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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作者:闲鹤了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安乐就在把阿玖小心翼翼放在她新做的骨头椅上,掰开他的嘴,正要喂丹药时,阿玖胸膛起伏,哇地吐出一口血,眉眼间血色刷得退下了,整个人变得灰败。


    安乐心疼得要命,忙空出手轻拍阿玖的后背,又卷起衣袖,一点点擦拭他唇角的血迹。


    心中陡然对万雪松厌恶万分,这个人不好好呆着,去惹什么妖兽,按理说他拿了神剑,那只妖应该不会攻击他的。


    自己作死,他还要拉上主人,害得主人受伤,不可饶恕!


    好在主人吉人自有天相。


    安乐把丹药放入阿玖舌头底下,暗自欣赏昏迷中的主人,这一刻主人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仔细描摹着主人的眉眼,靠近猛嗅主人的味道,是甘甜的血腥味,混合主人独有浓郁的药香,像一壶陈年龙井,她眼底蕴藏着强烈的占有欲。


    她太卑贱了,连为主人提鞋都不配,因此不敢亵渎半分。


    极度自卑之下确是异常的自负,天底下没有任何人配得上主人,也没有谁能从她这抢走主人。


    而那些吸引主人目光的,她会一个个除去,让这世间只有她和主人不好吗?这样她就可以一直服侍主人了。


    每每这样想,她都幸福得要死去了。


    慕强是每个野兽的本能,而她更是把这一性格深深刻入骨髓里。


    白骨椅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这可是她屠戮了周围骨头有美感的妖兽,精心雕刻,一点点拼出来的,只为能让主人舒服。


    至此,万雪松过上了被宫月霞与安乐使绊子的幸福生活,类似小打小闹。


    她们拿不准阿玖的心思,只想给万雪松不痛快。


    夜幕降临,安乐迫不及待溜进山门,想在他水里下泻药,把茅房的木板锯断让他掉进坑、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屎人”,碰巧遇见同样鬼鬼祟祟、把工具往身后藏的宫月霞。


    宫月霞把他的药材弄湿,增加炸炉的可能,把每日训练的木剑磨出一道细缝,靠着对万雪松习惯的了解,陆陆续续做了许多坏事,无意瞥见同样搞事情的安乐。


    空气静默了一瞬,两人默契假装没看见对方,纷纷内心暗自腹诽。


    宫月霞:啧,不行啊,她业务不熟练,不如我。


    安乐:呦呵,主人这么看上这种人啊,人缘不好,不如我的地方加一。


    安乐朝宫月霞比了个敬佩的手势,月光下遁走了。


    万雪松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邪了,怎么连日霉运不断。


    上厕所掉坑,吃饭有毒虫,练剑剑断,走路被绊倒,被师傅训斥,炼丹炸炉,完成宗门任务总是搞砸,现在都被拉黑了……


    安乐变成狐狸,在瓦片上伸了个懒腰,沉浸欣赏自己的杰作,露出愉悦的笑,蹦蹦跳跳,回家喽。


    万雪松每日与宫月霞比试时,都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敌意,他十分莫名其妙,只当是小女生的心思难猜,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他避过缠人的软剑,试探开口道,“最近不开心吗?月霞师妹。”


    宫月霞招式灵活,皮笑肉不笑道,“没有呀,师兄,只是师兄的剑术高超,令我自愧不如。”


    剑光交错,风在叶片中嬉闹。


    交叠的树影下两人并肩而坐,共赏夕阳,暖光照在两人身上,慢慢拉长影子,一切都温馨惬意,仿佛片刻的地老天荒、永不分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这天万雪松精疲力尽推开门。


    视线所及是见宫月霞在帮他整理被褥,烛火摇曳,心底升起一抹暖意。


    现在只有小师妹还如此关心我。


    宫月霞藏好蜈蚣,差点手一哆嗦就露馅了,顺势整理起床铺,坐在座椅旁,道,“雪松师兄,你怎么看待那天的红衣男子啊。”


