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十三年,夏。
李恒绝望地着桌上红艳艳的绣球和被扔在一旁的圣旨,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居然这么快,自己就要走上周皇后的老路了。
“殿下?您要不就从了吧,朱姑娘也是难得的好归宿。”公孙云今儿在东宫陪了一天,实在是熬不住了。
“孤才不要盲婚哑嫁,看看母后,孤不要成为这政治联姻的受害者!”李端抬起头,暴躁地搓了一把柔顺光亮的黑发,仿佛一只愤怒的小狮子。
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周皇后,公孙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要不……”他正要继续组织语言,就见李端从凳子上“蹭”的一下蹦了起来。
“不行,孤忍不了了,今天就得去找父皇取消了这破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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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端一路小跑,临到终点竟是没刹住闸,一头撞上了嘉帝的桌案。
“父皇,儿子有要事要说!”
长生殿里嘉帝忙着批阅奏折,正在一处紧要之事上犹豫不就,就见桌案上的笔筒震了震,颤颤巍巍地晃悠了几圈后才停了下来。
“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嘉帝放下了笔,饶有兴趣地抬头望着李端问道。
“儿臣要退婚,儿臣才不要娶那个塞北蛮女!”他似是没看见嘉帝眼里越聚越多的乌云,继续说道,“您赶紧把赐婚的圣旨收回去,大家都得安生。”
嘉帝深知李端的狗脾气,松开握成拳的手掌,语重心长劝道:“朱老将军为大胤鞠躬尽瘁,他的女儿朱秀妍又才貌兼备,况且你还接了人家的绣球,朕已经让钦天监算过,说你们缘定三生,所以你们这桩婚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
狗屁的的缘定三生,钦天监那群神棍算的啥不是缘定三生!李端哪里肯把自己的人生大事交给这群不靠谱的家伙,他一双眼睛仿佛喷了火,愤怒地瞅着自己的亲爹。
嘉帝见李端不说话,只能加重了语气:“朕是你亲老子,会把你往火坑里推么?”
“呵呵,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呗!”李端听了这话,明白自己这是退婚无望了,也不准备给他爹留什么面子了。
“端儿,高处不胜寒,若没有得力的岳家帮衬,你如何能与朝中的各方势力抗衡,以后又如何能走得长长久久啊!”
狗屁的长长久久,李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嘉帝看着李端快要扎到地上的脑袋,就知道这家伙怕是根本就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李端是嘉帝的嫡长子,作为父亲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把路走窄了。
想到这,嘉帝只得端起帝王的威严继续道:“退婚你就别想了,朕是不会同意的,朱家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所以呢?”李端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就要像父皇您一样,见一个利用一个,利用完一个扔一个是吗?您当年选母后打的怕也是这样的算盘吧!”
“朕与你母后之间并非你想的那样不堪。”嘉帝一阵无力,他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与李端的母亲本就是各取所需,前朝皇帝荒淫无道,百姓民不聊生,一时间各地纷纷揭竿而起。
而那时候的嘉帝也不过是若干起义军头领之一罢了,幸运的是他遇见了当时富甲天下的大商人周宁。
英雄惜英雄,很快周宁便把自己的独女周茗烟嫁给了嘉帝,并献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
嘉帝是感恩周家的,他登基后也曾想过和周皇后琴瑟和鸣,只可惜周茗烟并没有她父亲周宁的聪慧通透。
她软弱又胆小,目光短浅又患得患失,时间久了,嘉帝能给她的也只有皇后的这一份体面罢了。
至于钱百媚,那是一个和周皇后完全不同的女人。她热烈又美艳,说爱他的时候巴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瞧一瞧,哪里有男人能够拒绝得了这样炽热的爱意。
更重要的是,她是名满天下的学士钱暮的女儿啊!
纵使嘉帝已经另有所爱,他也并不愿意破坏与周皇后之间这种相敬如宾的关系,也因此,他不过是给了钱百媚一个贵妃的位份让她常伴左右罢了。
可是命运总在逼着他不停地做选择,从他看到周皇后冰冷的尸体时,从他要重新选出后宫之主时,从他看到李端那巴不得杀了钱百媚的目光时。
想到过去,嘉帝叹了口气,对李端说道:“你母后去世的时候面容平和安详,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太医院最好的医官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最后只说是突染恶疾。”
周皇后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留下的只有一些淡淡的哀戚和无能为力的遗憾。
“天妒红颜,你母后去世的早,可神佛不佑,凡人又有何办法呢?你又何苦整日揪着这些旧事不放呢?”
“神佛不佑?”李端恨不得上前撕掉嘉帝脸上这层虚伪的面具,“母亲速来身体康健,怎会突然染上急病,她出事前一天还说过几日要带我去法源寺礼佛,可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躺在坤宁宫长眠不醒,天底下哪有这样奇怪的病症!”
“而且父皇您是不是忘了啊?侍卫搜查的时候,在母后的床底发现了西域进贡的夜明珠。他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剑直直插入人心,一瞬间让嘉帝隐藏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那可是您给自己的爱妃钱百媚独一份的宠爱呢!”
