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彦书被闹醒了。
“呜呜”的风声携带着一股浓重的海腥味从窗户缝里挤进来，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痛苦人声，闹得人心慌。
他走到檐下，细密的雨丝打得他睁不开眼。他往回退了几步，正巧踩上了被刮落的衣服，白天刚洗净的衣服现在又沾满泥水。
“小愿子？海月姑娘？村长？”
没有人回应他。
借着月光，他踩着湿透的鞋袜，跳过硌脚的碎砖，顶风而行。
人声越来越近了，还有砖石破裂的声音。
“小心——”
“砰！”
“哗啦啦！”
“呼！”
几道声音一齐在耳边炸开，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景象被抹的一塌糊涂。等到重新接触实地后，才后知后觉手臂的疼。
他胸口骤紧，仿佛被掐住了呼吸。
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积满了碎砖瓦砾。再慢一步，他就陷在那堆残垣中了。
“吼——”
那是一条巨大的鱼。
它浑身是银蓝色的，身上的鳞片光洁透亮，每一寸都闪着令人心醉的光芒，像是神话中的生物。可那双猩红的眼睛却破坏了这份美丽。
本该柔软的尾鳍现下异常坚硬，每一次的摆动都是肆意的暴力。
今夜这场戏是它的作品。
“那是什么？”
他用尽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了这几个字。
“海神。”
林愿回的简洁，她把救下来的人放在他身边。她选的这颗树离海神很远，待在这不容易受到波及。
“啊——”身边人痛苦呼救。
他立刻为那人检查伤势，同时也关注着战场。
.
林愿穿梭在漫天砂砾间，搜寻着还能一救的人。
“砰！”
腰腹被碎石击中，冲击力迫使她狠狠地撞上了断墙，疼痛瞬间遍布全身。
“啊——”
她控制不住地叫出声来。
从喉咙返上来的铁锈味越来越浓，最后从口中喷发。
烟尘散去，她直面上了红的发黑的眼睛。
鱼还是长个眼皮吧，不然怪吓人的。
她惊讶于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
海神动手了。
它的尾巴蓄势待发，如利刃般划过空气，不过眨眼间，巨大的鱼尾盖在了林愿摔着的地方。
又是一阵烟土飘扬。
海神收回鱼尾，却见即将散去的烟尘中冲出了一个人影。
“铮！”
鳞片挡住了攻击。
林愿身形一晃，躲过袭来的尾巴，如柳叶般飘向一侧，踩着尾巴，一路沿着脊背跑到了海神的头上，猛地一跃，长剑直刺而下，刺进了海神的眼睛中。
“呜——”
海神发出长长的痛呼声，它疯狂地舞动着身子，撞击山壁，企图将林愿甩下去。
林愿咬紧牙关，抓住剑柄的手掌被震出了鲜血，血顺着剑柄流下，一直落入海神的眼睛中。
海神如同被固定住，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一头扎入了海中，消失不见。
.
“小愿子！小愿子！”
孔彦书沿着峭壁寻找林愿的踪迹。
“我在这。”
孔彦书一直紧张的眉头瞬间展开，露出笑容，可在看到林愿模样的时候嘴角又垮了下来。
“来！”
他抓住林愿的手把她拉了上来。
倒在地上的林愿喘着气自嘲：“差一点就喂鱼了，还好抓住了岩石。”
见孔彦书盯着自己的手，她解释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回去后我给你上药。”
“行啊。不过我们需要先处理一件事。”
“哎呦！林姑娘诶！活菩萨啊！谢谢！谢谢您帮我们赶走了它啊！”
村长带着一堆人姗姗来迟，对着林愿一顿感激。
“咻！”
一柄剑架在了村长脖子上。
村长哽住：“仙子这……这是做什么？”
“告诉我，这个海神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一条杀人的鱼你们竟也将它视为神明祭拜？”
“我们，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啊！”
“那就说出来！我听着。”
“……”
“说！”
剑尖划破皮肉，尖锐的刺痛吓坏了这个老头子，他跪倒在地满口恳求：“我说我说！”
“事情得从好多年前说起了……”
.
