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深度睡眠”穿越回过去其实是一个很随机的事情,不知道在鹿闲庭的哪次睡眠里就会触发。
这也成为了她痛苦的根源。
鹿闲庭在还小的时候总是犯困,她极其痛恨自己这一点。幼儿园吃午饭晕碳、上数学物理课听不明白、开会听领导演讲无聊……那些不请自来的“深度睡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抓住这些空档潜入进来。
她已经努力把所有的睡眠控制在夜晚了,但还是会防不住某天的某次寻常的打盹就让她睡个好几天。
现实中睡两天,在梦中穿越回去的时间大概有一个半月,她粗略地算了下差不多一个小时一天。
然而同样是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时间,穿越回90年代和穿越回60年代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体验,鹿闲庭不想提起上回那两个月她在梦里过得有多糟心。
就像这次一样糟心。
鹿闲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从某个很明显不同于现在的风格的病房里醒来时,内心几乎一丝情感波动都没有,甚至想冷笑出声:老天爷一定是看我活得太舒坦了,上一轮结束了才一天就又给我来一轮。
现在只能努力在这个年代找些理由断送掉这条小命才能醒来。
没错,从过去的梦中回到现在的世界,唯一的脱身方法就是在梦里死去。
一次又一次血淋淋的经历,让她学会了用讽刺的说话方式来掩饰这些痛苦,也逐渐养成了那多变的阴晴不定的性格。
鹿霜曾经问过鹿闲庭她是怎么从过去的梦中回来的,鹿闲庭总是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因为她知道妈妈听到之后会心疼。
虽然她在梦中的死亡会让她在现实中醒来,但是那些痛在梦中是真实存在的。
再者,她不如实告知的话,鹿霜就永远不会知道某次她年轻时候目睹到的车祸里被撞飞几十米的就是她女儿。
那次是因为鹿闲庭穿越回去后找了三天都没找到鹿霜在哪儿,好不容易隔着一条马路看到了妈妈,一激动跑过去没注意周围情况直接被一辆大货车撞飞,在医院里撑了好几天才宣布死亡。醒来后她浑身疼痛,就像被人揍了一顿似的,请假在家躺了好几天才恢复元气。
“你醒啦?”刷着白漆的木头门被推开了,一个留着利索短发的男生探进脑袋,“你感觉怎么样啊?”
鹿闲庭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估计又是和之前成千上百次一样,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时空里的某个地方,然后又突然晕倒,被热心群众救助送到了医院里。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假装自己是个外地人,来这里人生地不熟,从小无父无母来投靠远房亲戚,结果这儿的亲戚也不在了,自己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流浪。
鹿闲庭把“我看起来像是感觉良好的样子吗”这句连讽带刺的话咽下去,上个世纪的人们可比现在淳朴多了,这种语气只会结下梁子。
于是她无比温柔地冲那个男生点点头,抓紧身子底下的床单。
这间病房很简陋,看上去肯定是解放后的风格,白色床单被被浆洗得发硬,摸上去粗糙又有点潮湿。水磨石的地面呈现出暗沉杂乱的花色,稍微动一下,就会和铁质的床脚摩擦出吱嘎的噪音。
鹿闲庭抬头,浓重又熟悉的来苏水味儿直冲鼻腔,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对面的病床上坐着个老太太,挂着水,正在翻看人民日报,上面头条赫然印着“生产建设”几个大字,后面被她的手指挡住看不大清楚。
男生看鹿闲庭四下打量的样子,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他回头冲走廊招呼一声:“刘护士,过来给这位病人同志看看身体情况。”
鹿闲庭看他这样子,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对她产生什么信任。只得乖乖在病床上坐好,胳膊抱紧蜷缩起来的膝盖。
没过一会,一串轻巧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老是带着她这里来那里去。耽误建设工作,拖慢进步的脚步……”门外又响起来那个男生的声音。
“哎呀,她一个小娃娃,能耽误什么呀……”又响起来一个爽朗和煦的女声,一听就是那种平时最信赖的那种邻居阿姨的声音。
鹿闲庭放下胳膊,朝着病房门口的方向看。
房门被推开,一个整洁利索的护士走进病房,手里托着一个搪瓷的医用托盘。托盘里躺着一个已经用完的玻璃注射器、两个棕色的玻璃小药瓶,滚来滚去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鹿闲庭向护士身后看去,只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一个灰扑扑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护士的胯骨高。
“这位同志,别害怕,我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刘护士脸上挂着春风化雨的笑容,亲切地走到鹿闲庭身旁,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一边的小矮柜上。后面紧跟着的小姑娘依然拉着她的衣角,大眼睛眨巴眨巴,安静地看着鹿闲庭。
“咳……我还好……”鹿闲庭尽量放低音量,生怕自己过于现代的口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刘护士摸了半天她的脉搏,又翻开她的眼皮左看右看,“应该没什么大碍。”她拉住鹿闲庭的手,“哎呀,手还是凉凉的……妹子,你告诉姐,怎么回事啊大中午头的就倒大街上了?”
