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平慢悠悠的走进轧钢厂。
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笑着和人打招呼。
还没到医务室就瞥见医务室门口有个身影在徘徊。
藏青色中山装的衣角被风掀起,那人背着手,头时不时往屋里探。
人事科的戴科长?
他来干啥?
这戴科长平时在厂里总是端着点科长架子。
说话慢条斯理,今儿个却跟丢了魂似的,头发也没梳整齐。
额角还沾着点灰,一看就是急着赶路来的。
轧钢厂别的不说,是个领导都有些架子。
医务室属于后勤,也没个干部啥的。
易平虽然人缘不错,但还没和太多人打交道。
现在么......
休息够了,可以开始玩玩了。
易平隔着一段距离喊了声。
“戴科长,找我有事?”
戴科长猛地回头,眼睛瞬间亮了。
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快步跑过来,鞋跟磕在台阶上发出“噔”的一声。
也顾不上揉,搓着手站在门口,声音压得低了些,却还是带着颤。
“易医生,可算等着你了!”
他往旁边扫了眼,见没其他人,才跟着易平跨进门,声音压得更低。
“我妈......我妈她快不行了。”
易平刚要放帆布包的手顿住,示意他坐。
“别急,慢慢说。老人家今年多大?什么症状?”
戴科长屁股刚沾到椅子边,又腾地站起来,双手在裤缝上擦了擦,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
“八十了,整八十!
前儿个还能喝小半碗粥,这两天突然就蔫了。
饭只抿一两口,水也喝的少,眼睛都没力气睁。
我带她去市一院,内科的李医生拉着我叹口气,说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了,让我们......让我们准备后事。”
他说到“后事”两个字,喉结滚了滚,声音哽咽像蚊子哼。
“我爸走得早,我妈一个人把我们三个兄弟拉扯大。”
“我上面俩哥哥生的都是闺女,就我这儿媳,这胎查看着是小子。
我妈盼重孙子盼了多少年,天天摸着我儿媳肚子说,要等孩子落地,抱一抱再走。
这还有一个月就生了,她要是撑不到......”
话没说完,戴科长就抹了把脸。
平时在人事科跟人谈调动、算考勤时的利落劲儿全没了,只剩下慌乱。
“我跟媳妇说,让儿媳多去跟我妈说说话,我妈听见孩子踢肚子的动静,还能睁睁眼。
可昨天晚上,我妈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嘴里含糊着‘重孙’‘抱一抱’。
我看着心疼得慌......
易医生,你医术好,厂里老工人都说你能治疑难杂症。
你能不能......能不能去看看我妈?”
他说着,往前凑了凑,双手几乎要攥在一起。
“我知道这事儿难,老人家年纪大了,市一院都没辙。
可我实在不忍心,我妈苦了一辈子,就这么个念想......”
易平心里刚转着这年头医疗水平确实有限,老年人,尤其是油灯枯竭的老年人基本等于判死刑的念头。
眼前突然弹出透明的系统面板。
【检测到特殊病患:戴母(80岁),症状:多器官衰竭。
潜在诉求:存活至见重孙,医德点奖励:5点。
治疗难度:中,建议方案:针灸+灵气介入。
维持周期:15天/次】。
5个医德点,只是让老人家撑到孩子出生,这买卖不亏啊!
他站起身,拿起帆布包开始收拾银针。
“老人家在哪儿?现在还能说话不?”
戴科长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易平这么快就应下来。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都拔高了些,又赶紧压下去。
“在家!在我那儿,离厂不远,步行二十分钟!
还能哼两声,昨儿晚上还念着‘小子’呢!”
“那别耽误。”
易平把银针盒塞进包,又抓了两包之前炮制好的黄芪、党参。
这是他用空间灵气养过的,比市面上的药效强些。
“你去跟杨厂长请假,就说要我去给你母亲看诊,我们在厂门口会聚。”
戴科长眼睛都亮了,连声道谢,转身就往外跑。
中山装的后襟都飘了起来,跑出去没两步又折回来,抓着易平的胳膊。
“易医生,你放心,要是......要是有什么事。
我戴家绝不为难你!诊疗费我一分不少!”
易平摆摆手。
“先看了再说。”
没等十分钟,戴科长就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手里攥着张假条,额头上全是汗。
“杨厂长一听是我妈事儿,立马批了假!易医生,咱们走!”
两人出了轧钢厂。
街上的风带着点寒,吹得人脸疼。
路上骑自行车的人多,车把上挂着布包。
偶尔能看见穿蓝布褂子的红卫兵举着小旗走过,旗上的字被风吹得猎猎响。
嘴里喊着“抓革命促生产”的口号。
戴科长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拉着易平走小巷子。
“绕着点走,省得添麻烦。”
易平点点头,这年的形势确实敏感,能少撞见红卫兵就少撞见。
小巷子里铺着青石板,两边是低矮的砖房。
门口挂着把洗好的衣服晾在绳上,风一吹晃悠悠的。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到了一片单位分配的家属区。
都是两层的红砖楼,戴科长住二楼,门口挂着“戴”字的木牌,门虚掩着。
当干部的就是不一样,不会像他们似的挤在四合院。
刚推开,就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是戴科长的儿媳刘丽丽,挺着个大肚子,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抹眼泪。
见他们进来,赶紧站起来。
“爸,你怎么回来了?妈在里屋陪着奶奶。”
两人进了屋,戴科长的老婆冯芳扭头看过来。
冯芳平时在纺织厂上班,说话温温柔柔的,这会儿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昨天晚上我跟我妈说,孩子在踢人呢,妈还想伸手摸,没摸着就没力气了......”
里屋的光线有点暗,拉着窗帘,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药味。
戴母躺在靠里的木床上,盖着棉被。
脸瘦得颧骨都凸出来了,眼睛闭着,呼吸轻得像游丝。
床头柜上放着个搪瓷缸,里面剩小半缸水,还有个饭碗。
想来是早上没喂进去饭。
易平走过去,先摸了摸老人家的脉搏,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指尖在她手腕上搭了片刻。
系统面板上的数值跳着【心率 45次/分,血压 80/50mmHg,器官衰竭程度: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