多年以前，海里有条大鱼，曾经为村子里带来很多好处……
故事的前半段和海月讲给她们听的几乎一样。但是从后半段开始就有出入了。
大鱼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伤害了村民，为了保护村民，村子只能请了一位高人收了大鱼。为了感念大鱼过去带给他们的恩惠，也为了大鱼能够成神，村子修建了海神庙和海神像。
可没想到，大鱼的孩子竟也走火入魔了，它攻击村子里的人，损坏村子里的东西，村民苦不堪言。直到有一天，它吃人了。
吃人后的它仿佛被施了安神药一般，一下子沉入海底，海面平静的好像刚刚发生的事只是一场幻觉。
然而破碎的房屋，地上的鲜血和碎肢都明明白白昭示了刚刚的事并非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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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它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岛上吃人。为了保护村子里的大家，我们只能……只能以人做祭品啊！每次的海神祭都是人祭啊！”
村长哭得不能自己。
“人祭？这样的事情你们也做的出来？面对这样的怪物竟然还用人喂养它，你们简直是愚蠢！”
“不，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送上祭品至少能够维持和平，大家都能活久一些，不送的话死的人更多啊！”
“没办法？你们既然有本事请得高人收了大鱼，就不能叫他再收了那条小鱼吗？”
“那时候高人已经离开了！我们请不到高人了！”
“请不到这个高人，就请不来另一位吗？天底下那么多的高人，难道就只有他一个可以？”
“可是我们出不去了。仙子啊！我们出不去了！”
“出不去？这是什么意思？”
“自打小鱼攻击我们后，我们也曾经出岛去找过外面的人，可是派出去的船没有一艘回来的呀！一艘都没有！”
“一艘……都出不去？”
“出不去啊！这些年来我们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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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完全断绝了来往，仙子，你们是这些年我们第一次见到的外人。”
出不去？出不去？开什么玩笑！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一定要出去！
“我们既然进的来，就一定能出去！”
“你们救我们，也是存了让我们当祭品的心思吧。”
“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哼！”
孔彦书不解：“既然海神都这样子了，你们为什么还要供奉海神庙呢？”
“那都是因为害怕啊。我们也想过把那庙推了，可又怕推了后它会更生气，更加迁怒我们，就一直没敢这么做。况且大鱼以前确实对我们有恩呐！推庙这样的事我们也实在做不出来啊！”
“做不出推庙的事，却做得出推人去死的事！”
村长被噎住：“这…我也是希望村子以后能够一直安宁下去。我都是为了村民们啊！”
说着，他又擦起眼泪来：“求求仙子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只要村子能好，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救救我们吧！”一群村民也附和道。
林愿胸口起起伏伏，她气愤于村民的无知与恶毒，可又不忍见人惨死。
沉默片刻，她长叹一声：“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好！好！好！”村长高兴地连说三个好字，千恩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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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彦书搀扶着林愿回到村长家门口时，正好撞见刚回来的海月。她哼着小曲，拎着裙摆垫着脚尖小心避过地上的泥水和碎砖，像朵优雅的花。
“海月姑娘。”
“林姑娘，孔公子。林姑娘这是？”
“刚和海神打了一架，有点脱力。”
“身体可还好，没有伤到吧？”
“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那林姑娘好好休息，明天我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
海月推开院门，月光照耀下她的袖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泛着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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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过去，天晴日朗。
“昨晚我大概摸了三十来个人的脉，其中有二十来个老人。结果他们的脉都比年轻人的强。他们的长相比他们的脉起码老了四五十岁。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而且那个村长也很有问题，他看到那么多人受伤一点都不担心。而且那些老人也一点不担心自己，就好像知道自己的伤一定会好一样。”
“一个吃人的海神，一个不关心村民的村长，一堆年龄身体对不上的老人，还让你受了伤。这个地方太诡异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吧！”
一大早林愿刚醒，孔彦书就坐她床前叽叽喳喳说了一箩话。
“是很不对劲。”林愿吃着早饭表示赞同。
“所以啊，我们就不要趟这趟浑……”
“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
“你！……真的要对付那条鱼吗？这次你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了，难道你还想再受一次伤？而且就这里人的情况看，到底是怪物伤害了村民，还是村民先对怪物做了坏事引了报复，都说不准呢！”
“那我们就去查查吧。好好查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
“……”
“就先从调查村里人开始吧。吃完饭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