几张符箓,夹在指尖,张嘴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去吧。”
气息是浑浊的。
这里并不是指芦屋道满的气息有什么不对,他吹出的这口气,是指力量上的浑浊。
黑暗,混沌的气息,唤醒了纸张上的灵。
最先惨叫起来的,是捶打擂鼓的神明,捂着脖子在云层上打滚。
“有什么东西?”
“该死的人类。”
“该死的下作术士!!!”
终于有神明发现了罪魁祸首,一只黑色的小蜘蛛。
他快速拍死这只蜘蛛,就像捏死渺小的人类。
他一定要给这个不入流的术士一个好看。
可芦屋道满真的是不入流的术士吗?
不。
他是个乐子人。
掐死了一只蜘蛛,会有千千万万的蜘蛛站起来。
无数的蜘蛛死掉,从尸体上诞生出新的蜘蛛。
这些蜘蛛疯狂扑向高高在上的神明,带着污浊,邪恶的力量,侵染着神明高洁的身体。
不一会儿工夫。
上面的神明已经出现了神堕的迹象。
取出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大口,笑容狠戾薄凉的男人咧嘴一笑,朝身后的黑暗说:“你看,现在这群“堕落”的神明,要讨伐谁呢?”
黑暗陷入长久的沉默。
芦屋道满哎呀一声,这才想起来似的,连忙撤回自己的蜘蛛:“别把那个祸津神给吃掉啦。”
那可是奈奈子小姐的“器皿”啊。
人类术士只是想为心上姑娘做点什么,好证明自己是个可靠值得托付的有用男人,可万一弄砸了,岂不是说自己非常不可靠了?
唯一的祸津神“夜卜”拔出自己的武器“绯”,用力斩杀着这些蜘蛛。
他和神明们格格不入。
像一把染血疯狂的长刀,肆意厮杀,享受鲜血。
当芦屋道满来到祸津神面前,劝说他投降时,得到了他不讲武德偷袭一个千年的老人家的一刀。
“哎呀,真是固执的战斗疯子呢。”
芦屋道满挠挠头,有点苦恼呢。
那么对于这种疯子,打个半死不就好了嘛。
肌肉强壮的术士从怀里掏出八百米,啊不对,八十厘米的刀,不对,一把非常漂亮的刀:“这把刀啊,名为“三日月宗近”是在下送给女君的新婚贺礼呢,先用神明的血来开开刃吧~~~”
——
奈奈子在自家院子里捡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神明。
一个被神堕侵蚀,肌肤上爬满黑色胀气的祸津神。
庭院里被砸出一个大坑。
胖头鱼跳起来扛着鲤鱼旗就冲了过来,把奈奈子护在身后。
“别紧张,小胖。”
奈奈子伸手:“旗子借我用用。”
小胖的鲤鱼旗长度刚刚好,在鲤鱼旗的死鱼眼里,伸进坑里,戳戳对方的脸,戳戳对方的胸口,戳戳对方的屁股。
“叽咕。”
啊咧。
奈奈子闯祸了。
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开了两个洞。
受伤过重,污染垂死的祸津神恐怕真的要进入黄泉了。
闯了祸有点小小愧疚的奈奈子:“算了,救一下吧。”
万一是什么坏神,一巴掌直接拍死好了。
雪白的小手按住祸津神的脸庞,几缕染血的发丝遮挡住半张脸,只能看见锋利优秀的下颌,和冷白色的肌肤。
神明的五官都是极美的。
除非是信徒们想象出的苍老,否则一般都是年轻貌美的模样。
一身染血的浴衣下,是单薄苍劲,犹如劲竹般的矫健身躯。
这是一个武神。
一个千锤百炼,从战争中厮杀出来的斗神。
只是靠近,那股锋利犹如实质的杀气,就挂得奈奈子脸颊肌肤生疼。
奈奈子的手按上的一瞬间,遍布祸津神身躯的黑色胀气欢快的,乳燕投林一般,一股脑的朝奈奈子用来,生怕跑慢了奈奈子就不要它们了。
“咦。”
奈奈子看着这些黑色胀气变成一只只拇指大小的蜘蛛。
乖巧懂事的在草地上排队,时而排列成爱心,时而排列成“七色草”的图案。
奈奈子:“……”
我们认识吗?
我们很熟吗?
