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入冬以来东京下的第一场初雪,在神社里看似认真祷告的女孩,实则思绪已然被这场突然造访的初雪勾走,记忆回到了去年刚到日本之时。
她叫Mia,不过如今应该改叫斋藤绪奈了,虽然本就是日本国籍,但是七岁以前都是在英国跟随父母生活,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或许她未来永远都不会和那个所谓的祖母见面。
或许是至亲的离世太过猝然,又或许是祖母的看管太过窒息,不管怎么说,命运仿佛于她而言残忍的不像话,从来到日本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轨迹便彻底被素未谋面的祖母所规划。
那是连父母都未曾设想的道路,即便斋藤绪奈再也无法让他们看见自己未来的人生,但至少她不应该当做一个被精心准备的礼物一样,为他人而活。
虽然她才七岁,不是很能理解那些人口中所说的话,但是她似乎也能明白,祖母对她的爱和父母对她的爱是不一样的,就像是从前讨厌的老师,只看成绩单说话,想让对方对自己友善一点的话,就要有考出A 的能力。
于是,当意识到自己不过只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留下后,斋藤绪奈便趁着夜色开启了她的逃亡之路。
说起来也巧,她早就受够了这样日复一日的压迫,本就计划好的行程被她提早实行倒也没有觉得很慌忙。
不过斋藤绪奈大概也不会想到,刚翻上院子围墙时她却被天边炸响的烟花吓到,一瞬间竟失去了平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可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相反她死死忍住的惊呼声倒从身下传来。
“你!”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斋藤绪奈下意识地捂住对方的嘴,可当对视上他那双紫色如宝石般的瞳孔时,斋藤绪奈还是很没出息地失了神,气氛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还是一旁站着的男孩及时出声道“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还不赶快从王的身上下来!”,这时斋藤绪奈才反应过来面前还站着一个额头带疤的男孩,于是她紧张兮兮地比了一个噤音的动作。
不知是第一次和同龄的女孩子打交道,还是觉得她精神有问题,总之对方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脸提防的看着她。
见此斋藤绪奈松了口气,接着起身后顺势扶起被自己压倒的男孩,不过对方显然并不想与她多做接触,直接无视她的示好,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便径直越过她离开。
擦肩而过的时候斋藤绪奈忍不住抓住对方的手腕,低声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大概是戴着口罩的原因,白发紫眸的少年似乎没有听清她的话,依旧冷着脸毫无情绪地说道“放手。”,斋藤绪奈听到后只好松开,她心想这个男孩子还真是高冷。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光线昏暗的话,斋藤绪奈一定可以看到对方泛红了的耳朵。
目送他们彻底离开的背影后,斋藤绪奈也迅速背上行囊离开已经居住两个月的地方。可一想到她以后就要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了,内心不禁觉得有些落寞。但比起当做提线木偶被人肆意摆布的话,她宁愿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样想着,斋藤绪奈迈出去的步伐也更加坚定了。
趁着夜色她进入一家热闹的酒吧,面对门口拦截的男人,斋藤绪奈不慌不忙,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背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邀请函,男人接过后怀疑地看着面前不过七八岁的女孩,结果通过核实后还真让她进去了,此刻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壮汉的世界观轻轻碎掉了。
不过,斋藤绪奈并没有读心术,丝毫不顾对方复杂的神色,跟着侍者进入了场内,直引到卫生间门口时他才离开。