鹿闲庭嘴张张合合:“呃呃呃……头晕……浑身没力气……”她开始扯谎,一秒钟好几个假动作。
然而刘护士点点头,无比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理由。
“最近好多姑娘都这样,要我说就是这段时间生产建设力度也太大了,又是看火炉又是挑土的,那么多汉子都撑不住呢。”
鹿闲庭松了口气。
刘护士抬手摸摸鹿闲庭的额头,“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不?我让那边的书记来领你。”
鹿闲庭摇摇头:“……我……我没家……”她无比熟练地背诵之前成千上万次用过的借口。果然不出所料地在刘护士的脸上看到了心疼和同情。
“得嘞妹子,你先好好休息,等你什么时候恢复好了再回去参与建设工作吧。”刘护士放开鹿闲庭的双手直起身子,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尾巴,“小鹿茗,你也在这边好好陪这位姐姐休息,好吧?”
小鹿茗?
鹿闲庭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沉默不语的小姑娘。
这是年幼时期的姥姥。
苍天啊,她回去的时间锚点真的越来越靠前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
鹿闲庭一阵猛烈地头痛。
因为自己每次在梦中回去的时候总是回到血缘亲人的身边,所以鹿霜当年跑前跑后从姥姥那边搞出来一份家谱准备给鹿闲庭当参考用。结果这份家谱短的不得了,只记载到鹿茗,再往上就没有了。
“你姥姥当年是进了福利院的,”鹿霜看着灰心丧气的女儿努力解释道,“在她很小还不记事儿的时候就被送进去了,当时送她进福利院的时候登记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鹿茗’,不然按照政策她就要姓‘党’或者‘国’了。”
鹿茗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依旧沉默不语,但是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透露出满满的倔强。真不愧是鹿家姑娘,三代人都一个脾气。
不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关注将来会发生的情况,再往前穿越回去就不一定能找到太姥姥了。
鹿闲庭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化,在尽量不引起刘护士的注意下努力恢复正常的样子。
而另一边的鹿茗啥也没说,她乖乖地按照刘护士的吩咐坐到旁边一张空闲的破破烂烂的病床上。鹿闲庭注意到她身后一直背着一个小小的蓝色布包,此刻被她拽到前面紧紧抱在怀里。
刘护士和鹿闲庭一起注视着鹿茗的一系列动作,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可怜啊,跟你一样没家了。”
刘护士真是爽快人说爽快话。
“她爹在朝鲜没了信儿,娘又在修水库时累垮了,没撑过去。才八岁,就成了孤儿,这个小包就是她所有的家当了……”
鹿闲庭眨眨眼,这个她倒是第一次知道。
姥姥从来没有跟妈妈或者任何人说起过她妈妈爸爸的事情,或许是记不住了,又或许是不想说。
刘护士说姥姥今年才八岁,也就是说……今年是1958年。
鹿闲庭稍微探探身子,假装和刘护士拉家常:“这孩子是什么时候被送进来的啊?”
她真的很好奇姥姥父母的具体去世时间,也许下一次回来可以有点帮助。
刘护士略一思索:“就三年前,可怜见的,这孩子从送到福利院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肯说。不过这孩子倒是跟我亲,但是我平常忙得很,也没多少时间来照顾她。最近我被调到这边医院后她也跟着过来了。我记得当年是她还是被她家一个男亲戚还是邻居抱着送过来的,她家那边的大队不允许他一个大男的拉扯一个小姑娘过日子。”
鹿闲庭点点头:“确实,现在这个时代肯定不让。”
“可有意思了我跟你说,”刘护士显然是把鹿闲庭当做自己人了,亲亲热热地坐在她的病床边跟她闲聊,“那个男的把小鹿茗当自己孩子疼的,结果还是被他们那边的书记给批评了一顿后送过来了。因为那个男的留着长头发,书记觉得他不正经,说他流里流气的。还逼他送完孩子后把头发剪了去。”
长发男?
