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贞三年春,长安城飘着细雪。
琅琊王氏的府邸被三百禁军团团围住时,王昭璧正坐在闺房内,用金丝掐着一支点翠簪子。她指尖的翠羽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湖水。
"大小姐!不好了!"丫鬟跌跌撞撞冲进来,裙角沾着泥水,"官兵...官兵闯进来了!说是老爷勾结东宫谋反..."
昭璧手一抖,金丝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翠羽上,迅速洇开一片暗红。
她猛地站起身,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她瞬间苍白的脸。十八岁的少女,眉目如画,此刻却绷得死紧。
"昭瑢和昭玥呢?"
"二小姐在绣房,三小姐..."丫鬟话音未落,外面已传来兵甲碰撞声和凄厉的哭喊。
昭璧抓起案上未完成的点翠簪子塞入袖中,提起裙摆往外冲。走廊上,家仆们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珍贵的瓷器砸碎在地,字画被粗暴扯下。她看见母亲被两个兵丁架着拖向正堂,发髻散乱,嘴角带血。
"娘!"
母亲闻声抬头,眼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璧儿,去找你妹妹们!别管我们!记住,活下去!"
昭璧咬破嘴唇才忍住尖叫。她转身奔向绣房,心跳如擂。转过回廊时,她撞见二妹昭瑢抱着绣绷呆立雨中,十五岁的少女脸上满是茫然。
"瑢儿!"昭璧一把抓住她的手,"快走!"
"大姐...爹爹真的谋反了吗?"昭瑢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今早他还教我绣牡丹..."
昭璧没有回答,拽着她往小妹的院子跑。三妹昭玥才十三岁,天生体弱,此刻怕是吓坏了。
然而昭玥的院子里火光冲天。
"玥儿!"昭瑢挣脱昭璧的手冲了进去。昭璧随后闯入,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她看见昭玥被一个突厥装束的男人按在墙上,少女的绣鞋边散落着打翻的香炉。
"放开我妹妹!"昭瑢抓起烧着的门闩朝那人砸去。男人轻松避开,反手一掌将昭瑢打飞。昭玥趁机咬住那人手腕,男人吃痛松手,昭玥摸到香炉里滚烫的灰烬,一把扬向那人眼睛。
"贱人!"暴怒的突厥人抓起昭玥的头发往墙上撞去。昭璧扑过去时只听到一声闷响,昭玥软软倒下,额角涌出的血染红了半张脸。
"玥儿!"昭璧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突厥人狞笑着拔出弯刀,却在看清昭璧面容时顿住。
"王家的女儿?"他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正好,可汗要一个懂汉文的..."
昭璧抄起地上碎瓷片刺向对方咽喉,却被轻易制住。男人扯下她腰间玉佩,又去抓昭瑢。昭璧拼死护住妹妹,混乱中听见有人高喊"圣旨到"。
当她再次醒来,已是在阴冷潮湿的牢房。昭瑢蜷缩在她身边,脸上泪痕未干。狱卒说,王家成年男子全部问斩,女眷或充官妓,或贬为商籍。而昭玥...据说被突厥使节带走了。
三个月后,昭璧和昭瑢被押送出京。分别那日,昭瑢被一位绣坊嬷嬷买走,昭璧则被发配西域为商。她将母亲偷偷塞给她的金叶子缝在衣角,把染血的点翠簪子藏在发间。
"活下去。"昭璧对哭泣的昭瑢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回玥儿,为王家洗刷冤屈。"
马车驶出长安城门时,昭璧没有回头。她摸出袖中的点翠簪子,发现那片染血的翠羽在阳光下呈现出奇异的纹路——像极了一张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