进入卫生间内,她很快便从背包里掏出剪刀、梳子和其他工具,即便再舍不得自己养了好久的长发,但为了不被别人轻易察觉,还是忍痛剪到下巴处的长度,接着戴上假发照着镜子轻微修剪了番,不知过了多久后才终于结束,斋藤绪奈换上事先准备好的男装,无比满意地欣赏着镜子里的“男孩”,本就遗传了父亲的优越骨相,即便看起来依旧是亚洲人的外貌,但不免沾了点英气,更何况戴的这顶男式假发分外逼真,任谁都不会联想到她会是个女孩子,甚至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意戴了一副沉闷的黑框眼镜,遮挡住了大半的脸部。
至于脱下来的衣服和剪下来的头发,斋藤绪奈一股脑地塞进了原本的背包里,接着又按照原本约定好的,她带着背包在保洁隔间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像保洁的人员推着工具车进来了,一眼就看到Boos所说的“男孩”,于是便示意斋藤绪奈赶快躲进车内。
事已至此斋藤绪奈也不再犹豫,在颠簸中她隐约听到更多的滑轮声,后来周遭再次陷入安静,她按照计划好的,将背包留在车内,故意在摄像头的监视下出现,装作一脸迷茫和惶恐的样子逃出来,和正在寻找她的“家人”顺利汇合。
其实一切还不算结束,她后续又被转交给一个短发女人,对方带着她来到了涩谷的一家高档公寓,干练利落地将房子钥匙、银行卡以及身份证等重要物件交给她,嘱咐道“这几天尽量不要外出了,我会负责找人来安排你的饮食,等一切结束后,Boos会通知你的。”,斋藤绪奈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清楚了。
女人走后斋藤绪奈这才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是个两室一厅的大House,客厅有一个还算宽敞的阳台,可以俯瞰下方繁华的街道,主卧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尺码合适的男士衣服和饰品,她百聊无赖地躺在床上,大抵是太累了,斋藤绪奈沾到松软的大床那一瞬间,便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斋藤绪奈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便发现客厅多了各类早饭以及水果零食等吃的喝的,简单洗漱后随意吃了一点东西,又再次返回卧室睡觉,反正定时就会有人来给她送物资和打扫卫生,也不用担心会被自己养死。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周后,她并没有见到那个幕后帮助她的人,但再次见到了那个短发女人,对方交给她一个当下最新款的手机后,就只留下一句“今后的路需要你一个人走了。”,看着偌大又空旷的屋子,斋藤绪奈坐在阳台前静静发着呆。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陪伴长大的边牧Lucy,因为误食邻居养的水仙花去世了,那个时候她问妈妈什么是死亡,妈妈说“死亡就是生命的终点,是每一个人必然的结局。”,记得当时她还懵懂地问道“那我以后怎么样才能见到Lucy呢?”,妈妈温柔地告诉她说“可能需要很久的时间,但是只要你还记得Lucy,那它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斋藤绪奈其实并不太能理解妈妈说的意思,不过,就像现在她想着爸爸妈妈,那他们是不是就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陪着她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要努力振作起来,好好生活,不让他们为她担心。
似乎是打开了心结,斋藤绪奈充满干劲地起身走进浴室开始洗澡,接着又挑选衣柜里的男装,最后穿了一身黑色半袖和蓝色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帆布鞋,带上银行卡就出门了。
不过…她应该去哪里呢?斋藤绪奈摸摸自己参差不齐的短发,不如先剪个头发吧,从楼下便利店附近的提款机里取出一万日元,她其实对钱没有什么观念,只是觉得只要选最大的面额就可以了。
看着进入门内的小孩子,店员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发觉他是个一个人后,忍不住好奇道“小朋友你是来找谁吗?”,斋藤绪奈疑惑地问道“谁是谁?”,店员忍俊不禁似乎是觉得他很可爱,语气温和下来“你的家长呢?”,斋藤绪奈面色一僵“剪头发还要找家长吗?”,这下店员彻底被逗乐了,笑着说道“可你有钱吗?”,于是在店员意外的目光中,斋藤绪奈从兜里掏出一万日元。
一边听着店员的碎碎念,一边看着镜子里反射的电视画面,斋藤绪奈有点昏昏欲睡,直至听到这则重播报道“[本报京都X月X日电]本市警官成功破获一起儿童诱拐案,不幸的是有八位儿童因面包车自燃在爆炸中去世……”,身边的店员惋惜道“还记得前两天有位婆婆四处寻找她的曾孙女,好不容易有线索找到了,结果就是车毁人亡的消息,如果不是DNA对比一致,估计她还不会接受的。说起来,你和那个孩子年纪也是相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