我是要消灭你们的呀。
小蜘蛛们摩擦着小爪子,伤心欲绝的低下头。
嘤嘤嘤。
“哎呀,女君啊,看来它们很喜欢你呢。”
芦屋道满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
芦屋道满是个非常爽朗的人。
看似爽朗。
实则黑泥一团。
这团乌漆麻黑,恶意满满的黑泥唯独面对心上女君时,语气里透着几分温柔和无奈。
“道满先生啊,这是您养的吗?”
泥坑旁边的奈奈子回头看向走来的芦屋道满。
“您为什么要养这些呢?”
“您觉得这些是什么呢?”
芦屋道满一下子把奈奈子问住了,可他又觉得女君苦恼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又喜欢,于是自顾自地解答:“这是来自于黄泉最深处的人类之恶。”
“那么您真是个厉害的人呢。”
奈奈子找了个夸夸,随意说完,跳过这个话题。
被敷衍夸夸也高兴极了的芦屋道满朝泥坑里的祸津神走去。
就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
地上的祸津神霍然睁开了双眼。
冷冽的,毫无人气,没有丝毫感情的双眸仿佛黑夜里的寒星,伴随着冰冷的呼唤:“绯器。”
锋利的刀芒划破了奈奈子的头发。
背对着祸津神的女君转过身时,那些零碎的,绸缎一样的发丝被湿漉漉的风雨吹拂而落在祸津神的眼眸之上。
乌黑覆盖了冰蓝的眼眸。
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一缕淡淡的,极为清雅的香气,来自于那些零碎的发丝。
仿佛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夏日里枝头上累累的硕果,秋日里漫山遍野的红枫,冬日里白雪皑皑下深藏的青松。
那一切美好的,生机勃勃的,汇聚于这位女君发间,形成最温柔的甜香。
纵使是心冷如铁,以杀戮生存的祸津神,在此刻都不禁微微一愣。
一丝碎发钻进来那颗冷硬的心脏中,悄然生根发芽。
唯有手中的绯器察觉到不对,低声唤醒他:“夜卜。”
夜卜神挥出了绯器。
锋利无物不斩的刀芒,罕见带了一丝犹豫。
那姑娘安静无声地抬眸望来,清冷雪白的脸颊被雨水染上雾气,琉璃般透彻的眼眸仿佛流下眼泪,让夜卜产生某种罪恶的愧疚感:我是否真的让这么美丽的姑娘伤心?
但那并不是眼泪。
只是凝聚落下的雨水。
依依不舍地滑落睫毛,落于脖颈间,生出水雾的暧昧。
“你要杀了我吗?”
清冷的,透彻的声音,泉水叮咚一样响起。
不。
我不想杀了她。
杀戮中诞生的神明在面对这份世间无双的美丽时,罕见的,有了否定杀戮的心意。
我只是……
想……
我想什么呢?
想挟持她逃出去。
我不会杀了她。
“夜卜!!!”
绯器已经注意到疾步而来的芦屋道满脸上冰冷可怕的怒意。
她知道芦屋道满有多可怕。
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而这样的怪物,京都里足足有四个。
绯器不停的提醒夜卜,赶紧杀了她跑出去。
杀了她,芦屋道满一定会自乱阵脚的。
可挥出绯器的手,于触碰脖颈前,无声垂落。
一双雪白柔软的手,温柔捧着祸津神的脸。
那姑娘绽放出冰颜花一样美丽绚烂的笑容:“乖。”
敢动手就打爆你狗头哦。
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被打爆狗头的祸津神缓缓闭上眼睛。
一下子晕了过去。
刚刚被芦屋道满弄的伤完全没好,临时制止了自己伤人导致伤口崩裂。
祸津神再也支撑不住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芦屋道满由衷的感叹:“在您的美貌面前,一切都是失色的。”
奈奈子可不喜欢听这话。
因为只有师父说,不管奈奈子长啥样,他都喜欢。
除了师父,都是肤浅的男人。
奈奈子小手一挥,指挥肤浅的男人把祸津神绑起来。
这么危险的家伙,还是绑起来比较安全啦。
不要放出来吓唬人啦。
第89章 祸津神要驯养
芦屋道满觉得任性起来的女君亦是如此可爱。
又觉得自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没得救放弃治疗吧。
但这么可爱的女君,提成任何要求,都是可以答应的吧?