“荒谬!她哪里有这样的手段!”嘉帝口中的“她”便是当初的钱贵妃,如今的钱皇后。
“朕已经问过了,那颗夜明珠是她去给你母后请安时不慎落下的。”
李端只觉得滑稽透了,这整个宫里谁不知道钱百媚把皇帝赏赐的夜明珠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就这样还能不慎掉落?
他看着龙椅上的嘉帝,只觉得这把椅子不仅带来了权势,也蒙蔽了双眼。
“如果钱暮在民间朝野没有如今这样的声望,您会选择当个瞎子吗”
“如果钱百媚不是钱暮的女儿,您还会选择包庇她么?”
“您是不是忘了,您当初也是这样利用周家的?”
李端梗着脖子怒吼:“我宁愿孑然一身,也不愿像您一样,连枕边人都不肯放过,巴不得榨干她们身上的每一滴血。”
“你……”嘉帝捂着胸口,看着李端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钱百媚喜欢拈酸吃醋,可他不信她有这个胆子害死一国皇后。
可她,真的没有胆子吗?
想起钱百媚那些断断续续的枕边风,嘉帝又不确定了。
这些年来,他就这样,一边相信钱皇后,一边又怀疑她。一边想要替李端找出真相,一边又害怕找出真相。
嘉帝就在这样在一种极致的矛盾中苦苦挣扎着,也因此,他每次看到李端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眼见亲爹不说话,李端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一个边塞蛮女,定是五大三粗,面容粗鄙!我才不要被猪拱了!”
他虽然没见过朱秀妍,不过想想塞北那种黄沙满天的地方能养出什么水灵灵的小白菜!
果然还是个狗东西!
嘉帝一张脸由青变红,又由红变青,他站起身扶着桌案,一把抄起眼前的砚台狠狠摔在了李端脚边。
“你个逆子!”
“你个后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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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端毫不示弱,若不是杨秉礼一直在嘉帝身后使眼色,他真想也拿一个砚台反摔回去。
“罢了,”嘉帝长吁了一口气,他看着李端仿佛看到了早逝的周皇后,心里的那股愧疚又涌了上来,“你再想想吧,若是真的这样不喜,这婚事就算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
李端达成了心愿,满意地走出了长生殿,正要回东宫和公孙云分享这个好消息,迎面就撞上了来给嘉帝请安的宝珠公主。
“哟,这不是太子哥哥么?”
夏日闷热,李宝珠穿着香云纱织成的百花曳地裙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哥哥这副憔悴的样子,是又惹了什么祸事么?”
她向来讨厌这个人嫌狗憎的哥哥,整日没事找事,惹得父皇平白添了许多烦恼。
“要你管!”李端本就被婚事弄得心烦意乱,如今看到这个和自己天生不对付的妹妹只觉得更烦了。
“我倒是不想管,只是怕哥哥又像去年那样,惹得宫女死在自己的东宫里头呀。”
李宝珠的母亲丽妃早早便投靠了钱皇后,作为公主她从小就被灌输要和自己的二哥哥李恒站在一个队伍里,抓紧每一个可能给太子添堵。
“李宝珠……”李端想起去年皇帝生辰的那件事,脸色沉了下去,“你还真是个长舌妇,这宫里头的那些烂事全能让你这张破嘴给吐出来!”
“你,你,你!”李宝珠毕竟是这大胤首屈一指的贵女,到底是不如李端这混不吝的说话放得开。
“你给我等着!”李宝珠撂了一句狠话,甩袖就要离开,忽而她头上一道光晃了过来,李端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等等,你哪里得的簪子?”他紧紧盯着李宝珠头上镶了珍珠的金钗,声音发抖。
“才不要告诉你呢。”
“给我!”
“凭什么给你,这是父皇赏赐给我母妃的,凭什么要给你!”李宝珠到底是年纪小,眼见有人要抢自己的宝贝,一把将簪子拿下来紧紧护在了怀中。
“这是母后的簪子,就你,配戴么?”李端做梦也没想到在这能看到自己母后的东西。
周皇后去世的时候,她所有的珠宝首饰都被退回了皇帝自己的私库。可如今这本属于周皇后的发簪却通过丽妃的手流到了李宝珠的手里。
李端不用想也猜的出,定是他那日理万机的父皇忘记了这发簪的主人,将自己原配发妻的首饰赏随意赐给了自己的妃子。
如此的薄情寡性,母后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匹白眼狼。
嘉帝不念旧情,可做为儿子,他却要护着母亲的最后一点体面,这宫里头都是人精,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周皇后生前的首饰流到了嫔妃手里,背后指不定又要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我才不呢!”,李宝珠乍一听这东西是周皇后的遗物,原本觉得晦气不想要了,可听到李端把话说的如此难听,她瞬间就不乐意了,凭什么她不配戴,这簪子上又没有写名字,再说这又不是她偷的,是母妃给的,如今到了她手里自然就是她的了。
“给我!”
“想都别想!”
“李宝珠,今天不把这簪子交出来你就别想走了!”
“哎呦,我倒要看看太子哥哥能把我怎么样!”
两人怒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恨不得扒下对方一层皮。
“不知……”在这紧要关头,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主可愿用我手中的东珠换这只簪子?”两人之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盛怒中的李端和李宝珠齐齐转头望了过去……