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皱紧了眉,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没想到秦昭对阿姐竟会有男女之情,“你当真想娶阿姐?”
    “是。”秦昭语气依旧平淡,却没了先前的漫不经心。
    “可阿姐喜欢的人是裴冽,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秦昭不以为然,“阿姐从未亲口与我这样说。”
    楚晏正欲反驳,秦昭又道,“就算阿姐喜欢裴冽,你觉得嫁给裴冽,阿姐会幸福?怕是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你什么意思?”
    “现如今裴冽境遇如何,楚兄应该比我明白。”秦昭冷冷看向楚晏,“皇上看中太子,大齐新帝必是裴启宸,届时把皇后送入冷宫的裴冽会是什么下场,嫁给她,阿姐又会是什么下场,你想过没有?”
    楚晏噎喉。
    “退一万步,就算裴冽在夺嫡中险胜成为新帝,普通人家尚且三妻四妾,帝王如何做到独宠?”秦昭看向楚晏,“你希望阿姐过什么样的日子?”
    “可阿姐……”
    “阿姐也曾喜欢过萧瑾,喜欢是短暂的,我们这一生可能会喜欢很多人,可不是每一个都是适合的人。”秦昭认真看过去,“我,是最适合阿姐的人。”
    对于秦昭的解释,楚晏无力反驳,“阿姐知道你喜欢她?”
    “不知。”
    “你为何不告诉她?”
    秦昭沉默了。
    “你怕拒绝?”
    “这是我的事。”
    楚晏瞧他一眼,“顾伯母已经在与母亲商量你们的婚事,阿姐也早晚会知道,如果阿姐拒绝你,我会尊重阿姐的选择。”
    秦昭,“这顿饭还吃么?”
    “吃。”
    两人各自拿起碗筷,雅室里只剩碗筷轻碰瓷盘的细碎声响。
    最终,秦昭先行起身,临走时告诉楚晏一句话。
    “不管阿姐的选择是什么,我都将是她的退路。”
    房门启阖,楚晏不禁搁下瓷碗,默默坐在桌边。
    秦昭的话,他听进去了……
    子夜。
    皇城菜市,乱葬岗。
    魏观真身披黑色斗篷站在半截歪斜的石碑旁,帽兜遮住他大半面容,只剩一截紧抿的唇线露在外面,与周遭泛着潮气的黑融为一体。
    断碑上的字迹早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碑脚爬满深绿色的藤蔓。
    忽然,一抹黑影朝他走来。
    月光从云层缝隙洒落,短暂照亮黑影,却只看到如夜般漆黑的轮廓。
    “魏公公怎么在这里?”
    黑影停下脚步,声音低沉。
    魏观真静静瞧着那抹黑影,许久动唇,“莫离不日到齐,杂家在这里候着她。”
    “魏公公怎知我在这里?”黑影显然对莫离没什么兴趣。
    “猜的。”
    魏观真阴郁的声音悠悠响起,“毕竟他也在这里。”
    “魏公公找我何事?”
    “告诉你一个秘密。”
    黑影在等。
    “第五张地宫图的线索在莫离。”
    魏观真明显感觉到不远处那抹黑影动了一下,继续道,“永安王在见楚世远之后第二日,也就是他遇害那一日,曾在茶馆里与一个身上配有罗刹髓香囊的人见过面。”
    “沉水兰亭,罗刹髓?”
    “没错,罗刹髓是莫离秘制的香料,谁买过,只有她知道。”
    黑影了然,“所以你在这里等莫离,是想从她口中问出购得罗刹髓的人员名单?”
    “倒也不是,杂家是想劝莫离别意气用事,梁国才是她的底气。”
    魏观真瞧着黑影,“你猜血鸦主知不知道这个秘密?”
    “不知。”
    “他不知?”
    “我不知。”
    熟悉的回答,帽兜下面,魏观真叹了口气,“你对杂家过于防备。”
    “魏公公说笑,我对公公只有敬重。”
    “你是谁。”魏观真突兀开口。
    周围变得死寂无声,黑影沉默。
    魏观真浅浅一笑,阴沉笑声衬的乱葬岗越发森冷,“你还说对杂家没有防备?”
    “梁先帝旨意,我不可对任何人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包括皇上。”
    魏观真耸耸肩膀,“世人只知大齐有血鸦,却不知我梁国亦有沉沙,沉沙入海,生死无踪,你们可比血鸦还要神秘。”
    “我们没有血鸦的本事。”
    “你又何必谦虚,当初若非是你,杂家还真未必能逮着那三只血鸦,是你不邀功,把功劳都给了杂家,杂家因此才得皇上重用,有了如今的地位。”
    “魏公公还有别的事?”
    “没了,就是想告诉你莫离跟第五张地宫图的事而已。”
    “多谢。”
    “你与杂家说谢就远了。”
    黑影拱手,“告辞。”
    “你此番来,是想要他的命?”
    黑影顿足,“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不给魏观真再开口的机会,黑影没入黑夜,如同沉沙入海一去无踪。
    魏观真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帽兜下的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皇上可知与老奴一起合作的沉沙是谁?’
    ‘父皇与朕说,沉沙只剩一人了,是个净身师……’
    莫离即将入齐的消息一经传出,各方都在蠢蠢欲动。
    拱尉司。
    寒潭小筑。
    顾朝颜推开门,苍河亦在。
    “裴大人找我?”
    自苍澜山一吻定情,裴冽再未于人前隐藏爱意,大步迎过去,“有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顾朝颜被他扶到自己座位上。
    对面,坐着苍河。
    苍河瞧着两人眼神交汇又十分亲密的样子,眉目舒展,“你们两个不背人了?”
    裴冽一记眼刀甩过来。
    苍河低咳一声,随即将手中之物递过来。
    顾朝颜接在手里,垂目,“请柬?”
    “你打开。”裴冽催促。
    顾朝颜正要打开时,被请柬本身吸引住目光。
    请柬边缘镶着金色云纹,指尖触到边缘,能清晰感受到凸起的纹路,柬面中央用赤金粉末调胶写就 ‘请柬’二字,边缘还描着一圈极细的珍珠粉。
    且,柬身两侧各缀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羊脂玉扣!
    顾朝颜无意识噎了下喉咙,“这是谁的请柬?”
    “你看。”
    “你看。”裴冽跟苍河几乎异口同声。
    顾朝颜一时好奇,翻开请柬。
    请柬内页衬着一层浅青色的苏绣绢布,绢布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水波纹,连字迹都是用孔雀石粉末写成,墨绿中透着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