于是, 芦屋道满把昏迷的祸津神捆吧捆吧, 用长长一条绳子捆起来,顺势一叫踹飞祸津神的绯器。
这家伙身上味道太杂乱,使用的主人不少呢。
他不喜欢啊。
一脚踹上去, 绯器哼都没哼一声,安静瑟缩如鹌鹑,抱着头装死。
真是个可怕到极点的家伙呢……
“道满先生啊。”
“请叫我道满吧, 看在我为您捆了祸津神的份上。”
“那么去掉您吧,喊我奈奈子吧。”
奈奈子觉得卢屋道满是个不错的人,至少在自己面前如此。
芦屋道满勾起嘴角,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的笑容。
“奈奈子呀。”
“嗯?”
“奈奈子呀。”
“我在。”
“奈奈子呀。”
“……”
不想搭理这个幼稚的家伙了。
芦屋道满脚步轻飘飘的, 好像要飞起来一样, 漫长而无望的生命里, 从未有过如此高兴的时刻, 只是在唇齿间念出女君的名字, 就会感到幸福, 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在欢呼雀跃,叫嚣着“我很幸福”。
真是……
可怕的女君呢。
更可怕的是他沉迷于其中,为此付出性命亦是在所不惜的。
芦屋道满决定哄哄不理她的女君。
“奈奈子呀,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绑这个祸津神吗?”
“为什么呀?”
“因为我要他的神血来制作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哦。”
面对奈奈子淡淡的回复,芦屋道满到抽一口冷气:“难道你不好奇吗?”
奈奈子配合了一下他的表演:“哦, 我好好好好奇哦。”
芦屋道满唉声叹气:“请不要欺负我呀, 奈奈子。”
堂堂一个术士,怎么就低声下气心甘情愿让女君狠狠欺负呢?
因为他喜欢女君啊。
“那么, 道满,你为什么要祸津神的血液呢?”
踏上回廊圈前,陡然转身,奈奈子清冷的眸子里倒映出芦屋道满的模样,无悲无喜,冷漠洞察:“请告诉我,你,晴明,师兄,毓,和……叶王,究竟想做什么呢?”
芦屋道满无声望着她,轻声说:“您怎么知道的?”
奈奈子扯了扯嘴角,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
“我不是笨蛋啊。”
这群笨蛋男人,究竟要把人瞒到什么时候呢?
最终这个话题以芦屋道满落荒而逃结束。
晚上麻仓叶王回到家里,得知家里多了一个祸津神的事情。
正在做饭的大阴阳师捏出一个形状完美的梅子饭团:“芦屋道满没把他带走吗?”
奈奈子负责数吃饭的碗筷,闻言顿了顿:“要加一份碗筷吗?”
麻仓叶王讨厌别人来自己家蹭饭:“不,神明不需要进食吧。”
奈奈子故意提起“白龙神”的名字:“毓就喜欢吃饭。”
然后观察师父微微一凝的表情,加大剂量:“说起来,最近丰收的橘子,毓很喜欢呢,下次带给毓吃吧,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麻仓叶王若无其事的笑笑:“或许他最近口味变了,不喜欢吃橘子了。”
奈奈子反驳他:“那也得见到毓,亲口问问他吧?”
“好好好,下次去问问吧。”
麻仓叶王把饭团放进盘子里,转身拿咸菜的功夫,方才还轻松惬意的神色立刻一沉,阴云密布,他不动声色的长长叹了口气。
毓啊……
高龙神应该是不愿意奈奈子见到他如今的模样吧?
——
夜卜从昏迷中醒来,祸津神的本性迫使他一下子警惕起来。
“绯?”
呼唤了一声绯器,没有得到回应,祸津神闻到一股子香香的味道。
房间里点燃了烛火。
烛火下,浅蓝色浴衣的美丽姑娘正把装好的膳食放到他面前:“你醒啦,该吃饭啦。”
烛火晃动,照在那张芙蓉面上,馨香扑面而来,神明喉咙滚动了几下,声音干涩坚冷:“神明不需要进食,绯呢?”
手腕上传来剧痛。
他侧头望去,一道深深的伤痕狰狞爬满半个手臂。
奈奈子心虚极了:“没掌握好力道嘛,用力过猛,我觉得你应该原谅我,毕竟我带来了很多补血的好吃的。”
夜卜神扯了扯嘴角:“你们要神明的血做什么?”
