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共振阈值
冰洞外的寒风如同垂死巨兽的呜咽，卷起的雪粒抽打在冰壁上，发出细碎而密集的沙沙声。洞内，星核幽蓝的光芒是唯一的光源，将嶙峋的冰壁映照得如同水晶宫般诡谲。空气冰冷刺骨，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铁锈味和一种…源自林焰血液的、难以言喻的、类似阳光炙烤矿石的干燥暖意。
顾寒躺在冰冷坚硬的冰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肩膀上那个被金色血液覆盖的恐怖伤口，此刻正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强酸腐蚀般的“滋滋”声。金光如同有生命的流体，在翻卷的皮肉和碎裂的骨茬间游走、渗透。每一次金光流转，都伴随着顾寒身体一次剧烈的抽搐和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他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长长的睫毛因剧痛而剧烈颤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唐雨薇跪在旁边，双手悬在伤口上方，指尖微微颤抖，脸色煞白如纸。她带来的医疗包里，止血凝胶、绷带、甚至强效镇痛剂，此刻都成了无用的摆设。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作为医生的认知。那金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创伤！断裂的血管在金光下自行接续，粉碎的骨茬被某种力量强行归位、弥合！这根本不是治疗！这是神迹…或者说，是某种超出理解范畴的、恐怖的生物能量重塑！
她不敢触碰，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神里充满了震撼、恐惧和一丝无力的绝望。这种力量…对顾寒的身体到底是救赎，还是另一种摧毁？
林焰靠坐在对面的冰壁下，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之间。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肺部生疼。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肌肉酸软得没有一丝力气。更糟糕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空虚感，如同贪婪的蛆虫，疯狂啃噬着他每一寸神经。刚才那爆裂的金光，那焚尽冰甲虫的狂暴力量，仿佛抽空了他生命本源。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身体蜷缩得更紧。左臂上，那道被他自己划开、用来取血的伤口边缘，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仿佛被高温灼烧过的焦黑色，隐隐有细微的、如同冰晶般的淡金色纹路在皮下蔓延，带来一阵阵麻木的刺痛。
寂静的冰洞里，只有顾寒痛苦的呼吸声、伤口处细微的滋滋声、以及洞外永不停歇的风雪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
顾寒身体剧烈的痉挛渐渐平复，痛苦的低吟也变得微弱。肩膀上那恐怖的贯穿伤口，竟在浓郁金光的包裹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结痂！新生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粉红色，覆盖了原本血肉模糊的创面。虽然依旧狰狞，但致命的出血已经被彻底止住！星核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的脸，汗水浸湿了额发，紧蹙的眉头似乎也松开了一丝。
唐雨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试探着靠近顾寒的颈动脉。
就在这时！
顾寒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瞳孔在瞬间放大！里面没有焦距，没有意识清醒的光泽，只有一片混沌的、被数据风暴席卷的虚无！仿佛最深沉的噩梦在他脑海中具现！
“警告！能量逸散率超出阈值！结构稳定性崩坏！逻辑链断裂！逻辑链断裂！” 一连串冰冷、急促、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失控的警报般从他干裂的嘴唇中嘶哑地迸发出来！那不是顾寒的声音！更像是他大脑中某个精密仪器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他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右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疯狂地在面前的虚空中抓挠、比划！指尖划过空气，留下无形的轨迹，仿佛在操作一个并不存在的悬浮操作屏！护目镜早已碎裂掉落，那双失焦的瞳孔里倒映着冰洞顶部幽蓝的光影，却如同看到了无数崩溃的数据流和基因链在眼前炸裂！
“错误！不可逆错误！导入抗体样本…基因序列冲突！排斥反应等级：毁灭级！…中止！强制中止程序启动！” 他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一种机械的癫狂，“…程序失效！能量反噬…载体损毁率…89%…上升中…90%…”
“顾博士！顾寒！”唐雨薇吓得魂飞魄散，试图按住他抽搐的手臂，“醒醒！你看看我！我是唐雨薇！”
顾寒对她的呼唤毫无反应。他猛地侧过头，那双空洞而混乱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蜷缩在冰壁下的林焰！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冰冷审视，而是一种被数据洪流冲垮后、仅剩本能的、如同野兽锁定猎物般的…贪婪和渴望！