鹿闲庭只觉得好笑,现实生活中刚见过一个怪怪的长发男就罢了,怎么回到过去又来一个长发男。
“总之就是那个男的给这孩子登记了‘鹿茗’这个名字。我觉得还怪好听的,但是这边的那个小队长,”刘护士用眼神示意病房门外站着的那个利索短发的男生,“他就老讨厌这个名字了,说什么充满了小布尔乔亚的无病呻吟,我也听不懂什么意思。”
鹿闲庭挤出一个理解的笑容:“鹿茗这个名字确实挺文雅的。”
“哎呀除了这一点我们这个小队长人还是很好的嘛。”刘护士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来,“之前就是他看到你晕倒在街上,急急慌慌地把你抱进来的。”
“咳咳。”那个小队长有些脸红地走进病房,“刘护士,别在这边闲聊了。其他病人还需要你的帮助。”
“行行行,我这就过去。”刘护士摆摆手,“哎对了,妹子,我怎么称呼你啊?”
鹿闲庭立刻甩出一个她一直在过去用的假名:“我叫张春。”
“张春?张春好,这个名字好啊。张春同志,那我就先去别的病房了。你和小鹿茗在这边待着休息一会。”刘护士点点头,拿起托盘向病房门口走去,“还有你,也要好好照顾我们张春同志啊……”她意味深长地对着门口的小队长说道。
小队长面色涨红,咳嗽一声:“你……好好休息。”
他没头没尾地对鹿闲庭说了一句,转身就出去了。
鹿闲庭挺喜欢这个年代的人地朴实的劲儿的。她的嘴唇微微撅起,努力把牙齿包住不露出来不适应这个环境的表情,把视线转到了旁边病床上的年幼的姥姥。
鹿茗丝毫没有被身边的人的动静打扰到的样子,她一声不吭地把蓝布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在两只小手之间来回倒腾。
鹿闲庭看过去,是一些破破烂烂的小玩意儿:一把断了齿的雕花木梳子、一面小镜子、一本**诗集小册子,还有一些东西在布包深处看不清。
鹿闲庭想开口和鹿茗聊天,她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又闭上嘴。鹿茗和以前她见过的模样大相径庭,上回穿越回去见到的鹿茗还是个活泼明艳的姑娘,现在却灰头土脸的,又安静无比。
“来……”
对面那扇明亮窗户下的病床那边传来声响,鹿闲庭转头看去,只见那张病床上之前一直在看报纸的老太太,手里捧着两半刚切开还没氧化的苹果,冲着鹿闲庭和鹿茗抖了抖。
“来……拿过去吃……”
这个时候,能有一个这么大这么新鲜的苹果是件稀罕的事。鹿闲庭立刻摆摆手:“不不不……还是您和小姑娘吃吧。”
“你们……你们吃……我这牙也咬不动了……”老太太笑眯眯地,“快快……一会儿不好吃了。”
鹿闲庭不再好说什么,只得从病床上跳下来,赤脚踩在水磨石地板上,踮着脚一路小跑过去。
“谢谢大娘!”她冲老太太露出一个她能做出来的嘴甜的笑容,转身走到自己和鹿茗的病床跟前,眼睛一转,随即选择直接坐在鹿茗的床上,和她挤在一起。
破破烂烂的病床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
“来,尝尝这个,可好吃了。”她把一半苹果递给鹿茗。
鹿茗抬眼看看她,没有接过来,低下头,继续把玩手里的东西。
“快吃嘛,只有我吃多不好啊。”鹿闲庭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哄姥姥的一天。毕竟自己的脑海里都是特别小的时候不愿意吃饭姥姥连哄带骗地给她喂饭的模糊记忆。此刻她开始犹豫要不要复刻姥姥以前那招:看!小飞机飞过来咯。
鹿茗眼神还是有些犹豫,最后干脆选择看着地板发愣。
“这样吧。”鹿闲庭决定拿出她小时候不爱吃饭时鹿霜会拿出来的绝技,“你要是乖乖吃这个苹果,我就给你讲个故事。”
鹿茗的眼睛亮起来了,“真的?”
