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氏落泪，秦嬷嬷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是局外人，有些问题，王氏看不到，可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接过小丫鬟手中的药碗，一边喂王氏喝药一边道：
“夫人，你总夸大小姐是个孝顺的，可甜言蜜语不要钱，她除了会说几句不值钱的甜言蜜语，还会干嘛？”
“夫人辛辛苦苦将她养大，她可曾喂夫人喝过药？”
“只怕连端茶倒水都不曾有过。”
“她只会嘴上说着孝顺，却没实际行动。”
“反倒是二小姐她，虽然回来才一年，但每次夫人病倒，她都会在夫人病榻前伺候。”
“这么孝顺的孩子，却被夫人赶出了家门......”
王氏低声反驳：“不是我赶走的，是她自己要离开。”
秦嬷嬷忍不住替慕青柠喊冤：
“夫人，你们那样对她，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离开。”
“不是她想走，而是，你们将她逼走了。”
王氏一愣。
是啊。
她刚刚还觉得，慕青柠会离开很正常呢。
可不就是被他们逼走的么？
见王氏没有反驳，秦嬷嬷接着劝道：
“夫人，您不要怪奴婢多嘴，大小姐她，怎么突然就头痛了呢？她分明就是不想喂夫人您喝药，这才装病的啊。”
“可您看三位少爷，竟一个都没怀疑她。”
“夫人您为这个家付出一切，最后，您得到了什么？”
“这不白白便宜了一个养女吗？”
“若换做是二小姐，哪怕她真的不孝，好歹还是您的血脉，是您的后代，可大小姐她，甚至都不是您的血脉，她凭什么享受这一切？”
王氏心中猛地一阵揪痛。
她苦笑一声道：
“可我能怎么办？”
“当初抱错，我以为柔儿是亲生的，耗费十几年心血在她身上，难道就这么舍弃了？”
秦嬷嬷一脸不赞同地反驳：
“照夫人您的意思，就因为您没在二小姐身上付出，所以，哪怕二小姐并没做错什么，走了也就走了，没成本没代价不心疼是吗？”
王氏一噎。
虽然不想承认，可现实就是如此。
于是她沉默着点了点头。
秦嬷嬷忍不住替慕青柠叫屈：
“夫人您糊涂啊！”
“难道夫人还没看出来吗？三位少爷和大小姐全都是白眼狼啊！唯一有良心的人是二小姐啊！”
“夫人您把白眼狼当宝，却将唯一对您好的女儿赶出家门，您这样做，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闻言，王氏忍不住红了眼眶。
将来会不会后悔她不知道，但现在，她就挺想哭的。
她声音哽咽地道：
“她不也眼睁睁看着我倒在地上不扶吗？”
“这怎么能怪她呢？”
秦嬷嬷立马反驳：
“夫人您别忘了，她已经与丞相府断绝关系了。”
“您掏心掏肺为之付出的儿女们都不管您，她凭什么管？就因为她有良心吗？”
“可她再怎么有良心，她那一腔热血，也都已经被您凉透了。”
王氏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个不停。
她自嘲地笑了笑，摆烂道：
“所以，就这样吧。”
“不管怎么说，我终究是丞相府的主母。丞相府三位公子也全都出自我的肚子。我地位稳固，无人可以撼动。”
“至于柔儿，她就快出嫁了，就算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也没能力影响这个家。”
见王氏如此天真，秦嬷嬷忍不住着急起来。
喂完药，她将空碗往桌上一放。
然后她冒着被王氏责罚的风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氏大吃一惊，连忙道：
“秦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有些话，奴婢不吐不快，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说罢，她“砰砰砰”朝着王氏磕了三个响头。
王氏连忙阻止：“别磕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秦嬷嬷这才停下。
她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
“夫人，您莫要以为，三位公子全都出自您的肚子，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老爷如今官拜丞相，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穷小子了！”
“想爬他床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他想要儿子，多的是女人愿意给他生。”
“夫人不要自己把自己给骗了。”
“什么后院无小妾，爱妻如命，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些话，也就骗骗外面的人，夫人自己应当心如明镜，老爷已经很多年没有留在夫人院子里过夜了。”
“这才是血淋淋的真相。”
“后院无小妾，并不代表老爷没有其他女人。”
“只怕，外面的彩旗，早就可以插满雪玉山头了。”
“说不定，私生子也早就有了，甚至还不止一个。”
“不说别人，就说大小姐......”
王氏的脸色一片灰败。
她颤抖着声音打断秦嬷嬷：
“莫非连你也觉得柔儿她长得像夫君？”
秦嬷嬷一愣，随即她一脸惊讶地看着王氏道：
“原来夫人早就听说了，既然如此，夫人为何还对大小姐这么好？”
“夫人难道就没怀疑，她或许真的就是老爷的私生女？”
王氏拼命摇头，泪如雨下。
她嘶哑着嗓子哭喊：
“不会的！”
“这怎么可能呢？”
“我对夫君那么好，我为他呕心沥血付出一切，他怎么可能那样对我？”
“如果没有我娘家扶持，哪有夫君今天？”
“他说过会报答我的！”
“他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
秦嬷嬷：“......”
夫人就是出身太好，被娘家人宠坏了。
老爷仰仗夫人娘家扶持，表面上装得深情款款，对夫人爱得要死。
可真要那么爱，怎么会这么多年不碰夫人？
夫人若是再这样天真下去，只怕会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凄惨下场。
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夫人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她的下场也不会好。
所以，哪怕夫人真要责罚她，她也必须说。
她不想死得那么憋屈！
“夫人！”
秦嬷嬷豁出一切，苦口婆心地劝道：
“男人的良心不能赌，十赌九输！”
“老爷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纳妾？不过就是因为还要仰仗夫人娘家扶持！”
“可如今，老爷羽翼渐丰，他对夫人的态度，也就越来越敷衍了，否则他也不敢这么多年不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