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房间门“啪”一声闭上,齐景谦看着怀里的卷子,就和当时沈盛霖的入学申请表一样沧桑。
他用手轻轻扒拉两下卷子,卷子和要散架了似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齐景谦花时间整理好,抬眼望向紧闭的房间门,他无奈的笑了:“脾气还真不小。”
此时屋内,沈盛霖躺在床上,翻看着昨天没看完的那本书,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想起刚刚还齐景谦卷子的场景,心里还有些莫名而生的“愧疚”。
沈盛霖用一支笔夹进看到的那页书,与前页分开,他坐起身来,抱着书思考要不要去道个歉,但转念一想,对方也没怪他,说不定也不在意,就这样,他自己和自己脑子打了一架,一打就是十多分钟。
冷静下来后沈盛霖火速从包里拿出复习资料,然后躺床上,一手材料一手课外书,直接双开。
次日下早读的课间,学委把课程表抄在黑板上,上午连堂的数学和下午两节数学晚自习,说白了这不纯搁这渡劫吗?
老林下了第一节课抄起书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一探头发现顾云卿朝这边走,她脸色别说有多难看了,像是下定决心要给人送icu去。
老林把着门框后仰身子,对着热闹的班里喊道:“后面的别闹了,数学课好好上,好歹活着到下课。”后面几个正闹的不可开交的也听劝回归原位,老林这才松开手安心出去。
同学们听到走廊上两人寒暄的声音,安安静静的坐着,怕死的他们桌子上早早摆好数学卷,心里为自己祈福。
“行了吧,未来的奥斯卡影帝影后们,别演了,”顾云卿慢慢的走进班,继续道:“真以为让林校给你们拖时间你们就逃啦?想的美,有几个同学咱们秋后算账。”
不管顾云卿语气多狠,至少他们听出来,顾小姐应该是大发慈悲决定暂时放过他们,皆大欢喜,大家上课都有精神了。
在门外偷听的老林感慨,果然师生情浓。
结果晚上还是难逃一劫。
晚自习时老林又习惯性的在走廊乱逛荡,三十多岁的差不多算个小年轻,整的和公园老大爷遛弯似的。刚走过1班门口,被一尺子敲黑板槽的声音吓得一振,退步闻声望去,果然还得是顾小姐。
“这种题讲半辈子都讲不明白了是吧?隔壁错这题的11个人,我理解,人家毕竟没咱讲的快,而且也没讲细,好家伙,你们13个!在这方面也得拿第一?”
顾云卿气的身子都有些抖,也可能是呼吸太急。
下面沉默,谁都不敢吱声,有的还在偷偷写题。
“怎么着,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啊?一天天穷嘚瑟就是在那,到最后啥也学不明白,都动笔去写,别信自己那脑子,记不会。”
大家接收指令,机器似的抬笔写黑板上的笔记,订正错题。
两黑板的数学笔记对沈盛霖来说简直是天书级别的存在。他两眼依旧瞅着黑板上的“未知文字”,胳膊轻轻碰了碰旁边奋笔疾书的齐景谦:“老师,我有点看不懂。”
齐景谦字一颤,一条线丝滑的划到上一行的式子,他当场就想骂人,但还是没说出口,咽了回去,只是有些没好气儿的,道:“不教,下次别碰我,有话说话。”
看这人又火了,沈盛霖将胳膊收回几厘米,道了歉,壮胆举起手找顾小姐寻求帮助。
顾云卿过来问他哪不明白,沈盛霖声音小的像苍蝇:“哪都不大明白。”顾小姐一瞬间觉得自己上班就是死遭罪,绝望时看向一旁的齐景谦,脑子很快反应过来:“问你老师去,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算是你老师。”
语毕,又到教室前方靠窗的地方倚着墙翻教案。
沈盛霖无语,好一个我老师的老师不是我的老师啊。
被暗点了名的齐景谦抬眼转到旁边,恰好和沈盛霖无辜的眼神对上。
“老师...”
“要不你再给我道个歉吧?”齐景谦无奈的按了两下笔。
在外看见这一系列“戏幕”的老林自个儿乐呵一笑,转身俩学生也站他身后跟着听戏,看老林发现自己,一个学生立马站好,还捶了下旁边沉浸在吃瓜中的同学,俩人站那可老实,一时间忘了什么是走为上计。
“干啥?你们二班没老师管哪?”一学生像军兵一样还向老林敬了个礼:“报告!没有!”老林拿出手机给二班班主任发消息,翻找时还不忘吐槽一句:“在这散养学生呢?”