“不清楚,他们没告诉我,这些人啊,总是喜欢自作主张的背着我呀,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奈奈子亲自端来补血的鸭血汤:“啊,张嘴。”
暖呼呼的热气扑到脸上。
鸭血没有腥味儿,放入珍贵的香料,食盐,胡椒,茱萸,韭菜叶煮熟,再撒上一点葱花点缀,看起来非常可口。
神明是没有食欲的。
祸津神享受人类的供奉,只是喜欢吃送上食物者的心意。
吃饭,对神明而言是多余的事情。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她低垂着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仿佛树影下潋滟生波的湖面,嘴角轻轻抿起来,手里端着鸭血汤,握住勺子的手指有点颤抖,努力控制住不掉落下去。
她催促着自己:“快点嘛。”
声音是清冷的,泉水流淌的叮咚悦耳,又有一点不自觉的撒娇声。
尾音上扬而颤抖。
像张牙舞爪,伸爪子挠人的猫儿,轻轻给了夜卜一爪子。
心里痒痒,有点疼的祸津神松开了嘴,任由对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举起勺子喂他吃鸭血汤。
鸭血汤很香。
味道很不错。
祸津神锋利的近乎冷酷的眉眼,在暖暖的鸭血汤里变得软和了一些。
他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味道不错。”
“是吧?我就说味道不错嘛。”
奈奈子可得意了:“回头我喊师父再给你煮一点儿。”
祸津神表情凝固住,笑容没了。
“你师父是谁?”
“麻仓叶王啊,哦,他不光是我师父,还是我心爱的夫君,擅长一手好厨艺,厨艺上的超级天才哦。”
双手捧脸,夸夸自家夫君的奈奈子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祸津神那张好不容易冰雪消融的脸彻底阴沉下来,重新冻结成冰山。
祸津神咬牙,冷冷的说:“一点都不好吃。”
“唉?”奈奈子睁大眼睛:“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祸津神把脸扭到一边,哼了一声:“绯器呢?”
“emm……”
该怎么告诉他,那把绯器被芦屋道满非常嫌弃地捏着鼻子丢进黄泉里去了。
——
“奈奈子。”
送完鸭血汤出来的姑娘,一眼就见到了月光下的青年。
在家里的阴阳师姿态放松惬意。
今天是罕见的淡色系的浴衣,浴衣上绘有青松飞鹤的图案,穿在他身上,真真是飘逸如谪仙人,那巴掌细的腰,贼有劲,奈奈子流着口水跑过去,一把搂住心心念念的腰,娇娇的抬头:“咩?”
这个咩字连同对方带着薄荷气息的吻,勾勒着她弧度优美,唇珠可爱的嘴唇,淹没在急促的喘息里。
“等等……”
“在、在外面……”
纤细的指尖紧紧抓住浴衣上的飞鹤,少女短促的惊呼声很快变成了含糊不清的水声,唇齿纠缠激烈又亲密,直到她喘不过气来,用力拍打青年的手臂,求饶似的呜咽出声——
“呜……”
雾气弥漫着眼底,轻轻一眨,化作一颗罕见的珍珠落下。
滚啊滚,滚到了男人的手掌里,成了他珍藏在掌心里的至宝。
灼热的呼吸略带不稳,隔着幽香的发丝触碰雪白的脖颈。
“抱歉……”
低低的声音里,夹杂着浓郁的情意和掩藏不住的恼怒。
“你生气了?”
一双柔软的手温柔搂住他的脖子,两人在月光下的庭院里交颈相拥,仿佛一对永不分开的璧人。
身侧是摇曳生香的花海。
蝉鸣声络绎不绝。
麻仓叶王既羞愧于自己的嫉妒,也恼怒于自己的意志力欠缺。
他紧紧抱着奈奈子,恨不得刨开自己的胸膛,挖出自己的心肝,把这玲珑剔透的人儿埋进去,深深的藏进骨血里不被他人窥视。
可他做不到。
他一个人没办法保护好奈奈子。
“为什么生气呢?”
世上除了纲吉以外,奈奈子只愿意温柔哄一个人。
那就是麻仓叶王。
麻仓叶王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她又何尝不是把师父放在心里呢?
她低低地诱哄着不高兴的男人,软软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像流淌蜂蜜的草莓蛋糕一样甜美。
“说嘛。”
麻仓叶王享受着这份“特殊”,一向在奈奈子面前以长辈身份教导,指引着她前行的人,罕见露出了软弱的姿态,但这不可耻,相反,他蹭了蹭奈奈子的脸颊,带了点抱怨的意思:“你去看望那个祸津神了。”
“……”
“我给你炖的鸭血汤,全喂给他了。”
“等等……”
像打开了奇妙的开关,青年语速加快:“你都没给我喂过饭,你怎么可以给他喂?明天就通知芦屋道满过来把神提走,拖到荒郊野岭埋了吧。”
该死的芦屋道满啊。
真该死啊。
嫉妒中的大阴阳师听见了笑声。
清脆的,快活的笑声。
他郁闷极了:我难过呢,你怎么就笑了呢?