    万雪松心下了然,师妹这是要开导开导他,心底霎时一片柔软,哪怕失去所有人,他都还有师妹。


    “他就是灭我满门、传闻中的大魔头,无恶不作,杀戮成性,迟早我要一点点慢慢折磨他,抽筋拔骨、片片凌迟,让他也尝尝我的痛苦。。”


    宫月霞拿起茶壶的手一抖,青瓷茶杯啪得连同每日加不同料的茶水碎了一地,她奇怪、疑惑地看了万雪松一眼。


    万雪松只当是她被吓到了,忙安慰道,“别怕,他伤害不了我们。”


    宫月霞沉默不语,只在烛光辉映下,深深看了万雪松一眼。


    以她对偶像的了解,他只杀该杀之人,鲜少留活口,都是残暴地屠戮全家,这也是她偶像唯一的缺点。


    还记得她最初窥见偶像真面目的那刻的震惊,是一种苦瓜汁喝下去竟是甜蜜的感觉。


    话说,她游历至一处村庄,捅死为祸山林的一只精怪,遭村民热情款待,烛火摇曳下,面黄肌瘦的大娘端出几碟野菜,又把下蛋的鸡宰了炖汤,揭开厚厚的棉布,拿碗往竹编酒槽里舀了一下,恭恭敬敬端给宫月霞。


    “大娘,不必如此客气,顺手的事。”宫月霞端起米酒,上面漂浮着几粒米,一饮而尽。


    碗碟几乎都有缺口或裂隙,只有宫月霞手上这个还好。


    大娘羞赧地搓搓手,不好意思道,“我这也没什么好酒好菜,女侠别嫌弃,您打死了那头妖怪,就是我们整个村子的恩人呐!”


    小女孩在旁边埋头扒饭,时不时用眼神偷看大娘几眼,见大娘聊得起劲,悄悄夹走一块鸡肉,正要往嘴里炫。


    就被大娘拍了后脑勺一下,严厉训斥道,同时偷瞄着宫月霞的脸色,生怕女侠怪罪,“你这孩子,咋嫩么馋呢!这可是为女侠准备的,快谢谢女侠。”


    小女孩边吃边不忘道谢,“谢谢姐姐,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行侠仗义!”


    “好,加油哦,你们吃吧,我不重口腹之欲。”宫月霞从兜里掏出芙蓉糕、糖块、烤饼、大鸡腿,一一放在桌子上给小女孩吃。


    等她再次经过村落却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土屋倒塌,方圆百里没有人烟。


    她百般调查,仍一无所获,因此内心苦闷,寻了个靠窗处喝闷酒,小二麻利上好下酒菜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窗外的雨轻飘飘的,像是细纱一层层平铺在街道,一切事物都虚无缥缈。


    无助彷徨涌上心头,从小什么都顺心如意,来这里栽了个大跟头,连给他们报仇,她都做不到。


    雨滴顺着瓦片滴落,打在底下碰撞飘荡的油纸伞上,又流淌入青砖裂隙内哗哗水流。


    雨声单调,人声渐渐模糊了,唇边只余醇厚酒香。


    直到一声惊呼“大魔头,杀人啦”,人们匆匆往一个方向赶,小孩跑丢鞋子,哭着嚷着回家,商贩不顾小摊,简单收拾就立马逃走,家家紧闭大门。


    宫月霞早就付过钱了,因此直接开窗,踏着屋檐前去,潮湿的瓦片略滑,一步步踏在上面,是瓦片撞击声,沉闷地慢慢接近中央。


    黑气弥漫整座宅邸,小厮拼命敲打大门,阴风刮起阵阵血腥味。


    嘶吼,咒骂,求饶,诅咒……


    绿萤萤的鬼火争先涌入旗帜,痛苦的面容被拉长,不断搅动的漩涡中失去原本的面貌。


    小洼倒影出红衣少年被风荡起的外袍,长发湿答答黏在脸上,看不清面容,又被靴子踏过,化为一团团色块,模糊不清。


    雨水从他发梢滑落,砸在布料上发出闷响,唇色苍白。


    在淅淅沥沥的雨与倒退的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把手藏在袖中,淡漠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人身影单薄,却步伐稳健,不见丝毫悔恨,连同对生命的敬畏也无,眼神中空无一物,似乎什么也不能引起他片刻的关注。


