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位于玉澜香榭最东侧,里面有两扇窗。
    一扇推开,临镜月湖,另一扇推开,可以看到芙蕖园里面一条长长的甬道。
    临着镜月湖的那扇窗紧闭,窗边有一黑影,魏观真则站在靠近芙蕖园的窗棂前,不曾回头。
    黑影朝前走了走,远远可见青砖甬道上一道身影经过,“拱尉司的罗喉?”
    “裴冽为何没来?”魏观真声音里,透着些许失望。
    “就算他来,他能来?”
    魏观真知道,‘他’和‘他’所指并非同一个人。
    “他能那么容易现身?”
    “你猜他是谁?”
    “血鸦主。”魏观真的声音低沉中透着难以形容的阴冷,带着某种笃定,甚至有些兴奋,“一定是他。”
    “为何不会是另外两只血鸦?”
    “另外两只还活着?”魏观真嗤之以鼻,侧目时眼底闪过一抹兴奋,“其中一只死在大梁,另一只若活着,就不会把地宫图托付给裴冽,他们都死了。”
    “这只是你的猜测。”
    “不也是你的猜测?”
    “血鸦没那么容易死。”
    “那也叫咱们弄死三只,有多难死?”魏观真说话的时候,眼底流露出一抹兴奋,“只是可惜,另外两只没死在咱们手里。”
    “我不觉得他们已经死了,你没有证据。”
    魏观真终是回头,“说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得到消息,裴冽会来。”黑影道。
    “是啊!我也以为裴冽会来,那个人也会来,才在此处耽搁几日,没想到又看到我们这位小公主了。”
    “我以为你来,是寻第五张地宫图的下落。”黑影的声音沉稳,内敛,有种说不出的稳重。
    “关于第五张,你没有线索?”
    “魏公公高抬。”
    魏观真笑了,“也对,你若知道早就动手了。”
    见黑影不语,魏观真言归正传,“你猜永安王到底知不知道第五张地宫图的下落?”
    “不知。”
    “他不知道?”
    “我不知。”
    魏观真忍不住又瞧那黑影一眼,“所以你来只是为了那人?”
    “你我杀死三只血鸦,那人定会报仇。”
    哈!
    “他找不到你我,如何报仇?”
    “你莫要小看那人!”
    “当年之事你我做的天衣无缝,他若真有本事也不会拖延至今,算起来,他应该也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魏观真狭长眼底浮出一抹不屑,“所以他着急了,他怕再不弄出点动静自己可能熬不到报仇那日。”
    黑影沉了一口气,“劝你莫要轻敌。”
    “杂家心里有数。”
    魏观真目光重新回到窗棂外那条长长的甬道上,“且看看咱们这位小公主,能不能在姑苏找到线索……”
    微风起,待魏观真再回头时,背后空空如也。
    他那亦友亦敌,亦陌生的同僚不见了。
    甬道上又出现一抹身影,红衣翩然,背后两个比脑袋还大的铁锤,甚煞风景……
    深夜,秦姝身影出现在一座废弃的破庙外。
    “别吵!睡觉!”
    “你们都快活完了,我还没开始呢!”
    污秽的声音从破庙半敞的庙门里传出来,“我很快!”
    一阵戏笑跟嘲讽之后,很快的乞丐悻悻道,“算了算了,没兴致,死鱼一样!”
    “人家可是有名的花旦,那身段,那腰条,那脸蛋儿!那可是差点就做了永安王妃的尤物,到底是她跟死鱼一样还是你不行?”
    又是一阵嘲笑,秦姝听到女人一声惨叫。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她推开门,惊扰了里面的乞丐。
    背对月光,秦姝的身形完美呈现在几个乞丐面前。
    不行的乞丐揉揉眼睛,“你们看到没有?”
    “我们又不是瞎子!哪里来的小娘子,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哟!”
    早有不安于心的乞丐爬到秦姝脚下,一双脏兮兮的手贪婪伸过去。
    呃—
    双手未落,头先着地。
    一蓬血雾在月光下像是涌喷的井水,画面阴森诡异。
    还没等其余几个乞丐反应过来,利刃如寒光在破庙里闪了又闪,嘈杂的破庙顿时变得死寂无声。
    秦姝绕过尸体,踩踏着被鲜血浸湿的稻草走到角落,看到了蜷缩在那里的花旦。
    花旦身子抵靠在墙角,双手抱头,头埋在膝间。
    秦姝不语,上下打量花旦。
    身上裹着的破旧大褂被撕的一道一道,隐约可见肩头有几处咬伤的痕迹,手臂上亦有伤痕。
    她抬手,吓的花旦越发蜷缩。
    她扯下花旦的衣服,看到上半身的新伤旧痕,轻轻抚过,真真切切。
    “给你。”秦姝将花旦衣服拽上去,又从怀里取出一袋银子搁到旁边。
    在她起身欲走时,花旦突然抱住她脚踝。
    一瞬间,秦姝眼底涌现杀机。
    “我要它……”花旦抬起头,颤巍巍指了指她手里那把刀。
    秦姝看着那双充血的眼睛,数息后将刀扔在地上。
    走出破庙,秦姝听到里面一阵嘶吼,跟割肉的声音。
    她辗转绕了几条巷子,最终停在一条深巷尽头。
    尽头处有一座宅院,她推门而入。
    也就片刻,罗喉闪身而至,小心翼翼推开门板时傻眼了。
    那扇门里,是一堵墙……
    终于到了春猎这日。
    天还未亮透,由太子裴启宸为首,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自皇城正东门离开,直奔猎场。
    前锋是身披铠甲的禁军,中间是载有皇亲国戚跟朝中大臣及家眷的马车,后卫则跟着携带猎具、帐篷的侍从,还有几匹驮着食材的健壮马匹,队伍绵延数里,所到之处烟尘四起。
    整一个时辰,队伍终至猎场。
    礼部尚书早已带着属官在祭坛旁边等候,见太子携文武百官出现,连忙上前。
    祭坛设在猎场中央高台,用青石垒砌而成。
    台面铺着明黄色绸缎,两边各摆十二盏青铜礼灯。
    灯盏燃香,袅袅腾空。
    中间供奉猎神雕像。
    雕像身着劲装,手执长弓,十分威武。
    裴启宸站在正中位置,有内侍为其整理衣袍。
    “吉时到,请太子殿下拜祭猎神!”
    待礼部尚书奉上三根香烛,裴启宸举香走上祭坛台阶,步伐沉稳,姿态庄重。
    文武百官分至两侧,裴冽与裴铮站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