一抬头,就被一个香香软软的东西凑上来,先亲亲他的脸,再亲亲他的眼睛,最后落于嘴唇之上,少女的吻温柔又缠绵,吐出跳跃的音符:“我很高兴你会吃醋呀。”
一下子,把他的心,他的魂,他的命都勾走了。
“……”
“师父呀,叶王呀。”
“我喜欢你吃醋,这样,我能感受到你是爱我的。”
听到这话,麻仓叶王反手扣住奈奈子的腰,依靠身高优势,成功镇压了试图撩拨师父的某个笨蛋。
今晚夜色很漫长。
月色很美。
缠绵的风吹过隐秘的房间,隐约可见叼着被褥,含着眼泪求饶的绝美少女那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情态。
阴阳师沙哑富含情意的声音仿佛蜿蜒攀爬的巨蟒,恨不得将她一口吞进肚子里。
“喜欢看谁吃醋?嗯?”
“嘤嘤嘤我错了……”
男人吃醋真可怕。
尤其是她师父,更是醋王。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次日一早。
师父就神神秘秘的出门了。
临走前亲亲奈奈子的额头,被奈奈子抓住头发不松手,低声下气哄了好久,又许诺今晚做大餐给奈奈子吃,好不容易才离开,离开前依依不舍的嘱咐什么要等我回来啊,不要乱跑啊,看见别的狗男人就一拳打死啊……
奈奈子挥挥手,嫌他烦死,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她现在是阴阳寮临时工,干不干活都行。
爷爷奶奶出门去店里,家里只剩下胖头鱼和小河童露莹。
露莹的种族是莹草,擅长种植。
大家把另外一块菜地开辟出来,忙碌了一个上午。
中午天气很炎热。
于是奈奈子做了桂花冰糖碎冰红豆藕粉,给每个式神分了一大碗,犹豫了一下,朝露莹招招手,叫露莹给祸津神送饭。
过了一会儿,露莹哭着回来,说他被祸津神揍了。
奈奈子大吃一惊,连忙查看他的伤势,还好只是头上肿了个包:“他不是被绑起来了吗?”
露莹哭唧唧:“趁我不注意,喂饭不仅不吃,还用头把我头撞了。”
奈奈子生气了:“等着,我去教训他。”
撸起袖子冲到祸津神面前,这厮被吊起来,一副懒洋洋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见到奈奈子,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情绪波动。
“你为什么打露营。”
奈奈子双手叉腰,怒气冲冲。
祸津神那双冰冷如刀锋的眸像打量猎物的野兽,一动也不动的注视着奈奈子,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吃冰的。”
“不喜欢吃冰的,你也不能打人啊。”
奈奈子很生气,跳起来想打他膝盖,没想到啊,祸津神就是祸津神,战斗力杠杠的,绑得结结实实的身体一扭,完美躲过奈奈子攻击。
他还在那儿说风凉话:“他是人吗?他是妖怪,神打妖怪不是很正常?他自己笨,没及时躲开。”
奈奈子气炸了。
抓起带来的冰沙碗,一把将绑着祸津神的绳子扯断。
手脚并用爬上去,把祸津神按在身下,举起冰冰碗,往他嘴里塞。
“快吃!”
“欺负小露草,你个混蛋!”
被按在身下的祸津神眼里闪烁一丝惊讶和笑意。
露莹怎么都喂不进去的冰沙,一股脑全喂进嘴巴里。
奈奈子:“……”
说好的不喜欢呢?
祸津神撩起蓝到发邪的眸子:“好吃,很甜。”
嘴角一勾,冷酷无情的祸津神闻着近在咫尺的馨香,那颗坚硬的心脏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长出名为“懵懂”的嫩芽。
“下次敢让那妖怪送吃的,照打不误。”
放完狠话的祸津神下一秒脸一歪,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浮现在脸上。
那姑娘眉眼冷冷,犹如冰雪里燃烧的烈焰,甩着手腕冷笑:“有种你试试?”
