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走到床边,掀开白布,看着陈父苍白的脸,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陈父的脸颊,嘴里还在小声说。
“老陈,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陈妙梦站在一旁,看着父亲的遗体,心里又开始抽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易平走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无声的安慰。
陈建国在一旁轮椅上坐着,看着他爸的脸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葬礼虽然不能大操大办,但基本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他看着屋里的情况:“妈,现在最重要的是给爸准备后事,我去买点白布和香烛,再找几个邻居帮忙,您和妙梦先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随时喊我。”
陈母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麻烦你了,易平......”
易平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屋,开始忙碌起来。
追悼会只能怎么简单怎么弄。
没有遗像,只有写着悼念陈河同志的横幅。
陈父的单位领导致悼词,大多都是一些革命经历与贡献。
易平这些家属臂戴黑纱,站立一旁答礼。
到时候火葬也是直接由单位派车,家属和少数同事陪同,将遗体送至火葬场。
过程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
...
陈父的追悼会在肃穆的气氛中结束。
前来吊唁的亲戚和单位同事领导陆续散去,院子里渐渐恢复了安静。
易平正帮着收拾屋子,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一位穿着深色中山装的男人正缓步走来。
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身上带着几分干部特有的沉稳气质。
对方没有立刻上前握手,而是定定地端详了易平片刻。
“你是易平吧?”
易平心中一动,很快认出了对方。
这是东城纺织厂的王书记,之前在轧钢厂的跨厂会议上见过几次。
进来来吊样他也没想到。
“王书记......”
王书记显然也没想到易平认出自己是谁,不禁感叹。
“我跟你爸是旧相识,当年在部队里一块工作过,后来分配到不同地方,一个去了纺织厂,一个去了机关,走动才渐渐少了。”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感慨,“真是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种场合再见。”
易平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惋惜,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爸走得突然,没能跟老朋友们好好道别。”
王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锋一转。
“本来这两天我正要去轧钢厂找你,没想到是在这个情况下见面。”
他左右看了看,拉着易平往院子角落走了两步,避开了人群。
“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时宜,但确实是急事,实在等不了了。”
易平心中泛起疑惑,面上却依旧平静:“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
“是想请你帮忙给人瞧病。”
“我家一个后生,结婚五年了,两口子一直怀不上孩子。
去医院检查了好几次,都说身体没问题,药也吃了不少,可就是没动静。
现在小两口天天吵架,都闹着要离婚了。
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家庭,在厂里、在街道上都被不少人盯着,要是真离婚,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实在不想闹得太难看。”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这年月医疗资源紧张,医院的医生要么敷衍了事,要么不敢随便开药。
我听老伙计说你医术好,尤其擅长调理身体,就想着找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易平沉默了片刻。
不孕不育不仅是医疗问题,还常常被贴上作风问题身体缺陷的标签。
大多家庭根本不敢声张,只能私下找信得过的医生。
王书记愿意放下身段来求自己,显然是走投无路了。
他看了眼王书记焦虑的神情,在又一位人走上前去慰问陈母之前,简短回答。
“我明白了。您把地址告诉我,等忙完后事,我抽空过去一趟。”
王书记脸上瞬间露出笑容,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详细的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
“太谢谢你了,易平!要是能成,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他看了眼走近的邻居,没再多说,只是又握了握易平的手,才转身离开。
易平将纸条收好,继续帮着收拾屋子。
直到天色渐暗,最后一位亲戚离开,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他才扶着疲惫的陈母走进屋。
老领导和老嫂子也还在。
老领导看着屋里,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老陈走得比我还早,前两年咱们还在一块下棋呢,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他拍了拍易平的手,眼神里满是感激。
“要不是你,我这老骨头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之前那失眠症有多严重我心里清楚,整夜整夜睡不着,人都快熬垮了,是你给我扎了几针,又开了药方,才慢慢好起来。”
易平笑着摆手:“你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的本分。有我在,就算是阎王要带你走,也得先跟我商量商量。
您啊,就放宽心,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好好享受日子。”
老领导被他逗笑了,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又坐了一会儿,叮嘱陈母和陈妙梦好好保重身体,才在易平的搀扶下上了车离开。
送走老领导,陈母拉着陈妙梦的手,眼神里满是疲惫。
“这几天也辛苦你们了,耽误了不少工作。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替我谢谢一大爷和一大妈,这几天多亏他们帮忙。”
陈妙梦看着母亲憔悴的样子,心里满是心疼。
“妈,您也别太劳累了,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我哥那边您也多劝劝,让他别太难过。”
易平也跟着说:“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随时跟我们说,别客气。我们明天再来看您。”
两人又安慰了陈母几句,才起身离开陈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笼罩着小巷。
陈妙梦靠在易平怀里:“真没想到,之前我还因为爸的偏心和算计跟他闹别扭,现在却阴阳相隔了。”
易平轻轻拍着她的背:“人总是要往前看的。爸虽然有不对的地方,但他已经走了,过去的恩怨就别再放在心上了。
以后咱们好好照顾妈和你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也算是对爸的一种告慰。”
陈妙梦点了点头,心里的沉重渐渐消散了些。
“你说得对,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