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长的,铺着深红色地毯的走廊,墙壁上挂着一排排海因里希家族历代祖先的肖像。
那些油画中的人物,无论男女老少,都用一种阴郁而又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走廊里的不速之客。
在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由整块黑橡木制成的,雕刻着复杂纹路的双开大门。
两名保镖推开大门,将亚瑟(凌忶)“请”了进去。
这里,是海因里希伯爵的私人书房。
整个房间,充满了浓郁的中世纪风格。
巨大的石砌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发出“噼啪”的声响,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忽明忽暗。
墙壁上没有书架,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动物头颅标本,有麋鹿,有野猪,还有一头看起来异常狰狞的棕熊。
标本之间,还交叉悬挂着一些古老的,散发着森然寒光的刀剑和战斧。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得有些夸张的书桌,书桌由一整块不知名的深色木料制成,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
海因里希伯爵和赫尔曼议员,就坐在那张书桌的后面。
他们像是两个高高在上的审判官,等待着审判罪人。
凌忶被带到书桌前,停了下来。
他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关上。
房间里,除了他,和书桌后的两人,再没有第四个人。
但凌忶能感觉到,在房间的阴影里,至少还隐藏着两道若有若无的气息。
那是顶级高手,才有的气息。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这一次,他们不再有任何的伪装。
海因里希伯爵将双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凌忶。
“好了,范德比尔特先生。”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耐。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我想,你可以收起你那套可怜的,又漏洞百出的表演了。”
“说说吧。”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混进我的城堡?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向凌忶。
亚瑟(凌忶)的脸上,依旧维持着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不停地摇着头,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伯爵阁下。”
“我就是亚瑟·范德比尔特,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收藏家……”
“够了!”
海因里希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他身后的那头棕熊标本,仿佛都被震得晃动了一下。
“你还想演到什么时候?”
他站起身,绕过书桌,一步步地,逼近凌忶。
“一个普通的收藏家,会拥有在那种压力下,面不改色地,将价格抬到三千多万欧元的魄力吗?”
“一个普通的没落贵族,会知道‘钥匙’这个,连我们组织内部,都只有少数核心成员才清楚的代号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严厉。
“别再把我当成傻瓜!”
他走到凌忶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说!你家族那本手抄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知道些什么?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地,全部说出来!”
“否则,我保证,你今晚,绝对走不出这座城堡的大门!”
凌忶在他的逼视下,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他依旧在扮演着那个惊慌失措的亚瑟,坚称自己真的只是认错了,只是一个巧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赫尔曼议员,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却比海因里希的咆哮,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范德比尔特先生,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凌先生?”
他拿出一部平板电脑,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屏幕亮起。
上面开始播放的,赫然是几天前,在鲍马集团总部顶层私人宴会厅里,凌忶与他们对峙的那段监控录像。
录像中,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气扬强大,面对海因RI希的威胁,谈笑风生,甚至反过来推销自己安保产品的年轻人。
和眼前这个,穿着老旧西装,唯唯诺诺,吓得浑身发抖的微胖中年男人。
形成了无比鲜明,又无比讽刺的对比。
“一个能在那种恐吓之下,依旧谈笑自若,甚至反将一军的人。”
赫尔曼议员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凌忶。
“怎么会是一个,因为几句质问,就吓得语无伦次的,胆小的没落贵族呢?”
“凌先生,我必须承认,你的演技很好,非常好。”
“好到,连我们,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但是……”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游戏,到此为止了。”
图穷匕见。
当赫尔曼议员播放出那段录像的时候,凌忶就知道,自己所有的伪装,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没想到,对方的准备,竟然如此充分。
他们不仅怀疑他,而且还提前,调查到了他作为“凌忶”的行踪和样貌。
书房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海因里希伯爵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身后的阴影里,那两道隐藏的气息,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两名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彪形大汉,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们的手中,握着黑色的,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枪口,遥遥地,对准了凌忶。
“最后一次机会。”
海因里希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宣判。
“说出你的一切,或许,我还可以考虑,给你留一个全尸。”
凌忶靠在墙上,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那种,属于亚瑟·范德比尔特的惊慌、懦弱和恐惧,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一种让海因里希和赫尔曼,都感到有些陌生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看着眼前的两人,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吧。”
“我承认,你们赢了这一局。”
“我的确不是亚瑟·范德比尔特。”
就在书房里的气氛,已经绷紧到了极致,海因里希身后的那两名枪手,甚至已经把手指,放到了扳机上的时候。
一阵突兀的,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突然在寂静的书房里,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所有人都愣住了。
海因里希皱起了眉头。
他明明记得,在古堡的入口处,所有人的电子设备,都已经被收走了。
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个被逼到了墙角,似乎已经插翅难飞的……凌忶。
凌忶也表现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他伸手,在自己那件老旧的西装内袋里,摸索了一下。
然后,在海因里希和赫尔曼,那见了鬼一般的眼神中。
掏出了一部,外形奇特的,黑色的卫星电话。
这是雷豹,在晚宴前,利用安检的空隙,通过一种特殊的手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他口袋里的紧急通讯设备。
凌忶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加密的未知号码。
他没有理会海因RI希等人杀人般的目光,自顾自地,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立刻传来了石磊焦急的声音。
但凌忶,却用一种完全不同的,流利的,带着商业谈判味道的华夏语,开口说道:
“喂,张律师吗?”
“是我。”
“关于鲍马集团的那份股权置换协议,我们的底线,不能再退了。”
“你明天上午,直接通知他们。如果中午十二点之前,我们还看不到他们董事会的最终答复,我们就单方面,终止所有后续谈判。”
“是的,所有。”
这通没头没尾的电话,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让书房里的海因里希和赫尔曼,彻底懵了。
比利时贵族?
商业谈判?
华夏语?
眼前这个人,他……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