第90章 向女君献上忠诚
这一巴掌直接把祸津神打愣了好几秒。
完全硬控。
一丝神血从嘴角流出, 和白龙神圣洁的淡金色神血不同,恶意中诞生,杀戮中盛放的祸津神的血是深红色的, 地狱岩浆般的深红。
那双湖蓝色的眸子转为暗色, 粹着冰冷和杀气:“你动手打我?”
奈奈子理直气壮:“对啊,打得就是你啊。”
祸津神咬牙切齿:“有本事你放开我,再动手试试……”
话音落下, 绳子就断成两截了。
我们奈奈子特别讲武德:“别说我欺负你一个几百岁的老人家啊。”
忽然得到自由的祸津神愣了一下,眯起眼睛,心里那点子恶念陡然滋生。
他本就是人心恶念中诞生的神明。
那么……
欺负一个小姑娘, 让她狠狠哭出来,好像不是什么良心过不去的事情吧?
比如……
祸津神朝奈奈子伸出手,想拽她头发。
嚯。
我们奈奈子可不是个娇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只见她面无惧色, 迎难而上, 一把握住祸津神的手。
软软肌肤像最嫩滑的牛奶。
人类姑娘掌心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茧子, 让祸津神有微微恍神, 那点子恶意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他想, 她那么软,那么娇嫩,就像一朵生长在巨树下, 稍稍被风吹雨打就会夭折的花……
祸津神那颗鲜血浸泡的心,闻到了花的馨香。
正当他准备手下留情的时候——
天旋地转。
剧痛袭来。
眼前一黑, 哇一口吐出血。
奈奈子一个暴力过肩摔, 直接把庭院砸出个巨型窟窿。
祸津神躺在洞里半天爬不起来。
狼狈又可怜。
“放开你又怎么样?”
奈奈子站在洞口边拍拍手,哼一声, 骄傲极了:“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让你一只手,你也打不过我。”
祸津神:“……”
祸津神冲上去,祸津神被秒了。
祸津神再冲上去,再再再被秒了!
两个时辰后,祸津神老实了。
老实的祸津神被迫认奈奈子为主,祸津神不是正统的神明,否则他也不用帮高天原打黑工来换取户口。
比起神明,祸津神更像妖怪。
收服妖怪有两种方式,收取对方的姓名,制成符箓。
或者交换血液。
“你叫啥?”
奈奈子尝试第一种。
“……”
祸津神皱起眉,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换来奈奈子举起拳头。
“夜……夜卜。”
“夜斗?”
“不,是夜……”想纠正的话卡在祸津神喉咙里。
夜卜这个名字来自于他的“父亲”。
不停的为别人实现愿望,不管是父杀子,夫杀妻,妻杀儿,任何荒诞的愿望,只要献上信仰,他都会去做。
所以,他是祸津神,带来灾难的“妖怪”神明。
所谓的“父亲”创造他的本意是当做工具来使用。
而夜卜内心则有着想成为真正神明的向往。
为此他甚至愿意给高天原那帮傻缺神打工来讨伐白龙神。
“到底是哪两个字呢?”
“是夜斗。”
从今天起,没有夜卜,只有夜斗。
他将获得新的生活。
——
神明的力量来自于神器。
绯器已经被丢到黄泉了。
想从黄泉找回来,难度非常大,不亚于把高天原神明打一顿。
所以刚签完约出炉的夜斗神瞬间从牛逼哄哄能神代武女神毗沙门天的强者,摇身一变成了小弱鸡。
奈奈子非常嫌弃弱鸡夜斗神:“啧啧啧。”
夜斗神从高冷战神,摇身一变成为小弱鸡,本来就很不爽,气得炸毛:“喂,谁把绯器丢黄泉的?”
奈奈子直接甩锅:“芦屋道满啊,有能耐你找他把黄泉大门打开,进去捞回来啊。”
夜斗:“……”
没能耐,我那老父亲都没这个能耐,告辞。
说话大声的夜斗神稍微弱了点气势:“但是任何神明没有神器的话,都会实力下降,神器就是神明的排面,而最强大的神器则是神明指引道路的道标。”
说起道标,夜斗一直很在意一个事情,救赎他靠近奈奈子的时候,闻到了白龙神的气息。
不是堕落的白龙神,是那个光伟正的白龙神。
这就很奇怪了。
正主都堕落了,怎么气息还有光明圣洁的痕迹?