“噗——”对面的老太太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她她她……小鹿茗她说话了。”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搪瓷茶缸,张口结舌地看向她们。
“怎么回事?她来这边三年了,你们都没给她讲过故事吗?”鹿闲庭觉得好笑。
“全民上下都在忙生产建设,谁有空给小娃娃讲故事哟。”老太太有些心疼地看着鹿茗,“这边平常也就刘护士对她好点,这孩子也认生,见到人就躲。我要不是这次生病住进来,平常也没跟她说话的机会。”
鹿闲庭无奈地靠近鹿茗,“算了……你先乖乖吃苹果。”
鹿茗看着鹿闲庭,她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她的任何情况。但是她的身上香香的,而且浑身散发一种医院里其他人都没有的亲切感,就好像她们早就应该认识。鹿茗似乎感觉自己又有了依靠似的,低头乖乖地开始啃手里的半拉苹果。
鹿闲庭看鹿茗这么乖的样子,只感觉鼻子有点发酸。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低下头去也开始啃手里的苹果。
很快两半苹果就只剩下两半果核,鹿闲庭从旁边的矮柜里面拿过一张草纸。
“小鹿茗我跟你讲,姐姐知道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鹿闲庭努力凹出小时候看的少儿频道里主持人的语调,嗲得她浑身发麻。
她把果核用草纸包裹起来:“你拿着这个苹果核,等会刘护士来了,你就管她要点自来水。浇在草纸上,放在窗边,等它发芽了就移植到你的院子里,慢慢地就会长成一棵小树,等到了秋天,就会结出来很多很多苹果。”
“我的院子?”鹿茗愣愣地接过草纸包裹的苹果核。
“嗯哼。将来的你会有自己的小院子。”鹿闲庭回忆着过去妈妈带自己回姥姥家的情景描述道,“小院子里除了那棵苹果树,还会有一个你亲手做的鸡圈。其中会有一只神气到毁天灭地的公鸡,差点叨了一个你最疼爱的小姑娘的眼睛,把你给气坏了,当天就把大公鸡给炖了,让其他的母鸡们当了寡妇。”
“哈哈哈……”鹿茗捂住嘴发出一连串咯咯的笑声。
鹿闲庭看着她的笑脸,没来由地感觉自己的蛇蝎心肠也变得有点柔软了。
她不动声色地吸吸鼻子继续描绘过去的回忆:“你将来还会在院子后面种好多绿油油的蔬菜。到时候还会养一只小黑狗,它每次跑菜园子里撒泼的时候你会追在后面吓唬它……你还会种好多好多的西红柿,一串一串就像红灯笼……”
鹿茗和那个老太太都听进去了,“真的吗?真的能种出这么多菜?”
鹿闲庭点点头,露出一种“那可不”的表情来:“当然能。你将来可厉害了,而且还会有……”她差点脱口而出“还会有妈妈和我”,立马刹住车,“……还会有好多好多开心的事,日子也会过得越来越好。”
鹿茗和老太太不止一次听过“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这句话,她们都已经把这句话当做耳旁风似的。但不知为何,听到鹿闲庭这么说,她们二人似乎真的看到了“日子越过越好”的景象。
时间悄悄过去,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刘护士走进病房:“张春同志,跟着我一起去见咱们的小队长吧。”
她脸上挂着亲切和蔼的笑,她看得出来小队长对张春同志有意思。说不定她还能撮合撮合两人成为两口子,将来一起投身到生产建设的队伍里,那也算是美事一件。
跟年幼的姥姥相处了一个平静又温暖的下午,鹿闲庭还真有点不舍得。她慢吞吞地站起身来,鼓起勇气伸出手摸摸鹿茗的脑袋。
“小鹿茗,”她放轻了声音,语气却罕见地变得认真,“要记住,你是个很勇敢的人,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勇敢。苹果核你要好好收着,等你好起来,找个有阳光的地方种下去。还有……”她顿了顿,看着那双和母亲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以后的日子,会好的,会有很多很多苹果吃。”
鹿茗似懂非懂,但是鹿闲庭眼中的温暖和笃定让她感到安心。
她轻轻点了点头。
鹿闲庭换了一身医院提供的粗布衣服,跟着刘护士走出病房,走出医院大门。
旁边刘护士一直在絮絮叨叨什么小队长的事,她一点都没有听进去。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刚刚鹿茗的样子。
那个形单影只的、灰扑扑的、小小的样子。
她脚步发虚地跟在刘护士身边。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往哪里去,她好像听到什么“小队长”、“结婚”之类的字眼。
“是在说我吗?”她正心想着,“我又要在过去被说媒了吗?”
这也许就是美女的烦恼,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想给她说媒。
还没等鹿闲庭闹清楚刘护士到底是不是想给她说媒,耳边就忽然传来一声路人发出的尖叫。
鹿闲庭最后的记忆就是抬头看到了附近正在被拆的老房子上掉下来的一块巨大的石块。
一个冷颤,鹿闲庭从梦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