    她脚尖轻点,伸剑拦在那人面前,雨水滴入眼珠带来涩意,正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阿玖没管她,只当是哪个心血来潮的侠客,绕道而行,接下来还得抓紧时间去屠城西宋府。


    “在下千山派掌门之女宫月霞,请赐教。”宫月霞抱拳,对着背对她、走了两步的身影行礼道。


    那时她的剑意还未凝炼出来,一味用着家传剑法已是同龄无敌手,谁知遇见阿玖。


    听见是女主,阿玖这才停了下来,睫毛轻颤,趁宫月霞挥剑砍来时,反手肘击宫月霞的腰腹,顺势夺过剑连同剑鞘,拔出细细端详。


    箭刃的中央有一条凹槽,剑托较短,轻盈似风,不愧为千山派的镇派之宝。


    “不错,好剑。”阿玖把剑柄抛还宫月霞,“我接受你的挑战了,闲修散人,无名无姓,赐教。”


    他打算给宫月霞喂招,原剧情是她千辛万苦调查出来,死了至交好友,折了大半亲信,这才找出证据绊倒了那家大官。


    剑术自是更近一层,他提前杀了,自当补她一场机缘。


    阿玖手执剑鞘,形销骨立,自成一派风味。


    他强硬荡开宫月霞的攻势,几招下来,宫月霞虎口发麻,体力逐渐不支,逐渐意识到不可能通过强攻、家传剑法战胜对面。


    见宫月霞上道,阿玖剑法诡谲,令人捉摸不透,打得宫月霞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毫不怜惜掠过手臂、侧腰,划出道道红痕。他微微用力,痛击她的心脏。


    宫月霞吃痛地倒退几步,也懂了对方在喂招,愈战愈勇,“前辈,你为何要灭林家满门。”


    阿玖有些倦怠,眼皮都懒得抬,直接无视。


    渐渐地,剑招有来有回,缠绕纠葛间,又出其不意,如同水中迅速的游蛇,又似雷雨中惊天的闪电。


    雨水冲刷过地上道道划痕,宫月霞感悟颇深,心中对这个散修油然升起敬佩之情。


    习武之人都能从对方的一招一式间观察出对手的品性。


    她觉得,他本性不坏,甚至可以说得上至纯,可虐杀林家也属事实,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阿玖不理会宫月霞的发愣,见她领悟的差不多,把剑鞘抛还,拂袖而去,“你我就此分别。”


    阿玖见宫月霞还欲相送,冷声道,“止步,否则我不介意手上多一条人命。”


    宫月霞目送那人走远,化为一个红点归于山林。


    此后她四处调查,果真调查出林家人的龌龊事,连那个村子也是毁于他们手。


    越查越心惊,那人杀得每一个都是恶人,受权势荫蔽,人们几乎发现不了,只有扳倒大树,才可见底下泛滥成灾的蛆虫。


    她同时得知,那是嗜杀如命的大魔王,无人知其姓名。


    她试着去为他正名,试着告诉别人,


    他杀的都是蛀虫,是草菅人命的大官,是吸食人血的精怪!


    他没有滥杀无辜,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可,


    没有人相信,他们都说,她在胡编乱造,她是大魔头的情人。


    她不得歇了想动用本家力量的念头,她怕,怕到时候所有人给千山派打上与大魔头有勾结,怕到时候还得父亲母亲被联合讨伐。


    因此在心底更加敬佩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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