奈奈子对这种神明秘闻叹为观止,小板凳一架,瓜子花生酸梅汤往上面一放,小手朝夜斗一招呼:“来磕个瓜子,咱们好好聊聊。”
夜斗交付了姓名。
承认夜斗为自己真名后,两者间多了一丝联系。
夜斗抓一把瓜子,磕磕两下,吐出瓜子皮,尝着瓜子味儿:“聊什么?”
奈奈子朝他点点头:“神明堕落的征兆。”
夜斗挑眉:“你刚刚不是要我去监视你师父和芦屋道满而因为我没有绯器对我进行了奚落加蔑视吗?”
奈奈子:“这个不重要。”
夜斗扬起音调:“这个很重要!”
他没有绯器了!
奈奈子捂脸:“你这样很蹦人设啊。”
夜斗才不管什么叫人设,他只想要拿回武器。
“绯器!”
“没有!”
奈奈子跳起来。
夜斗睁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扭头蹲墙角生闷气去了。
“喂。”
奈奈子戳戳他:“真生气啦?”
夜斗甩开她:“……”
奈奈子挠挠头:“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拿到和绯器同等的武器,或者我应该怎么给你弄一把好武器?”
然后,夜斗给奈奈子科普了一下什么叫“神器”。
奈奈子恍然大悟,右拳锤左手掌,可爱的小辫子晃啊晃,头上的发簪晃啊晃,夜斗的眼睛晃啊晃,像不经意被玩具吸引的蓝眼高冷酷酷大猫猫。
“这种东西我有啊。”
正追逐“玩具”的大猫猫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她:“嗯?有什么?”
奈奈子竖起一根手指,晃啊晃:“有类似的神器啊。”
这下大猫猫反应过来了,霍然睁大眼:“绯器很厉害的。”
“哼,我有一个更厉害的!什么绯器都比不上!!!”
“十个绯器都比不上!!!”
夜斗看着得意洋洋的小姑娘,暗地里不以为然。
绯器要是不厉害,能有那么多主人?
绯器要是能被轻易替代,能有了那么多主人还能被他接纳使用?
做野良的,那必须够资本啊。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找到绯器的替代品呢?
——
两个时辰后。
望着面前扎着高马尾,脸上绘有神纹,一身气势犹如实质的青年,夜斗大猫猫不敢置信,指着他说:“你你你你……”
“继国缘一。”
面对祸津神的武士面容冷淡,暗红色的眼眸毫无波澜。
但当他转向奈奈子时,忍不住一脚迈出稻荷神社的召唤阵,激动的上前一步,露出大狗狗般温顺的笑容:“主公,您终于召唤我了。”
emmm。
小小心虚了一下。
不过很快啊,奈奈子就理直气壮的摸了摸继国缘一的头,语重心长的说:“缘一啊,这次我非常需要你。”
继国缘一杀了鬼王,完成心愿后,只剩下身为稻荷神铸造的,认奈奈子为主,为奈奈子而战的唯一心愿。
“但有所愿,百死而不辞。”
奈奈子摆摆手:“没那么严重啦,喏,那边那个夜斗神啊,是最近和我签定契约的神明,有点小事情我想拜托他去探查一下,但是他说他的武器绯器,被打进黄泉了,没办法,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稍微临时充当一下他的武器。”
“喂,什么叫过分的要求,我可是很厉害的武神,篦沙门天都不是我对手呢。”
虽然夜斗不喜欢把这个战绩说出来,但是现在是不能丢面子的时候,必须扯出来撑场面啊。
“真是无礼的神明啊。”
太阳花耳饰晃动,酒红色高马尾的青年挡在奈奈子面前。
高大挺拔的身影宛如一棵遮挡风雨的青松,屹立不倒,坚定不移。
他缓缓握住腰间的日轮刀。
“想要使用在下的话,就向在下证明你自己吧,在此之前,作为向主公效忠的武士,可不会容许你对主公的无礼。”
继国缘一的实力如何呢?
想必鬼王非常有体会。
首先他是个拥有通透世界的挂逼,其次他是鬼灭世界的天命之子,真老天爷降生在人间最完美无瑕的宠儿。
如果不是他死掉了,想必鬼王能苟到死。
同样的,如果说继国缘一是完美的绝世天才,那么夜斗就是打不死小强类型的纯血牛天才。
就算失去了绯器,拥有磨练出来的强大武技的他,在继国缘一面前……
纯靠技巧根本打不过啊打不过!!!
谁踏马能跟个挂逼拼战斗技巧?
