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有好奇,有怜悯,有不屑,也有审视。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来自前排的那几道目光,如同手术刀一般,在他的身上来回切割,试图剖析出他内心的每一个想法。
凌忶没有理会这些。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展台中央,那块静静躺在丝绸垫上的青铜残片上。
越是靠近,他越能感觉到,那块残片上散发出的,那种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
那是一种仿佛穿越了万年时光的沧桑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凡俗的力量。
他走到了展示架前,停下了脚步。
聚光灯的光束,从头顶落下,将他和那块青铜残片,一同笼罩在光晕之中。
“请吧,范德比尔特先生。”海因里希伯爵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讥讽,“您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示意保镖后退一步,但那两名保镖,依旧站在凌忶身后不远处,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姿态,封锁了他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
凌忶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
也只有很短的时间。
他必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完成他要做的一切,并且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他装作一副十分虔诚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将脸凑近了那块青铜残片,鼻尖几乎都要触碰到冰冷的玻璃防护罩。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残片上那些蝌蚪般的古文字。
他脸上的表情,时而困惑,时而惊喜,时而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完美地,演绎出了一个正在费力地,从尘封的记忆中,搜寻某个关键信息的人,应有的所有状态。
他的表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海因RI希和赫尔曼,也都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半步,他们的眼神,紧紧地锁定在凌忶的脸上,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而就在这一刻。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脸上的“戏”所吸引的瞬间。
凌忶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启动,真实之眼!”
刹那间,他眼前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刺眼的白光,没有炫目的特效。
一切,都发生得无声无息,只在他的视觉感知层面。
眼前的青铜残片,那深绿色的铜锈,那古朴的青铜本体,那冰冷的玻璃防护罩,都在一瞬间,变得透明,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如同宇宙般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的背景之上,无数微小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光点,如同奔腾的河流一般,构成了一套极其复杂、极其精密的能量回路。
这些能量回路,纵横交错,彼此连接,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自洽的循环系统。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来自未来世界的高科技芯片的内部电路图,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科幻感和神秘感。
而在这些密密麻麻的能量回路的中央核心位置。
凌忶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幅立体的,三维的,正在缓缓旋转的……星图!
这幅星图,并不完整,像是被人从中间撕裂了一块,只剩下了一小部分。
但就是这一小部分,也足以让人感到震撼。
星图由无数大小不一的光点构成,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颗星辰。
它们按照某种玄奥的规律排列着,彼此之间,有淡金色的能量线相连,构成了一个个奇异的星座。
这些星座,凌忶一个都不认识。
它们不属于他所知的,地球上的任何一个星象体系。
这绝对不是太阳系的星图!
就在凌忶为之震撼的时候,他敏锐地发现。
在这幅残缺的星图之上,有几个坐标点,显得异常明亮,就像是被人用记号笔,特意标注出来的一样。
其中一个最为耀眼的光点,似乎正在发出一种微弱的,有规律的脉冲。
凌忶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全部精神力,都集中到了那个光点上。
他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试图解析出那个坐标点,所代表的真实含义。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他“看”到了连绵起伏的雪山,看到了被冰川覆盖的险峻山峰,看到了一片广袤而又荒凉的高原……
是阿尔卑斯山!
那个坐标点,指向的,是E国南部,阿尔普斯山脉的某个区域!
这个发现,让凌忶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立刻想将目光,移向其他的几个高亮坐标点。
但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
那片深邃的黑暗,那密布的能量回路,那神秘的立体星图,都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回了那块古朴的,覆盖着铜锈的青铜残片。
十分钟的有效时间,到了。
凌忶的心中,闪过一丝遗憾。
但他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足够了。
他已经得到了,他此行最重要的情报!
他不仅确认了这块残片中蕴含着巨大的秘密,还成功地,解析出了其中一个秘密所指向的,具体的地理位置!
这个收获,远比单纯地拍下这块残片,要有价值得多!
他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他脸上的表情,也从刚才的紧张和专注,慢慢地,变成了一种极度的,无法掩饰的失望。
他后退了一步,看着那块青铜残片,痛苦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海因里希伯爵和赫尔曼议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沙哑。
“抱歉,各位先生。”
“是我……是我看错了。”
“那个字,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在一些非常细微的笔画上,还是有……还是有差别的。”
“它不是……它不是我要找的那把‘钥匙’。”
说完,他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
他转过身,失魂落魄地,走下了展台。
“我……我放弃。”
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颓然地坐下,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臂之中,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他的表演,再次欺骗了所有人。
海因里希和赫尔曼,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对视了一眼。
他们眼中的怀疑,终于消散了大半。
看来,这个比利时人,真的只是一个被家族传说冲昏了头脑的,可怜的蠢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