“样本…零号样本…”顾寒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核心变量…唯一解…捕获…分析…”他挣扎着，用那条完好的左臂支撑着身体，竟然试图朝着林焰的方向爬过来！动作僵硬而诡异，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林焰！小心！”唐雨薇惊恐地尖叫，扑上去死死抱住顾寒的腰，却被他身上那股突然爆发的、带着混乱数据流的巨大力量甩开，重重撞在冰壁上！
林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因虚弱和震惊而收缩，倒映着顾寒如同丧尸般爬来的身影。那张苍白的、布满汗水的脸上，那双空洞而贪婪的眼睛…让林焰瞬间想起了照片里那些穿着白大褂、拿着针管的研究员！冰冷的恐惧和一股被彻底物化的愤怒，如同冰锥刺入心脏！
“滚开！别过来！”林焰嘶哑地低吼，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岩壁，退无可退！他想站起来，想挥拳，但身体的空虚和剧痛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寒沾着血污和冰屑的手，带着一种机械的精准，抓向他的手臂——抓向他手臂上那道焦黑、蔓延着淡金色晶纹的伤口！
就在那只冰冷的手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
嗡——！！！
林焰怀中紧贴着的星核，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幽蓝的光华如同实质的水波般瞬间充斥了整个冰洞！将一切都染上了冰冷的蓝色！
与此同时！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冰冷脉冲，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轰击在林焰的意识深处！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冰冷的金属椅子…束缚带勒进皮肉的疼痛…刺眼的无影灯…针管刺入血管的冰冷触感…浑浊的液体注入时的剧痛和灼烧感…*
*穿着白大褂的模糊身影…冰冷的记录声：“零号样本，第三次基因强化注入…耐受性下降…出现未知能量逸散…”*
*实验舱里…窒息般的痛苦…身体仿佛要融化…骨骼在哀鸣…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视野被一片纯粹的金色光芒吞噬…*
*“生命体征终止…记录时间：2143年11月7日，14:32…”*
*然后是黑暗…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像被丢弃在宇宙的垃圾场…*
*一个微弱却固执的声音在黑暗深处响起，带着哭腔：“…哥哥…别丢下我…”*
“呃啊啊啊——！！！”
林焰抱住头颅，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地抽搐、翻滚！那些被强行封锁、被刻意遗忘的、属于“零号样本”的绝望记忆碎片，在星核脉冲的刺激下，如同毒蛇般撕咬着苏醒！巨大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他！
而正爬向他的顾寒，在星核爆发的强烈力场和脉冲冲击下，身体猛地一僵！那双混乱空洞的眼睛里，疯狂滚动的数据流仿佛被瞬间冻结、撕裂！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金属断裂般的闷哼，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冰面上，再次陷入昏迷。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轻微抽搐。
幽蓝的光芒缓缓收敛，冰洞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昏暗。只剩下林焰痛苦的喘息和翻滚声，顾寒昏迷的沉寂，以及唐雨薇靠着冰壁，捂着撞痛的额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星核静静地躺在林焰刚才翻滚的地方，表面的幽蓝纹路缓缓流淌，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脉冲只是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林焰翻滚的动作渐渐停止。他蜷缩在冰面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金色的瞳孔涣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服。记忆的碎片依旧在脑海中尖啸，但那股被强行灌入的洪流似乎暂时平息了。他抬起颤抖的手，看着手臂上那焦黑的伤口和蔓延的淡金色晶纹，又看向不远处昏迷不醒、肩膀上覆盖着新生粉红痂痕的顾寒，眼神里充满了混乱的痛苦、被唤醒的恐惧，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如同雏鸟破壳般的新生悸动。
哥哥…那个在记忆碎片里哭泣的小女孩…是谁？
零号样本…那些冰冷的针管和白大褂…
还有…顾寒…这个把他当成数据、却又在生死关头扑向虫口的冰疙瘩…
混乱的思绪如同冰洞外狂暴的风雪，在他脑海中疯狂肆虐。
就在这时！
“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子音，如同毒蛇吐信般，穿透了冰洞外风雪的呜咽，从洞口的方向传来！
唐雨薇猛地抬起头，凤眼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她连滚爬地扑到洞口附近，侧耳倾听。
那“滴…滴…”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规律的、令人心悸的探测感！
“生命探测仪！”唐雨薇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脸色惨白如纸，“是磐石的‘清洁队’！他们找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