篦沙门来了都得丢掉武□□头落荒而逃啊喂。
“碰。”
夜斗重重摔在地上,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
“夜斗神。”
手握日轮刀的青年红眸比神明更加冷淡,仿佛无穷无尽的大海下,蕴藏着波涛汹涌的危险:“单论技巧,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是对手,无法得到承认。
“哦。”
夜斗冷冷的站了起来,他没有武器,只有神明的灵力凝聚的刀剑,这些刀剑比平常的凡铁锋利,可远远不能和继国缘一日轮刀相提并论。
那把刀,已经是概念化的武器了。
神明的双眸在阳光下犹如冰蓝色的寒星,瞳孔兴奋地收缩成针状,散发着刺骨的杀气,他勾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森白犬齿,身体下压,后脚蓄力朝地面猛蹬,下一秒嗖一下消失在旁观者奈奈子的视线里。
好快的速度!
一霎间,巨大气浪袭来,吹倒稻荷神社两旁茂密的树木。
几只藏在草丛里的小狐狸狐仰马翻。
一只雪白光滑,额头点缀红色神纹的小狐狸抬起爪子拍了拍奈奈子的小腿。
奈奈子低头一看:“咦,你来啦?”
弯腰把小狐狸抱在怀里。
小狐狸蹭了蹭香香软软的怀抱,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细声细气的说话:“这就是你给这孩子找的使用者吗?”
少女弯弯眼眸,流露出一分骄傲:“夜斗很强,不是吗?”
小狐狸爪子交叠,垫在下颌处,眯起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夜斗。
夜斗冲向继国缘一的瞬间,继国缘一一道日之呼吸柒之型撩刀而出,灼热的太阳光芒杀伤力很强。
夜斗不退反进,手中灵刀分为一分为二,一把狠狠钉死在地面,去势不减的一脚蹬在灵刀柄上,借力跃起,惊险万分的穿过柒之型的烈阳漩涡,欺身而上来到继国缘一面前,另一把长刀劈头砍下。
“很强。”
小狐狸目露欣赏:“就算是正统出身的武神,也是不如他的。”
“可是……他不是你。”
“缘一那孩子为了你,甘愿将灵魂重归于小狐丸中,和时空管理签定了契约,这才能回应你借稻荷神社施展的召唤术,你对缘一而言,不光是主人那么简单……”
后面的话小狐狸没有继续说下去。
继国缘一托身于小狐丸,那么如果女君能接受麻仓叶王,能垂怜安培晴明,为什么不可以看一眼继国缘一?
她自认为由她手下诞生的孩子,不比这世间任何男子逊色。
奈奈子垂下眼眸:“这种事情……”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如果能像拒绝五条涞那样就好了。
小狐狸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京都里的女君们,拥有挑选诸多情人的权利,男人们为了争夺女君的喜爱,展现出自己的魅力,是其中一项必须的,所以作为被追求者,你只需要冷眼旁观就好了。”
“您这样说真的好吗?稻荷神殿下。”
“不可以吗?”
“我有心上人了,不,我有未来的丈夫了。”
“那么,他是谁呢?”
“我喜欢麻仓叶王。”
“但这并不影响你怜爱安培晴明。”
小狐狸抓到了漏洞,重复她的想法,眸光慧黠:“你看,他们已经有了结果了,该向你献上自己的忠诚了。”
神明眼里,优秀的女君,是可以拥有很多情人的。
正夫做不了就做情人嘛。
不能登堂入室那就翻墙嘛。
顺着小狐狸爪爪的方向望过去。
一身伤痕累累的祸津神正死死地盯着她,那双眼睛亮得吓人,战斗后的兴奋,刺激,愉悦里夹杂着一丝紧张。
他像凯旋的战士,等待着他的女神垂怜。
而另外一位——
高马尾的武士则对他的心思洞察秋毫,撇了撇嘴,淡淡地说:“在下只是暂时承认你而已,等女君的事情了解,再无瓜葛。”
这场战斗没分出胜负,你就别整出这个样子行吗?
“呵。”
夜斗冷笑一声。
踉跄来到奈奈子身边,单膝点地,扬起脸庞:“你的命令,我将拼尽所有来达成。”
而继国缘一同样单膝跪在地上,他则是温顺地低下了头,温柔又谦卑:“您的心愿,便是在下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夜斗是狼,那么继国缘一就是最忠诚的犬。
夜斗不服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临时神器,扭头冲奈奈子说:“我可以和你缔结血契!”
奈奈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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