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树林里的落叶被一阵深浅不一的脚步踩得哗哗作响。
在这个所有正常生物都应该沉浸在梦乡的时刻,周灿扬顶着一对硕大的熊猫眼,正在苦逼的搬行李。
他借了剧组公用的小破三轮车,上面装满了拍戏道具,周灿扬看着有自己两个肩宽的架子,又比对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三二一起——!”
果然失败的很彻底,架子摔在地上,砸到了他的脚,边缘零碎的零件滚落一地。
周灿扬一抹脸上的汗水,扶着腰站起身,他望着天边泛起的光亮,泪眼朦胧地倚靠着身旁的树。
“我一个如花般的俏男子,怎么的就这般命苦,呜呜。”
【知道为什么吗?】
“我操,有鬼!”
周灿扬一个大跳步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你出身富贵,前途光明,本应拥有大好人生,这一切都被一个人毁了……】
哪里来的旁白?
周灿扬双手环胸抱住自己,视线一转突然看到地上摔成两半的道具灯泡,顿时愁眉苦脸,哀嚎一声扑了过去:“嗷呜我的道具!这得赔多少钱?”
【……这个人会改变你的一生,他会让你堕落到地狱里,抢你的剧本,夺你的爱人,想知道他是谁吗?】
……
【想知道他是谁吗!】
周灿扬置若罔闻,低着头絮絮叨叨:“好像能修一下,万一被看出来就不好了。”
【……周灿扬!】
“到!”周灿扬一个机灵,哆哆嗦嗦:“我,我听见了大哥,有话好说。”
【听见了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不知道恐怖片里的鬼专挑那些对它感兴趣的人下手吗?”
系统气的七窍生烟,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听好了,你,周灿扬的未来会被一个叫陆衍白的人毁掉,你最后会家破人亡,被网暴退圈,你的任务是要阻止这一切发生,你要狠狠地报复他听见没有!】
这小玩意儿语速还挺快。
周灿扬有些跟不上节奏,他费劲从这串话摘取了几个关键词,思索两下,脸颊竟微微泛红起来:“我以后真的会火到这种程度吗?”
【……】系统冷笑:【是,你在焚化炉里更火。】
它期待着他脸上的表情,果不其然,周灿扬大惊失色,捂着脸跪倒在地上,难掩哀伤:“我的结局竟是这样吗?”
系统不屑,高傲的同时不忘施舍一些安慰过去:【别怕,跟我合作,我会帮助你搞死他的。】
系统阴森一笑,等着周灿扬感激涕零的回复,谁知这人没感激也没流泪,反而举着手机咔嚓几声。
咔嚓?
它飘过去,看见这人给自己自拍了几张,正欣赏着照片中自己哭的梨花带雨的那张脸。
系统一张脸瞬间异常精彩:【怎么,你不信?】
“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着,你不觉得相比之下自己更可疑吗,这位……嗯…”周灿扬望着眼前的一团,摩挲着下巴:“老弟怎么称呼?长得跟马赛克似的。”
【呵,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会让你知道不信任我的下场。】
马赛克消失了。
剩下周灿扬一人,对着一地狼藉愁眉苦脸。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周灿扬与这位陆衍白压根就没交集,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名字还是在剧组做的大字海报中。
陆衍白是剧组的男一,他是恶毒男配。
俗话说得好,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观众的,恶毒男配是人人喊打的。
虽然这是一部号称无cp的群像剧,但这并不影响周灿扬人人喊打的下场,他这股倒霉劲甚至延续到了剧外。
一开始选角的时候,周灿扬才是原定的男主角,不久后,经纪人老张愁容满面地对他说男主换成了别人,他被换成了男二;直到开拍前,连男二的角色也被抢走,周灿扬成了剧中戏份不多、心思恶毒且智商堪忧的反派。
有诈!
谁这么恶毒,要害自己这朵美丽恬静的小白花?周灿扬对着镜子,一脸忧愁。
早晨六点,寂静的树林终于来了零星几个人,工作人员搬过去两大箱早餐。
周灿扬眼尖地凑过去,拿了四个肉包一盒豆浆一个鸡蛋。
干最累的活,吃最香的饭。
周灿扬正埋头吃着,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周灿扬!这灯泡怎么回事?还有这支架…让你干个活怎么就这么费事呢……哎呦这又得重新购买……”
一听这声音就是那个事多的副导演。
周灿扬对此嗤之以鼻,通知上显示早晨六点到场,只有他被要求提前两个小时来布置场地。
他好歹是个演员,不就是没有背景没有名气没有助理,饭吃的还多了点吗?至于被这么剥削吗?
