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难熬。
陈父推开陈建国房间的门时,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窗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陈建国蜷缩在床角,指间的烟头已经堆了满满一烟灰缸。
地上散落着揉成团的烟盒,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建国,该吃饭了。”
陈父的声音带着疲惫,军装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鬓角的白发比上周又多了些。
陈建国没抬头,只是闷闷地吐出一口烟圈。
“不吃。”
“不吃怎么行?你的腿还得养着。”
陈父走过去想拉开窗帘,却被陈建国猛地挥手打开。
“别碰!”
陈建国的声音嘶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戾气。
“看什么?看我这废人怎么苟延残喘?”
“建国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陈父的眉头拧成疙瘩。
“医生说了,只要坚持治疗......”
“治疗?找谁治?找易平吗?”
陈建国突然激动起来,猛地将烟头摁在床头柜上,火星溅起烫到了手指也浑然不觉。
“是你把人赶走的!是你觉得他不如常宁有利用价值!
现在好了,我成了这副鬼样子,你满意了?”
隔壁房间的陈母听见争吵声,端着水杯的手一抖,热水洒在袖口也没感觉。
她扶着门框,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自从易平不再来家里,陈建国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暴躁,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晚饭时,陈母往陈建国碗里夹了块排骨,声音哽咽。
“建国,吃点肉补补身子,明天妈再去给你打听好医生......”
“别白费力气了。”
陈建国把碗一推,排骨掉在地上。
“谁不知道我爸为了往上爬,把能救我腿的医生都得罪了?现在全京城的医生谁敢接手?”
陈父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我那是为了这个家!常家势头猛烈,不跟他们合作......”
“合作?”
陈建国冷笑。
“合作到最后把我变成废人?
爸,你看看我现在这样!
连站都站不稳,以后怎么回部队?
怎么保家卫国?”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拍向桌子,碗筷摔得满地都是。
陈母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扑过去抱住儿子。
“建国别说了,妈不指望你建功立业,妈只要你好好活着......”
“活着?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陈建国甩开母亲的手,挣扎着想去捡地上的碎碗片,却因为腿使不上劲重重摔倒在地。
“建国!”
陈母尖叫着想去扶,却被陈建国愤怒地推开。
“别碰我!我不需要你们假好心!”
陈父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和儿子绝望的样子,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咳嗽起来。
闹剧好不容易停下来。
陈妙梦端着温水走进哥哥房间,看见他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口。
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轻声说。
“哥,爸不是故意不来的,他......”
“别跟我提他!”
陈建国猛地翻身,眼里满是血丝。
“要不是他跟常宁,我怎么会被连累?
现在倒好,他没事人似的,我成了这副鬼样子!”
“不是的......”
陈妙梦急着解释,却被哥哥打断。
陈建国咬牙切齿、
“他就是想借常宁的事立威!
你以为爸还能在部队待多久?
等我们家倒了,他常家第一个拍手叫好!”
陈妙梦看着哥哥扭曲的脸,心里一阵发凉。
她知道哥哥说的不是真心话,只是腿伤让他失去了理智。
可她又能怎么办?
父亲的固执,母亲的眼泪,哥哥的绝望,这一切像一张网,把整个陈家都困在里面。
第二天。
陈家依然吵得热闹。
陈建国的腿没了后续治疗,刚有起色的恢复又停滞不前,甚至比以前更严重了。
腿时不时就疼得厉害,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陈父每天回家都唉声叹气,陈母见了就忍不住数落。
“都怪你!要不是你跟常宁串通一气,易医生能不来吗?建国的腿能成这样吗?”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
陈父辩解道。
“谁知道常宁那么没用,连个易平都搞不定!”
“为了这个家?”
陈母哭得更凶了。
“你就是为了你自己的位置!建国可是你亲儿子!”
陈建国在里屋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愿意见人,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稍有不顺心就摔东西。
陈妙梦站在一旁,眼圈红红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易平。
要不是父亲的算计,哥哥的腿说不定已经好了。
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连去见易平的勇气都没有。
这天,陈妙梦鼓起勇气想去轧钢厂找易平,刚走到门口就被陈父拦住了。
“你去哪?”
陈父皱着眉。
“我去找易医生......”
陈妙梦小声说。
“不许去!”
陈父厉声喝道。
“咱们陈家的脸都被丢尽了!还去找他干什么?”
“可是哥哥的腿......”
“那也不许去!”
陈父态度坚决。
“我就不信离了他,建国的腿就治不好了!我再去请别的医生!”
陈妙梦知道父亲在逞强,可她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一天天消沉下去。
陈母整天以泪洗面,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曾经风光的陈家,如今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这天。
趁着陈父不在,陈妙梦偷摸去了轧钢厂。
看见易平那一瞬间,她的声音忍不住发抖。
“易平......”
“怎么了?”
易平的声音依旧沉稳。
“我,我很不好......”
陈妙梦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哥他......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我爸妈快愁死了......”
易平沉默了片刻。
“你告诉你哥,好好养伤,别胡思乱想。”
多余的没再说。
就算要救治陈建国,也不是现在。
他得找机会把常宁这个麻烦解决掉。
不过这些事,都要等娄家离开再说......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陈妙梦,易平只是静静看着。
等她稳定下来才让她先回去。
陈妙梦看着易平。
满眼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从没想过。
第一次见面自己瞧不上的人,现在居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要是早知道.....
陈妙梦苦笑摇头。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