结果消息发出,对面回了一句“不加班”,无论老林发多少消息,后遂无回语者。
三人立于此,三人沉默。
教室内的事仍未了结。齐景谦师生二人,一个被甩锅,一个被当锅甩,哪个都混不上是个“好身份”。只能说人各有命,人生无常。
眼看那回旋镖还是打回来了,沈盛霖率先开口。
“所以老师能教我了吗?”
“我能教,你包会吗?”
“你猜?”其实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都明白包教不包会。
“...回家再说。”为了自己日子清净,齐景谦只得答应。
夜深灯明,房间中,草稿纸上的黑字比白色的纸还要透亮,无数数字和划痕交错着,如战事惨烈的战场。
沈盛霖疲倦的撑着脑袋,时不时打个哈欠。齐景谦在一旁翻看着各种教材,找到有用的就翻开摞起来,自己当然不需要,需要这些的另有其人。
后面又觉得不妥又改成平铺桌上,摆成卷子前方那一列“战线”,沈盛霖被这阵仗吸引了两秒,又把精力集中到了题上。
“解出来了,看这个对吗?”没一会儿沈盛霖就把卷子一推,齐景谦右手抱着书,身子微侧过来,左手找到笔,用略有些弯曲的线把沈盛霖的答案划去。
“再算。答案是整数,你这还小数点后两位。”沈盛霖心态有点崩,他统共算了13次,至少有5种不同答案,但没一个整数。
时间一长,感觉像是跃至午夜与晨曦相接时,最后一问的求解依旧是毫无起色。
“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能凭一己之力求出来吗?”齐景谦看着一旁打盹的沈盛霖问道。
先前打进屋时沈盛霖就极其自信的拍胸脯说:“给我点时间,我凭实力秒了它!”结果自己被秒了。
“这叫展示容错!不过你还是教我吧...”他声音由理直气壮转到心虚。其实他现在只想快点整完这破题抓紧休息,明天起不来才是真老实。
齐景谦收起那摊了一桌子的书,左手的笔代替右手厚重的教材,身子向前基本贴在桌子沿上。
“速战速决吧。”
仅耗时20分钟,最后一问连讲解带写过程及整理知识点,一遍过。更重要的是,沈盛霖他还真有点听明白了。
不过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大概换个问法又不会了。
正当二人各自收拾东西时,沈盛霖的手机一响,一条微信消息闪出来。
理科没实力:“抱歉打扰,所以补习那事咋说?”
Eng:“我倒是想去,但是老师他说要跟着,你不是不接受老师他跟着去吗?所以我也不知道”
理科没实力:“不是,我也是怕挨骂你知道吧?谦哥那骂人真能给我骂破防,阴阳怪气儿的...”
Eng:“没见识过,有点好奇”
理科没实力:“你真是把快乐建立在我痛苦上了。唉,算了,他要来就来吧,我会做好心里建设的”
理科没实力:【表情】抽泣
沈盛霖正准备打字,手指悬着,看着宋承晏发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齐景谦看出他的犹豫,直接上前握住他手机打了一句“不去了”,发送,带上自己的东西开门离开了房间。
沈盛霖呆愣在了原地,手不自觉的握紧,刚刚齐景谦几乎是握着他手打的字,现在手上还留有那片温热。
理科没实力:“不是?你啥情况啊?”
Eng:“我刚刚问老师了,他说不去了,我没打全”
理科没实力:“哦,我还以为谦哥登你微信给我回的,吓兄弟一跳”
沈盛霖苦笑,这哥说的和实情也差不多,算是一种很委婉的说明。他突然又想到什么,继续打字:
Eng:“我周六上课,约个周日行不行?”
理科没实力:“行啊,看你,毕竟是我麻烦你,哪有我做主的道理,对不”
Eng:“嗯谢了,早点休息吧,我也得睡了”
隔壁齐景谦也未眠。齐珂楊给他发了沈皓建加班打文件的照片,不过看样子其他人都下班了,真就只留了他。
楊:“给他留这了,我现在给他安排的妥妥的,和盛霖说不用在意他爹,我能管他”
楊:“不过他要是没提你就别说了,我觉得盛霖不想听到关于他爹的事,你也就别去揭伤疤了”
楊:“我说多了,你也那么大了,知道事情该怎么处理,我该放心了”
楊:“不过,你记得让盛霖多去看看他妈妈,你阿姨还要照顾老人家,不容易,你也多帮帮忙,别太拘谨”
没事勿扰:“嗯,还有别的吗”
楊:“没睡啊你,是有一件事,关于你和沈盛霖的,我知道你在意他,但是别急,凡事都要有过程”
没事勿扰:“我知道”
楊:“行,那没别的事了,睡吧,学到这个点也挺不容易的”
齐景谦关上手机,没再回。
墙分割出两个房间,却分割不了同一片夜,同一轮月,以及同样躁动而难以入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