想到这儿,他又拿了两个包子打算当午餐。
上午是剧组的第一场戏,工作量不大,主要围绕着主角团四个人的,没周灿扬这个配角什么事,他给自己支了个小马扎,蹲在一旁看戏。
梁冉出场了,她是剧组的女一——扮演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一露头就受到了围观群众的阵阵好评。
“真好看啊,飒得很。”周灿扬啃着烤肠羡慕道。
紧随其后的是李佳源和赵驰,这两人是娱乐圈有些知名度的艺人,同样是主角团的成员。
毕竟有颜值在这儿顶着,周灿扬看直了眼:“啧啧,男帅女美,可惜不是官配,不然我多少嗑个cp。”
感慨到一半,围观群众突然爆发出尖叫,周灿扬吓得烤肠差点掉地上,他伸长脖子,看到不远处的房车走出一人。
陆衍白穿着墨青色戏服,单手拎包,一路走到拍摄地点,中途时不时低头和身旁的经纪人交谈,长身玉立,分外惹眼。
“呵。”周灿扬嘴里冷笑,眼神没动:“导演的审美也不怎么样嘛,就这能抢我的男主?长得也就这样。”
人说别人坏话的时候都会心虚,何况是在当事人面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一句话刚出口,四周的杂乱声猛地安静许多,导致“长得也就那样”这个评价分外刺耳。
陆衍白侧目,视线朝着这边望去。
周灿扬不甘示弱,瞪圆了两只眼,像发射激光一般看了回去。
只可惜他高度近视,并不能看清陆衍白视线的焦点,只能瞪着疑似是“陆衍白的眼”那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示威。
“看什么呢你?演员都就位了,道具呢?闲着没事去帮忙拽威亚。”副导演不满的指着他嚷嚷。
“?”
周灿扬眼睛睁太大了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他忍着酸疼冲动回头指着自己:“这事儿都得使唤我?”
“你闲着也是闲着,戏少就多干活,怪谁啊。”副导演指责完就走了。
剩下周灿扬独自撇嘴。
拉威亚就拉威亚,劳动人民最光荣!
看在早晨那四个包子的份上,周灿扬噜起袖子准备狠狠大干一番。
他左瞅右瞅,哪里缺人就去哪里,拉完威亚搬箱子,搬完箱子搬纯净水,前后忙了一个多小时,累的叉腰直喘。
看着欣欣向荣的剧组,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周灿扬觉得要是按照谁干活多分配职位的话,自己多少也能当个小导演。
他正打算奖励自己休息一会儿,顺便喝杯冰果汁,屁股刚挨着座位,就听见有人喊他。
“周哥,周哥——”
周灿扬对“哥”这个称呼没有抵抗力,撩起眼皮看过去,发现不远处、举着打光灯的郑远正对他挥手。
“周哥,过来帮帮忙呗?我吃坏肚子了想去厕所,这会儿马上要拍了不能缺人,你替我一会儿呗。”
周灿扬满脸不情愿,看他那个龇牙咧嘴的样还是放下果汁走了过去。
“你吃什么能吃坏肚子?”
“两根烤肠又马上喝冰果汁。”
“……”
“行了。”周灿扬嫌弃地接过打光灯:“这玩意儿怎么弄?看着挺破的,不会塌吧?”
话没说完,郑远捂着屁股跑了。
操!周灿扬呆了一秒,犹豫着不是自己的活,不然还是默默放下偷偷溜走?他轻手轻脚地刚转身,导演便喊:“哎咱们马上开始了哈,各单位注意,周灿扬你跑哪去?”
“……”周灿扬委屈巴巴:“这不是我的活。”
“又不是什么难干的事儿,你帮忙举着不要乱动就行。”
周灿扬心想你给我几个子儿啊就这么压榨我,突然身前一道青色身影闪过,定睛一看,是陆衍白站在了他面前。
“?”合着郑远打灯的对象是这小子。
周灿扬一下子认真起来,隔着两米的距离审视他。这小子离近了看还不错,长得勉为其难能和自己一较高下,看了一会儿,陆衍白突然微微仰头。
导演的大喇叭嗓门立马指挥道:“哎——那个旁边给男主打光的,光线抬高一点。”
周灿扬扶着支架的手轻轻用力,刚举起一点,陆衍白又迅速把头低了下来。
“太过了太过了——降低一点——”
就这么过招似得反复几次,周灿扬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乱动!”
陆衍白立马回头望向他,语气真诚:“对不起,我是想主动配合你来着,因为这个架子太重,我怕你举不动。”
你隔着阴阳谁力气小呢?
周灿扬立刻就想争论一翻,可对方的语气和态度都好的出奇,让人想发火都难。无奈,周灿扬鼓起嘴:“别乱动了,我配合你就行。”
陆衍白就听话地站那里不动了。
一场戏是几个镜头拼凑出来的,对于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是极为漫长的过程,演员候场时还有助理帮忙拿水擦汗,干体力活的工作人员就辛苦多了。
郑远那个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掉厕所里了,一直没回来。
周灿扬帮忙举了两场,他起的早,在此之前又干了太多活,现在有点体力不支,胳膊抖得幅度越来越大,好不容易又撑过一场结束,他松开一条胳膊,胡乱甩了两下想缓解酸麻感。
支架放在地面的一瞬间,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替他支撑了绝大多数重量。
陆衍白身子侧着,目光轻飘飘地:“帮你拿会儿?”
周灿扬开心了,什么前尘往事立马忘了个干干净净,他心说这兄弟人还挺好,那个马赛克说的陷害肯定都是害人的。
他嘴里道着谢,双手一撒,放心将架子递过去,就在对方接到手里的那一刹那,咔嚓一声,支架拐弯处不知在谁手上断成了两半。
灯泡自上而下,在周灿扬咧开的嘴角前,摔在地上碎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