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么美。
月光下,银发如霜,袖摆垂落,连发丝都透着不可亵渎的矜贵。我站在树荫里,舔了舔齿间,喉咙发紧。
想看他蹙眉。
想撕开那身华丽的和服,看他隐忍的侧颜。想听那素来平稳的呼吸变得紊乱,用沾满泥泞的手扯乱他永远整洁的银发,想让他……
“滚出来。”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甚至没有回头。
我咧开嘴,踩碎脚下的枯枝,从阴影里踱出。“贵人多忘事啊,杀生丸少爷,”我沙哑地笑,“不记得我了?”
月光流转间,他终于回眸,瞳孔泛冷,像是刀尖上凝聚的一缕寒光。
他看着我,眼神连厌恶都欠奉,只有一片居高临下的漠然。
他根本不记得我。
这认知让我浑身血液都烧了起来。我猛地抬手,妖力凝聚的瘴气翻涌,直扑他面门!
杀生丸连脚步都未动一下。
青光一闪。
我的手臂飞了出去,砸在泥地上,溅起几滴暗红的血。剧痛后知后觉地漫上来,我却大笑出声:“对,就是这样!”
杀生丸终于微微蹙眉。
不、不对,我要的不是这种表情。
我的五指曲起又松开。
我想要看到的表情。
我踉跄着往前扑,仅剩的手抓向他的衣襟。他衣袂微动,我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胸口便传来撕裂般的痛。
我倒飞出去,后背狠狠撞断一棵树才停下。肋骨不知断了几根,满嘴血腥,可我却笑得发抖。
“哈——哈哈哈哈——”我撑起身子,血从额头淌下,糊了半边视线。
他站在月光下,指尖青光未散,连衣角都微沾上一丝尘埃。
而我蜷缩在泥泞中,血与污秽混作一团,像条垂死的野狗。
多可笑啊。
恍惚间,眼前忽然浮现一抹白色身影……是更柔软、更单薄的颜色,冷淡又慈悲……
我猛地摇头,幻象消散。
不,不是。
永远不会再是了。
杀生丸已经转身离去,银发在风里轻扬,像一片触不可及的月光。
我淋着满脸的血,咧开嘴笑了。
真想啊。
真想看到这样的高岭之花,被拖入泥潭里的那一天。
咕蛹,咕蛹——
地上的心脏跳动着,零碎的肉块与瘴气如活物般蠕动着聚拢过来。
我等待着自己慢慢地恢复成原状。
真是个鬼畜的可人儿啊——竟然喜欢用鞭子。
“哈……”我低头看着新长出的手掌,指尖轻轻摩挲,“将来,我可要变出更大、更多、更强的鞭子,好好‘招待’他一顿才行啊。”
铜镜映出一张苍白的面容。
年轻的城主披着素色吴服,长发未束,鸦青的鬓发衬得肤色近乎透明。明明是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眉宇间偏生透着几分端雅的气度。
我端坐于帘幕之后,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襟上的最后一道褶皱。
“来人。”
家臣们鱼贯而入,俯首跪地。我放肆地单膝支起,手随意地搭在膝头,姿态懒散:“本城主近日……对些风月之事颇感兴趣。”
底下传来细微的抽气声。这些日子勤勉政务的城主突然转了性子,难免叫人惊诧。
“不知……城主想听什么样的?”有人大着胆子试探。
我唇角微扬,笑得意味深长:“比如,如何让那些清高的贵女,放下身段,乖乖就范?”
四下死寂。
但很快,那些低垂的头颅下,传来几声心照不宣的轻笑。不到半日,案头便堆满了各色“珍品”——秘制熏香、用纸仔细包好的药粉,还有几本装帧精美的画册。
我随手翻开一册。
纸页上的贵族小姐三贞九烈,杏眼含怒,却被看不见的手扯开半幅衣领,最终衣带渐宽,委顿于地。画师笔法精妙,将她蹙眉忍辱的神态勾勒得栩栩如生,连她侧脸时紧绷的弧度都透出欲拒还迎的味道。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画中人的脸,恍惚间却见那银发金瞳的贵公子浮现在纸页上,转过头,蹙着眉,冷冷地睨着我。
纸张“刺啦”一声划开一道口子,指节无意识地缓缓收紧。
心中无形的暴戾升起。
羞辱他,玷污他。
亵玩的念头如毒蛇般缠绕上来,让我兴奋地浑身发烫。
杀生丸大人。
下次见面,定要让你比这画中人更生动百倍。
我沉沉地笑着。
既已重生,那不如先好好享受这具不死的身体带来的乐趣。
比如,看看那位高傲的大妖怪,在被最肮脏的杂碎触碰时,会不会露出比愤怒更精彩的神色。
夜色沉沉,林间雾气弥漫。
他倚在树下,安静地阖着眼,长睫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唇色淡得像早春的樱。月光洒在他的银发上,宛如霜雪覆枝,清冷不可亵渎。
萤火虫从草丛间冉冉升起,微弱的荧光游弋在他身边,衬着清冷孤绝的侧影。那一瞬间,我听到自己心脏在失序地悸动。
海藻般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拂动,我隐在暗处,屏息凝神,瘴气无声蔓延。
他依然闭着眼,仿佛对一切都毫无察觉。
蒙汗药,强盗中常见的下作手段,可令人四肢麻痹,神志昏沉。多少高门贵女,便是折在这小小一包粉末之下。今日用在杀生丸身上,倒也算物尽其用。
烟雾如蛇一般贴着地面游走,眼看就要缠上他的衣角——
“又来找死?”
他未睁眼,指尖长鞭已如电光般袭来,瞬间击穿我藏身的树丛。碎木飞溅中,我仓皇后退,华服已被鞭子撕开几道裂口。
胸口在火辣辣地疼痛。
竟然如此轻易地看穿了我新皮相下的伪装?他是狗吗?!
“哎?”
旁边那只打盹的绿皮河童显然还未清醒,被一脚踹飞,飞在半空中,惺忪的睡眼透着茫然,似乎分不清此刻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就这样飞出了战场,如流星般消失在树林的尽头。
杀生丸睁开眼,金瞳里淬着讥诮:“卑劣的东西。以为这种下作手段,就能吞噬我杀生丸?”
我低笑出声。
真好笑啊,他竟以为我是为吞噬大妖血肉而来。
“您误会了,杀生丸少爷。”
我迅速后退,拉开安全的距离,看似恭敬地伏跪于地,阴影中,嘴角却勾起一抹狎昵的弧度。
“我啊……”话音未落,衣袂突然翻飞,
“只是单纯贪图您的□□罢了——”
话音湮没在呼啸的鞭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